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叫这个称呼，竟是在陽蛇死之后。
第四十六章（下）无法预料的杀局
“霞风刀阳蛇，归西了。”
远处丛林之中，站在那一直聆听着峡谷方向动静的敬老院队三人中的三筒睁眼道，眼角滑出一滴眼泪，紧握着自己那支白色的登山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峡谷的方向跪拜了下去：“老蛇，当年我不怪你，祖宗们也不会怪你，怪只怪这个世道早就变了，不是你没有道义，而是道义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与你为伍。”
幺鸡和红中两人默默低头，不发一语。
谁会想到，断金门的一代高手，霞风刀阳蛇竟然在蛊猎场内会以如此悲哀的方式死去，如果他没有中毒，双手尚全，或许还有三成的机会能胜，毕竟他当年可是以一己之力，力挑20名异术者的断金门高手。
可是异术者中的高手，又因为仅存的一点道义，在关键时候被人攻陷，死在本不该死的地方。
“仲永！”鬼虎吼道，抬手将阳蛇的头部用手刀劈下，抱在怀中，高高跃起朝着仲永踹去，仲永见状不好，拔腿就跑。
“看！真的好玩了！”小东北听到控制者的回复情况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用通话器对阿勒清说着眼下的情况。
贴在阿勒清身上的唐术刑从其通话器中听到这一切，浑身一震，转身提枪起来，朝着小东北的方向一面开枪一面前进，小东北着急忙慌地换着汤姆森冲锋枪中的子弹，换好拉上枪膛刚要准备开火的时候，唐术刑已经奔到其跟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接着用枪托狠狠砸着。
唐术刑的神经在知道阳蛇死的那一瞬间崩溃了，眼前闪现的只是从前在圳阳的经历，自己出狱后，第一次被人揍得遍体鳞伤。是阳蛇将自己从垃圾桶旁边救起，背回家悉心照料着——他记得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不断告诫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发达了，一定要报答恩人。
即便是在他知道老中医的身份是药金的行商阳蛇之后，他依然这么告诉自己，恩人就是恩人，该报答就得报答！
现在，阳蛇死了。怎么报答？而且还是被自己另外一个视为手足的兄弟所杀，难道为了报恩杀死仲永？
在唐术刑身下的小东北，用胳膊挡着不断砸下的枪托，毫无还手之力，并不是唐术刑的攻击没有空隙。而是他冲来的瞬间。那股气势就已经将小东北给彻底压了下去——正常人都无法对付一个脑子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杀意”的狂人！
“住手！”阿勒清转身准备帮小东北解围的时候，姬轲峰闪身到她跟前，举枪对准她的额前，厉声道，“别动！别逼我开枪杀了你！”
此时，疯狂逃命的仲永朝着他们跑来，而其身后则是已经发狂的鬼虎，鬼虎一只手提着自己师父的脑袋，一只手不断作势去抓前方近在咫尺的仲永。他要撕碎他，嚼碎他的每一根骨头！
听到仲永脚下踩碎骸骨声的唐术刑转过身来，盯着奔跑中的仲永，看着他脸上那恐惧的神情，脑子中闪出的全是这个单纯得令人发指的小子所干的所有白痴事情，但能怪他吗？他也只是为了报答那锦承的恩情。
“顾疯子！救仲永！”唐术刑操枪朝着鬼虎挥舞着的那支合金义肢射去，子弹射中义肢，鬼虎的身体朝着旁边只是重重一偏，又立即甩回来，朝着仲永扑了过去。
一直潜伏在骸骨堆中的顾怀翼跳了出来，抬脚朝着鬼虎袭去，鬼虎举着胳膊挡下，并没停下脚步，盯着顾怀翼的同时反手抓着他的脚踝，将其当做武器，重重朝着前方的仲永狠狠砸去。
“躲开呀！”顾怀翼翻身双手一撑，推翻了前方的仲永，同时腾出另外一条腿踹向鬼虎的面部，同时唐术刑也开枪击中了鬼虎提着阳蛇脑袋的那只手，脑袋脱手，鬼虎俯身去捡，捡起来之后朝着唐术刑疾奔而去。
“来呀！王八蛋！”唐术刑扔下枪，朝着鬼虎奔了过去，抱住其腰部，奋力推着，直接将其推到峡谷一侧的山壁之上，紧接着脱离开鬼虎，一个侧身回旋踢，踹向鬼虎腹部。
远处，翻身爬起来的小东北操枪拉了枪栓，对准了唐术刑的后背，顾怀翼直接冲到唐术刑的背后，用身体挡住了那颗子弹，虽说子弹只是击中了后背的防弹衣，但那股冲击力依然将顾怀翼推向唐术刑。
两人一前一后压向鬼虎，鬼虎推开两人，双臂挡在面部，朝着小东北冲了过去，接着一拳揍在小东北的脸上，直接将其砸晕，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让站在那的阿勒清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仲永拔出匕首来，但手臂依然微微发抖，紧盯着远处朝着自己走来的鬼虎，虽然目光保持着坚定，却下意识往唐术刑身后躲。
“仲永！”唐术刑看着鬼虎，随后侧头对身后的仲永说，“在我知道你是八方的坟土之前，我认为你只是一个单纯的无业青年，未经世事，虽然不是一张白纸，但至少污点也极少。但在我知道你是八方的坟土，又见过那锦承之后，我知道，你被他洗脑了，利用了！”
仲永如今大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要死了，完全听不进唐术刑的任何话。
“唐术刑！让开！”鬼虎瞪着双眼，将自己师父的脑袋系在腰间，“我要杀他偿命！”
“不行。”唐术刑缓慢摇头，“不，你要杀他，除非先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鬼虎攥紧拳头。
“你只有一个人，我们人多势众，你输定了，你别忘记了，我现在有龙麟刃在手，你就算进入了尸化，我也能把你劈得稀烂！”唐术刑将步枪扔给顾怀翼。拔出龙麟刃握在手中，“仲永是我兄弟，我保定了！”
“我师父也算是你多年的挚友吧？”鬼虎按着腰间的那个脑袋，“虽然我拜他为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他在药金中的声望比你想象中还要可怕。即便今天我不杀他，他也会被药金所有人追杀，直到尸骨无存！”
“我会给九泉下的阳蛇一个交代，也会给箓梦升一个交代！”唐术刑紧握着手中的龙麟刃。
“你不用给掌货的交代，给我交代！这是我师父！”鬼虎说着作势就要去抓仲永，仲永则手持匕首朝着唐术刑身后躲去，顾怀翼盯着他那模样微微摇头，姬轲峰则依然用枪对着阿勒清。
“我去看看他死没死，不要紧张！”阿勒清举起手来，慢慢朝着小东北所在的位置走去。始终面朝着姬轲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姿势，让对方始终能看到自己举着与肩齐平的双手。
“你要怎样……”唐术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扫到从浓雾之中慢慢摸出来的雷宇，以及雷宇身后那赛博格巨大的身影——赛博格的控制者如今并不急于出手了。这是他最想看到的情景。战时同盟崩溃，又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鬼虎小心！”唐术刑依然是喊出了这句话，但雷宇已经扑了过去，朝着鬼虎迎头一拳劈了下去，鬼虎脑袋中拳，朝着后面退着，撞到旁边的姬轲峰，阿勒清趁此机会冲向小东北，翻滚过去扔出两颗烟雾弹，随后借着烟雾扛着小东北就跑。很快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待两人脱困之后，赛博格立即发动了进攻，这次他要趁乱一举击杀药金与八方，这是委员会下达的命令。
“唐术刑！如果你聪明，现在马上离开峡谷，我不动你分毫！”赛博格控制者通过扩音器喊道。
鬼虎与雷宇对峙着，却怒视着唐术刑，抬手指着他道：“你和蛊猎场的人合伙要干掉咱们？”
妈蛋的！蛊猎场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唐术刑后退一步，紧握着龙麟刃，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告诉药金和八方的人，他们之间达成了协议，协议内容很简单——除了翼峰刑队，厄兆队和死光队都得命丧峡谷！
姬轲峰、唐术刑和顾怀翼背靠背站着，此时仲永则从唐术刑身后翻滚出来，闪身到了另外一侧，警惕地看着唐术刑，他的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此时此刻仲永才明白自己依然属于一个没有经历过像样场面的单纯青年，若不是那锦承一手改造出来的雷宇，恐怕他早就死了。
“雷宇！干掉鬼虎！”仲永喊道，将匕首放在自己跟前，慢慢地朝着后面退着，试图沿着阿勒清撤退的路线离开，先保命再说。
唐术刑盯着仲永那模样，还有他脸上那种贪生怕死的表情，内心中那种失落无法言表，果然是物以类聚，难怪你和那锦承如此合拍。唐术刑看着雷宇道：“雷宇，你醒醒，你是个警察，不是他们的傀儡，你要变强不应该用这种方式！”
“雷宇！干掉他们！”仲永这次换了种说法，但当唐术刑扭头瞪向仲永的时候，仲永浑身一震，竟低声道歉说，“对不起，刑哥，这是干爹的命令。”
“仲永！你有没有点脑子！”唐术刑说着又朝鬼虎道，“鬼虎，我不想与你为敌，先罢手，联手干掉赛博格再说！”
“你做梦！”鬼虎与雷宇保持着距离，“鬼知道你会不会像仲永一样，从身后偷袭我！”
“刑二，现在别废话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姬轲峰说着将枪口举起来，对准了鬼虎，“没时间选择了，否则大家都得死，顾疯子，你说呢？”
顾怀翼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停止动作，等待唐术刑答复的赛博格。
峡谷之上，灌木之中的贺晨雪与阿米两人面色凝重，知道唐术刑如今一句话，直接决定了生死和之后的战局。而在峡谷对面的丛林中，一直聆听着的敬老院队的3人，也是无比紧张，数次红中和三筒都准备出手，却被幺鸡抬起胳膊拦了下来。
“选择。唐术刑那小子得学会选择，监狱残酷吗？残酷！穷街陋巷残酷吗？也残酷！但是再残酷的环境都比不上最真实、最丑陋的人性！”幺鸡把手放下来，“我教他乐观，就是要让他学会在残酷选择之后重新面对之后的人生道路，现在，是考验他的时候了，都不准出手，即便他死在这里，也是命！”
三筒和红中对视一眼，站立不动，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峡谷中的动静，判断着接下来的形势，而在另外一面，兰蒂斯队的两人早已悄然返回，彻底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也静待着峡谷之战的最终结局。
“我们要是打起来了，就真中了蛊猎场的计。”唐术刑看着鬼虎一字字道，又扭头看着仲永道，“仲永，我给你个机会，快带着雷宇离开，我是你大哥，我帮你扛着这件事，我保你！我以八方五阳负责人赤男的名义保护你！”说着，唐术刑举起龙麟刃来，“这柄龙麟刃是姚炉修亲手给我的，亲自命我成为了五阳负责人，虽然你不属于我管辖的范围之内，但我毕竟是你的头儿的头儿！”
唐术刑为了保住仲永，为了扭转局面，将自己的秘密被迫说了出来，此番话一出，鬼虎、雷宇和仲永三人的表情都变了，全都写满了惊讶。
“你……是八方五阳中的赤男？”鬼虎不禁重新打量着唐术刑，“不可能！”
“我没有撒谎！”唐术刑怒道，“这种骗术很容易揭穿，我如果敢冒充赤男，八方的人不可能放得过我，我手中的龙麟刃还在，这就是证据，否则我在进蛊猎场之前，就被八方的人干掉了。”
“刑哥，怎么会……”仲永放低了手中的匕首，慢慢朝着唐术刑走去，同时唤了雷宇离开鬼虎的身前。
“仲永，过来，我不计前嫌，我说过，大哥会保你的！”唐术刑朝着仲永伸出手去。
仲永默默点头，来到唐术刑的身边，看着鬼虎。
鬼虎也看着他们几个连成一片的人，冷笑着点头：“好，不错，现在你也是八方的人了，这下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打一场！”
唐术刑正要反驳他的时候，突然间感觉自己身体一侧有什么东西刺了进去，立即低头，却看到仲永手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腰部刺了进去……
“仲永！你——”唐术刑瞪着仲永。
第四十七章（上）别了，兄弟
鲜血顺着仲永的匕首刀刃流了下来，但那鲜血只有少部分是唐术刑的，绝大部分却是紧握住刀刃的顾怀翼手掌所流下的，仲永在意识到只有刀尖小部分没入唐术刑身体之后，立即脱手，朝着一侧闪去之后，同时对雷宇喊道：“杀了他们！”
鬼虎见状，先是一惊，随后是狂笑，在他笑声之中，唐术刑慢慢靠着峭壁，用不相信的眼神盯着仲永，姬轲峰举枪要射，却被他拦了下来。同时，雷宇已经朝着顾怀翼扑了上去，因为他的目标其实从始到终就只有顾怀翼，因为是顾怀翼让他经历了人生的崩溃，也是顾怀翼给他带来了一辈子难以忘却的屈辱！
“刑哥，赤男这个位置本来是干爹的，是你夺走的，我只要杀了你，赤男的头衔就会回到干爹的手中！对不起！”仲永慢慢朝后面退着，“我的命是干爹的，他让我怎么做，我就得怎么做……”
“无可救药！”顾怀翼一脚踹翻了雷宇，将其制住，拔了匕首，直接将其喉咙割破，但雷宇是一直处于尸化之中的怪物，这种攻击对他来说，如同挠痒一样。
“杀！了！顾！怀！翼！”雷宇张开口终于说了话，“杀了！杀了！”
“保重了！刑哥！下辈子如果有机会，我会偿还你的。”仲永说着，转身朝着浓雾之中跑去，试图立即从战局之中脱身。
“刑二！”姬轲峰急了，但无法挣脱唐术刑按住他的手腕，只得眼睁睁看着仲永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
唐术刑脑子中还在回想着先前仲永所说的话，过去几年的兄弟真的白做了，在他的腰部以下逐渐开始麻木的时候，唐术刑操起了手中那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朝着仲永的方向举了起来，喃喃道：“不用下辈子，这辈子你先还了吧！”
说着，唐术刑扣动了扳机，枪响了，枪膛之中的子弹破风而出，钻过浓雾，直接击中了已经跑向远方还在喃喃自语的仲永。
仲永背部中弹，扑倒在骸骨堆之中，浑身抽搐着，双眼依然盯着自己脱手的匕首，那支匕首是那锦承所送，送给他的时候，那锦承摸着他的脑袋说：“希望你能用这支匕首，助干爹成为赤男，再助干爹成为八方的蒿里。”
“干爹，对不起，仲永辜负您了。”仲永伸出手去抓着匕首，紧紧握着，翻了一面，躺在那，将匕首放在胸口。
唐术刑在姬轲峰的搀扶下，杵着步枪慢慢走到仲永的跟前。仲永眼眶中的眼珠慢慢移动着，看着唐术刑，咧嘴笑了：“刑哥，想不到，你真的对我开枪了，干爹说得对，做事要做绝，我在刀上不应该用麻药，而应该用剧毒。”
姬轲峰掏出手枪，对准了仲永的脑袋，唐术刑抬手将他的手按了回去，看着濒死的仲永低声道：“算了，反正他死定了。”说着，唐术刑慢慢转身杵着步枪离开，隐约之中，仲永似乎听到他在说，“别了，兄弟。”
姬轲峰收回手枪，立即奔了回去，抢在唐术刑之前去帮与雷宇厮杀的顾怀翼。
鬼虎腰部别着陽蛇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道：“师父，仇，您的挚友已经帮你报了，看在他帮你报仇的份上，我不占他们这便宜。”说着，鬼虎转身面朝赛博格，厉声道，“有种不要用这个金属怪物，你出来，咱们一对一！”
“你贩毒贩傻了？”赛博格控制者说，“在蛊猎场内本来就不存在公平！白痴！”
一侧，顾怀翼和雷宇两人斗在一起，顾怀翼用锁技死死锁住了雷宇，即便雷宇每次都故意将关节脱臼来试图反制顾怀翼，但手法依然不如顾怀翼娴熟。
“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