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是个什么鬼东西?被弄烦了的闵苇厉声问到,“吴屿凡你几岁了?”
那架势,根本就是老师在训学生,或者是严母在呵斥败家子儿。
“所,所以说,”刚刚又自斟自饮了好几杯的郎君威幸灾乐祸地笑,“男人嘛,出来混就要带情人,又听话又年轻又漂亮。带什么老婆吗,吴蛋蛋你真是蛋疼!”
那个“疼”字的尾音还没落,闵苇手中刚续上的滚烫的茶水就一滴不漏地泼到了不知死活的郎土豪的脸上。
“啊——!”郎土豪捂住脸惨叫,夸张地仿佛被泼了硫酸一样。
“郎总你怎么样?”“乡非”惊慌失措地去查看他的“伤”。
“苇苇,你怎么就动起手了呢?”吴屿凡是真的生气了,两道浓浓的眉毛竖了起来,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杀气。
“就动手了,怎么样?”闵苇一挑眉,挑衅地看着他。
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男人生气了,哪一次他的生气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上一秒还顶着一张跟她不共戴天的脸,下一秒在遇到她的强硬态度后立刻软下去,生动地诠释着“色厉内荏”的精确含义。
“你对我动手没关系,可是,你竟然,对我兄弟动手。”吴屿凡气得胸部一起一伏的,“你以为你是什么?”
闵苇一愣,这是她听过的,吴屿凡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我是什么?我是你不听话不年轻不漂亮,上不了台面的老婆啊!”
在自损方面,闵苇从来是不含糊的,这并不是一种技巧,而是她真实的想法。骨子里,她是悲观到无可救药的,活到了三十岁,她可以将很多东西看得云淡风轻,但她仍然没有学会悦纳自己。
“原来你知道啊,那你还呆在这里干嘛?”吴屿凡冷笑。
闵苇感觉血液都在极速倒流,她的唇苍白一片。
原来,有些语言真的是刀,一刀下去,虽不至于致命,却也能让人疼到昏厥。原来,吴屿凡的刀也可以伤到她。
她还以为,在她的铜皮铁骨面前,这个男人的三脚猫功夫,是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伤不了的。却原来,只不过是人家从来都没有跟她动真格的,没有使出大招而已。
“这是赶我走的意思吗?”闵苇强行将那要窜上眼眶的泪压了下去。
“是!”
“那索性,就赶个彻底吧!”闵苇咬牙,“离婚!”
“我同意!”吴屿凡脱口而出。
天知道,过去那么多个对吴屿凡嚷嚷着“离婚吧离婚吧”的日子里,她是多么希望他说出个“我同意”啊。
他们的婚姻能维持三年根本是个奇迹,这奇迹来源于吴屿凡的坚持。这三年来,他们似乎无时无刻不在争吵,而后就是她单方面的冷战。吴屿凡不像闵苇那么记仇,他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气消了后就涎着脸一次又一次来哄她。若不是他每一次无条件的低三下四,他们早就完了。
在闵苇的眼里,这段婚姻是早就进入了死局的。没有一点共同语言,互相厌恶互相嫌弃,一看到对方就烦。这样的两个人,有什么必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给对方添堵?分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是她早就认定的事。
可是现在,当那个男人用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看着她,冷冰冰地说出“我同意”时,她竟然觉得心在痛。
这不是你要的结局吗?矫情什么?你解脱了,应该欢呼才对!闵苇安慰自己,却无法让那痛减轻半分。可是,别人都说的那么干脆那么绝情了,这种时候,不能露怯是不是?否则那就不是做手术都敢一个人去,结束以后为了省钱挤地铁回家的“纯爷们儿”“铁血真汉子”闵苇了。
“好的,再见!”闵苇笑,“永远不要再见!”
吴屿凡看着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呼天抢地,一副生无可恋样的发小,并带他到附近的医院上了点药。发家后立马变得身娇肉贵的郎总在医生反复保证“只是个小问题”,并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自我检查后,这才满意了,手一挥,放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的吴屿凡离开。
吴屿凡将车开出了直升飞机的速度,到家门口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距离闵苇离开,不过才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这才略略放了点心。
卖萌示弱,ko闵苇的两大法宝,一会儿要全部使出来,吴屿凡整理了一下心情以及脸部表情,干咳了一声,输入密码,开了门。
客厅的灯没有开,二楼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暖黄色的灯光透了出光。
小家伙看来真的是太累了,想象着闵苇穿着蓝白相间的格子睡衣,睡得毫不设防的样子,吴屿凡的心暖暖的,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加快步伐上了楼。
推开门的瞬间,吴屿凡的血都凉了,空的房间,空的床,空了小一半的衣柜,因为主人走的匆忙,甚至都没有关上衣柜的门。那衣柜犹如张着黑洞洞的大嘴的怪兽,嘲笑着本来打算cos哈士奇,向主人摇头摆尾以得到原谅的吴屿凡。
床头柜上有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吴屿凡看到闵苇写的离婚理由是“夫妻双方已无任何感情”,下面是她龙飞凤舞的签名。
离婚协议书旁边还摆着一本字帖,一本有田字格的,小学生用的练字本,上面是吴屿凡每天晚上在闵苇的威逼利诱下写的歪歪扭扭的“蚯蚓体”。两者摆在一起,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们的差距有多大吗?吴屿凡哑然而笑,而后突然收住,咬着牙,一个大巴掌扇向床头的水晶夜灯,哥本哈根美人鱼跌向地面,摔得粉碎,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死党是件幸福的事
闵苇拉着一红一黑两个大大的行李箱敲开了出租屋的门,待看清楚来开门的郭湘只穿了条丁字裤,用一只手臂遮住上身的两个“重点”时,她的脸比她手中的行李箱黑得更厉害。
“老小姐,你搞什么,想要色(彩缤纷)诱我吗?不好意思,我是异(异型)性(格)恋,即使我是蕾丝,对您那搓衣板一样的身材也没有任何兴趣。”
“我警告你啊,别把你想掐死那个男人的那股怨气往我身上转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郭湘冲闵苇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这什么态度?我刚离婚唉,你不是应该用你春天般温暖的友情来温暖我破碎的心灵才对吗?”
“吴屿凡还没有签字,你只离了一半的婚谢谢,而且,我不管用哪只眼睛都看不到你的心灵破碎了。如果说刚刚给我打电话时你还有那么一点因为被别人当众不给脸而激起的愤怒的话,那么现在,你所拥有的,只是终于飞出囚笼的鸟所具有的解脱感。”
被戳中心思的闵苇懒得再掩饰什么,有些不甘地冲死党翻了个白眼,拉过沙发上的毯子躺了下去,忿忿地说,“晚安!”
看她实在很累的样子,郭湘关了灯,而后,似是自语般轻声说,“三年了,还是没有办法爱上他吗?”
三年前,闵苇准备和吴屿凡结婚时,她周围的人中,替她觉得开心的人有,羡慕她的人有,嫉妒的她的更多些,唯一持反对意见的,就是当时跟她一起住在这个旧公寓里打拼的郭湘。
“闵苇,你不爱他啊,怎么能跟他结婚?”郭湘瞪着一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痛心疾首地责问她,“跟你不爱的人二十四小时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你想过没有?以你的性格你会发疯的!”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什么爱不爱的,爱能当饭吃吗?”闵苇妈听不下去,“还有啊,谁家夫妻是二十四小时在一起的啊,都不用上班的吗?再说了,我们苇苇最坚强了,帮我们家还债的时候都没有疯,现在当上阔太太了倒要疯,我就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了?”
“妈!”闵苇瞪了她一眼让她住嘴,而后冲郭湘笑,那笑容又牵强又凄凉,扎得郭湘的眼睛生疼。
“我会努力爱上他的。”三年前的闵苇说。
“呵!什么爱不爱的!”三年后的闵苇冷笑,“这个词放在我和吴屿凡之间,实在是过于肉麻。”
“好了睡吧,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帮你做。”这种时候,郭湘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睡一觉,也许什么都好了,以往他们闹别扭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即使闵苇有冲天的怒火,也经不住吴屿凡的嬉皮笑脸,三劝两劝就给劝回家了。
“荷包蛋就好。”
“嗯。”
两个为生活奔波了一整天的人,一个占着床,一个占着沙发,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一夜无话。
早晨,闵苇是在厨房中传来的轻轻的锅铲和锅的碰撞声中醒来的。
郭湘背对着她,系着她们刚刚毕业,租下这个旧公寓时,两个人在网上淘来的印有海绵宝宝的萌系围裙。
三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并没有在郭湘的脸上,以及这座公寓里留下任何痕迹。阳台上,大学时暗恋闵苇的男孩送她的那盆龙胆花还在那里静静地开着蓝紫色的小花。
一瞬间,闵苇有她仍然是三年前的她,她们还是三年前的职场菜鸟的错觉。
等吃完郭湘做的荷包蛋,就要花好长时间化妆,然后穿上不怎么习惯穿的高跟鞋,拎上包急急忙忙出门。
到了公司,看每个人的脸色,对每个人都笑得甜蜜,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赚取微薄的薪水,等待那遥不可及的升职机会。
那样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啊,至少,还可以等待,还有希望。不像现在,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希望,所有的锐气,都被那个男人磨去,活成了真正的行尸走肉。
手机屏亮了起来,Big棒的歌声,在这样的清晨,听起来很提神,只是,来电的是吴屿凡,让闵苇一点都没办法轻松。自己就这样离开,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不闹个天翻地覆就不是吴屿凡了。那张离婚协议书,早就被他撕掉了吧?自己将它留在那里,还真是多此一举呢。
想着接了电话就只有吵架,那今天一天都别想有好心情,于是闵苇挂断了电话。查看手机时,惊奇地发现未接来电有四十多个,全部来自吴屿凡。因为铃声调得太小的缘故,她竟然都没有听见。
从她离开后的一个小时开始一直到刚刚,每一个小时都有未接电话的记录。那么,那个男人是一晚上都没有睡了?闵苇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干嘛笑得那么猥琐?有人给你发你饭着的美少年们舌吻的照片了吗?”郭湘将荷包蛋盛进两个小碗,端出来放在餐桌上。
“大姐,大清早的你能不能不开那么重口味的玩笑?实在太对不起您老的这副贤妻良母样。”
“好了别贫了,快过来吃,时间不早了。”
“我都没有洗脸刷牙呢。”
“那还不赶快去!”郭湘怒,将碗重重顿在了桌子上。
“喳!”闵苇做了个太监跪安的动作,迅速闪进了卫生间。
吃完早餐郭湘坚持要洗碗,闵苇坚持要她留到晚上再洗,两个人坚持的结果就是郭小姐完胜闵女士。
“又不要你洗,什么时候洗有什么关系?”郭小姐瞪闵女士一眼后将两只碗摞在一起,端进了厨房。
做过离子烫的又长又直的发,简单的白色T恤,黄色的海绵宝宝围裙,那背影,熟悉得让人眼眶发酸,那是,她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光。
闵苇走了过去,轻轻环住郭湘的腰,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为什么我不是男人呢?这样我就可以娶了你!”
“干嘛要娶我啊?”
“你多好啊!”
“我那么好你当年还不是抛弃了我,义无反顾地投向吴屿凡的怀抱了?”
“那是当时太年少,如果上天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一定会……”
“一定会怎样,说啊,我这儿正感动着呢。”
“说真的?”
“嗯?”
“看着你那张忧国忧民的脸我还真的说不出“我爱你”这样的话,太,恶心了。事实再一次证明我是不折不扣的异性恋者。”
“事实证明你就一花痴,当年是被吴屿凡的美貌诱惑了,现在看腻了,就要跟人家离婚,你个始乱终弃,没有节操的闵世美。”
“我是女的好不好?你那什么破比喻,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吵吵嚷嚷着,两人换好衣服出门。
七厘米五的高跟鞋穿在脚上,稳稳当当的,再也不会崴脚了,所以你看,时光,到底是留下了痕迹的。
“蛋蛋呀,你在干什么?出来玩吧!”用一夜时间养好了伤的郎总又寂寞了,开始召唤他的小伙伴,“我在“鹊桥”哦。”
意味深长的“哦”字让吴屿凡一阵烦躁,那个四处留情四处留种的家伙,以为自己跟他一样啊,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男人和女人之间,难道就只能有一种关系?朋友不可以啊?知己不可以啊?想到这里,吴屿凡心虚了一把,他和方蓉蓉,说是朋友或者知己,有点装了啊。
吴屿凡的周围,多的是想投怀送抱的女人,但自打结婚以来,不管遇到怎样的诱惑,他一直恪守着底线,他是真的,想和闵苇好好过。
闵苇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恋爱时吴屿凡就已经领教过了。
有一次,她来他的办公室找他,正遇到他在跟他的女秘书交代事情,那妖娆女子的傲人双峰有意无意地蹭着吴屿凡的背。推门进来的闵苇见此情形二话不说,脱下鞋子砸向吴屿凡的脸。
“是那个女人挑逗我的,我都没有搭理她。”挨了好一顿胖揍后,吴屿凡委屈地说。
“可你也没有推开她。没有你这种贱男人,就不会有那种贱女人。”闵苇咬牙切齿地说。
简单的办公室暧昧都让闵苇大动干戈,如果是外遇被她发现的话,离婚都是小事,以她那种不按常理出牌,歇斯底里不管不顾的性格,阉了他或者跑去他老家刨了他家祖坟的可能性都有。反正就是怎么痛快怎么解恨怎么来,怎么最大可能打击到他怎么来。
他还真是怕。
只是,那是她是他老婆的时候,现在,人家都觉得“夫妻双方已无任何感情”,带着行李跑路,打一晚上的电话也不肯接了,绝情的让人心寒,那他干嘛还要守着她给的清规戒律呢?
“我马上到!”吴屿凡说出这话的时候,感觉存在于他脑海里的那个长着审判者的威严的眼睛,高大成个神祇的形象的闵苇迅速矮了下去。
哼哼,小样儿,我要是不觉得你是个什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吴屿凡想着,报复成功的爽快感油然而生。
“鹊桥”听着土气,甚至有是个拉皮条的场所的嫌疑,实际上是个高档的会员制私人会所,光每年那昂贵的会费就足以让好多人望而却步。在那里的老板娘方蓉蓉认识吴屿凡以前,其实有个很高雅的名字;叫“星辰的尽头”。
“你什么时候来呢?我是在鹊桥苦苦等待你的织女。”收到方蓉蓉这样的短信时吴屿凡有些莫名其妙,当他再一次去“星辰的尽头”,发现那里被改成了“鹊桥”时才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
☆、她的妹妹不好惹
吴屿凡驱车赶到的时候,郎总已和他上次带的那个“马子”在“鹊桥”恭候多时了,跟上次不同的是,他们的旁边,多了个笑盈盈的老板娘方蓉蓉。
四个人的饭局,没有了一脸不耐烦神色的闵苇,实在是和谐极了。两个□□的(妆化的美也是美啊),嗲嗲的,笑得妩媚的女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女人嘛,就是要爱笑,爱撒娇,小鸟依人的才对。
当年,清纯的乡下少年吴屿凡刚刚奋斗来自己的小小王国就遇见了闵苇,一见钟情,再见死缠烂打,很快抱得佳人归,过起了二人世界。闵苇管他管得狠,他去哪儿都跟着,让他根本就没有去鬼混的机会。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发小的话还是很对的,出来玩带老婆,纯粹是蛋疼,带着情人多好啊。
趁着酒意,吴屿凡心猿意马地多看了方蓉蓉几眼,对方在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时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撩人的丹凤眼里波光潋滟,是个傻子也能懂的情愫。
“凡哥不是每次出来都带着嫂子的吗?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