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这样深沉。
时间好像静止一样,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江嫚的哽咽声,烟头不知不觉燃至了长风的指尖,微微烫了他的手,他长呼了口气,伸手抖落了指尖的烟头,对江嫚的泪眼他没有一丝怜惜,翻转着沙漏,看着蓝色的细碎的沙子一点点漏下,眸光里有什么一晃而过,他继续翻转着沙漏,想了好一会,他咬牙继续开口,“你们那一代人不是最喜欢看《射雕英雄传》吗?”他不理会江嫚的错愕,“包惜弱和完颜洪烈的纠葛你还熟悉吗?完颜洪烈为了得到包惜弱,借用官兵的手杀了杨铁心。”
语毕,是一阵寂静。
他满意地看着江嫚地眼慢慢睁圆,挑高一边的眉脚,他以一种玩味的神色看着柔弱状的江嫚,轻扯了嘴角,他一手继续翻转着沙漏,看着它们疲以奔命,“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江育仁的车祸,会不会和他有关?只有江育仁死了你才能嫁给他,那时的车祸哪有现在这么多!”他叹气,哪有那么多是巧合,他死了妻子,你就死了丈夫!毕竟,以他的能力要一个人消失太简单不过了,”他收回了放在桌上的手,狂肆的笑着,“哈哈哈……我想着你就是现实版的包惜弱,夜夜睡在可能是你杀夫的仇人身边,我就想笑,真是报应啊。”
江嫚听着魏长风的笑声,开始无法克制的发抖,她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她不断地哭着,身子一软,无力的滑下了沙发,颤抖着犹如被*摧残过的花朵一样,她匍匐在了地上,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了漫天遍地的红色,她将冰冷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蜷曲的黑发散落在她的额前,终于崩溃的绝望从她口中漫溢出来,她痛苦的低伏着哭泣。
她想起来江育仁出了车祸后,她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漫天遍地的红色,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再后来,她没了工作,一个人带着夜风生活很辛苦,就在她快绝望的时候,是魏公培伸出了援手,他娶她,答应对夜风会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培养她出人头地,她决定嫁给他,不为自己,夜风要上学,她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只是却是她害了她,早知道,她当年说什么也不会嫁给魏公培啊!
她想起了自己决定嫁给魏公培的时候,母亲当时的眼神,她只是越过她看向了别人家的屋檐,那眼神里是无奈和不舍,“后妈不好当啊!”是她低低的叹息。
她当时不懂,以为只要对他好。一起生活了这些年她终于知道了,给长风做后妈,哪怕她想把心给他,他也不会感化。
他说的这些话,无疑在她淋血的伤口上撒盐,痛不欲生是她此刻的心境,他恨她竟然不惜诋毁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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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风再也不看伏在地上的江嫚,他慢慢地靠在了椅背里,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轻轻地摇晃着皮椅,发出吱呀的声响,冲淡着空气里江嫚微不可闻的抽噎之声,时间在这一瞬间仿若静止。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里,寒意依然笼罩着书房,彼此都沉浸在回味的往事里。
“长风……”
很久以后,轻微的震动搅乱了宁静的空气,江嫚轻轻地唤着长风,她跪起了身子,背对着光跪在地上,语声里带着巍巍抖抖的颤音,迟疑地扬起头看着闭眼躺在椅上默不作声的长风。
闻言,长风睁开了漂亮的眼睛,剑眉微敛,他移眼看向了江嫚。
她背着橙色的阳光,那张精致的脸庞影在阳光后,光影斑驳的脸上穿全是纠结的痛苦,她的看向他的眼神确是空洞洞的,透出了一股无奈的绝望。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的是我,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夜风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你想我死,我也愿意,只要你放过我们夜风,我不能对不起他爸爸!”最后一句她掩上了面,声音哽在了喉间。
他抬眼定定地看着匍匐在他脚边的江嫚,暗红色的地板衬着她那一袭绿色的颤抖的身影,就像萧风过后,那一片吹落枝头的绿叶在地上盘旋打转,孤苦无依。他转过头,磨了磨牙齿,脸部英俊的曲线慢慢开始僵硬。
她求他放过夜风,她跪在地上求他放过夜风,他想起了母亲,曾经也是这样跪在地上苦苦求着魏公培……他的牙齿忍不住咬地咯咯作响。她不知道,夜风是他活下去的希望,是他呆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牵绊,他爱她,今生也只要夜风,娶丽姿只是暂时的,他一定会娶夜风,可她却求他放过夜风,怎么可能。
“求你了,”江嫚低低地哀求。
他正起了身,沉下阴郁地脸,伸手将桌上的沙漏狠狠地往桌上一贯,“我想,你大概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同心锁给了夜风,无论我娶她还是不娶她,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说完他忽然起身,顺带的弹着自己身上的褶痕,绕过了书桌,他笔直地站在了江嫚的身旁,凝视着她泛红的双眼,和夜风相似的脸庞,他闭上眼深深的吸着气,阻止着两张脸在他脑海里重叠,扩张的鼻翼隐隐地跳动着,再次睁开眼,他露出嫌恶的表情,挑高了半边的眉毛,“至于你,我不要你做什么,你依然可以做你的阔太太,但是以你的性情,听了我刚才所说的事情,以后的你,就会活在痛苦的回忆里不可自拔,这就够了。”
他弯下了腰,单手扣上了江嫚孱弱地肩膀,故意忽略着手掌下颤抖的身躯,刻意的压低着他低沉的声音,“看在夜风的面上,我本来不想难为你,是你自己找来的。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不肯罢休的,不忘添上一句,“如果今天的事情,你对夜风透露了一个字,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说完他满意地看着江嫚眼底的惊讶和无可奈何,他收手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抬腿利索的越过她,往门口走去。
片刻之后,砰……是他摔门的响声。
江嫚直直地看着那被甩地来回晃动的门,看着魏长风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客厅的尽头,她无力的靠上了沙发的脚。
痛,深入骨髓却又无可奈何,泪眸中有了了然,原来她舒适平静生活的背后,是夜风委曲求全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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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的别墅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些年,周围陆续建了高楼大厦,独有魏家的花园别墅相嵌其中,有些不伦不类,大门口就是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的对面都是弄堂,夜风闯过马路向旁边幽深的弄堂里走去,这个弄堂是上街的捷径,它的一边是条宽宽的运河,还有一边便都是民风古朴年代久远的老宅,大概还是清末遗留下来的房子,夜风靠边走着,走过一家高宅大院,修葺地高高的围墙,围墙边爬满了绿色的藤生植物,绿意盎然,高高院头上伸展着粉红色的蔷薇花,和古老的宅院相映成辉,说不出的诱人。
夜风留恋的看着,正映了那句诗,“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弄堂里避风的角落里,闲散着坐着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阳光下晒着太阳。夜风每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心情就很感动,能有个人和自己走到迟暮之年,一起晒晒太阳,说说家长里短,真好。弄堂的地上,是用青石板铺就的,高高低低的,缝隙里探出了柔嫩的青草,夜风停下了脚步,微微仰头看着爬满了墙的蔷薇花,她伸出了手,将那明明浅浅的阳光放在了手心里轻轻地晃着。
如果爸爸还活着,她和妈妈一定不会这样子生活了,她有些感伤的看着那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心情也变得低落。
无意识地伸手放入口袋,她才发现手机不在口袋里,低头翻着包,也没有,手机没有带出来,她回头望望弄堂的出口,手机没带出来怎么和哥哥联系?垂下眉头又折身回去,她有些懊恼,白走了这许久的路程。
远远地,弄堂的出口处,有辆熟悉的黑色的轿车一晃而过,她疑惑地皱了下眉头顿住了身形,那车好像是长风的奥迪A8,在这里,还没有第二辆这样的车。他现在是回家吗?长风白天从来不会回家的,难道他忘了什么?回来拿的吗?将眉间的褶皱紧紧压在了眉心,她沿着高高低低地青石板,加快了脚步,如果真是长风,家里只有妈妈一人,她有些担心长风和江嫚会有什么不愉快,到时候妈妈又要低眉顺眼地隐忍了。深吸了口气,心情竟像这空气当中流淌的气温一样,乍暖还寒,担忧悄然而至。
待她走出弄堂口的时候,果然大门口停着长风黑色的奥迪A8,那般肆无忌惮,张扬跋扈地停在马路上,车里空无一人了。
夜风隔着马路看着对面的家里,院门大开,甚至还看见了院里的盆景,于是她连忙穿过了马路。大门开着,她走进了院子,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鞋底软软的,像芭蕾舞鞋似的没有一点响声。家里的大门更是敞开着,一路进去,家里寂静地没有一丝声音,如果不是长风的车子停在外面,她倒要怀疑屋里有没有人了。
夜风在门口换鞋,走了进去,她看着一路敞开着的门,四处望望,正想上楼,她听到书房里传来了长风的声音夹杂着妈*声音,关着门,她又距离的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于是她朝书房走了几步,她听见江嫚的哭声,她一惊,想听的真切,忙向储藏柜走去。储藏柜和书房仅一墙之隔,又是用木板格挡的,所以只要呆在那里就会听到书房里的事情。她轻轻地推开了门,也没有开灯,就站在了黑暗中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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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己站立多久,听了多久,她只觉一阵心慌,脸也热辣辣地烧起来。江嫚的哭声穿到了她的耳里,她才幽幽地恍过心神来,她的眼眶忍不住温热起来。他要她的人,她的心都属于他,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妈妈,此刻魏长风说他不爱她,他不爱她……
夜风颓然地闭上眼,她捂住了嘴,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发出了声音。极力抿紧了唇,她悄悄的从置衣间里退出来,连门也没有关。
她的眼眶红了红,赤着脚步上了楼梯,闪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趴在被子上,泪水到此刻才如决堤的洪水,汩汩地流出来,妈妈都知道了,这个家里她还能再呆下去吗?
他说他自由安排,她不要做小三,决不!
想到这里,她擦了泪,抿紧了唇,猛地起身,拉开了抽屉,一股脑的将她赞的钱都取了出来,塞进了背包,泪水一直顺着脸颊留下来,湿湿热热的,难受极了,她赶紧背好包,抓起了桌上的手机,悄悄的迈下楼来,侧目看着紧闭地书房门口,里面静悄悄地没有声响,她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边,换上自己的鞋,往门外走去。
看着脚上的鞋,她的鞋真好,像芭蕾舞鞋一样,牢牢的吸附在足底,贴着地面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她一步一步地*台阶,跑到院中,在径直跑出了大门。
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她便用手不断的按住眼睛,她茫然地回头看向了窗外,看着铁栅栏围起的花园和房子,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离开了它,她能到哪里去呢?天大地大却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她靠在车窗上,眼神无力的看着外边。
“小姐,你上哪里?”前方传来司机的询问声。
夜风茫然地看向他,而后低头一阵沉默,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司机还在询问,她看着手里的手机,轻轻地婆娑着不说话,半个小时前,她还满怀欣喜地出门,她本来是回去拿手机的,却不料会听见长风和妈*说话。
她想起来了,妈妈放张*假,还让她出去,原来她是要避开她,单独和长风谈话。她是故意支开她们的。
夜风紧紧的握着手机,她从来没有听过长风用这样的语调和妈妈说话,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大都沉默不语,却不知道他背着这样的恨意,她想起从前,他不要她叫他哥哥,却还将她带在身边,他说他带她只为了……
“小姐”,司机继续喊着她,“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她想起来她还要去赴约,回应着司机的疑惑眼神,“去百盛。”她说。
她失神地看着手机,视线游移着。
出租车的司机见她心情不好,便开始和她说话,和她说着昨天哪个路段出了车祸,肇事司机没用半小时就被抓了。
“这么快。”她无意识地接了一句。
“嘿,现在哪个路段都有探头,无论出了什么事情,只要一调视频,看到清清楚楚,逃也逃不掉。”
夜风惊愕地抬眼,坐直了身体,她张着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路况,每个路段都有视屏,无论她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她眼底透出了微微的惧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怪不得魏长风说她这辈子别想离开她,她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她的呼吸,捏着手机的手心里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再睁眼,前方耸立的高楼上,百盛大楼近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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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地站在上岛咖啡的店门口,夜风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心里困惑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以为他们瞒的很好,只要丽姿进了门,长风不会再这样在家里堂而皇之的睡到她的床上,她以为只要妈妈不知道,她就不会痛苦。
可是,妈妈知道了,她全知道了,她这几天一定很难过,要多大的定力才能忍住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她和长风对立,她绝不是长风的对手。
有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她没有意识地回过了头,身后有双精明世故的眼睛,此刻眼底里泛着温柔,面上有些迟疑,“是夜风吗?”
她点头,想笑,嘴一牵动,泪水却扑朔而下。
“怎么哭了?”
她慌忙的擦去眼泪,连连摇头。
“来,我们去里面坐一会。”他伸手拉住了夜风的手,推门进了店里,将她安坐在椅上,“出了什么事吗?”
夜风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很久她才抬头看着他,“哥哥,你带我走好吗?”她的泪珠不断的滑下,“我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没有脸面再呆在A城了,你带我走,好吗?”
是俊杰靠在桌边,双手抱胸,疑惑地看着这个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妹妹,他没有说话。
夜风看着他的事情,撇了撇嘴,“我惹了一个我不该招惹的人,我走不了,我知道我前脚走,后脚就会被人抓回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是俊杰为难的看了眼江夜风,眉心紧锁,他只不过想见见她,怎么会这样复杂,带她走好像不妥当吧,“舅妈呢?她不是……”
夜风打断了他的话,“算了,哥哥,你走吧,如果有人来找你,你就说不认识我。”说完,她从椅上起身,匆匆地想离开。
是俊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可以跟我走,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夜风点点头,是俊杰放开了她的手,而后他抬头看了眼四周的环境,了然于心,“我的车停在隔壁的地下停车场,我去取车,你呢,到门口去打的,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就下来,我在前面等你,记住我的车牌号。”他说了一串数字。
夜风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是俊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远远地就看到了夜风,他的车慢慢地驶过她的身边,在一个视频的死角,他停下了车,夜风机灵地飞快打开了车门,钻进了车里。
是俊杰继续往前开,“蹲下去,”
夜风连忙从椅上滑下去,蹲在了仪表台和座位之间,是俊杰将自己的大包斜靠在她的身上,这样一直到上了高速。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好了,可以出来了。”
夜风蹲的脚都麻木了,听他这样说,她才爬上了座位,“嘶。”她皱着脸一动都不敢动地缩着腿。
“麻了。”
“是啊!”夜风点头。
是俊杰从镜子里看了眼夜风,便看向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