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已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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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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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皓又朝金爷笑了笑,“全哥,你慢慢喝,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握了一下金伟全的肩膀,那力道拿捏得当,轻一分不足以警示,重一分又显得过火。
金伟全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虎爷的话。
“陈景皓这个人虽然不在道上混了,但你最好别去惹他。他身上有种东西,你架不住。”
金伟全不知其中的名堂,纵使心里不服气,虎爷的告诫总还是要听——听不听得进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握着酒杯,盯着陈景皓消失的方向,直到指关节发白。
“我操——!”
陈景皓出去抽了一根烟又折回来,金伟全已经不在那里了。
“走了?”他用下巴指了下刚才金伟全坐过的地方,问戴云辉。
戴云辉摇头,指着洗手间的方向,“去那边了。”
陈景皓点点头,坐到凳子上,戴云辉问他还要酒吗,陈景皓摆摆手。他回转身,环视了一圈酒吧。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一派繁华的缝隙里,他却找不到她的影子。
洗手间旁就是工具房。
就像刚才那样,他的心不可抑制缩紧。
酒吧的走廊并不长,陈景皓走到洗手间旁的工具房,里面空无一人,扫把和垃圾铲歪倒在地上。
陈景皓心觉不妙,骂了一句,又去了平时服务生的休息间。
他推门而入,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人,也没有。有个坐在沙发上的服务生认出了他,低声喊了句:“皓哥……”
“你们有看到田遥吗?”陈景皓说。
屋里人面面相觑,静了一会还是刚才那个人出声,“皓哥,田遥是谁啊?”
陈景皓:“……新来那个做清洁的。”
“噢……没有见到哎。”
“她好像都没跟我们说过话——”
“是啊,平时都独来独往的——”
陈景皓离开休息室,走廊的尽头是酒吧的后门,外面有一条荒凉的小巷。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那一晚,他敲开了田遥的门——
他没有再犹豫,直接往后门走去。
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狗吠,某户人家的屋角悬挂了一只梨形灯泡,昏暗的光线尽头,连个人影也没有,只能看到两只垃圾回收箱,像巨大的野兽潜伏在黑暗里。
陈景皓喃喃:“怎么会……”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陈景皓,你在这里干嘛。”
陈景皓被这道女声揪住,他回头,看见田遥拖着一个大黑色塑料袋,疑惑地望着他。
陈景皓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田遥:“啊,什么。”
陈景皓指了下那个塑料袋,“……倒垃圾啊。”
田遥点头,“对啊。”
田遥语气轻松,神情自若,像不曾遭遇过什么。
陈景皓手指头似乎都僵了,他吁了一口气,说:“没,没什么。”
他没再说什么,和她错开身,走了进来。回到吧台坐定,他才发觉额角渗出了一片凉汗。
午夜一点,陈景皓破天荒没有提前走,他把车停在路对面,车窗降下,胳膊搭在窗框上,手里夹着烟。
酒吧里的服务生鱼贯而出,陈景皓一根一根抽着烟,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插满了烟头。
夜安静又凉淡,等了许久,田遥终于开门出来。
保安从里面锁了门,而后便关了灯。只那么一瞬间,田遥便融进了街边树的阴影里。
刚才找不到田遥那种感觉复又浮上来,陈景皓喊了一声——
“田遥。”
门前忽然又亮起一方光亮,那光柱朝路对面射过来,混进路灯光里没有散开,直接打到了陈景皓脸上,他反射性抬起夹着烟的手挡住眼睛。
田遥看到那辆白色SUV,立马关了电筒,朝陈景皓走过去。
“……快被你亮瞎了。”陈景皓皱着眉,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对不起。”田遥低声说,她盯着陈景皓的眼睛,神情严肃。
“……没事。上车吧,一起回去。”
田遥坐到副驾座上,握着黑色手电的手就搁在膝盖上。陈景皓下意识瞄了一眼那根手电。
那不是普通的手电,灯泡的一头带了四根尖锐的钢牙。
“……”他目光回到她脸上,“防狼啊。”
“防身。”田遥看了他一眼,淡淡纠正他。
“防范意识那么高啊。”陈景皓低声笑,“那你还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田遥知道,他指的是他们初识的雨夜。
她又不说话了,像是时间定格,她只定定看着他。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是这么清淡得似乎不含情绪的目光,让陈景皓又怂了。
“……”陈景皓说,“系好安全带,我开车了。”
“是。”田遥把手电放在并拢的两腿上,低头去扣上安全带。
陈景皓又看了一眼手电,放下手刹启动车子。
但愿她一直只是当照明用。
第二晚,金伟全依然现身酒吧,他似乎很闲,这回还带了两个人,一块坐在舞池旁的卡座里。
陈景皓只过去招呼了一声,嘱咐戴云辉看着他们点,便离开了。
一连几晚,太平无事,金伟全一行人只是规规矩矩地喝了酒。田遥出现之时,金伟全甚至没有前一晚那样贪婪的眼光。
他们越是循规蹈矩,陈景皓越不敢掉以轻心。
照理说,他们经营的业务并无冲突之地,而陈景皓也跟他不是一条道上混的人,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金伟全频频到来,还是让人嗅出了火药味。
这不,连方晓君也有所察觉。
“哥,你是不是又惹到什么人了。”
方晓君和陈景皓倚在二楼的围栏边,目光都停留在金伟全的卡座上。
“没有。”陈景皓顿了一会,忽然看向她,“等等……‘又’是怎么回事。”
“不然这人怎么老往我们酒吧里跑呢。保不准啊——”方晓君翻了个白眼,“又像上次那样,来砸场的。”
“……”
两人静了一会,陈景皓朝金伟全的方向抬了抬下吧。
“你觉得金伟全这人怎么样。”
方晓君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怎么样啊,哎,还不就地痞一个。自从接手了红鹰棋牌社后,越来越嚣张了。”
方晓君轻哼一声,斜眼瞧了一下金伟全,又继续说。
“以前他来我们这,大气都不敢喘。后来啊,这老板当上了,装得还挺像样,见着个长得的漂亮点的服务生都敢调戏。前不久还刚拐跑了一个呢。”
陈景皓不咸不淡地说:“你情我愿的事,你还管人家啊。”
方晓君白了他一眼。
“那姑娘可才19岁啊——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你19岁的时候还都没猪拱呢。”
“陈景皓!”方晓君叉腰瞪着他。
陈景皓只嘿嘿一笑。
方晓君又往那边瞥了几眼,总结性地说:“总之,跟虎爷混的,能好得到哪去。”
“……是么。”陈景皓口气忽然变冷,“我也是从虎爷那里出来的呢。”
“不、不是——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晓君焦急地看向他,陈景皓面无表情。“哎,你跟他们不一样,真的。”
“哦?哪里不一样啊。”
陈景皓语气变得玩味,方晓君知道着了他的道,立马闭嘴。
“说啊,我跟他们哪里不一样了啊。”陈景皓不依不挠,碰了碰她的胳膊。“啊,你没见过哥这么有帅的地痞是不是。”
“呸——”方晓君瞪了他一眼,“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陈景皓哈哈笑了,他从口袋掏出烟盒,咬出了一支,“我抽根烟去。”
“抽抽抽——小心肾虚哦——!”
陈景皓已经走出了几步,他回头弯了弯嘴角,手机转玩着打火机。
“你以为我像你男人一样啊。”
“你滚!”
方晓君换了个姿势倚在栏杆上。
乐队自鸣得意地演奏,舞池里红男绿女扭曲着身体。
日复一日。
方晓君看得有些腻了。
陈景皓离开没多久,一楼的歌舞声中混杂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声,不留心也许都没法发觉。
方晓君反射性看向金伟全那处,声源果然在那里。
金伟全今晚带了两个小弟,外加两个衣着奔放的女人,对他左拥右抱。方晓君认出来其中一个红裙的女人,以前在这里当过服务生。
卡座旁有一个人垂首而立,一手捂在脸上。
那个新来的清洁工。
方晓君远看着那里气氛不对,她叹了口气,扶着栏杆,往楼下走。
她才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了,嘴角露出玩味的笑。
哦,有人貌似已经迫不及待赶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几分钟前,红裙女人不小心打烂了一个酒杯,酒水滩在桌上,玻璃碴满地。
田遥被一个服务生叫来清理现场,她穿着短袖,露出一段手臂。
昏淡的光线中并不能看出肤色,金伟全愣是脑补出一段玉臂,白皙莹润、富有弹性。
田遥扫了玻璃碴,又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擦去桌上的水渍。金伟全就在她边上,田遥的容貌近在咫尺,他不由看呆了,只觉血液上涌、热气即将喷薄。
他指尖微微抽搐,空闲的手再也闲不住,直直摸向了田遥的手背。
“啊——”田遥吃了一惊,直直甩开金伟全的大手,从地上弹跳而起。
她手臂晃出去的时候,撞翻了金伟全另一只手里的酒杯,橙色液体全数洒在他粗犷的脸上,杯子从他手中掉落,在他身上滚了一遭,掉到地上又是嘭啷一声,碎了。
金伟全的手臂还僵在半空,酒水顺着胡茬滴下,衬衫前襟随之变得透明,众人一时都愣住。
田遥立在一旁,握着被触碰过的手,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全都落在红裙女人的眼里,田遥道歉的话还来不及说,红裙女人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奋力扇了她一巴掌。
“毛手毛脚的干什么的啊——?!全哥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田遥踉跄退了一步,一巴掌把她的道歉又堵了回去。她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有片刻的眩晕。
另外一个女人狠狠瞪了田遥一眼,扯过一抽纸巾,兰花指微翘,给金伟全擦衣服。
见田遥没声响,红裙女人看了金伟全一眼,瞧着金伟全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不禁沾沾自喜。
她走前一步,站到田遥跟前。
红裙子穿了高跟鞋,可以稍微俯视田遥,因而气焰更足了。
她推了田遥一把,又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呢啊——?!还不快给全哥道歉!”
田遥好不容易稳住,她没说话,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抽动。她直直看着金伟全,眼里的愤怒隐匿在灯光里。
金伟全忽然面露邪笑,推开为他擦衣的女人,微仰头看着田遥。
“你,过来。”他指了指自己胸前,“你帮我把这衣服擦干,我也就不跟你们老板打报告了。”
田遥没说话,两根秀眉几乎拧到了一块。
他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凝固在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金伟全的目光从田遥身上,移到了她身后。
“陈老板,你说说我这该怎么办好呢。哎呀,真叫人为难。”
金伟全懒洋洋往后一靠,扯着黏湿的衣襟抖了两下。
他虽规矩地叫人一声“老板”,那姿态和语气里却没半分尊重。
田遥愣怔片刻,缓缓转回头,那个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那双黑眸更加黝黑肃静。
陈景皓没有看她,那个红裙子看见他,低下头,怯怯叫了声“皓哥”,坐回了金伟全身旁。
看到自己女人对陈景皓毕恭毕敬的模样,金伟全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回事。”陈景皓偏了偏头,低声问旁边的服务生。服务生凑到他耳边,飞快把情况简述一遍。
陈景皓的眉头越锁越紧。
金伟全看着他,眼中玩味之色渐浓。
据他观察,酒吧里眼神一直追随着这小清洁工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听完陈景皓忽然笑了一下,“全哥是客,如果我们有服务不到位的地方,全哥尽管提出,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
陈景皓看向红裙子,“苏丽苏小姐是吧,我记得你以前也在这里上过班来着。”
他目光又回到金伟全身上。
“如果是我的员工犯的错,那也应该由我来惩罚。这点,怕是不必麻烦全哥亲自动手了吧。”
陈景皓一连用了两个假设,一点也没认错的意思。
金伟全面皮扯了扯,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
他下巴抬起,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鼻孔朝天。
“全哥,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这里不是全哥爱逛的发廊,所以——”
陈景皓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要是全哥先坏了规矩——”
陈景皓点到即止,金伟全闷哼了一声,交替看了看嘴唇紧抿的田遥和状似无奈的陈景皓。
他自知理亏,这里又是陈景皓的地盘。
周围的几桌人目光渐渐聚拢到他们身上,或带着好奇,或带着期待。
金伟全静了几秒,忽然换了一副嘴脸,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哈哈哈,爷今晚心情好,这事一笔勾销,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还是全哥气量大啊——”
陈景皓顿了一下,看向一直在边上察言观色的苏丽,苏丽到底年少,立马眼都吓圆了。
“既然这事完了,我们再谈另外的。据我所知,刚才的事,似乎跟苏小姐没有什么关系吧。那刚才苏小姐的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没理由啊——”
苏丽攥紧金伟全的衣袖,向他投去可怜兮兮的求救眼神。
金伟全状似未见,岿然不动。
陈景皓看出他态度,目光又凌厉了几分。
如果将发狠起来的金伟全比作豺狼,那此刻的陈景皓应该是一头雄狮。
沉静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威慑。
失去豺狼的庇护,苏丽吓得抖成筛子,她跑过去拉着陈景皓的胳膊,低着头带着哭腔求饶。
“皓哥,我、我错了——皓哥,我道歉,我向您道歉,您原谅我吧——我刚才、刚才就是——”
苏丽拼命找借口,就她以前所知,她的前老板还是挺好说话的。
哪知,陈景皓轻轻抽开了胳膊。
“哎,苏小姐,你打的又不是我,接不接受你道歉可不是我说了算。”
苏丽手中一空,她呆了一下,马上见风使舵,跑去扯田遥的手。刚才她是俯视田遥,这回换成了仰视。
“姐姐,姐姐,我错了——您原谅我吧,要不、要不你打回我吧——”
“……”田遥突然被她拽住,几乎站立不定。
她并非头一次被打,既没有被人这样求过,更没有想这样求过人。
在牢里蹲的时候,她也挨人揍过。
不还手会被犯人打死,还手会被狱警罚死。
两边同是生不如死的结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田遥选择了中间的一条路,逃和躲。
逃离纷争,躲避人群。
“算了。”
田遥静静抽出手,拿起扫把和垃圾铲。
“我去把垃圾倒了。”
她说完,低着头,也不再看陈景皓,木木地转身走了。
陈景皓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瘦削却坚韧。
他转向旁边的服务生,“你带全哥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叫个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服务生点头应过来,金伟全懒懒抬了一下手。
“不用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他兴致都没了。他喊同行的小弟结账,走过陈景皓身边,却伸手搭上陈景皓的肩膀,凑个头过去。
“陈景皓,这样水性杨花装逼的贱人也就你护着。”
他发出丧心病狂般的低笑。
“我告诉你吧——白天时候我还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呢。你还别说,那男人啊,刚看上去长得还真他妈的跟你有点像,我还差点以为是你。哈哈哈——!怎么样,备胎的滋味很爽吧!”
他扬了扬眉毛,挥手领着那几个人走了。
陈景皓皱着眉头,等他走远了,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出闹剧跟开始一样,突然而至,戛然而止。
像平静的湖掉进一颗石子,涟漪很快又消失。
临近打烊,陈景皓依然没提早走。
他又在等她。
连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就因为搞不懂,他跟着感觉来了。
这回不用他叫,田遥一出门便习惯性似的,看向路对面。
陈景皓也望向这边。田遥忽然想到,她在阴影里,陈景皓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可是,她总感觉,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某一点交汇了。
因着这种可能自作多情的感觉——或者说,错觉——田遥向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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