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航坐在一边哈哈大笑,说他就是个闷骚的性格,别看脸上再怎么淡漠,其实心里还真藏了一把燃烧着的火。洛毅森红了脸白了赵航一眼,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小安呢?”
“我在这里。”苗安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嘿咻嘿咻地从门口挤了进来。那一身的包看得洛毅森眼皮子只抽。
“我说你这是干嘛?咱是去县城,不是去海边度假。”洛毅森恰到好处地吐槽她。
苗安嘟着嘴巴很不乐意地反驳:“不要对专业人士的行李指手画脚,你们男人永远不懂女人的秘密。”
“你只算是女孩,还女人。羞不羞啊你。”
这话是蒋兵说的,虽然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没看见蒋兵的,可声音还是听得到的。原来,蒋兵一直坐在他身后。这人的存在感太薄弱了,压根没注意到。洛毅森回头对他笑笑,后者咧着嘴也是一笑,可惜,效果惊悚了点,搞得洛毅森脱口便问:“你几天没洗脸了?”
“你该问我几天没睡觉了。”蒋兵面色死灰地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江蕙那案子,老大要我整理出来一份详细的报告可以归档。老子从三天前开始就把你们每个人的报告都输入电脑,还要整理两年前的抢劫案。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啊,我简直就是战士!”
洛毅森笑道:“我看你马上就是烈士了。”
在蒋兵脑袋那堆“杂草”下面隐藏的眼睛露出凶光,苗安无奈地把大包小包塞进洛毅森手里,牵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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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安告诉洛毅森在蒋兵严重缺乏睡眠的时候不要靠近他,后果是很可怕的。他倒是能够了解这一点,有时候自己也那样。但是这点事明说就好,飞什么眼神啊,害他以为苗安的眼睛抽筋了。
“你才眼睛抽筋!”苗安不客气地损他一句,又顺手扔给他一把车钥匙,“科里的车,你开。”
这待遇好!洛毅森看到院子那黑色的帕萨特,觉得还挺不错的,是公孙锦低调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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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那个县开车需要经过三个多小时,为什么这么远呢?因为城市与县城之间隔着一座大山。几年前,那座山被列为自然风景保护区,不允许机动车上山,你只能绕着走。
就是因为这一山之隔,县的经济情况很落后,人均收入比照其他同级县来说也是差了很多。这经济情况差了,其他方面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洛毅森的车开得快,三个小时候就进入了下河首县的地界,苗安本想打电话给县警察局联系一下,洛毅森想到她那个Loli口气,还是决定自己来联系好了。
第二章 后来的事
公孙锦那位朋友大大出乎洛毅森意料,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壮汉!那黑,真可谓黑得俊俏,他要是不笑,你都看不着这人。
黑脸局长姓洪,知道洛毅森和小安是一科派来的人也不见多热情。不过,这人说话办事倒是很利索。他说那位王平久自从知道自己的案子被接手之后,就赖在警察局不走了。洪局长也有招对付他,把人往食堂里一扔,让个老师傅陪着照顾着,这两天过去了,估计王平久也冷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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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警察局的条件不怎么好,一个小食堂也没多大,食堂只有两个做饭的师傅。照顾王平久的老头是个老绝户,吃住都在这个小院子里,两天下来还真跟王平久处出点感情来。他一见局长亲自待人过来,急忙朝里面喊着:“老兄弟啊,赶紧出来,俺们局长来了。”
说着,一手挑起门帘,嗓门大得连刚走进门的洛毅森都听着了。
“我就说局长是好人,肯定给你讨个说法。你还磨蹭个啥,快出来。”
随着老师傅的催促声,从后厨走出来一个瘦瘦矮矮的小老头。他的背有些驼,浑浊的小眼睛四下打量着,冷不丁地和洛毅森对上视线,惊慌失措地低下头,站在窗边紧靠着台沿儿。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映亮了他一半的脸。洛毅森怀疑这人至少有七十多岁了。
王平久很紧张,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洪局长坐在一旁听着,频频点头。小安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就偷偷问洛毅森:“他说什么呢?”
洛毅森听着也很吃力,但至少可以明白一些。面前的王平久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能不能听得懂,自顾自地闷头嘀咕着。最后,还是洪局长发现了小安犹听天书般的怔愣表情,才插口道:“老王啊,你慢点说。这两位同志不了解情况,说得详细些。”
这时候,洛毅森发现王平久被洪局长的话音吓得打了激灵,心说:这老头到底有多害怕?他凑过去,露出一点笑容:“大爷,别着急。这样吧,您跟洪局长说过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现在呢,我来问,您回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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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认识洛毅森不长时间,但苗安觉得他的笑容很神奇,看到的人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在一科里洛毅森没什么特殊的能力,甚至和赵航相比都略显沉闷了些,但这人好就好在让你安心。当然了,小安还特别喜欢洛毅森犀利的吐槽方式。
暖和的日光倾洒在洛毅森的脸上,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加温暖。王平久觉得好过了很多,眼中只剩下这个小伙子和善的笑容,才说:“行,你问吧。”
“您第一次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两个孙子,失手推到他们造成孩子被钢筋打中。您当时确定孩子们已经死亡了吗?”
王平久摇摇头:“我没敢看。但是血,流了很多很多的血,都那样了不可能还活着。”
洛毅森不禁有些疑惑,又问:“您从案发现场回到家里用了多久的时间?”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这时候,洛毅森转头低声问一旁的洪局长:“从那个建筑工地到老大爷的家都有哪些交通工具?”
“公交车和出租车,还有三轮蹦子。”洪局长说,“我们这是小地方,公交车到了晚上八点半就停了;还有些个体户做电动三轮车的拉脚生意,虽然没有公交车快,也比骑自行车快很多。但是出租车那边可就少了,除非是有人打车从县里往村子里跑。”
“那麻烦您等一会给我个时间表,我想看看这三种交通工具到王大爷家都需要多久时间。”
洪局长立刻点头应承下来,起了身去做个详细的时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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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只剩下他们三人。洛毅森又问道:“当时您回到家发现两个孩子还在家里写作业,您看没看清他们的身上有伤?”
下一秒,王平久的脸色变得毫无血色,他战战兢兢地看着洛毅森。一边的苗安赶忙把自己的一杯热茶塞进他的手里,轻声说:“王大爷,您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说什么?对,说孩子。王平久深深吸了口气,回想起几天前,也就是第一次出事的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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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了!?”顾美云气哼哼地瞥了眼窝在床上不肯起来的老伴,再也不愿意看见这个窝囊货,转身出去催着两个孩子赶紧吃饭睡觉。
留在里间的老王扯起被子蒙着头,耳边还能听见老伴瓮声瓮气的叫骂声。她数落着孩子们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帮忙做些家务,自己辛辛苦苦卖点鸡蛋赚钱供他们上学啥时候是个头儿?孩子们就像以往那么乖巧,也不跟奶奶顶嘴,收拾了书本吃了晚饭,回到自己的屋子睡觉去了。
顾美云在外间收拾东西,叮叮当当的声音反而让王平久觉得安心。也许是累了一天再加上晚上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他闷在被子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大约到了半夜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忽然醒了过来。他看了看睡在身边的顾美云,觉得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是,说什么都不放心两个孩子。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披了件外衣悄悄推开了孙子们的房门。
床上,两个孩子头挨着头正睡得香甜,他借着微弱的月光走到床边,仔细端详孩子们的脸。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两张不算可爱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伤痕。他纳闷,继而轻轻地掀开了被子。
忽然,窗户外面闪过一个影子吓了他一跳,他险些叫出声来!那个影子只是一闪而过,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这时候多一个心眼比少一个心眼要好。经过了夜路上的一幕,他也镇定了一些,绝对不能让什么人伤害到两个宝贝孙子!他壮起了胆子,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朝外面左右看了看,并无异常。但他还是不放心,觉着出去看看才稳妥些。回了身,朝门口走,随便那么看了一眼床上,一双波澜不惊的小眼睛似乎从他到了窗边就这样看着他。
“小,小康?!”王平久瞬间冒了一身冷汗,说话的声音都变调儿了。王康,挺着脖子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模样哪里像是半夜里睡醒的?分明是一直就没睡。
王平久拼了老命保持冷静,说:“咋,咋醒了?要尿尿啊?”
“爷爷怎么也醒了?”王康没起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话的时候打着哈欠,“半夜的,您干什么啊?”
见王康的样子挺正常的,王平久再次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糊涂了。就说:“起夜,顺便过来看看你们俩蹬没蹬被子。快睡吧。”说完,他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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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苗安插了一句:“王大爷,您仔细想想。在半路上遇到的孩子们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说,笑起来的时候面部肌肉很僵硬;或者是总是挤眉弄眼的。”
王平久琢磨了一下:“没有。在他们俩动手打我之前,我看着都挺正常的。”
这一回,苗安可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洛毅森看着有趣,就问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苗安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既然苗安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在王平久面前追问。把话题转到正路上,说:“王大爷,第二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提起这个我就后怕。”王平久的手哆嗦起来,说,“第二天,早早的就去工地看了一眼。前一天晚上太害怕了,一直不敢回去,大白天的估计就没事了吧,所以我五点多钟的时候就去工地了。就在我俩孙子被砸死的地方,那些钢筋还在,可孩子不在了。”
“地面上有血吗?”
“没有,没有,啥都没有。”
“别急。您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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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王几乎没干什么活,就在工地前后绕来绕去的。到了晚上他本想早走。那时候有个工友出了点事,他被工头抓住临时多干了一会,等他准备回家的时候一看表,还是昨晚下班的时间,九点四十五分。
“等一下。”洛毅森说,“工地正常的下工时间是几点?”
“七点半到八点。但是那个工地赶活儿,愿意赚点加班费的就留下继续干,按天算钱。有时候我要是觉得身子上还过得去,就赚点加班费。”
“就是说,您加班并不是定时的?”
王平久点点头,接着说:“我也觉得是赶巧了,怎么跟前一天一个时间。我没多想这个事,急着回家看俩孙子。”
当晚,他还是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在回家的小路上急行着,大约快走了一半的时间,两个孩子迎面而来。当时他吓坏了,赶紧往后倒了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你俩咋来了?”
这一回,昨晚还挺腼腆的王健大声说道:“爷爷,奶奶让我们来接你的。”
不说这话还好些,王平久一听又是一身的冷汗。昨晚的事他没跟老伴说,也没告诉她自己在这个工地上干活,所以,也不可能是老伴让两个孩子来接自己。他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可两个孩子像在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吓得不敢动了。
王康似乎害怕什么,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袖,仰着小脸说:“爷爷,快回去吧。这里好黑。”
昨晚还说自己胆子大,会照顾哥哥的王康怎么像变了个人?但看他们的意思,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威胁。王平久壮起胆子,说:“行,你们头里走,爷爷在后面跟着。”
王健有点不乐意了,就跟弟弟说:“胆小鬼!不就是被奶奶骂了一句么,有什么好怕的?”
“我,我是怕黑。”王康委委屈屈地说。
也许是王康可怜兮兮的表情使得王平久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一些,一听老伴又骂孩子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他把车停好,走过去拉着孙子的小手,问:“奶奶又骂你了?”
这时候,王健嘻嘻哈哈地说:“没事啊爷爷。奶奶哪天不骂人,我们早都习惯了。不过这次她有点过分了,把我和小康锁在小仓房里,不给我们吃的。”
锁上?闻言,王平久纳闷地问了句:“你们怎么出来的?”
王健哈哈大笑起来,说:“想出来就出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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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缓缓飘过了月亮,皎洁的月光映照在祖孙三人的身上。王平久发现,两个孩子的头发上一块又一块的黏糊着,好像沾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在王健的脑袋上撸了一把,低头一看,满手的血!再看被自己拉着的王健,孩子略黑的小脸上脏污不堪,被头发遮挡着的额头上一大片已经半干的血迹。
他不愿意承认脑子里的臆想就是现实,他宁肯相信是老伴动手打了孩子。但事实上,顾美云虽然嘴损了点经常骂孩子,但从未没有打过他们。自欺的心里作祟,他问:“奶奶,奶奶打,打你们了?”
话音还没落地,就听王健爽朗的笑声:“不是奶奶啊。爷爷,你忘了,昨天晚上是你把我们推倒的,要不然我和小康哪会被砸到。”
王健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天真;王康似乎更加害怕了,用力地抓着爷爷的手,浑身发抖。
这一切在王平久眼中看来,都是惊悚恐怖得足以致命!他大力地推开了王康,转回身没命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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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王大爷,冷静一点。”洛毅森坐过去,搂着王平久剧烈颤抖的肩膀,“您现在很安全。跟我说说后来的事吧。”
“后来?”王平久强迫自己回想着,“他们开始追我,说我跟老伴一样嫌弃他们。他们俩跑得很快,不像十几岁的孩子。我被他们追上之后,又挨了打。小康,我的意思是那个‘小康’打我的时候一直吵吵着说很害怕,那个‘小健’可是打得很开心,越打越开心。后来我也不知道咋整的,我们就摔到田埂下面的垃圾堆里,没啥动静了。我扒拉着俩孙子看,发现,发现,一大堆的长钉子,好些个钉子都插在他们的,他们的眼睛里和脑袋上。我吓坏了,就往回跑,车也不敢骑了。找了个三轮蹦子回了家。”
不用问,回到家之后,两个孩子还跟那晚一样,坐在外间写作业。老王顾不得多看一眼,拉着老伴就进了厨房,问她是不是把孩子们关进小仓房了。
顾美云有点吃惊,问他:“你咋知道的?”
“别问我了,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
见王平久也不是责备自己,顾美云就说,今晚孩子的老师来家访了,说这俩个孩子在班级上偷拿了其他同学的东西,她一生气,就把孩子关进了仓房,罚他们不准吃晚饭。
王平久在极度惊恐中把两个晚上的经历告诉了顾美云,顾美云也是有点害怕了。就借着给孩子们端饭的机会,他们俩偷偷观察起来,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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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王平久两个晚上的经历,洛毅森暂时放下诸多的疑问,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在五天后才想起报警?”
“哎呀,警察同志啊,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是咋过来的。我不敢去工地上班了,整天呆在家里。白天孩子们去上学还好点,到了晚上我都不敢出屋。第四天晚上,我就听着孩子那屋有人说话,半夜三更的你说吓人不吓人?我把老伴也叫起来了,我们俩就去门口听动静。结果,里面啥声都没有。看我和老伴一回屋躺床上,那屋又有人在说话。说啥我们也听不清楚,就像很多人在里面唠嗑。”
第三章 初步调查
带着老王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估计孩子放学还有点时间,洛毅森说想去家里看看。老王犹豫了半响,才点头答应下来。
苗安跟着洛毅森去取车,路上就问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