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扔,只会有一种意外,刚扔出去,突然一阵强风刮来,把它吹回向阳峰,或者把它吹到对岸,摔在石头上,那就很难说了。”何青屏双手比画,“最里是棉花套,拉上塑料袋,袋里会留下空气,拉上皮革袋,又留下空气,这两层就像充气救生圈,又是掉进水里,减震效果非常棒,关键是,谭家不藏瓷器,纸质的东西在这种保护下,摔多少次,也不会坏,只是一般人不会这样冒险。”何青屏看着他们,产生一种从没有的愿望,特别喜欢众人拧成一股绳做事情的样子,“归功于张松观察细致,不仅是绝壁,还回凹,只要扔出悬崖,就能掉进河里。”
“姐夫,拿出来看看吧,再让我紧张一下。”小梅蹲他跟前。
“等人到齐,再看。”何青屏不知道为什么,总惦着谭诚金,或许他为祖坟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第85章 脚印
由于的士抛锚,谭诚金背着遗骨赶到宾馆时已近傍晚,体恤扣子全解开,鞋和裤子沾满泥土,像个逃难的。
何青屏递烟,夏冰洁送水,张松接包,小梅好奇地上下打量。
谭诚金微感意外:“我又犯错了?”对他们的热情没底。
“挺有自知之明,犯了什么错,老实交代就好。”小梅随口接道。
“大哥,这谁家美女呀”谭诚金见何青屏笑而不语,顿觉放心。
“说谁美女等于骂人,懂吗?”小梅拎他带来的大背包。
“骂人?那我道歉,你实在太丑。”谭诚金拿她与夏冰洁对照,“迟到不能怪我,也没法怪司机,谁都不愿摊上。”认真解释惹来一阵哄笑。
“唯一的错,你不到,小梅没法看那些东西。”何青屏提正经事,“她辛苦从水里捞起,却没机会看。”向他表明谁都没动过坟里的东西。
“等我干嘛?”他琢磨众人表情,“真没看?那赶紧,已经对不起小梅了,看这几位老祖宗到底爱不爱我。”转圈满屋搜索。
夏冰洁从柜里拎出皮革袋:“我猜,那红布包里是字画。”
“觉得不太像,时间匆忙,随手按了两下。”谭诚金接过袋子,蹲下拉开,“第一个是高祖,是只黑布包,好像能防水,布还挺筋道,有些重,跟上次手感完全不一样。”
其余人围袋子蹲下,何动手拉开里面的塑料袋,张拎出棉花袋。
“小心,这次又有一只镯子,是高祖奶坟里的。”谭诚金双手兜住袋底。
何青屏见棉花袋略微湿润:“幸亏浸泡时间不长,渗满水,就真沉底了。”小心地打开拉链,露出黑包和几乎褪尽红色的布包,他四下按按,又抓握几下,“肯定不是金砖,知道是什么吗?书!”
“啊!”谭诚金一屁股坐地上,差点带倒身边小梅,眼里充满沮丧,“藏破书干嘛,文化人真是太要命。”
夏冰洁和小梅也一脸失望:“姐,只好捐给希望小学了。”
何青屏从棉花袋里摸出那只镯子,毫无杂色,通体翠绿,像大户人家青砖墙头的老青苔,镯内有一行小字,一时看不清楚:“毕竟还有镯子,没白辛苦。”递给谭诚金。
“原来蓬头垢面的,在裤子上擦过,才有点亮光,这能值几个钱?”他欲递给张松,半道被小梅抢走。
“小梅,别乱抢,掉地上怎么办?”夏冰洁埋怨。
“姐,它只有你戴,给你抢的。”小梅不以为忤,往她手上套。
“又不是打扫战场,抢到就归你呀,这是人家的东西。”夏冰洁接过。
“我说,这东西只能归你,我一个大老爷们,胳膊这么粗,没法戴,不过比上次那只好看。”谭诚金心想你喜欢,大哥还能给些钱。
“小洁,你把它收了。”何青屏对谭诚金说,“让你稳稳心,这镯子给你五万。”忍不住想补偿他。
“大哥,你别可怜我,用你不少钱了。”谭诚金与上次分开前明显不一样,也许被女人整得心有余悸。
“可怜你什么?它值这么多钱,当着大家说清楚,钱,不一下给你,先给一万,把祖宗安葬好,出去转一圈,其余的,等我们到了县城,找好项目,算你入股。”何青屏一改以往嫌麻烦的风格。
“大哥,我啥都不说了,明白你的意思,我盼的就是这个呢。”谭诚金眼泪唰地下来,“大哥,我妈出事前两天,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何青屏心头一震。
谭诚金任泪水横流:“我妈……说:旧坟刨了,你能把新坟修得这样好,就不担心你爸你爷埋怨了,我只担心你,钱,说不定反倒害了你,不如与你何哥一道,多学学,去做点正经事,也才不浪费老祖宗留下的阴德。”一时泣不成声,从夏冰洁手里接过毛巾,“当时,我还不知道上当受骗,还想着远大前景,不耐烦地跟她吼,我妈就一个人坐门槛上掉眼泪,第二天,我去找那几个女人,没想过要动手,找不回来钱,没脸回去见我妈,没法跟列祖列宗交代……你给我的钱,就几天,全败得精光,才想起我妈的话,当时恨不得找地方一头撞死……在拘留所里那几天,想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学,可不曾想,妈却走了,看着我妈……的遗体,我连杀了那些女人的心都有。大哥,我都嫌弃自己,求你了,你别嫌弃我,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向我妈和祖宗们赎罪的机会!”呜呜的哭声像炸开的刺,刺着每个人的神经,更刺着何青屏的内心和良知。
“你大哥已经为你考虑好了,所以要放下内心包袱,从头再来,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才是你祖宗愿意看到的。”张松见何青屏面色凝重,便出言开导。
“张哥,你说的是,那晚你们离开时,知道大哥对我不满意,可当时人是飘的,被几个女人围着一转,更加天旋地转,不知高低深浅,在里面我想清楚了,其实,那就是我和大哥两种不同的为人,大哥,我不笨,我能学会的,你说句话呀!”谭诚金几乎要下跪,被张松用力扶起。
何青屏跟着起身,指指床和椅子,盯着谭诚金的眼睛:“有一句话要送给你,生活不是表演,不需要彩排,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可以有机会重来。”摆手截住他的话,“知道你幸运在哪吗?是你拥有两处祖坟,所以,我们至今仍然来往,这就是你妈说的祖宗阴德,刚才我说找项目,这是什么?因为我的看法跟你妈一样,但这次不会再让你败光,要让你妈和你祖宗为你感到骄傲,再重申一次,你再没有祖坟可刨了,这一生也许只拥有最后一次机会,如何把握,全凭你自己。”
“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绝不再放过。”谭诚金用毛巾擦眼泪。
“张松,你在清风坝投资餐馆的事提醒了我,每到一处,应该留下我们的脚印,事多,忙不过来,那就让别人去忙,为的是照顾好跟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诚金老家和小洁老家如有好项目,你随时决定参不参加。”何青屏看看小梅,再转向谭诚金,“我再给你一个承诺,在你老家的投资如在百万内,那用你的四万元,可以占20%的股份,项目由你负责,我们只是偶然来转转。”
“大哥,我明白了,太谢谢了!”谭诚金接过张松递来的香烟,颤抖着为他们点火。
“姐夫,你真想在我们老家投资?”小梅没到过螺旋峰,自然对谭诚金的经历感受不深。
“下午出来时,跟你二伯和你爸提过这事,但与你没什么关系。”何青屏笑着说。
“我不是也跟你们一起出生入死吗?”小梅急了,拿眼神询问姐。
夏冰洁问:“留老家还是跟我们一起走?你选吧。”
小梅一把抱住她:“你怎么不早说?当然跟你们走,老家的项目还没影呢。”
“跟你爸已经说好了。”夏冰洁举起镯子,“我戴五万的镯子?总觉得这太贵重。”
“让你戴,你就戴,只要你喜欢,别管贵贱。”张松看成色,镯子怎么也值二十万。
“戴着它,不敢一个人上街的,成心招人家来剁手。”夏冰洁用衣服擦拭,愈发翠亮,喜爱顿生。
“没这么夸张,一镯顶十金。”何青屏对张松说,“你的军刀呢?”示意他们开包,拉夏冰洁进浴室耳语,“它至少值三十万。”
夏冰洁下巴眼看要掉下:“那他不亏透了?”
“他拿去卖,顶多卖一万,你要不信,你还给他,让他试试。”何青屏感觉那个承诺让自己轻松。
“以为我真傻呀,他不亏,那我们就亏,只要你觉得合适,我就戴,站这干嘛?”她用镯子蹭脸颊。
他拿起香皂沾点水,往镯子和她腕上涂抹,轻轻地为她推上:“就干这个。”想它跟蛇精镯子比较,可能还是便宜不少。
“真不懂要这么戴,漂亮吗?”她扯下毛巾仔细擦拭。
“还用说吗?”他拉她出去,发现他们正盯着自己,见两个包均已打开。
第86章 破书
“这次真没字画,是书不说,还是破书,幸好红布包里的都有封面,学我爷也行,至少弄张画糊下面,看着也像回事。”谭诚金面含愧色。
张松向何青屏递个眼色:“这次,我是不要,就看你,干脆找秤称称,论斤收。”
何青屏挠挠脑袋,走到书前猫下腰:“建议不错,收回去,摆我那只破书柜上,破书破柜,挺搭,添点文化气息。”
书原来是卷着的,三、四册一卷,每只包里三卷,首尾纵向排列,里层用白色棉布包裹,再用红色或黑色的防水布缠紧,有三、四层之多,圆圆的像一只筒,接口处有破裂的蜡封,阻止棺内湿气渗入。
“哎,还有书虫。”何青屏拿起黑布包里一本无封面的,页面焦黄,手感润软,很像小时候看的旧版《三国演义》连环画,轻轻抖动,落下不少粉末,担心触手即破,“估计在书柜上都站不住,得一页一页翻开晒,把虫子晒死。”
“受潮后不能暴晒,容易脆化,曾听人讲过,防虫可以用芸香,效果如何,不太清楚,反正得花大功夫。”张松也拿起一本,“这谁都看不懂,像天书,有狗有虎,又像老黄历。”
何青屏接过,见残破首页上写着《论演禽相法》,除十二生肖图外,还有其它动物图,搞不懂写的什么。
谭诚金躲远远的,不再往书边凑合:“大哥,你就全拿走吧,不然我背回去,还得找收破烂的,收新书才一块钱一斤,豆腐搬出肉价钱。”手指墙边遗骨袋子,“抠,真抠!”
何青屏又拿起一本有封面的:“再抠,也要好好安葬,你估一下,这些书多重?”
“大哥,你就别逗我了,算十斤,好意思收你十块钱?”谭诚金抓起桌上烟盒。
“好歹是祖坟里出来的东西,真当破烂,也对不起你祖先,我就当收件玩意摆那看着玩。”何青屏从未关注过老书,不知道行情,只是按照张松眼神提醒,觉得留下再说。
“大哥,你真要?可不好保管。”谭诚金挥手驱烟,仿佛要赶走霉运似的。
“流传几百年,就看这份上,给你出个好价,一千块钱一斤。”何青屏想有空得好好钻研一下。
“姐夫,你有钱没地方花,那给我和我姐。”小梅不乐意,买书虫花一万,觉得疯了。
谭诚金意外惊喜:“大哥,你真不要可怜我。”
夏冰洁跟何青屏在一起学会冷眼旁观,心想莫非它们很值钱?说:“要也行,正好要整理板房,再找一些木板钉几个柜子,不用上漆,刨光就行,歪歪扭扭的能站住,跟这些书更般配。”眼神提醒小梅不要插嘴。
见何青屏撂书,她蹲下帮忙,张松取出红布包里的书递给他,发现每一本书名都一样,竟是一整套。
何青屏瞟瞟书名:“分成两撂,那红布包里的单独一撂。”向张松递个眼色,“要不分你两本?”
“不要,我那些瓶罐都没地方摆。”张松看着正跟小梅说话的谭诚金,一口回绝。
何青屏又对谭诚金说:“要不你留两本?”
“按你刚才说的,两本得一千块钱,一千块钱,到地摊能买一百斤书回去,你别惦记我。”谭诚金心说拿这一万块钱,把家好好收拾一下。
“好吧,先找东西包一下,再用包装好,一年后,说不定我也是古风遗韵的文化人,如假包换。”何青屏对夏冰洁说,“把中午剩的钱给他,有多少,先给多少,让他自己数清楚,一共六万,看缺多少。”
“大哥,你是真豪爽!”谭诚金不再推托。
“还是那句话,剩下的投资,祖坟是再也指不上。”何青屏起身把一撂书放桌上。
夏冰洁从包里取钱:“除了房费,全在这,一万三。”
何青屏说:“最好连夜往回赶,让祖宗早点跟你爸妈团聚。”
谭诚金把钱塞进包里:“大哥,我还出去旅游吗?”
“去,别超过七天,花钱,别超过五千。”何青屏环顾四周想找包书的东西。
“我这就走?”谭诚金起身拎包。
“你本来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小洁说这温江风景不错,正好陪你张哥散散心,他郁闷着呢。”何青屏把第二撂书抱到桌上,“顺便把这些旧布扔楼下垃圾筒里。”
谭诚金从张松手里接过旧布:“张哥,替老祖宗道声歉,对不住!”
“在所难免,别记心上,一路当心,别把钱整丢了。”张松的心思全在书上。
夏冰洁给谭诚金一只塑料袋:“水和面包,估计半夜就能到家,到了,别忘发个短信。”
“都记下了。”谭诚金背起遗骨,嘀咕着朝门口走,临出门对小梅说,“妹子,我没那意思,你是真的漂亮。”
小梅说声再见,仰面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神一样的过程,鬼一般的结局。”
“别发牢骚,总算收到一只镯子。”夏冰洁抬起手,觉得腕上添了不少份量。
“那偶然借我戴几天。”小梅爬起来商量。
何青屏与张松相视一笑:“小洁,她要喜欢戴手饰,等会出去给她买条项链。”
“不要,几百块的东西,像假的。”小梅嘟着嘴。
“那就买贵的,不超一万就行。”何青屏发现她特别要强。
“逗我?我又不嫉妒姐。”小梅盯着桌上破书,恨得牙痒痒。
“不能这么惯她,让她把一万块钱存起来。”夏冰洁到桌边翻书。
“姐,真给一万!”小梅转怒为喜,有些不踏实,缠着她要准话。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并没在温江游山玩水,于下午4点直接赶回凤凰城。
经过清风坝时,他们到餐厅楼上帮小梅收拾房间,搭上临时铺,又为她添些日常用品,送过张松,再赶回家中,何青屏来不及跟汉堡亲热,插上电源,上网查看与古书相关的信息。
“姐,这狗也太大了吧?”小梅站在隔离门边,跟扫晒台的夏冰洁说。
“宠物狗小,养来干嘛?它能看家护院。”夏冰洁扫完地,又给花浇水,来回从汉堡身前经过。
“这上面有什么好看的,老楼,跟我想象出入太大。”小梅伸手摸汉堡,见它扬头,吓得退出老远。
“你懂什么,背回来的那些书,就需要它盯着。”夏冰洁看她满脸不屑,拉她进屋,“身边一直有人,没好提醒你,今后得懂些规矩,你哥他们聊正事,不要随便插嘴,在餐厅上班更得注意,张松是老板,得尊重,不能没大没小的。”
小梅回忆表情:“我好像只插过一、二句呢,花那么多钱,买些破书。”
“花多少钱,这个不用你过问,书破不破,有价值就行,人在外,要学着适应,不能由着性子来。”夏冰洁拉下脸。
“姐夫,你看我姐,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小梅坐到沙发扶手上,看他在忙什么。
“觉得你姐说的不对?”他刚读完古籍善本的介绍,又到佳缘公司的网站上查找医学古书,点开精品中的书法字画,跳出一些字画图片,另有两套古书,其中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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