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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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莲-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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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谑魏吞颖堋N叶訥说,Han很特殊,他需要一个人,足够坚强,始终在他身边,这比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灵魂伴侣,都重要的多。和他在一起可能要付出许多,如果她做不到,或者不愿意为他付出那么多,就痛快地离开他,别把事情搞复杂了,他已经够复杂的了。”
“不管怎么说,故事本身编的很圆满,甚至连律师费也收的合情合理。”Ward一本正经的评价。
Esther自嘲的笑了笑,解释道:“我父亲曾是名律师,我在他那里多少听说过一些东西。”
“G怎么回答你的?”李孜问。
“她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些事情,”Esther回忆道,“她坐在那里的愣了很久,最后告诉我,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然后就走了。但两周之后,她又找到我,对我说她做不到。那个时候她只有十八九岁不到二十岁吧,他们在一起不过几个月时间,她不愿意为他做那么多,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她也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Eli York告诉我,她是个很有前途的模特,可以说是他让我下决心找她谈谈,也是他为我编圆了那个故事。”
李孜抬头看看她,不带任何情绪的问:“你觉得你能做那么多?”
Esther没有理会李孜话里有多少揶揄的成分,很自然的回答:“至少我的确付出了许多,Han进银山医院之前的那个月,我只在学校上了四个钟头的课,其余时间全都花在往返曼哈顿和学校之间,那段日子我恐怕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时候,我没有计算过这段感情里,我付出多少,又能得到什么。我无暇去计算,其他人也许不能理解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想过会那么想念一个人,只想着要他回到我身边。我以为一旦他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他们分手之后,G没有再出现过?”李孜追问道。
Esther摇摇头,回答:“他们分手之后,最初的那段时间,Han状态很糟糕。但他似乎很坚决的要回到芭蕾舞团去。他搬了家,在布鲁克林的霍伯根租了一间新公寓,每周两次去看心理医生,并且去见了执行总监,努力做出一幅精神很好、正常而且负责任的样子。他从前的朋友、同事、老师一开始都对他心有罅隙,他完全就是独自一个人,几乎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恢复到原来首席演员的职衔。他从前那样的逃避过,后来却可以这样坚决的面对,要知道那比他离开之前要艰难许多,从前他身边的人从不吝惜对他的溢美之词,但在他回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尽量避开他。虽然我知道他从来就不害怕孤独,但他能坚决的面对那一切,还是让我觉得意外。我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G说了些什么吧,我没问,他也从没提起过。”
“他就这样回到你身边了?”Ward打断她问。
“那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我们都跟别人约会过,却什么结果都没有。”Esther回答,“直到两年前,有一天,我在他的公寓里帮他填一张银行户头的表格,上面有一栏civil status,他突然说他一直很想结婚,很想在那上面填上married,从青春期开始就想了。我以为那是句玩笑话,就说‘真巧啊,我也是。’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那不如我们结婚吧。’我听得出来藏在他玩笑的语气背后那些叫人伤感的东西,但我太想要他了,我答应了。半年之后,我们就结婚了。”
Esther走之后很久,李孜还在揣摩Han求婚时究竟是怎样的情形。这对她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事情,因为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决定要结婚的都记不得了,也完全想不起来有人向她提出过诸如此类的问题:嫁给我好吗?我们结婚吧?一起过一辈子吧?……任何形式的都没有。她和Terence只是在一起久了,遇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心有灵犀”的决定解决了这终身大事。
她发了条短信给Terence:你好像没向我求过婚。
他很快回过来:Please~~
李孜不知道这算是在“求”她呢,还是冷着脸说“拜托噢”。他们都是很黑涩的人,从来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她突然觉得害怕,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结婚是不是很荒唐的决定,但很快又重新镇定下来——这世上起码有五分之四的夫妇都是这样的,其中一半离了婚,还有一半总算善始善终,杂志上写的,AC尼尔森的数据,管它呢,就这样了。
那天晚上,李孜下班比较早,她妈妈和继父从乡下过来,把一只牡丹鹦鹉托付给她照顾,顺道请她和Terence吃晚饭。
李孜的继父曾是个做对华贸易的小商人,正在长岛盖一座退休之后住的房子。李孜常在背地里说那是座土的不能再土的房子,因为从外观到内饰到布线采暖,所有的设计图纸都是她继父自己画的。房子竣工之前,老夫妇俩暂住在当地一家小旅馆里,那里可以养狗,却不容许带鸟类入住。
饭桌上,继父喋喋不休的说,这只鹦鹉已经养了三年有余,本来是一对,母的前些日子死了,公的因此变得有些神经质。
妈妈则对女儿可以在三十岁之前结婚表现得很欣慰,那种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让李孜不由的觉得羞恼。
“女孩子还是早些结婚的好,”妈妈说,“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
“可惜年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李孜回了一句。
“年轻人总喜欢把婚姻想复杂了,”妈妈笑道,伸手握住继父放在餐桌上的手,“其实不过就是找个人一起造一座理想中的房子,两人的理想不一定要相同,但必须学会折衷。”
妈妈的这个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让李孜很是厌恶,她一边搅烂面前那只玻璃碗里奶冻,一边说:“你曾经嫁了一个你爱的人,结果不如人意,但这并不代表所有女人都应该退而求其次。”
“每次提到过去的事情,总是我亏欠了你多少多少,好了,不要再说了。”妈妈回答,“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会干涉。”
有那么短短的一秒钟,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直到在座的两个男人开始一团和气的聊天,极其投入的讨论一种适合用在浴室里的不生锈的铰链,和某只才刚上市即破发的倒霉股票,方才缓和下来。
吃过饭,李孜带着鸟笼子回家。从那天晚上开始,她要独自住三个礼拜,直到婚礼。最早这只是她未来婆婆的意思,但一经说出来就得到了她母亲和阿姨的齐声附和。她却在私低下和Terence拿此举打趣:好像这样能重新变回处女似的。本来她觉得没有什么,从大学三年级起,她就是一个人住的。但结果却跟她想得不一样,第一天晚上就很有些落寞。她以为只是天气的关系。
那是个湿冷的雨夜,她坐在床上把Han Yuan接受精神状态鉴定的录像和笔录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还是没有倦意,最后是开着电视机入睡的。第二天早晨,她被那只聒噪的牡丹鹦鹉吵醒,电视机还亮着,正在播放一部几年前拍摄的老肥皂剧,她关掉电视,匆匆梳洗,出门去上班。
在地铁上,她突然记起半夜里半睡半醒之间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一个画面,一片幽蓝的热带森林,一个白衣女子出现,轻盈若仙,然后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仿佛没有终止,她们都跳着最简单的舞步,但这简单的舞步在不断的重复交叠之后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神奇力量,神秘,优美,超脱凡尘俗世的大气。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中的场景。
那天下午,她又在“坟墓”见到Han Yuan,开始谈话之前随口向他描述了那个画面。
“走两步,一个阿拉贝斯,”Han回答,“那是《舞姬》里的群舞。”

14.When we two parted 当我们分离

When we two parted
In silence and tears;
Half brokenhearted
To sever for years;
Pale grew thy cheek and cold;
Colder thy kiss;
Truly that hour foretold
Sorrow to this!
The dew of the morning
Sunk chill on my brow
It felt like the warning
Of what I feel now。
Thy vows are all broken;
And light is thy fame:
I hear thy name spoken;
And share in its shame。
They name thee before me;
A knell to mine ear;
A shudder es o’er me
Why wert thou so dear?
They know not I knew thee
Who knew thee too well: long; long shall I rue thee;
Too deeply to tell。
In secret we met
In silence I grieve;
That thy heart could fet;
Thy spirit deceive。
If I should meet thee
After ling year;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
 by Gee Gorden Byron
六年以前,东村
许多年之后,Han依旧记得东村那间小小的卧室,条纹图案的墙纸微微泛黄,下雨的时候要在地板上放两个脸盆,几个钟头下来就能攒起小半盆雨水,北面有扇狭长的窗,对着一条两车道的小马路,靠窗放着一张铁床,米灰色的床单没有花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子睡觉的地方。
那个六月的深夜,他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G在黑暗里笑着对他说:“这是张下流的床。”因为身下那只旧床垫里生锈的弹簧在他们做爱时发出难以掩盖的声响。那一夜之后,不知有多少次,他和G一起在这张床上入睡,又独自一个人醒来,身边的被单上留着一个浅浅的身形,他总是喜欢把手放在那个凹陷处,仿佛仍能感觉到她身体的余温。有时候,枕头上倒覆着一本她正在读的书,翻到她最喜欢的章节,旁边用铅笔写着她自己译成的汉语。
有时候是莎士比亚:
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rue minds
Admit impediments。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when it alteration finds;
Or bends with the remover to remove:
O no! it is an everfixed Guary
That looks on tempests and is never shaken;
It is the star to every wandering bark;
Whose worth's unknown; although his height be taken。
Love's not Time's fool; though rosy lips and cheeks
Within his bending sickle's pass e:
Love alters not with his brief hours and weeks;
But bears it out even to the edge of doom。
If this be error and upon me proved;
I never writ; nor no man ever loved。
如果心的结合是委曲求全的,我宁愿不要,
如果随境遇改变而改变,
或是因世事变迁而曲折,
爱也就不是爱了。
爱应该是永恒不变的航标,
即使暴风雨也不能撼动。
或是指引迷途的行星,
尽管量得出距离,其价值却难估量。
爱不是时光的玩偶,
虽然容颜总是易老。
爱不会因为瞬息的改变而改变,
而会一直延续到末日的那一天。
如果我错了,
就当我从没这么写过,或者,从来没人爱过。
有时是薄薄的一本法语小书,普希金笔下的格里尼奥夫在一片冰原上向着白山炮台的要塞行进:
白山炮台距离奥伦堡四十俄里。一条道路沿着雅伊克河陡峻的河岸伸延过去。河水还没有封冻,沉沉的波浪在白雪皑皑的两岸之间忧郁地汹涌,显得特别黑。河那边是一望无际的吉尔吉斯草原。我思绪万端,心境抑郁。驻防军的生活对我很少有吸引力。我尽力去想象我的上司,米龙诺夫上尉该是个什么模样,结果认定他该是个严厉的、脾气大的老头,除了自己的公务,别的啥也不知道,可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会罚我关禁闭,只让我啃面包喝生水。这时,天色暗下来……
难得哪一天G不用一大早出门去工作,便会裹着被单坐在床上,露出赤裸的背脊,鼻子上架着一幅角质框眼镜,把书中的章节读给他听。比如《吉檀迦利》中的第四十一节:
Where do you stand behind them all; my lover; hiding yourself in the shadows? They push you and pass you by on the dusty road; taking you for naught。 I wait here weary hours spreading my offerings for you; while passersby e and take my flowers; one by one; and my basket is nearly empty。
你站在他们身后,我的爱人,藏身在阴影里的某个地方。满是沙尘的路上,他们推开你,从你身边经过,视你若虚无。我长时间的等在这里,摆开奉献给你的礼物。过路的人来到这里拿走我的鲜花,一朵接着一朵,直到我的篮子几乎空无。
The morning time is past; and the noon。 In the shade of evening my eyes are drowsy with sleep。 Men going home glance at me and smile and fill me with shame。 I sit like a beggar maid; drawing my skirt over my face; and when they ask me; what it is I want; I drop my eyes and answer them not。
早晨过去,中午紧接着也过去了。暮色里,我倦眼朦胧。归途中的人们瞟着我轻笑,让我满心羞侮。我像个乞丐似的坐着,拉起裙子盖住面孔。当他们问我在等什么,我垂下眼睛低头不语。
Oh; how; indeed; could I tell them that for you I wait; and that you have promised to e? How could I utter for shame that I keep for my dowry this poverty。 I hug this pride in the secret of my heart。
哦,说真的,我怎么能告诉他们我是在等你呢,而你也曾许诺一定会来的?我又要如何羞惭地说我的妆奁竟是这般的贫穷。我只能把这点骄傲当作秘密藏在心深处。
她故意用you替换掉其中所有的thy和thee,读那些句子的时候带着特别的音韵,没有太多的起伏,却又好像发自肺腑。不知是因为她读的书,还是停止吃药带来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副作用,他眼睛湿了,背过身不让她看到。但她还是发现了,嘲笑他,然后俯下身,长时间的吻他。
幸好,大多数时候,那些词句是会让他发笑的,笑她总是在读些不合时宜的古书。而现在,每当回忆起那些书中的片断,他便能重新感觉到夏日清晨的温度,那个渗水的房间里淡淡的霉味儿,窗口飘进来的夹竹桃的芳香,她在床单上留下的味道,香皂,润肤露,以及其他更深更复杂的气息。

(part2)

离开那间卧室,G流亡在这城市里。每个月至少有二十天,她忙忙碌碌,或盛装或赤裸,在镁光灯和镜头前装扮成不同的人。在工作与工作之间,她切换的如此自如,使Han不禁猜想,或许在他面前的也不过就是她扮演的一个角色。因为,她曾跟他说过,生命很短,爱也不过只是一瞬。所以,自从他们开始的那一夜,他就明白,总有一天,戏会落幕。
他们约好,不谈将来,也不问过去。只可惜曼哈顿是个极小的地方,有些时候,Han还是会和自己的过去不期而遇。
每天午后,Han都会去那家名叫Falling Slow的餐馆上班,在烟熏三文鱼、醋浸黄瓜、糯米饭和阿拉斯加蟹肉之间辗转忙碌,从午后直到凌晨,右手握着八英寸长的法式厨刀,锋利纤长的刀刃紧贴着左手手指,却又得以保持安全的距离,厨刀起落的节奏总是会让他感受到一种入定一般的宁静。餐厅总是营业至凌晨,所以,他总是在夜最深最黑的时候上床入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再也没有梦到自己杀了人,却开始做一些别的梦。
他记得其中的一个,梦里面他已年近四十,是一个职业摔跤手,脸上带着伤疤,肋骨和指节上尽是红肿和淤血。他总是戴着黑色面罩登台表演,满口脏话,打赢了有人叫好,输了就是倒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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