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再看他的时候他也躺在地上,兽角已经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膛,只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认出他来,这个人竟然是历!
而他躺在地上只用一双麻木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嘴上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我仔细去听才听清楚他说的竟然是——何远,救我,救我……
我甚至还看到他的身上还残留着镜子的碎片,嵌在他的肌肤当中,就像一颗颗水晶一样。
看到历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猛地站起来看向里面,只见只是刚刚的这一会儿工夫,里面的镜面已经彻底坍塌,露出了里面的本来面目,而里面果真如薛所说,方方只有三十丈,我之前看到的宽敞空间都是镜面创造出来的假象。
而这个方方三十丈的空间里,除了碎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什么也没有。
没有薛的半点踪迹,更没有任何的其他摆设,里面只有镜子,只有碎片。
我迅速看向薛,然后不顾一切地问他:“薛呢,他在哪里?”
历依旧是重复着那样的话,我看见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这情景让我想起了爷爷和我描述的当时在军营里的所见,他说满地都是黑色的液体,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而在黑色的液体之上则是一具具的骨架子。
我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历,他现在似乎都已经没有了再爬起来的力气,只是嘴巴一直在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我凑到他身边,只听见他依旧在说——何远,救我,救我……
看着这样的历,我在心里说你本是死有余辜,但是又一想薛莫名其妙地失踪在了里面,而他是唯一知道薛去了哪里的人,于是我带着一百个不愿意问他:“历,我是何远,我要如何救你?”
听到我的声音,历呐空洞的眼睛忽然聚集起了意思生气,然后我看见他忽然抬起手紧紧地拉着我,用更加模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你的血,何远,你的血。”
我再听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说:“好,你等着。”
我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手腕然后凑到了历的嘴边,历就像一只吸血鬼一样地吮吸着,这情景让我想起了我给疯子喂血的情景,但是最后疯子还是死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一丝的恍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历已经清醒过来了一些,但是他整个人还是很虚弱,只是他眼睛中的空洞与麻木已经一扫而空,而他正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他很可怜,于是问他:“你觉得好些了没有?”
历这回用了正常的声音,虽然显得很沙哑,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咕噜咕噜的声音,他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本来打算如实说的,但是又想了想这样的话未免太伤人,于是说道:“虽然我与你势不两立,但是缺不忍心看着就这样死去。”
其实现在我心里的想法的确是这样,即便他坏事做尽,但是却罪不至死。
然后历沉默了好久,我看见他摇了摇头,将我的手推开,轻轻地说道:“没用的,别浪费你的血了,我死定了。”
我问:“里面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薛呢?”
历然后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我没有反驳他,他也没说话,然后我听见他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说:“你的老实反倒让我觉得很平静。”
我没有说话,然后他继续开口说道:“我活不成了,没想到最后为我送终的竟然是你。”
我说:“可你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历说:“我在里面没有遇见薛,虽然我知道他进来了,但是我没有遇见。”
我只觉得惊奇,问道:“难道里面还有很多空间不成?”
我只看见历摇了摇头,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问:“是什么事?”
历说:“你还记得龙潭北沟的汉王玄鸟墓吗?”
我点点头说:“记得?”
历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余要让你们先后两次去那里吗?”
我想了想说:“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玄鸟墓里面的玉片吗?”
历却摇头说道:“那里没有玉片,有鬼鼎的地方才有玉片,汉王玄鸟墓里没有玉片。”
我不解:“那我就不知道了。”
历说:“我告诉你,但是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
历缓缓从身上摸出来一件东西,然后对我说:“在洛阳东五街有一条老巷子,你去了自然就会看见,巷子里有一个没有名字的古董铺,那是我开的,里面有一个伙计叫施朝,他是我徒弟,也是我的继承人,你把我的铜印给他,我不能亲自为他封印,你就代我把这个印章盖在他的脖根上,从此以后他就是历了。”
我看着他,这样的话都说了,看来历的确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到尽头,彩绘临终托付给我这样的事。
而他看见我只是看着他不接铜印,于是又补充道:“你放心,他和我不是一样的人。”
我虽然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时候多说无益,于是接过了铜印收起来,他说:“谢谢你,何远。”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果然如此,历如此飞扬跋扈的一个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我说:“不用客气,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是我会帮你这个忙。”
历于是将话题重新转到之前的话题上,他问:“你们在玄鸟墓里是不是遇见了一个自称是王大头的人?”
我点点头说:“是,但是他已经化成脓水了。”
历说:“你们第一次去的时候双是不是背着你和他有过往来?”
我点点头说:“是的,他在晓峰的手腕上咬了一个很深的牙印,都见血了。”
历说:“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据我所知这个王大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这件事里面的异常,双如此的一个狠角色,为什么要给他咬上一口,而且王大头那个样子我也是见过的,身上带了尸毒,双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自找麻烦?”
我想想历说的也是,我再想到之前晓峰对我说的说辞,他说他必须靠王大头体内的活尸毒续命,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历说:“不管当时双对你的说辞是什么,但是我知道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王大头是一个入口,通过他可以去到一个地方,你留意过双伤口上的异常没有?”
我说:“他的伤口我见过,很普通。”
历说:“当时肯定是看不出什么的,你要……”
说到这里的时候,历突然盯着我的胳膊一动不动地,我看过去,却发现我的袖子不知何时已经撩了起来,而他正好看见了我左手臂上的那个黑色图案。
然后他惊愕地问我:“你身上怎么也会有这样的图案,你也被王大头咬过?”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疑惑道:“这不是崔的印记吗?”
历却说道:“崔怎么可能在你身上种他的印记,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原来你身上也有,怪不得怪不得!”
我问:“什么怪不得?”
可是我却看见历忽然眉头一皱,然后整个人全身猛地一抖,接着我看见他口一张“哇”地吐出一口黑水来,之后他似乎更虚弱了一些,但是他却用更加急促的语气说道:“何远,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好,这个印记能让你顺利地去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答案,也可能是无穷无尽的迷惑,但是不去过那里你永远不会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你一定要去!
“还有就是,当时在汉王玄鸟墓的黄金墙之后,我看见薛从一个玉人手中拿走了一面铜符,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而据我所知,那块铜符是一面追杀令,薛要杀你!”
第二百零一章 绝对的信任
我虽然相信现在的历和我说的是实话,但是却也对他的这个说辞产生了不小的疑问,因为我知道薛是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我对历说:“薛不是这样的人,即便他真的拿走了追杀我的铜牌,我也不会相信他真的就会杀我。”
历这时候却突然笑了,但是笑得异常惨白,然后我听见他说:“我想了很久,为什么即便你已经不是那个人了,身边却还有如此多的人肯为你牺牲,而我却不能,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又如何让别人相信我,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了孤独和不得善终。”
说到这里的时候,历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我看见他猛地直起了身子,其速度之快让我毫无准备,我只感到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肩头,似乎是使尽了全部的力气,然后用最后的力气说道:“何是何,远是远,何远之争,不休不止,记住,何才是你的名字,何远是两个人!”
说完,我只感觉肩头的这个力道瞬间消失,历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直到他已经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才从这句话里面回过神来,而他最后那几不可闻的声音还一字一句地传过来:“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否则七月十五那一天,你会死得很惨,没人可以救你,没有人!”
我呆呆地看着历那逐渐变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我的心口上,让我无法呼吸,我甚至都忘记了,他这最后的致命一击都是我的杰作。
但又不是,因为即便没有我的这一击,他也活不了了,他身体上的这伤已经是致命,就和爷爷给我描述的那些人的死因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那时候我太小,竟然没想到这一支军队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去挖山,而且这个地方究竟是在哪里,爷爷从来都没说清楚,只需要稍微往里面想一想,似乎就能得到很多匪夷所思的地方,这个离奇的故事现在看来充满了太多的古怪,看来每一件事看似简单,可是后面却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想到这里我再次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我正打算站起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脚步声。
是很清脆的声音,但是后面的通道因为有了那一层毒雾的关系,我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我盯着毒雾后面警惕地看着,而这个声音停在了毒雾边上,我只看见一个人形停在毒雾之中,然后就这样站着。
然后我听见他开口说:“你做出自己的决定了吗?”
我听着这个熟悉,反问道:“什么决定?”
他说:“在洛阳的时候我曾与你说过,我们的决定已经写在了羊皮纸上,你现在已经看到羊皮纸的内容了,那你的决定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崔,没想到他真的跟着我到了这里,怪不得他的声音这么熟悉。
我坚定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却说:“可是这事由不得你,刚刚历的话我也听得一清二楚,你不愿意,可是人家可是拿着你的追杀令呢。”
我说:“我不认为他会杀我。”
崔说:“你倒是相信他。”
我说:“我不相信他又能信谁,难道相信你?”
崔沉默了一两秒,然后说:“我本以为你是相信我的。”
我忽然觉得无言以对,我对崔本不熟悉,对他的印象仅仅局限于洛阳的那一次谈话和后来的青奴,其实让我对他的印象取决定因素的还是青奴这件事,很显然,他没安好心,所以当我听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有些质疑自己起来。
然后我又听见他说:“何远,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没有我为你周旋你这一路上也不会如此顺利,但是薛这件事你还是好好想想,毕竟他是最不确定的因素。”
我没听懂,于是问他:“最不确定的因素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听见崔说:“要知道薛从来不帮任何人,没人猜得到他的心思,就连我们都不能,而他突然出现在你身边,还这样帮你让我觉得很不妥,他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我说:“可是他帮我最起码不像你们这样藏着掖着的,最起码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崔却反问:“你真的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即便不知道,我也知道他不会害我。”
崔便不说话了,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他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便多说,反倒弄得像是我在挑拨你们一样,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们已经放弃这里了,正在朝另一个地方赶去,因为另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正在发生。”
我问:“什么事?”
崔却说:“现在你还不必知道,你先拿到玉片,找到鬼鼎,那边我们自然会去料理,你成功之后回洛阳就行,但是只怕到时候我们已经无暇再顾得上你,之后该如何决断,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看见崔转身离开,我突然开口喊道:“崔,你这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崔头也不回地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远,如果哪一天你听见了我的死讯,记得你存在的目的。”
我问:“那我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崔悠远的声音传过来:“你存在的目的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之后崔就彻底消失在了通道之中,我咀嚼着他最后的话,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凄凉,崔这话听着好像是自此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我在外面等了又有很长的时间,可是依旧不见薛的丝毫踪迹,从外面看向里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什么可藏身之处,那么薛究竟在哪里,难道这里面还有另一个空间不成?
而且历变成了这样的模样,那么是不是说里面发生过极可怕的事,薛很可能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想到这里,我决定进去找他,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里面,因为里面的镜面已经彻底碎裂了的缘故,我走进来之后和在外面看见的情形根本就没有什么改变,这里面依旧是这样大的一个空间,我沿着墙壁环视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样的一个空旷地方和满地的碎片,难道薛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不成?
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走在里面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我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哪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让我觉得就像是有人一样。
可是等我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根本什么也没有,而且在里面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我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地方,心上不禁一阵阵焦急起来,难道薛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正在我着急焦躁的时候,忽然只听一声清脆的镜面碎裂声在我的身后响起,等我回头去看的时候,只见这个地方的正中央的虚空处忽然迸溅出了一片镜面的碎片,而在这些碎片之间,还有一个人,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人是薛。
他就像是忽然撞碎了镜面摔出来的一样,然后跟着这些镜面的碎片一起落在地上,而我迅速地朝他跑过去,发现薛已经没了丝毫的意识,而他的手上则拿着一片扇形的玉片,被他紧紧地握着。
我试着喊了喊他:“薛,薛?”
可是毫无反应,我摸了摸他的鼻息,幸好还有,而他身上除了有一些擦伤之外没有任何伤势,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
于是我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