矢崛躲避式神攻击的同时,还得应付好和架柳。虽然目前他毫发无损,但他知道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他的目光不断移到好的脸上——他是个谜。他想。
矢崛一个旋转,巫力注入银杖,将式神和架柳击退离身边。他故意没有碰到好。
“小心!!”
架柳吼了一声,他发现矢崛故技重施。
锥形器不知何时出现,刺向好的后背。好迅速侧身,锥尖从他肩膀擦过,肩上一块皮肉被生硬地撕开。
好看见自己的血飞过眼前。
银杖瞄准了他的额头。
“啊——!!”
伴着矢崛的叫声,银杖收了回来。架柳出了一身虚汗,定神一看,矢崛的手臂如被腐蚀,丝丝白烟从腐蚀处散出,带着令人作呕的变质的肉味。
就在矢崛的银杖将贯穿好的脑袋之前,从好伤口上洒下的还未落地的血液仿佛拥有了生命,竟然改变方向,如雨点般喷打到矢崛手臂上。
矢崛的瞳孔骤然放大。
银杖落地发出沉重的钝响。
好不知所措,他的表情掺着惧怕和不解。
架柳盯着好,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洛少白!对,是他,那个金盏国的通灵师!他曾与洛少白作战的时候见过类似的招数,以巫力使液体发生变化,产生一种杀伤特性,然后操纵它。
“这是金盏国的黑通灵术。你怎么可能——?!”矢崛几乎咆哮起来。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好的手变得冰凉。
为什么?
3
夜羽坐在窗前,注视着刚出客栈的希琪。直到她淹没在人群中,目光才开始毫无目的地游离在窗外的形形色色。他时而抬头望望天空,然后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手中握着一个瓷杯,杯里只剩一点酒,左右晃晃杯子,那晶莹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
他的脸被晒得微红,表情安静得似乎远离了一切喧嚣。夜羽放下未喝完的酒,左手无意识地抚摸右手背——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因为右手背上曾有几条长长的疤痕。他忽然反应过来,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皮肤白净润如莲瓣。
那几条消失的疤痕让他陷入了回忆。实现穿透时光,回到那个寒冬,那个绝望的密室。
若没有好,他无法想象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若没有他,自己早就放弃了希望吧。夜羽不知道好用的什么方法,只记得那个夜里,好抱着他去了罗兰军墓。
他被放在墓地中央的天台上,耳边是好让人听不懂的咒语。突地,他感觉到无数力量穿入他的身体,炽热得如浸泡在岩浆里。他以为自己会死,以为这是好结束他的痛苦的最佳方式。于是他不禁享受那种熔化他的热量,第一次发现死亡是如此令人痛快。但他想错了,好给他的不是死,是新生。
让他快窒息的热气渐渐消散,体内有一股气流乱窜。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猛然坐起来,眼睛里充满狂喜。他跳下天台,紧紧拥住好。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这样有力,那是一种从所未有的生存感。
“夜羽!”
翼昂的声音让夜羽惊了一下,他转过头看见翼昂开朗的笑容。
翼昂身上有几处伤,但幸运的是都没有致命的危险。
夜羽起身,与他相视而笑,“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们啊,”翼昂道;“你们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
夜羽低叹一声,思绪如蝴蝶的翅膀,扇动开一些画面。
4
矢崛手臂被腐蚀的地方快速复原,他伸出手,银杖回到他的掌下。他毫不犹豫地挥杖袭来,好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没来得及躲过这一击。
好向后退,脚步不稳。架柳在他身后帮他稳住了重心。式神在好的召唤下,挡在了两人身前。
矢崛将银杖立起,杖底接触的地面如水面般泛起圈圈涟漪。四周方形的铺地石板像被掀起的巨浪,朝好和架柳的方向涌去。好见式神快抵挡不住,便把它们收回。脚下的石板裂开,左摇右晃,把他和架柳分别围困在两个石板围起的封闭空间里。
“架柳?!”好的拳头落到石板上,“你没事吧?”
“没事!”架柳应道。
好刚松了口气,就在一股力量的冲击下撞到板上。他感应到什么,立刻转身专注了正要偷袭自己后背的银杖的一端。握着另一端的矢崛一用力,这个“石板房间”便被粉碎,好摔在地上。他正想用刀支撑着站起来,刀却被银杖打飞,落入矢崛手中。
矢崛用刀指着他的喉咙。
“碰——!”
架柳也脱离出来,看到好的境况,不敢轻举妄动。
刀刃触到了好的下颚,丝丝冰凉。
“住手,你这老头子!”
好无语地瞪架柳一眼,那个笨蛋居然不知道这样说会更激怒矢崛。
“阡陌?”
矢崛注意到刀柄下那两个字,眼中有些情绪浮动。
“你是阡陌家的人?”
好的眼里露出几分隐忍的悲伤,没有说话。
矢崛用刀身将他的下巴抬起,凝神细看了片刻,道:“你和他有几分像。”
“你们走吧。”
矢崛突然改变了主意,把刀放下,从好身边走过去。
“你和阡陌家有什么关系?”好意外地道。
矢崛冷冷的面孔,竟出现一些怀念。
见矢崛没有理睬自己,好便不打算追问。
架柳和好相互扶着,走向大门。
“你为什么,不觉得对玛络家效忠是愚忠?”
架柳终究忍不住留下这句话。他没有回头,矢崛也没有回头。
在去客栈的路上,好和架柳先后简单地向对方说明了发生的事。听了关于矢崛的消息,好明白了很多事情的原由。
“玛络家的人为什么要杀夜羽?”
好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对他隐瞒。
“因为……”
5
“我是安倍家继承人——安倍夜羽。”
夜羽说出这句话时,已经预想到翼昂目瞪口呆的表情。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以证明身份,好和架柳就走进了房间。
“希琪呢?”好左右环视,不见希琪的人影。他和架柳看翼昂并无大碍,都安心许多。
夜羽迎上去,道:“你们没事吧?”
好对他点了下头,夜羽便把目光移向架柳,发现架柳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架柳……夜羽他是……”翼昂的话未说完,就被架柳不屑地打断了。
“我知道了。”
架柳走到桌旁,端起茶壶将水直接灌入口中。“噗——!”他喝了大半突然喷出来,骂骂咧咧地道:“这什么啊,居然是酒?!”
酒水正好喷到夜羽的衣服上,打湿的地方传来阵阵清凉。那凉意让夜羽觉得很恶心,于是嫌弃地锁起眉。
“是夜羽的。”翼昂道。他知道架柳从不沾酒。
“你这小子,竟喜欢喝酒!”架柳捂着嘴咳了两声,对于夜羽嫌弃地样子很是不爽,“别以为你是王族我就得忍受你摆臭架子!”
“呵呵……”好和翼昂同时忍不住笑出声。
架柳与夜羽怒目对视了几秒,突然开怀大笑。
阳光似乎流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原来,即使心中有再多伤痛,也会有人让你觉得很幸福。那一刻,好的眼里,是能直看到心底的柔软与透明。
这会是他珍惜一生的友情。
他想着,笑容更盛。
6
傍晚。
希琪在房里整理完几个药箱后,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泡杯热茶。屋子里有些闷热,她起身去打开窗户,一阵暖风涌入屋内。窗外,深蓝的夜幕下,五彩的灯光闪烁。从这里能看见闹市,能看见街上人头攒动。她忽然想起,今晚的京鸢是个不夜城。
在京鸢度过的几日,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曾习惯的隐居生活。她开始喜爱人群,喜爱热闹的街市。她在自己的内心,仿佛找到了另一个自我。她发现人是需要热闹的,用以填补心的某一个地方。
叩门声传入耳中。
希琪走到门边,叩门声再次响起。“谁?”
“是我。”
她听到是熟悉的声音,方才把门打开。
“我可以进来吗?”夜羽迅速向屋里看了一眼。床铺整洁,桌上的茶杯里散着热气——还好没有打扰她休息。
希琪笑着点了下头,做出请的姿势。
夜羽在桌旁坐下,希琪走到他身边刚拿起另一个茶杯,然后又放了回去。她记得夜羽不喜欢茶。
“有什么事吗?”希琪恭敬地道。自从知道了夜羽的身份,她对他说话的时候总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对贵族根深蒂固的厌恶,这让她觉得两人之间有种无形的隔阂。
夜羽也察觉到希琪近日对他态度的变化,眉间带着几分忧心,道:“希琪,你不必这样的。”回忆起来,当时希琪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样子,他很是念想。
“你是安倍夜羽。对你恭敬是理所应当的吧。”希琪低着头,一直没有坐下。
“那你忽略掉好了!”夜羽猛的站起来,椅子向后移动的过程中发出令他心襟摇曳的声音。
希琪咬了咬下唇,左手扶着桌沿慢慢坐下。夜羽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重新坐回椅子上。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夜羽看着希琪,她那种低头的温柔让他心跳不已,“三天后的夜里,我们准备潜入皇城,夺回我的位置。”
“哦。”
“你愿意加入吗?”
“我?”
“我们需要一个医师在身边。”
这几个月,他不管大伤小伤,全交给希琪治疗。他早已发现,自己对她渐渐地形成了依赖。然而不止他需要她,这次的计划里,希琪是必不可少的后盾。
“我当然愿意加入。但是……你们四个人能行吗?”她有些担心,抬起头来,迎上夜羽温柔又热烈的目光。
她是因为好来到这个国家,所以无论如何也会跟在好的身边。她忽然想起,好来这里的目的——为了变强。她不清楚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但她能感觉到,好有一种深埋心底的伤痛。
她想要保护他。
虽然他现在,已经更强了。
她看着夜羽的眼睛,却在走神。
“希琪?”
“嗯?”
夜羽出其不意地捏住希琪的下巴,吻住了她。
她始料不及,脑中一片空白。
7
特维斯亚山山顶。
好站在悬崖边上,威风卷席着他腾飞的黑色斗篷,犹如在深凝夜色中起舞的黑蝶。身后圣神的月阳神殿,在夜色中形如古老的城堡,弥散的庄严气息吞噬着远处飘渺的星光。
好深黑的眼底,没有山下如卧地巨龙般精心排列的彩灯。他的眼里似乎包含着整个夜空,流动的眼波若晚云浮动。
“等很久了吗。”
一个身影从神殿下的阴影中脱离出来。
好没有回头,眼前已浮现出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矢崛先生。”
第二十三章
1
“夜空!”
尽管他压低了声音,丝丝颤动却把那快要冲破喉咙的思念显露无疑。夜羽忘记了敲门,开门的“咯吱”声伴着他沉重的呼吸。
然而没有人应他。他想她应该睡着了,于是他带着宠溺的笑迈入夜空的寝宫。他在正厅随意走动,这里的摆设和他离开的时候相差无几。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灰尘的味道,他闻着有些难受,这种感觉就像身处很久无人打扫的老房子里。
“夜空。”
夜羽再唤了一声,眼底蓦地布满冰凉。
他穿过珠帘,眼前空旷的卧房,空旷了他的心。怒气和不安渐渐覆盖了他的失落。他走到梳妆台前,手指在桌面上抚过,留下几道光滑的痕迹。指尖沾染的厚厚的尘埃,如他和她的想念,从他走开始,层层叠叠到今日。
“妹妹……”他自语道,“我回来晚了吗?……”
夜羽忽然注意到脚旁的珍珠发钗。他俯身准备拾起,却发现地上干涸已久的点点血迹,比他的眸子更深。
他把发钗紧拽攥在手里,愤然离去。
夜羽出了寝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他附近。
一个人看似悠闲地坐在屋顶,抱着双臂,眼中带着几分不满。鹅黄色的头发随风飘扬,如羽毛般柔软。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把我忘了。”
他刚站直身子,便不见了踪影。
2
重云殿。
玛络帝王斜坐在有镂空罗兰花花纹的金椅上,左手衬着脸,右手拿着笔,僵硬地保持这个姿势。他盯着案上累积的文件,疲惫得快要闭上的眼睛里带着些许不耐烦。
最近总是忙到深夜,他觉得自己有点熬不住了。玛络帝王想到不久前有人提醒他是否该考虑让子孙继承王位,当时他果断地否决了。他还眷恋着这个位置,这个不惜手段得来的战利品。
他强行让自己坐端,放下笔按了按太阳穴,然后重新拿起一叠文案。
但是,他无法让自己的精神集中,目光开始游离,昏昏欲睡。
“既然这么累,为何不放弃呢?”
玛络帝王听到这句话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这个声音如此耳熟,耳熟到有一种心惊的感觉。他在一片混沌的脑里搜寻声音的主人,最终出现的那个人的脸让他从半梦中惊醒过来。
“你没做梦。”夜羽冷看着玛络帝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安倍夜羽——罗兰国即将上任的王。”
玛络帝王不敢相信地瞪着夜羽冷俊的脸,大呼道:“来人!侍卫!”
宫殿大门被破开,闯入的人令帝王更是惊恐。
好、架柳、翼昂走到夜羽身边,手中的刀残留着未干的血液。帝王向门外瞅了一眼,只见侍卫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门前。
“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能在你眼底下离开,当然也能回来。”
夜羽拔出剑,发出让人悚然的寒音。
“哼,你也太天真了!”
帝王镇定下来,鄙夷一笑。他按下扶手上一个按钮,左右和身后的墙壁突然升起,全身盔甲武装的士兵蜂拥而出。帝王所坐的金椅带着他沉入地下,最后地面合好如初。
盔甲士兵不一会儿就将他们四人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身穿蓝色风衣的男子站在案上,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耳廓上是一串金属链。深蓝的瞳孔散发着的光,如沙场上视死如归的战士。
“你好,夜羽。”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负责接待你的,是玛络敢死军团叁队。”
这些盔甲士兵比起普通士兵强劲很多。
好惊叹他们精湛的剑术,用通灵术击退连续冲上来的敌军。他竖起食指与中指,念咒后将手一挥,几道金色光波如大刀旋转飞去。但是光波撞到那些士兵的胸膛上时,却被灰色盔甲反弹回来。好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盔甲非同一般,有一种力量使他们免受通灵术的攻击。
蓝色风衣男子高坐在横梁上,耳上的金属链闪耀夺目。他抱着双臂,眼下激战的场面似乎在他的掌控之中。
“通灵术对他们不管用!”夜羽靠到好的背后,心中有些担忧。
“发现了。”好架住前面十几把同时劈来的剑,向梁上的男子快速扫了一眼,“应该是他搞的鬼。”
更多的军团从重云殿左右进入,看着那些斩不断的军队洪流,好感到几分压迫。他看了看在另一旁奋战的架柳,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向他大呼:“架柳,堵上那个入口!”他说着,蹲下将双手按在地上。夜羽默契地替他挡住攻击。地上突然冒起一条“经脉”,像蛇一般窜到士兵进入殿中的地方,然后升高,形成一堵墙截断了“洪流”。
好起身向后望,架柳效仿他的方法也将另一边堵住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会轻松一点吗?”
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