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凭借这些能力,足以跻身四大家的行列。
但我们这能力,本身就是在与天争运,是违逆天机的,偏偏我们薛家的存在价值,使得我们必须要不断泄露天机,用夸张点的话来说,这是我们在故意犯天条,肯定是要遭天道惩罚的。
所以我们薛家弟子,大都命运多舛,能力越强之人,不得善终的几率就越高,只因他们平生泄露了太多的天机,而我薛家历来人丁不旺,每代的传人寥寥无几,到了你这一代,更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起这原因,倒是和李门人丁稀少的原因有些相似,李门的人,大多造孽深重,却不知消孽,所以很多人不得善终,而我们却是因为违逆天机,唉……”
薛奇真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薛家弟子在突破血脉力量境界的时候,所遭遇的风险更大,危机更重,盖因我薛家弟子一旦释放血脉力量,更会晋升另一个境界,进一步窥察天机,洞悉天地宇宙的奥秘,此为天地更加不容之事!我们一旦失败,便会有性命之忧。”
薛二柳有些怒了,“二大爷,既然你都知道,你还想去冒险?”
薛奇真沉声道:“但我方才也说了,我薛家于四大家中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在于这窥视天机,演算未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没有什么应该不怪的,要是连命都丢了,我们要这个价值有个屁用?况且我记得我几个月前,在遇到山魈前,你和我说过一番道理,反正就是安全至上,该退则退,凡事不能冲在前头,冲在前头的事,得由其他家去做,这些话,都是你教导我的,你都忘了么?
你现在这是以身犯险,哪里还考虑什么安全了?二大爷啊,你醒醒吧,别再迷糊了!犯不着这么去拿命冒险!
李大爷能破了那啥血脉力量的矛盾,最终释放血脉力量,那是李大爷的事,是他的机运。
你不是李大爷,业障的矛盾点,和天机的矛盾点,也不完全相同,你别想着李大爷能破了这矛盾点,那你也就能破。
再说难听点,捕那白麂子,猎杀那铁鲮鲤,能捕就捕,能猎就猎,捕不到,猎不了,那就算了!犯不着你去这么拿命去冒险!”
薛奇真的固执,让薛二柳都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但他仍旧试图说服薛奇真。
什么狗屁的矛盾点,他都不管。
他只知道,薛奇真真要去冒险突破血脉力量,他可能会死,他决不允许薛奇真去这么做。
薛奇真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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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天机
“二柳啊,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另外一件事,其实从八年前开始,我就一直都在错着,我不仅自己在错,甚至还严重地影响了你。”
薛奇真语气沉重地说着。
他的目光中,有种深切的自责。
薛奇真的年纪,虽有六十八岁了,但他原先看起来其实并不怎么显老。
可现在的他,神情颓丧,语气自责,满脸落寞,这让他看起来,仿佛在刹那间,就苍老了十多岁。
这种目光,这种语气,从未流露在薛奇真的脸上,薛二柳看了,也瞬间愣住。
“二大爷……你咋就这么说呢,是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薛二柳喃喃着。
薛奇真却继续摇头,“不,你没说错话,错的是我!
三个月前,我带你初入山林的时候,所教导你的,诸如安全至上,明哲保身等说法,此刻深刻地反思,那其实是错的!
远溯八年前,黄山事件那时,我自以为窥破了天机的奥秘,洞察未知,并以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可在此时看来,其实也是错的!
这八年的时间里,我躲在四九城中,选择了在最热闹的天桥,开了热闹的茶楼,居住于茶楼之上,以为就可以这么安然渡过下半生,享受荣华富贵,其实也是错的!
这八年,我过着貌似富贵,实则一直提心吊胆,生不如死。
而一直以来,我不敢让你碰哪怕是半点的薛家绝学,让你不学武,只学文,以为凭此可以让你安然生活,保你一生富贵平安,不再重蹈我薛家前人的覆辙,我以为我做对了,现在看看,同样是错。
错错错!总之,八年来,我一直在错,错得离谱!”
薛奇真说得痛心疾首。
最后那三个字“错错错!”更是说得悲愤至极。
薛二柳慌了:“二大爷,你没错,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该刺激你……我……”
薛奇真却恍若未闻,他继续自顾自地说:“但我直至遇到李寻,重新跟着他,进入山里,冷眼旁观他的所作所为。
看着他为了追寻八年前的一切而不断努力。
看着他在这努力的过程中茁壮成长,实力甚至远远超过了八年前退隐之际的他。
尤其是到最后时刻,他竟能突破门槛,释放血脉力量。
在我有幸洞悉他释放血脉力量的真正奥秘之后,我才知,一切真的是我错了。”
薛二柳也愣了。
他原先以为,薛奇真是受了刺激,故而这么说。
却根本没想到,薛奇真的这番话,竟是因李大爷而有感而发。
他一时呐呐无语。
薛奇真却猛然看向薛二柳,目光中的颓丧和自责,已然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决然。
“我这错误的一切,源于逃避!
我以为能窥破天机,便可提早布置,逃避一切危机,但事实上,身为四大家的猎人,本就不应该逃避。
逃避使人颓丧,使人消沉,所以这八年时间,我的实力一直原地踏步,根本没有一丝半毫的提升,就是源于这逃避!
而李寻他却……天哪……他的名字……寻?难道,当年给他取这名字,竟然也是一种天意么?”
寻?
薛二柳一时还没搞懂这意思,他只是安慰薛奇真:“二大爷,你也别太自责,就算是李大爷,你看他在黄山事件之后,也不消失了八年,沉沦了八年么?”
薛奇真却断然摇首:“不,他或许是消沉过,但他在时隔八年,十七局再次找上他,他毅然重新出山,踏上追寻八年前一切的道路,说明他从来没有真正消沉过。
这八年,他看似躲避,看似消沉,其实只是舔舐伤口,在做准备。
而他重新出山的努力,也终究没有白费,你看他现在达到的境界,是李门历代祖先都从未达到过的境界,已和那李门传说中的先祖并驾齐驱。
他这成功,绝不是偶然!而这也恰恰是我们原先的不足,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我们得向李寻学习。”
薛奇真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决然:“所以,我不再想继续逃避,再逃避下去,我薛家从此或许就要真的永无出头之日!
其实在山西陈家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占卜一卦,推断天机,得出结论,我们四大家的猎人,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可谓是步步危机!危机绝对不亚于八年前的黄山,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性。
且这卦象显示,此难最终的程度,或许是前所未有,死伤之人不可计数,甚至可能还是人类世界的一个浩劫……”
薛奇真没说完,薛二柳却吓得傻眼了,他带着哭腔喊了起来,还死命地捂住耳朵:“二大爷,别,求您了,别说了!天机啊,泄露天机啊!你这是在严重泄露天机,你说这么大的事,你这是在自找死路啊!别说了……二大爷……”
却哪能完全捂得住。
两人隔着这么近,哪有听不清的道理?
其实就算是薛二柳没听到,只要薛奇真说了,便已是严重泄露了天机。
薛二柳现在跟着薛奇真学了好多东西,早已懂这道理,所以他哭得撕心裂肺。
这么严重地泄露天机,二大爷他真是要死定了!
薛二柳真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和薛奇真说这些话。
薛二柳的这神情,薛奇真看得真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丝欣慰。
他伸出手,拿开薛二柳捂着耳朵的双手,又握在手中,轻轻地摩挲着,道:“不过,二柳你也放心,我此时敢说这种话,那说明我早有心理准备。
对,这八年来,我或许确实没有太大的进步,但是最近几个月,我跟着李寻,重新爬山涉水,深入山林,重新拾起年轻时的勇气,经受各种磨练,却也让我的实力,有了难以想象的提升。”
薛二柳愕然,但感觉听起来却似乎有些道理。
薛奇真淡淡地笑着,继续说道:“我不是说了么,从你李大爷的身上,我得到了启发,找到了薛家释放血脉力量的矛盾点,这启发,这矛盾点,便是在于‘天机’两字之上!我若不是真正掌控天机的奥秘,我敢如此泄露天机,自寻死路?”
掌控天机的奥秘?
这是什么境界?
薛二柳更是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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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赌上我命
薛二柳傻着眼,满脸泪水的表情,真是非常好笑。
薛奇真摇摇头,他伸出手,轻轻地抹去薛二柳脸上的泪水。
他继续道:“此次我推演天机,占卦之后,已然觉察,如果我们四大家的猎人,依旧像在此之前一样,被白麂子等敌人牵着鼻子走路,让它安心布置好圈套,再让我们钻进去,那就算我真正掌控了天机的奥秘,也极有可能重蹈八年前黄山的覆辙。
而这次我们薛家要是再像八年之前那样逃避,坐视李寻、宋君行等人再出意外,那他们两家的血脉,可就真正要灭绝了。
李家主攻,宋家辅助,他们的战斗力最强,一直就是我们四大家的中流砥柱,白麂子除去他们两家,必然不会放过我们残余的两家,我们难道一辈子躲在四九城中?”
薛奇真的目光看向了放在一边的那些器物。
那是一套道袍,一柄拂尘,一个紫金钵。
还有玄黄符纸,朱砂坛子,狼毫笔等等。
“所以,我才会想到去尝试释放血脉力量,我四大家的猎人,绝不能再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路,我薛家子弟,理应发挥我们应有的作用!
我要让白麂子知道,世上还有一种猎人,叫做墨门薛家的猎人!
他们曾经沉沦过,曾经害怕过,曾经逃避过,但从今开始,他们不再沉沦,不在害怕,不再逃避!”
薛奇真最后这话,说得气势十足。
薛二柳看得忍不住一阵激动。
他又开始抹泪水。
这次不是难受,也不是哭,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从来没发觉,他的二大爷还有这么气势威猛的一天。
对啊,猎人,猎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哪有害怕、躲避猎物的猎人?
哪有去捕猎了,让队友冲在前面,自己却躲在后面的猎人?
以前的二大爷,确实是错了。
但薛二柳终究还是有些头脑的,他冷静下来,又轻声问:“二大爷,那你这次释放血脉力量,可有把握么?”
薛奇真断然摇头:“没有把握!我薛家历代先祖,对于如何释放血脉力量,都没一种明确的说法,一直是含糊其辞,说明这方法,本身其实还未被我薛家先祖真正掌握。
而我现在从李寻消去业障,释放血脉力量的过程中得到启发,找到这矛盾点,在于‘天机’两字,也还只是猜测,无从考证,真要考证,便从我身上开始。”
薛二柳又是傻眼。
靠,说了半天,原来薛奇真是没什么把握,还是理论而已呢?
他又哭丧起脸,问:“二大爷,那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到底有什么根据?你又凭什么说你掌控了天机的奥秘?你不会是错觉吧?”
薛奇真摇头:“这个当然不是错觉,李寻能完美释放血脉力量,一切源于‘业障’两字,他要强大,要磨练,必然会造孽,业障变重,所以释放血脉力量的时候,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陷入疯狂。
可他要变得更强,却得先消孽,得消除渴望杀戮之心,做到身有杀气而无杀孽,这恰恰是最困难,也是最复杂的,但李寻做到了,所以他成功了。
而换到我薛家,业障便成了那天机,李家是造杀孽,我薛家却是逆天机。
我薛家的能力,乃是与天争运,乃是违逆天机,所以为天不容,这个你也知道。
可你不知道的是,天机可逆,但也可顺,违逆天机,当然要遭受天道惩罚,为天道所不容,可若要真正把握了天机的奥秘,认清天机的本质,不违逆天机,反而是顺天行事,做到顺天机而非逆天机,那不但不为天道所不容,或许更有可能得到天道嘉许,于修道之人大有裨益。
这,就是我对天机的领悟和掌控!”
薛二柳继续傻眼。
天机这意思,他当然懂。
天道的意思,他也有些了解。
都是道家修炼的根本。
却根本不知,竟还有顺天机、逆天机的说法。
他下意思地问:“二大爷,啥是顺天机,啥是逆天机,你给我解释解释,最好能有例子说明一下。”
薛奇真淡淡地笑了。
“我今天和你讲这些东西,本就是有将我掌握的心得传授于你的想法。
天机归属于天道,顺天机,其实就是顺应天道,道法自然。
我举几个例子,为什么我说我能在最近几个月,提升远超于之前的八年,其实就是因为这八年我所做之事,虽说不上是逆天机,却绝不是顺天机。
但最近这几个月,我几次用到薛家的血脉力量,比如仙人指路,那几次仙人指路之后,我就感觉到,我的实力似乎有些波动,当时我也琢磨,可我没想通。
现在我却想通了,因为这几个月,我所做之事,从大义上说,都是顺天机的,是顺应天道的,都是比如救人之类的好事,不是像我之前八年,在四九城,只是用了这些能力,为我们谋取利益,谋取地位等等。
而更从大义上说,白麂子所做之事,它所同流合污之辈,如老狈,如宋永真,如铁鲮鲤,无不都是犯下滔天罪孽之辈,它所行之事,就是在逆天机,是违逆天道的。
我这段时间与它斗,它是逆天机,违逆天道,那我便成了顺天机,顺应天道,所以,我这几个月不断使用我薛家的力量,包括仙人指路,不但没有受到天道的惩罚,反而实力隐隐提升。”
薛二柳终于听懂了,他忍不住加了一句,“所以,二大爷,你认为,只要你是用薛家的能力,在和白麂子斗,从大义上说,那就是顺天机,是不会违逆天机的,哪怕你借机冒险去释放血脉力量,也有更大的成功可能性?”
“对,就是如此,我们对天机两字,一直以来讳莫如深,不敢深入探究,深恐一时不慎,便违逆了天机,却不知,天机可违逆,也可顺应。
但如果我们时时能做到顺天机行事,而非逆天机行事,往大了讲,一直影响我们薛家上千年的,让我时时刻刻如步履寒冰的‘天机’二字,不但不会再成为我们的桎梏,反而会成为我们提升的最大助力!
而其中关键,便是在于分清这顺天机和逆天机的区别!”
薛二柳双目爆发出奇异的光芒。
他终于知道,二大爷为什么敢这么大胆地去尝试。
但薛二柳依旧担忧:“二大爷,可我还是觉得这有些冒险,最近三个月的经历,不足以说明这一切,天道浩瀚,哪里是我们可以妄加揣测的。”
薛奇真却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