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觉得背心有些发凉。
先前,那言下之意说要请李寻这个猎人小队出动的姚主任,迟疑了一下,又说:“现在看来,或许只能请李先生这个猎人团队出动了。”
牛正旺犹豫着,看看李寻,似乎有些顾虑,没有当即拍板。
李寻却沉默无语。
只是从李寻目光中的深邃,可以看出,李寻正在慎密地思考着。
许倩云轻声问:“李寻,你有什么看法?”
李寻看了一眼许倩云,回:“很明显,这是个阳谋。”
众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在座的几乎都是国内特种情报机构的精英,李寻看得出来,他们也都看得出。
牛正旺的顾虑,显然也在于此。
明知是阳谋,还钻不钻?
这是个问题。
钻进去,是危险,同样也意味着可能会找到其他线索。
不钻,白麂子恐怕还会继续搞事,而且会搞得越来越大。
这让牛正旺很为难。
李寻却继续说道:“但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白麂子要布置这么明显的阳谋?以至于我们都看得出来?”
众人开始思索。
李寻分析:“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阳谋本身,或许还只是引我们入局而已,它只是第一个层次的阳谋,真正的阴谋在后面,在阳谋之后。”
许倩云有些色变,“你的意思,它把我们引进局之后,还有后继的安排。”
李寻反问:“记得狗城么?老狈和白麂子从屠村开始,层层设套,甚至还安排了马有义这样的一个角色,让我们自以为一直掌握着主动,最终却被引到了狗城里面,如果不是我和老薛合作,最终破了八阵图,恐怕我们要全军覆没于八阵图中。”
许倩云想起这件事,顿时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李寻继续说道:“白麂子太狡猾了,说它智近乎妖,也是没错,我们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难道还要再上第二次?
我几乎可以肯定,循着这个线索追寻下去,后面肯定有其他危险,但这还绝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我们的节奏被它带起,顺着它的思维行事,它就会在不经意间,给我们一个致命的袭击。
所以真正的危险,绝对是来源于这个阳谋之后,可能出现的一系列防不胜防的阴谋。
我现在越发觉得,如猎鹰、地狱火这样的组织,在这种时候秘密潜入我国,绝对不是孤立的事件,你们要清楚,我们的敌人,不仅仅只是白麂子而已,还有金雁、夜影所在的神秘组织,他们如果狼狈为奸,那绝不是可以小觑的。
而我们现在却对我们的敌人一眼黑,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这么贸贸然地一头撞进去,寄希望于这个阳谋中搜集情报,我们会不会重蹈狗城覆辙?”
李寻缓缓说完,在座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变化。
有些人心中隐约有这种猜测,却没像李寻这么清晰有序。
被李寻这么一说,顿时都清楚了。
姚主任又呐呐道:“可是,李先生,你既然说是阳谋了,恐怕我们不加干涉的话,它会一直这么折腾下去,事情会越搞越大,最终弄得人心惶惶。
现在这件事虽然弄得很大,我们还暂时压得住,对外也只是宣传,山区有普通的猛兽出没而已。
但当事情弄得越来越大的时候,我们会很难弄,十七局甚至可能会承受来自更高层的压力,到时就被动了。”
李寻皱了皱眉,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
所谓阳谋,和阴谋有最大的不同,它就是一切都放在明面上,是堂而皇之的,甚至是完全透明的,所以它就更加显得没破绽。
就算你发现了破绽,也没法对付,逼得你必须循着布置阳谋的人的脚步前进。
十七局要是不重视这件事,不派猎人小队去追查这件事,白麂子就会一直搞事,搞到十七局掩不住,最终还得派猎人小队进山。
因为要对付这些邪兽,一般的军队没用。
这些神秘生灵,本来就是山林的真正王者,人类以为自己是地球的主人,事实上,却从来不是。
但人类幸好也有属于他们的山林王者。
要对付这些神秘生灵,人类只能同样派出他们在山林的王者――猎人。
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别无他法。
正在这时,许倩云接到一个电话。
简单说了两句,许倩云挂了电话,她对李寻说道:“薛老来了,我们的人已经带薛老进入地下基地。”
李寻有些惊诧:“他不说自己还有事么?办完事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今天发生了这个突发事件,所以我特意请薛老过来。”许倩云脸上浮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现在这情形,谁也笑不出。
李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薛奇真在整个队伍中的作用,和宋君行、陈灵兮不同,老薛见多识广,足智多谋,且精通各种玄妙的手段,他于团队中,对李寻的帮助,不在于实际战斗方面,更多的是诸如参谋、出谋划策等等。
有些事,李寻不会和宋君行、陈灵兮去一本正经地商量,却会和薛奇真商量,就是这个原因。
也不完全是因为宋君行、陈灵兮太年轻,不如薛奇真见多识广。
历史上,四大家合作,薛家的人,也大都发挥这方面的特长,一直在四大家中扮演着军师的角色。
许倩云了解这点,所以她邀请薛奇真过来一起商议,这事做得没错。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李寻听得出来,其中有他熟悉的,老薛的脚步声。
………………………………
第五百七十一章 盲人瞎马
很快,薛奇真和薛二柳,在国安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情报科。
李寻看到薛奇真的时候,略微有些吃惊。
今天的薛奇真,穿着一套朴实无华,打着几个补丁的老旧青色道袍,手上拿着一柄拂尘,头上还带着一定黑色混元帽。
整一个道士的打扮。
许倩云也吃惊了,惊问:“薛老,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
薛奇真微微笑着,“也没什么吧,我们薛家和山西陈家一样,其实本来就是道门中人,我穿道袍,不也正常?”
姚主任低声喃喃着,“啊,薛老原来是道家的人啊,我一直以为,薛家既然叫墨门,那就应该是墨家的传人。”
李寻看了一眼姚主任,随意地解释道:“墨门可不是墨家,墨家讲究兼爱非攻,但墨门薛家却是正宗的黄老之道,是道家正统。”
李寻虽是这么解释,目光惊讶之余,所了一些思索。
因为李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关于薛家血脉能力的传说。
老薛现在一身古朴道袍,难道也是想要尝试释放血脉力量?
或者在为之做准备?
李寻原本想发问,看看周围有很多其他人,就暂时忍了下去。
闲聊几句,言归正传,薛奇真问:“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边上的许倩云连忙介绍起来。
许倩云介绍着,薛奇真的脸色数次变化,变得越来越凝重。
等许倩云介绍完了,并且将李寻等人的看法给复述了一遍,薛奇真才回头看看李寻,一脸郑重地说:“李寻,你的判断非常正确,这阳谋的背后,必然是一系列的阴谋,可我们却一无所知。
如果陷进去了,肯定又和狗城一样,不可自拔,最终被白麂子引入圈套,陷入死地。”
李寻勉强地笑了笑:“老薛,原来你也这么看,看来我们果然所见略同。”
薛奇真张张口,原本想说什么,但好像又就有些犹豫。
他在房中来回踱着步,思索着,似有很难做出的决定。
李寻等人静静地看着薛奇真,不知薛奇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总之,感觉薛奇真一穿上这道袍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变化。
有些出尘,有些超然,更多了一些看不透。
李寻隐隐然地,从薛奇真的气质中,发现了一丝终南山老道的味儿。
真是很怪异的感觉。
踱步良久,薛奇真突然停下脚步,仿佛终于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他的表情变得异常郑重,缓缓道:“李寻,其实我说你这判断正确,还有其他的佐证。”
“怎么说?”李寻有些惊讶地问。
“前段时间我在山西的时候,又算过一个卦,和八年前去黄山之前一样,测的是我们接下去的前程吉凶。”薛奇真缓缓道。
但就在这时,李寻突然色变,猛然喝道:“老薛,慎言!”
薛二柳也几乎同时惊呼起来:“二大爷,你可别乱说话!”
薛奇真的目光中,却莫名地散发出一道凌然正气。
他缓缓地摇摇手:“你们别太在意,其实我已经做出决定。
八年前,我算了那卦之后,选择了逃避,以至于生不如死地活了八年。
但这次我不再逃避,不仅不逃避,就算是违逆天机,我也必须要把我算到的前程吉凶,给说出来,让你们做到心里有数。”
李寻张口,还想阻止,薛奇真却已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算卦之后,得出结论,此次前程的凶险,不在八年前之下,八年前的卦,名为‘九死一生’,近乎十死无生,但此次的卦,卦名‘盲人瞎马’,也是异常凶险。”
盲人瞎马?
这算哪门子的凶卦?
众人有些不解,姚主任呐呐地问:“薛老,什么叫盲人瞎马?”
薛奇真解释道:“盲人瞎马,源于《世说新语》中的一句话,原话为‘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其本义,就是形容从事非常危险的行为。”
薛奇真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连李寻都色变。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其实不正说明此时李寻等人所面临的情况么?
真是何其地相似。
李寻等人,现在对于白麂子,对于神秘组织,近乎一无所知,真要比喻得更形象一些,李寻等猎人们,就像是盲人,而十七局就是那瞎马。
本是盲人,再加瞎马,又加黑夜,这简直就是一黑到底。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李寻和十七局被人暗中引导,诱入危局,跌入那所谓的“深池”,也不是没有可能。
八年前,那卦名为“九死一生”,终究还有一线生机,最终也着落在李寻和小宝的身上,让李寻和小宝安然逃下黄山。
可现在如果不应这卦还好,应了这卦象,那恐怕就是连人带马,全军覆没了。
许倩云也有些吃惊,她问:“薛老,既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白麂子设下这个阳谋,我们可无法逃避啊!”
确实无法逃避,逃避了,它肯定会步步紧逼,不断犯下血案。
它恐怕是摸透了人类的心思。
人类自以为高高在上,是地球的主宰,自然就更容不下,其他物种对于人类的屠杀。
而到事情闹得更大一些,到了十七局都掩不住的时候,局势反而更被动。
薛奇真脸色凝重地说:“就像李寻说的,我们不能被它带入它的节奏,被它牵着鼻子走,那会很糟糕,所以我们要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把节奏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许倩云追问:“怎么个反客为主?”
“在这个局中,白麂子隐身幕后,布置一切,它是对方中枢和领袖,它是最强的点,当然,也是最关键的点,如果我们能找出白麂子的下落,一击必杀,铲除了白麂子,那就等于是反客为主!
而杀了白麂子,对方这些邪兽失去了领袖,必然陷入混乱,那我们就能逐一击破。”
许倩云眼前一亮。
但随即却又变得黯淡。
她道:“薛老,你说得简单,但白麂子来去如风,狡猾得很,我们搜寻了这么长时间,都无法掌控它的行踪,就更别说找出它的下落,做到一击必杀了。”
听了这话,薛奇真笑了。
笑容中隐隐有几分自信。
………………………………
第五百七十二章 装傻
众人惊讶之余,薛奇真缓缓地说道:“我既然敢这么说,我当然就有一定的把握,能找到白麂子的下落。”
众人更惊了。
薛奇真竟有方法找出白麂子的下落?
如果薛奇真能找出白麂子下落,那确实可以反客为主,找机会猎杀白麂子。
李寻目光炯炯地看着薛奇真,若有所思,然后突然说:“老薛,我大概知道你用什么方法,但以你现在的实力,恐怕是非常冒险的事,万一不成功的话……总之你得慎重。”
薛奇真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当然知道非常冒险,可到了此时此刻,我四大家的猎人,可以说几乎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我薛家还好,除了我之外,还有二柳,可你李家和宋家,都已经是独苗了,你们要是出一些问题,千年传承就此湮灭也不无可能,四大家也有可能烟消云散。
除非我们四大家的猎人,一起去当缩头乌龟,但就算我肯,你们肯么?
就算我们都肯,想一起去当缩头乌龟,不再管世间奇诡之事,恐怕白麂子也不会让我们如意,我们分散开来之后,它更能逐一击破。
原先我以为躲在四九城里,就能混吃等死,但现在想想,是有些想当然了,我们的敌人,可还不只是白麂子这些异兽而已,还有如地下世界的神秘组织,他们拥有强大的能量。
所以,我就算是去冒险,也必须得做一个尝试。
更别说如白麂子、铁鲮鲤、迷雾怪兽之类的邪兽,它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天地不容,留它们不得,让它们生存世间继续作恶,那就是我四大家猎人的耻辱。”
薛奇真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缓和,即便最后几句话,也不是咬牙切齿地说。
众人却从他的话语中,读出了一种牺牲自我的决意,当然还有一些难言的浩然正气。
其实在场之人,真正能听懂薛奇真话中之意的,知道薛奇真接下去想要做什么的,不过两人而已,李寻和薛二柳。
可这并不妨碍,众人纷纷拿着敬佩的目光看着薛奇真。
“老薛啊,你真让我敬佩……”牛正旺突然长叹。
薛奇真却又笑了:“其实,你们要敬佩的不是我,我没像你们想的这么崇高伟大,你们要敬佩的是李寻。”
众人又有些惊讶。
李寻苦笑着看看薛奇真。
薛奇真缓缓地继续说:“如果没有李寻,没有他以自身言行影响我,恐怕我薛奇真这一辈子,永远不可能再重新成为猎人。”
薛奇真目光转向薛二柳,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而我薛家无需白麂子等强敌出手,自我之后,血脉传承也会断绝。”
薛奇真最后看向李寻,目光种流露出难言的诚挚,“李寻,你是一位好领袖,可惜你生不逢时,如果你生在我四大家鼎盛之时,恐怕你更能有所作为。
当然了,换个角度而言,或许也正是磨难造就你,甚至是磨难造就我们这一代的四大家猎人,所以你,包括宋君行,你们都会变得这么出类拔萃,因为你们谁都没有后路可走。
我们薛家也一样,反正从此之后,薛二柳就拜托给你们了,我相信他的未来成就,会在我之上,因为他也是经历过真正磨难的人。”
李寻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
薛奇真的话中之意,其实是有些在交代后事的意味了。
但薛奇真说得也确实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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