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尸体与妄想的少女- 第3部分

　　
　　没错，只有一次机会，制止他的叫喊，压制住他的行动力，阻断一切秘密泄露的途径！
　　
　　我向墙角缩了缩。果然，这样长期站着的话，腿还是会很疼。真奇怪啊，明明小弥在的话，腿就像是没事一样。
　　
　　夏夜的走廊，墙壁潮湿而冰冷，四肢仿佛浸入了水中一样，但我的血液同时也沸腾着。我从未杀过人，甚至，从我记事开始，就从未杀死过除了虫子意外的生物。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起过这样强烈的杀意，我从不打算杀人，那样的事情，就连身为吸血鬼的小弥也感到厌恶。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保护小弥。
　　
　　这一次，即使被发现、被逮捕也没有关系，如果这样就可以让小弥安全的话，进监狱也无所谓。
　　所以，我要杀了他！
　　
　　寂静的走廊中，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擂鼓一样激昂。不只是几时，潮湿的空气终于为我传来了脚步声，啪嗒啪嗒。是极有规律，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样的人，的确非常适合这样的脚步声。
　　
　　我的心跳愈发剧烈，带动着胸口激烈地起伏，仿佛每跳动一下，就在胸腔中引发一场大爆炸。
　　啊啊……敌人要靠近了不是吗？可是，我的手却在颤抖。我在害怕吗？啊……没错，我应当害怕，因为这可是——
　　
　　杀人啊！
　　
　　一旦做出，就将背负一辈子的恐惧、悔恨和疯狂的事情。
　　
　　可是。
　　
　　这不是害怕。
　　
　　我——非常激动，非常兴奋。我将，杀了他。
　　
　　因为这是为了小弥。
　　
　　他已经走近了。
　　
　　——对我来说，小弥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我毫不犹豫地用拐杖朝他的头上打去！铁制品敲击在头骨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倒下了。
　　
　　——小弥，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他呻吟着，企图从地上爬起来。不，不能让他回复意识。我再次朝他挥动拐杖。
　　
　　——甚至，小弥比我，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要重要。
　　
　　一下又一下，我几乎失去理智一般朝他的头上打去，仿佛将我腿上那股剧烈的疼痛也全部转化成了力量。直到我筋疲力尽，手再也握不住拐杖的时候，他也停止了呼吸。
　　
　　“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就这样，我顺利地完成了我的杀人行动。
　　
　　小弥，安全了。
　　
　　可是……可是，要怎么移走尸体呢？我只顾杀人，却忘记了如何处理尸体。完美地、最快地让尸体不留痕迹地消失，几乎是不可能的。墙上溅满鲜血，我的身上还有血，而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腿已经疼痛得近乎失去知觉，已经不能够把他拖到外面埋起来了。
　　
　　我必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他消失，让他一滴血、一块肉、一片骨头碎片也不剩地消失。
　　
　　吃掉。
　　
　　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想起了小弥。
　　
　　对了，小弥不是说，她好久没有吃新鲜的肉了吗？他才刚刚死去，连血液都还在向外流着。
　　“……晃？”身后响起小弥的声音，真巧，她正好出现，“我闻到血的味道就过来了，怎么了吗？”她疑惑地看着我，啊，真糟糕，我的身上都是血，但愿没有吓着她。
　　
　　“正好，小弥。”我对小弥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他，少女立刻明白了什么，无比开心地笑了起来。“哇哇！”她不住地赞叹，“太好了，是非常、非常、非常新鲜的呢！是晃做的吗？”
　　
　　“啊……是的。”我担心她会对我的做法感到厌恶，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谢谢你，晃！”
　　
　　她开心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她，不过我没有被允许，何况身上都是血，会弄脏她。
　　“不过，我昨天才刚吃过……可是放久了又会烂掉……”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烦恼起来。
　　“没关系。”我向她保证道，“小弥的烦恼，就由我来解决好了！”
　　
　　这是我和我最爱的少女，第一次共进晚餐。
　　
　　这也是我第一次吃人肉，我并没有感到哪种同类相残的不安，甚至，咬下去的时候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也许是因为在小弥身边，只要在她身边，就不会不安、恐惧、愤怒……在她的身边，一切都是美好的。
　　
　　人类的肉质和我曾经吃过的肉类没有两样，差别只在于，这个是生的而已，不过，没什么大不了。
　　
　　和小弥一起吃饭，非常地开心。
　　
　　啊……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一直这样，在身边保护她，一直这样，看到她的笑容，一直这样，和她一起吃饭。
　　
　　那该多好。
　　
　　但是我们的晚餐时光，很快被外人打断了。
　　
　　当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惊惶的女人已经飞快地跑下楼去，她口中刺耳的惊叫在整个住院部大楼中回荡着：
　　
　　“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哎？十一房十一号病人呢？怎么不见了？”
　　
　　“你还不知道啊，他啊，杀了张医生！”
　　
　　“什么？张医生……是他杀掉的？”
　　
　　“是啊！”她左看右看，压低了声音，“之前只知道他有妄想症，没事会乱想些东西而已，谁知他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嗯……平常看他说话也挺正常的，怎么突然……”
　　
　　“谁知道啊。总之，他就是突然把张医生给杀了！而且，你记得吧，之前给你说的那个停尸房尸体不见的事情。全是他干的！不是说没有尸体移出的迹象吗？他把那些尸体全吃了！他被发现的时候，正在吃张医生的尸体！”
　　
　　“唔——”
　　
　　“唉……”女人轻轻地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了啊？他啊，现在被关进了重症病房，估计这辈子就只能关在那里了……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他父母知道他有了这个病以后，直接把他撂在这里不管了……”最后，她再次发出感叹，“可怜的人。”
　　
　　现在，连双手也无法自由地活动。穿着束缚双手的衣服，连打着石膏的脚上也戴着铁链，这样的我，只能够呆呆地坐在床边。
　　
　　——这里才是我的棺材。
　　
　　青灰色的水泥墙壁，潮湿的空气。这里密不透风，甚至，连光线也难以照进来。
　　
　　不过，这样的话，小弥在白天也可以来了吧？
　　
　　啊……那真是太好了。
　　
　　如我预料的那样，我被关进了重症病房，同时地，小弥的存在再也没有人知道。
　　
　　“所以说，小弥。”我看向出现在我面前的美丽少女，“你为什么要哭呢？”
　　
　　“对不起……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回答我，一个劲儿地道歉着，那么让人揪心。
　　
　　“不是小弥的错。小弥，别再伤心了。你瞧，这下我不是可以一直见到你了吗？很开心啊。”我笑着对她说，“所以嘛，小弥为什么要伤心呢？很好不是吗？我就很开心啊！啊，对了，虽然这不该是一个仆人的请求，不过，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移动，这点很让人不快呢，所以，可以抱一抱我吗？”
　　
　　她愣了愣，继而慢慢地靠近我，将我揽进她纤弱的臂膀之间。啊，我嗅到了属于她的气息，沁人心脾。她瘦小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胸腔发出抽噎。她对自己那么坚强，却又对别人那么怜悯。她紧紧地抱住我，那么温暖。
　　
　　是吸血鬼不该拥有的温暖。
　　
　　——我并不惊讶，因为我都知道。包括我的病症，以及小弥她，根本不是吸血鬼的事情。
　　
　　她拥有体温，那是人类才会有的温暖；她拥有呼吸，心跳也从未停止；她瘦弱不堪，甚至没有任何的能力；她茹毛饮血，可是她却没有尖锐的獠牙；她戴着手套的左手，里面什么气味也没有。
　　她一开始，就只是一个自认为是吸血鬼的普通少女。
　　
　　而且，我亲爱的主人小弥，她根本不存在。
　　
　　美丽的少女，属于黑夜的，孤独的少女，她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存在过。
　　
　　正如我不相信童话却固执地爱着童话一样，糜弥，这个只存在于我的意识中的少女，也同样充满幻想，却同时现实得残酷。
　　
　　最初，我就不是因为意外而受伤，而是我跳楼自杀未遂而造成的伤罢了。现实的世界太过可怕，而我的理智也在逐渐崩塌，直到那一天，我决定自杀。
　　
　　但是现在的我，不可以，也绝不能自杀。
　　
　　失去理智、失去自由、失去信仰、失去做人的资格、失去自我……这些对我来说微不足道，我不需要希望或获得自由，我只希望能一直看着她的笑容，让她一直活在我的妄想中，这样就够了。
　　我亲爱的小弥，我向你发誓，为了你，我绝对不会再去自杀，我会活下去，一直一直，非常坚强地活下去。只要我活着，我就能一直看着你。
　　
　　“小弥……”
　　
　　“唔？”
　　
　　“可以一直这样，抱着我好吗？”
　　
　　所以，我的小弥，即使你无法爱人，我也要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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