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为什么不吭声?”西蒙纳说:“没话可说啦?”
我该说什么才好?
“我不是学者,”我说,“我是警官,关于这只皮箱的无稽之谈太多了……烦等一下,别打断我,我准备尽量核实一下。就算奥拉弗和这位婆娘是机器人,那就更坏。摩西夫人已经做了……就是说好几个案子都是她经手干的,匪帮手中的这些可怕的武器实际就是忠实的奴仆。如果我办得到,我将乐意切断摩西夫人的电源。您却向我这个警方人员建议把这些犯罪武器还给强盗!您明白,这将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西蒙纳窘迫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听我说,”他说:“如果那帮强盗飞来,我们大家都会完蛋。您不是吹嘘过放飞信鸽的事吗?不是指望警察的打算已经完全落空了吗?如果我们帮助摩西和鲁尔维克逃走,我们的良心就不会感到有愧。”
“您的良心不会感到有愧。”我说,“但是,我的良心将永远受到折磨,因为警官居然亲自帮助匪徒逃跑。”
“他们不是匪徒!”西蒙纳说。
“他们是匪徒!”我说 “他们是真正的强盗。您亲自听过欣库斯的供词。摩西是被皮翁匪帮的成员。摩西组织并参加了几起大胆而又罪恶的袭击,给国家和私人造成巨大损失。如果您愿意知道,摩西至少得在监狱里服25年苦役,而我有责任完成的任务就是让他服这25年的徒刑。”
“活见鬼,”西蒙纳说,“您怎么啦,还没有弄懂?他是受牵连的!是受了讹诈,被拉进这个团伙的!他当时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点法庭会审理的。”我冷漠地说。
西蒙纳眯着眼睛看我,接着朝沙发背上一靠。
“可您是不折不扣的木头脑袋,格列泼斯基,”他说,“真没有料到。”
“住嘴,”我说:“干自己的事去吧……”
西蒙纳咬着嘴唇,他小声含糊地说,“真没想到您对第一次星际接触会这样,也没想到您对两个世界的相遇会这样。”
“别再教训我,西蒙纳,”我凶狠地说,“给我走开!我已经腻了。”
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在门槛处他停下转过半个身子说,“您对这件事会感到遗憾的,格列泼斯基。您将会感到羞愧,非常羞愧。”
“可能,”我干巴巴地说,“这是我的事儿,顺便问一下,您会射击吗?”
“会。”
“这好。去老板那里领支步枪,到屋顶上去,可能我们大家很快就要开火打仗了。”
他一声不响地走出去。
我小心抚摸着红肿的肩膀。见鬼,难道这确实是外星人?这一切会碰到一起来了……“您将会感到羞愧,格列波斯基”……那又怎样!什么地方讲过允许外星人抢劫银行呢?要知道,地球人就不行,而他们倒可以……够啦!但我究竟该怎么办?
又有人敲门了,原来这一次是摩西先生本人,他手里拿着金属杯子。
“请坐在门边,那儿有椅子。”我说。
“我能站一会。”他皱起眉头看着我。
“事情是你们干的。”我说,“您还需要什么?”
他从杯子里喝了一口。
“您还需要什么样的证明?”他问:“您将毁掉我们。这一点人人皆知。人人,唯独您除外。您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不管您是什么人,”我说,“您既然犯了罪,就得承担责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椅子上坐下来,说,“当然,我大概很早就该来拜访您。可我又指望能用什么别的办法应付过去。所以,我始终没同官方人士接触。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事故,我早已不在这里了。也不会有所谓的谋杀案件。但愿您能找到同此事有关系的费宁而解开这些犯罪的疑团。这些罪行都是钦皮翁在我的帮助下干的。我发誓,对我来这里给你们造成的一切损失,都将得到补偿。我甚至连赔偿的细节都安排好了。我准备把国家银行的纸币折换成总数100万克朗交还给你们,其余部分贵国将得到黄金,纯黄金。你们还要什么?”
“是您弄脏桌子和贴上字条的?”
“是的,我担心不这样字条会被穿堂风吹掉,而主要的是我想让您马上明白这不是骗局。”
“金表呢?”
“也是我干的。还有勃朗宁手枪。我本来要您相信这件事,要您注意和拘捕欣库斯。”
“这件事干得太拙劣了。”我说 “结果恰恰相反。我知道的情况是这样:欣库斯不是什么匪徒,只不过有人乐意让他扮演匪徒而已。”
“是吗?”摩西说:“原来是这样……这也是应当预料到的。不过,我不会干这样的事儿……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这个……”
“您干的这—切都很笨拙,维利泽符先生。”我说,“喂,您能算个外星人吗?您是坏蛋。您贪财,好色,而且您还是酒鬼。”
摩西从杯子里喝了一口。
“您的机器人……”我继续说,“居然是什么上流沙龙的淫妇……是什么海盗运动员……真的,您哪怕稍微想一下也好,我能相信他们就是机器人吗?”
“其实您是想说我们的机器人非常像真人,对吗?”摩西说,“但您得承认我们非扮成这样的人不可。这是相当精确的真人复制品,我们在现实中存在,几乎和真人一样……”他又从杯子里喝了一口,“至于我,探长,非常抱歉,我不能向您露出我的真实面目。我很遗憾,因为只有我露出真实面目,您才能相信我。”
“您就冒险试一下吧?”我说:“露给我们看看,怎么说我也得亲身体验一下。”
他摇摇头。“首先,我露出真面目您未必能受得了,”他忧郁地说,“其次我这样做,自己也未必能受得了。您见到的摩西先生,只是一件密封的宇航服;您听到的摩西先生的声音,也是一个转播装置。但是,也许我非得冒次险不可,因为我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把这件宇航服和转播装置留下来。如果不能让您完全信服,我只好冒这个险。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毁灭,然而如果我这样做了,也许您会把鲁尔维克放掉。他与此事毫无关系……”
“放到哪里去?”我喊起来:“难道我抓了你们?您对我胡扯些什么?如果你们想走的话,早就走了,给我讲真话,箱子是怎么一回事?里面有什么东西?您一再唠叨你们是外星人,而我认为你们更像盗窃贵重装置的外国特务组织的匪帮……”
“不,”摩西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们的电站毁了,只有奥拉弗能修复它。他是这个电站的机器人检查员,懂吗?当然,我们早就想走了,但是能到哪里去呢?没有奥拉弗,我们完全孤立无援,而奥拉弗被切断了电源,您又不肯交出电池!”
“又胡扯了!”我说,“要知道摩西夫人也是机器人,这我很清楚!我还知道她也要电池……”
他闭起眼睛摇头,下巴也抖动起来,他说:“奥丽加是一个简单的工作机器人。她是搬运工,挖土工和保留……啊!难道您不知道同一种燃料不总是用在——这我也不懂——用在不同的机器上,例如笨重的拖拉机,还有飞机……因为它们是不同的系统……”
“您对这一切都有一个现成的答案,”我冷漠地说,“可我不是签定专家,我只是普通警察。没有人授权我同坏蛋和外星人谈判。不过,我有责任把你们交给法律,就这些。您既然待在我国领土上,就得由我国管辖。”我站起来,“从现在起您可以认为自己已经被捕了,摩西。我不打算把您锁起来,我猜想这毫无意义。但是如果您试图逃跑,我就开枪打死您。同时我要提醒您,从现在起您说的这一切,也许在法庭上会对您不利。”
“是这样。”他沉默了片刻说:“您对我已经这样判决了,那就听其自然吧?”他从杯子里喝了一口说,“不过,鲁尔维克又有什么罪呢?您没有理由整他……请您把我关起来,把箱子交给他,至少让他逃生吧……”
我又坐了下来。
“逃生……他目前就在这里,为什么要逃生?您为什么如此相信钦皮翁会赶到你们这里?也许他早就埋在山崩下面了……也许他已经被捕……就是飞机,要搞到它也不那么容易……如果您真的没有犯罪,那为什么要这样惊慌失措?再等24小时吧!等警察一到,我就把您交给当局,当局会召集鉴定专家……”
摩西厚厚的嘴唇又抖动起来。他说,“糟了,不行。首先我们无权参加有组织的接触。我在这里只不过是一名观察员。我有许多错误,然而这都是可以弥补的错误……一次条件不成熟的接触,对你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都会造成最可怕的后果……但眼下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探长。我为鲁尔维克担心。他无法适应你们的环境,无论如何你们不能要求他在你们的星球呆24小时以上……他的宇航服也坏了,您已经看到,他没有手……他已经受到毒害……他衰竭的程度与时俱增。”
实际上,我这里说的法律只要求对付摩西夫妇。鲁尔维克在形式上是清白的,尽管他可能也是同谋,但这点我可以闭眼不管。真正的刑事犯任何时候都不会提议由自己充当的人质。但摩西要这样做。那好……要不要把仪器交给鲁尔维克呢?我对那个仪表能知道什么?不过就是摩西说的那些。不错,摩西的话听起来都合乎情理。但是,如果这是假情况的诡辩呢?法律要求我拘留这些人,直到弄清情况为止。这是一件事实,而另一种事实就是这些人想走。就这两件事实,它们绝对没有调和的余地。
“您早先同钦皮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冷淡地问。
他皱起眉头看了我一眼,脸部不停地抽搐,然后他垂下眼睛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
大概两个月前,有足够理由向官方人士掩盖自己工作和自己存在的摩西先生,开始觉察到自己已经有了惹人注意的迹象。他尝试着变换地址,然而这毫无用处,他试图甩掉跟踪者,但也无济于事。后来,就像通常发生的情况那样,跟踪者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提议做一笔双方都能满意的交易——要他在抢劫国家第二银行一事上大力协助,而他们将用不泄露秘密这点来作为对他的报酬。不用说他们要他相信这种拉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照例,他拒绝了,照例,他们坚决地要求,照例,他终于同意了。
摩西肯定地说,他没有其他方法。死亡对他这样的人并不可怕,他们那边的人都会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心理。他在这个阶段甚至可以不特别担心别人会揭发自己:因为他缩减了自己的实验时间,没费什么周折就直接扮成富有的二流子。更何况钦皮翁爪牙关于同机器人接触和作案的供词也未必会被人认真接受。但是,又是死亡,又是揭发,毕竟会使一项巨大的事业有长期停顿的危险,而这项几年前就开始的事业又几乎进行得如此顺利。简单地说,他冒险向钦皮翁屈服了,至于给国家第二银行造成的损失,他可以用纯金来加以补偿。
这笔交易很快就做成了,而且钦皮翁也真的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其实,这前后总共是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钦皮翁又来了。这一次的话题是抢劫装运黄金的装甲汽车。然而现在的谈判有了实质性的变化。狡诈的钦皮翁向这个倒霉的受害者出示了8个证人的证词,这些证词排除了摩西不在现场的任何可能性。他还拿出了电影胶卷,里面形象地记录了抢劫银行的全过程,不仅有三、四个为一笔不小酬金准备坐一段时间牢的暴徒,还有把保险箱夹在腋下的奥丽加,摩西本人也拿着一种加大功率的发生器。当摩西拒绝的时候,他受到了威胁已经不再是让廉价报纸来公布耸人听闻的消息。现在威胁他的是正式的司法上的追究,就是说要完全揭露他的秘密。也就是说让摩西在自己一方完全不利的条件下过早地同人类接触。摩西也像其他许多讹诈下的牺牲者那样,他第一次屈服于钦皮翁时,怎么也没有料到会种下现在的这些苦果。
情况非常糟糕。拒绝意味着对自己的星球犯罪;同意也丝毫改变不了困境,因为现在他才明白,有一只扶手已经卡住了自己的喉咙。逃到别的城市和别的国家都没有意义;他深信钦皮翁的手不只是快手,而且还伸得很长。立即从地球上逃走也不可能,因为运输的准备工作需要10到11个地球日,这个时候他已经同自己人进行了联系并要求在最短期内撤走。不错,他还被迫干过第二次犯罪勾当,但现在这不过意味着增加一笔债务,即追加335公斤黄金,这就是他必须延期撤离的代价。当期限临近时,他骗过了钦皮翁的爪牙,逃脱了。他知道自己的后面有追踪者,也知道欣库斯一伙迟早会发现他的踪迹,因此他只希望能赶在他们的前面。
“您对我的话可以相信或者不信,探长。”摩西结束了自己的叙述,“但是我希望您明白:现在有两种可能。或者是您把电池交出来,我们还能想法逃出去。再说一遍,在这种情况下,您的同胞所受的一切损失将全部得到赔偿。或者是……”他又从杯子里喝了一口,“请尽量理解这一切,探长,我无权以一个活着的人落到官方手中,您要明白,这是我的天职。我不能用我们两个世界的前景去冒险。这个前景只不过才开始。我失败了,但我是在你们地球上的第一个观察员(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这点您能理解吗?探长。”
我理解的只有一点,我办的这件案子真是糟透了。
“说实在的,您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问。
摩西把头摇摇:“我不能告诉您,探长。我在研究同地球接触的可能性,我为接触作准备。具体地说……是的,这讲起来极其复杂,探长,要知道您不是专家。”
“您走吧!”我说,“请把鲁尔维克叫来。”
库西拙笨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用胳膊撑在桌上抱着头想。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是问题的关键。鬼才知道我相信了什么。
我不是第一年参加工作,我能感觉人在什么时候会讲真话。因为人毕竟是人!但如果我相信摩西,那就有可能上当,因为他们对我来说并不是人!
是的,我没有权力相信。相信就是自投罗网!就是把这个无权承祖的责任拉到自己的身上,这个责任我不想承担,不想,不想……
得啦!欣库斯这个家伙不管怎样我是抓定了。对摩西我也不会放过。让国家第二银行遭劫的真相,让装运黄金的装甲车遭劫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吧!就这样。如果这里面涉及到星际之间的政策方针,那就让制订这种方针政策的人去处理吧!
门吱呀响了一下,我全身一振。这不是鲁尔维克,进来的是西蒙纳和老板,老板在我的面前放了一杯咖啡,西蒙纳拿了一张椅子在我的对面坐下来。
“喂,您拿定主意没有,探长?”西蒙纳问。
“鲁尔维克在哪里?我叫的是鲁尔维克。”
“鲁尔维克的情况很糟。摩西正在为他编制什么程序。”他不满地说,“您会断送他的,格列泼斯基,这是野蛮的行为。我看透您了,不错,总共只有两天时间,但我怎么也没有料到您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您饶了我吧!您一直多嘴多舌。亚力克关心的是自己的产业,而您,西蒙纳,不过是休假的书呆子。”
“可您呢?”西蒙纳说:“您关心什么?您关心的是制服上的肩章。”
“对。”我冷冷地说。“肩章,我喜欢肩章。”
“您是个小警察,”西蒙纳说,“老天隔多少世纪才给您一次机遇。这是您一生中的第一次机遇,也是最后一次机遇,是格列拨斯基探长一生最辉煌的时刻!最重要的决定要通过您的手来做出,而您的行为像一个最糟最蠢的……”
“住嘴!”我疲乏地说:“别在胡扯啦!哪怕您能考虑一分钟也好,让我们把摩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