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还沾满了斑斑血迹,不难看出一定发生过什么。
令我大为诧异的并不止这些。酒吧老板先对我描述时多次提到“以前”,我想,我果然没有猜错,他们之间一定非常熟悉,而且其中可能还有更深的关系使我无法猜到的,因为我还无法确定袁浩与那位老华侨是什么关系,即使是父子关系的可能性很大。
我手中端着一杯刚煮的咖啡,心想,这一切来得确实太快了,首先是运输船“蛋奶”号的突然入港,然后是取货时突遇袁浩,受伤住院,再次遇到袁浩却匆匆离开,家里的一切电话都打不进去……最后我却在这里再次遇到他。
看着他安详的睡着,酒吧里没有白日的喧嚣,唯有那轻微的鼾声,伴随老板记账本的声音一起一伏,很默契的让我思绪如飞。
我们没有叫醒疲惫的袁浩,而是给他盖上了件衣服。而我,也没有回宾馆,而是在这坐着,掂量着最近的一切。
酒吧很少通宵营业,但今天,却很例外的整夜未打烊。我其实还有后顾之忧,恐怕夜深了会出现什么乱子,不是我多想,实在是因为在墨西哥这个地方,特别是沿海城市,是无法让人放心生活的,首先是夜生活的糜烂,吸毒、走私也是最频繁的,这也是墨西哥一直以来所为人诟病的地方。但在这里,也总能找到些天朝的影子。
月光如银,爬上中天。月亮的边缘如绣着片片灰色的羽毛,显得模糊,又那样惆怅。
袁浩突然醒来,坐了起来,伸手摘掉了鸭舌帽,伸了伸懒腰,整理了下衣衫,然后用手挤着眼,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
“你醒了。”他对我说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说吧用下巴指指墙上的挂钟,看着时针与分针停留在凌晨1点15分。
他站起身来,却显得像是失衡一般晃晃荡荡。
“走吧!”他说。
“去哪?”我顿时被整懵了。
“去加拿大。”
“去那干吗?”
“北京那边出事了,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说,表情凝重。
“这……”我刚要开口,他又说道:“我刚从北京回来,那边确实出事了,而且关系到你。”
我心头一震,像是被戳中了要害,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家里人出事了,难道家里电话打不通就是因为这个吗?我顿时寒毛耸立。
“我的家人怎么了?!”我抓住他的肩膀,心想若真是如此,他也脱不了干系。
“不,不是这个。”他盯着我说道,我方才发现他的眼瞳竟然是紫色的。
“怎么?”他的语意在告诉我,家人可能并无事,我才松了口气。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问。
“你要帮我一件事。”
“什么?”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开始沦为工具了。
“破解青铜祭台。”
☆、第三十四章 第二次亲密接触(二)
凌晨,东方刚泛白,飞机起飞。
我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望着飞机窗外朵朵云团。这一切的确来得太快了。
为了他的一句话,我乘上了飞机,想要再次深入这个谜团。但我始终担心,是否还能全身而退?我不敢确定。
在这个鱼目混杂的圈子里,上流?下流?全都被揉捏在一起。阴谋与手段,暗算与直面,明争或暗斗,所有想不到的想得到的、有联系的或无联系的都难以幸免,或许你所看到的,都是假象,而所有真相,都是隐晦的,甚至找不到它的踪影。有许许多多的人,一夜之间臣服于此,从“上流”跌落而下,难再觅迹,更直接地说,就是死不见尸。
我合闭起双眼。
旭日升起,加拿大,多伦多。
机场外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来接机。
车辆沿街道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车窗外从一片寂静的城市外郊变为喧闹的城市中心,沿边尽是高楼大厦,路上也开始拥挤。
袁浩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托着腮,大大的墨镜遮着脸,好像睡着了一般。
我转而盯着他,多么想看穿他。
“不要这样盯着我看。”他突然说话了,依旧是托着腮,没有任何动作。
我陡然一颤,连忙又回头看向窗外。
渐渐地,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再也见不到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偶尔可以见到过路的汽车,或者是路边草地上郊游的帐篷,以及其乐融融的一家老小。
这个城市有着属于它的和煦阳光,在平坦的道路上,尽情的奔放,它不同于我去过的任何一个城市,它的明净与活力,无不感染着我。
车辆突然转弯,路过一片高尔夫球场,继而再次转弯,驶入一栋隐藏在高大桐树下的别墅。
我下了车,方才发现这栋别墅是如此的恢弘,花园车库并备不说,刚才路过的高尔夫球场竟然与其是相通的!建筑本身就更不用说了,标准的欧式风格,墙体颇高,整体为棕白色,但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墙漆也重刷不止一次了。
袁浩吹吹口哨示意我进去。
别墅内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气,令人精神一爽。
室内的整体布置比起别墅外观来则稍显简陋,并不是那么的华丽。
别墅里只有五名仆人和一位管家打理,这令我很是诧异,因为在印象中这种豪宅,特别是欧洲风格的,总会有个绅士管家与一卡车的仆人,而我所见到的这位管家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胖女人。
稍作休整,就要开始办正事了。我原以为那位老华侨会出现,却发现这栋诺大的别墅根本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禁失望。我对袁浩身份的疑惑更加剧了我这种不安、焦虑,好像被骗一般。
“不用想了,这里就我们俩人。”他边看着笔记本电脑边边说道。
我又一次被他看穿,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袁浩这人令人琢磨不透,所以不敢放掉戒心,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Comeon!”他拍拍我的肩膀,将笔记本端到我坐的沙发上。
我身体前倾将手伸向桌子上的烟灰缸抖烟灰,刚回过头来就瞬间僵住了,看着屏幕惊讶得合不拢嘴。
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是曾经去过的巨人公司总部一层大厅,但这并不足以令我吃惊,我吃惊的是,它的破落与凌乱——照片中是黑暗的大厅,仅有很短一段距离有光照才得以看清楚,而这段距离之内,桌椅倒地,纸张凌乱的到处都是,整个大厅像是经过了一场劫掠一般,破败不堪。
我转而盯向袁浩,万分惊异化作一句话:“Whatthefuck?!”
他把电脑转过去又调了几张照片,是巨人公司其他楼层的照片,依然如此。我开始抓住了些线索,心说莫非这就是袁浩所说的“出事了”?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袁浩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若有所思的沉思了一会儿。
“你的烟。“他说道。
我看向手中的烟,发掘已经燃烧了长长的烟灰,马上就要烧到头了,我连忙掐灭。
“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你,但你一定不要着急,一定要冷静,我们会有解决办法的。”他说道,面色意外的凝重起来。
“好的,你说吧。”我话虽这么说,但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紧张起来。
“那天我在医院接到电话,北京那边发生了变故,但不知道确切是什么事,于是我赶忙回了北京,你也许会纳闷,是谁告诉我的,实话说,是区晋,但究竟是为什么,你会知道的。”
他停下喝了口咖啡。
这句话无疑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
“我赶回北京与区晋会合,却发现他早已经消失了,我找到几个局内人询问后才发现,青铜祭台这事……”他低下了头,捂着脸,好像很悲痛。
“怎……怎么了?”我试探性的问道,大概已经猜出了结果。
“青铜祭台一事……败露了……”他幽幽地说道。
我彻头彻尾的垮掉了,不忍心听到这个消息,如天崩地裂……
☆、第三十五章 第二次亲密接触(三)
十年动乱,区晋逃到英格兰,在那里,他的命运发生了大逆转;也是在那里,他的性情大变,开始暴戾,染指名利。
在英格兰,华人少之又少,而少有的几个,却也是出人头地的人物。区晋初到那里,不会外语,不懂风情,只能干着又脏又累的挖煤工,整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完,没日没夜的拼命干,但他不知道,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一分钱也拿不到。
他去了法庭,想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但他错了,那里不是中国,那里是英格兰,再那里,他连条狗都不如。
他过上了比狗还要艰难地生活——乞讨。
我们已经无法得知那奇迹般的一天,但在那一天,一枚硬币“当啷”落露了他的碗中,施舍的人看到了他,在墙角瑟瑟发抖,他将他救下,只因他们都是中国人,都喝着黄河水长大。
后来,区晋赢得了这位富商的信任。在他临死之际,他让区晋与他那懦弱的儿子一同经营家业,但此时十年已过,在这个圈子里浑浑噩噩也十年的区晋早已不是十年前那般。于是,在一天夜里,富商的儿子死了。
没过几年,区晋厌倦了英格兰的绅士生活,所以,他回国了。
在那枚硬币落入碗中的一瞬间,也就奠定了这个悲剧的发生。
现在的北京,巨人集团肢解,高层被捕,区晋逃窜海外,而这一切只因于此——青铜祭台。青铜祭台被偷运至恩塞纳达,在区晋口中仅仅是一次交换、被迫,但实际不然,此事本就风险很大,区晋之所以接下这单生意,也是另有隐情,这不得不让人想到运输船的延期进港,好像在这个事情背后,掩盖着多大的秘密。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区晋坐船偷渡至非洲,随后更是不知去了哪里,北京已经派人去找,这其中,有警方势力,也有黑道势力。然而,一干人等追到斯里兰卡便失去了线索。再说说考古文物局。此事败露之后,考古文物局就接受了全面调查,除了局长以及其他几位高层因为与区晋有联系而被捕待审——”
“那我姑妈……”我打断他的话。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他抬眼看着我,脸上的刀疤皱的格外厉害。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仔细想想他之前跟我说的话,也就安心了许多。
“除了几位高层因与区晋私交甚密而被捕待审,其他人依旧安然无事,可是……”他突然呢喃起来。
“可是什么?”我隐隐的有几分不安。
“可是你有可能受到牵连……”他半天才说出来。
“为什么?”我手心都冒起了汗。
“你一定要冷静。”他看着我道。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考虑过死,而我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家人。
许久,我还是点了头。
“嗯,现在我们来分析这件事。首先是青铜祭台,整个事情经过大概你也应该了解吧?”
我又点点头。
“北京的考古局方面到底为何要隐藏青铜祭台这个事实?啊?!”他的声音放高了些,摊开双手看着我。
“我他妈还想问你呢。”我耸耸肩表示无奈。
“好吧,暂且不管这个。还是说你,你最近几天打不通家里的电话,是有原因的,但不是因为你的家人出了事,而是他们无法与你联系,他们已经把家里的电话号码换掉了,为的就是让你无法联系到他们……”
“啊?!”这句话无疑让我跌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
“这也是我让你先冷静的原因,因为你已经成了替罪羊……”他用手捂住了脸。
“你说什么?!”我站了起来,揪住他的衣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告诉你,我们都他妈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都是区晋搞的鬼!你明不明白!”他也抓住我的衣领。
我胸中刚刚升起的一团烈火霎时间又被他的一句话浇灭了,我松开他瘫坐到了地上,感觉分外失落。
替罪羊?哼。我已无需袁浩再接着解释,就已明了一切。其实这一切都很简单,却又不简单,简单的是,区晋勒令我离开中国,也许就是料到了会有今天;而复杂的,便是青铜祭台,有多少秘密值得这么多人去掩盖,又有秘密值得这么多人去追求。我实是费解。
“咚咚!”两声关门声,两名黑人保镖冲了进来,刚要靠近我,就被袁浩拦了下来。
我双手托着脸,一时间不知所措。
刚才袁浩说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应该没有错,因为青铜祭台一事一旦败露,牵扯到的只可能有三方,分别是区晋、考古局,还有一个就是作为交换一方的袁浩所在。如果说现在还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袁浩一方,因为将我作为替罪羊的也就是区晋一方,而考古局一方虽然有姑妈,但毕竟是官方,是中央之下。虽然我不明确袁浩与那位华侨之间真正的关系,但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还是先建立关系比较好,若不然,很可能引来牢狱之灾,虽然我本无罪。
“我现在很能理解你的想法,因为背黑锅这种事搁在谁身上也很难接受,更何况是这样一口黑锅,但你别无选择,因为你没有靠山,你也没有可以证明清白的证据,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都清楚,我想,如果他们将这些行为作为证据,你也就再无出头之日。”他也站起来,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那北京的其他势力呢?他们没有权利吗?!”我想起那些人的影子,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他们,哼,如果他们没有出事,我也不会来找你,或许也不会有这档子事。”他冷笑着。
“怎么?”
“本来我去找其中一个合作人询问这些事时还没有受到什么威胁,但当我潜入被封后的巨人公司时,外面来了两辆轿车,然后开始袭击我,我和几个兄弟拼死拼活才逃了回来。”
他说完露出了背部包扎起来的伤口。
我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看着他:“有什么主意?”
“一切源于青铜祭台,也应该结束在青铜祭台。”
☆、第三十六章 第二次亲密接触(四)
青铜祭台,我现在想起才觉得这个称呼并没有官方认证,而是随口而来的,我并没有真正去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它看起来是如此的隐秘与卑微,丝毫不会引得注意。我曾泛泛地想,大概是因为祭台的显著特征罢了,但如今跟袁浩谈了很多关于祭台的事后,原本简单的思想就彻底复杂化了。
首先还是它的命名,袁浩曾让我回忆它的根本来源,于是我追根溯源,想到了小吴。当时,在我将要离开墓室之时,小吴下来了,看到了青铜祭台,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它是一个什么东西,于是问他的看法。他说像祭台,于是“祭台”这个形象便初步形成。
袁浩说,这是一种手段。
我有些头绪了。的确,若按这种思想飚下去,实在太可怕了。小吴的一句“祭台”,其实在无形之中禁锢了我。在大学课程中,对于祭台并没有详细的学习,祭台在考古学科中的比重微乎其微,就好似沙滩上的一颗芝麻,也正因此,这种最常出现在少数民族文化中的祭祀仪器被人们久久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随江流安详。正是因为这个漏洞充当了切入点,我被成功的植入了这个印象。
我顺着记忆继续摸索。随后回到洛阳,我记不清谁对我谈起祭台的事,只记得嘴中蹦出来“青铜祭台”这四个字,我又一次“被印象”,不假思索的被植入了这个“实至名归”的命名。接着是回到北京,考古工作研讨会,这个命名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嘴中,我那时并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