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别动,别出声。”
坑深070米:你对得起素素吗?
他抱着怀里的女人,目光扫了一圈,果断的朝着卧室里走去。
唐乐乐诧异的看着男人的动作——他直接将她塞进了柜子里。
但也没有拒绝,虽然不知道是谁来了,但现在的情况,她还是听话比较好。
柜门被掩上,里面没有一丝的光线。
是什么人?让战墨谦需要把她藏起来?
轮椅推动的声音近到了门口,男人拧着眉头,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床上,一边漫不经心的挽着袖子。
“原来你在,为什么我刚才敲门不开?”叶秋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状似随意的扫了房间一眼,最后才将视线落到自己的战墨谦的身上。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妆容精致,黑色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身上穿一件紫色的雪纺衬衫,下身配白色的长裤。
她的气质很优雅,哪怕是瘫痪在轮椅上,背脊也是笔直的,处处透着年轻时的美丽与风情,连目光都是温淡而锐利的。
若不是瘫痪的双腿,哪怕今日,也仍旧是个美人。
战墨谦的手落下,淡淡的道,“忙了一个晚上,刚才在洗澡。”他的眉头皱起,“童嫂呢?她没陪您一起来吗?”
叶秋直视儿子的眼睛,“唐乐乐呢?找到了吗?”
他眉头都没动一下,波澜不惊的道,“没。”
“呵呵。”叶秋轻声笑了出来,冷淡的眉眼,布满了讽刺,“墨谦,我是你妈,我看着你长大。”
“唐家掘地三尺要找出来的人,她还能躲到哪里去?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把她藏起来?”
没有了,放眼全京城,会这么做的,能这么做的,除了他战墨谦,找不出第二个人。
这一点,只有叶秋知道。
战墨谦波澜不惊,淡淡的道,“除了我,还有‘右影’。”
左轮和右影,一直是缔属同一个机构互不干涉的两个组织。
“右影?右影只有在唐慕凡手里的时候才能勉强跟你抗衡,秦轩还没这个本事!”
她淡淡的笑,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暖意,“这么多年,看着你对宁暖的感情,我还真的以为,你对她已经死心了。”
眉目瞬间变得冷厉,她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一张俊颜,“你救她,你对得起素素吗?”
叶秋一个巴掌拍打在轮椅的扶手上,哪怕生疼也毫不在乎。
战墨谦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唇抿着,耗尽了全力才维持着此时冷静的模样,只是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让整个房间的气压都无限降低。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唐乐乐蜷缩在柜子里,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直到素素两个字入耳,她整个人如被电击一般彻底的僵住了。
素素。
战素素,战墨谦的妹妹,早在十三年前,五岁的时候被烧死在一场大火里。
同时被毁掉的,还有当时的第一夫人也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叶秋的双腿,据说她护女心切,不惜冲进了大火里,结果女儿没有救出来,连自己的腿也被倒塌的房梁压成重伤。
牙齿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瓣,直到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她对于那场大火唯一的记忆,就是十一岁的战墨谦把七岁的她背了出来。
她记得他捧着她被烧伤的手指焦灼心疼的样子,她记得他温声哄慰她的样子,他亲着她的额头,说他一定会把她带出去。
她记得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大声的哭,他满脸污渍冷静的样子。
她记得很多,从着火开始,从他从天而降的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细节,包括火苗的温度,滚烫的热气,甚至是呛人的烟雾,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二十年来她一直觉得,在火光与热气中的那一幕永远不会在她的记忆中褪色,最温暖,最滚烫,永远新鲜。
那是她执着的爱着他的理由,那是她偏执了十三年的理由。
“战墨谦,你还要维护那个杀人凶手到什么时候?!她手上染着你妹妹的血!”
坑深072米:她手上染了你妹妹的血!
“战墨谦,你还要维护那个杀人凶手到什么时候?!她手上染着你妹妹的血!”
一句话,声嘶力竭,她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冷淡而高贵的,可是心里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十三年来一直在泊泊的流血。
唐乐乐呆呆的,她只觉得所有的空气都被谁剥夺了,身体里的血液也都停止了流动,全身冰凉冰凉的,彻骨的寒冷。
她是杀人凶手?她怎么会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这么说她?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战墨谦又是怎么回答的,她全都听不到了,脑子里轰轰的,连该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柜子的门被打开,她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攥着浴巾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叶秋已经不在了,这里只有他和她。
战墨谦蹲下了身子,眼眸里射出的目光锁在蜷缩成一团的女孩身上,嗓音黯哑,“出来吧。”
她的目光很茫然,神色带着不知所措,她艰难的问出声,“你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说。”
“为什么会这样说?”男人一声冷笑,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唇畔的弧度森冷,更多的是她不懂的类似于绝望的黑暗,“你听不懂我们的话吗?唐乐乐,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你想要我告诉你,这十多年每天跟在我身边的女人是害死我妹妹的凶手?说我有多讨厌你有多恨你?嗯?”
“我没有,”她抓着床单,用力的尖叫,“我没有!”
她没有做过,她根本不知道战素素为什么会死,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战墨谦漠漠的看着她,“你当然不记得了,你被你妈的死打击,放了一把火要报复宁暖和她妈,烧死了我妹妹,烧伤了我妈的腿,而唐慕凡为了保护你,在你住院的时候让你接受深度催眠,把你作的孽全都忘记了。”
“你骗我!”她的瞳孔睁到最大,不断的摇头不断的后退,“你们都是骗我的,战墨谦,你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去换唐宁暖所以故意跟你妈联合起来骗我的,我不相信!”
他站在床边,看她抱着脑袋,苍白的脸色泄露出几近崩溃的情绪。
血液里流过近乎的扭曲的快感,十三年的压抑,她纠缠他,他伤害她,别人伤害她,他保护她。
他那么痛苦,在最暗无天日的角落画地为牢,没有人知道,他也从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在感情的世界里早就是一头困兽。
他乐此不疲的说伤害她的话,做伤害她的事,然后看着她难过,看着她伤心,唯有这样,他才安心。
从素素死后,从他妈妈的腿被判了瘫痪后,他的心里就住着一个恶魔,唐乐乐是他用他妹妹换来的女孩,她是他的。
不能爱,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所以只能伤害。
唯有她为他伤心,唯有她因为他难过,他才能确定,他的女孩还是他的。
有时清醒,深觉自己畸形和病态。
她不会知道,他的拒绝,是最后的仁慈。
“既然如此,”唐乐乐抱着自己,喃喃的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说过,你不会把我交出去的。”
他的膝盖跪在床边,俯身将她的身子困在床和双臂之间,他笑着,薄唇净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全都是彻骨的寒意。
唇印在她的下巴上,阵阵厮磨,迷恋的姿态,说出来的话却是最残忍,“因为你爱我,因为如果真的要拿你去交换,我来做,最合适。”
她看着他熟悉的俊颜,第一次感觉到陌生,“你恨我?”
“呵,”他低笑,鼻息都洒在她的肌肤上,温热衬着他眸底的冷漠,“唐乐乐,如果我杀了你哥哥,难道你还会爱我吗?”
原来这就是他不爱她的理由,这就是他无论如何都不爱她的理由。
这的确,是个理由。
她被困在他的怀里,又哭又笑,“我爱上你的原因,是你永远不爱我的理由……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抓我去坐牢?或者干脆让我为你妹妹偿命?”
她的记忆有缺损,她记得她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却对那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全无印象,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他只是冷漠的看着她,“告诉你又怎么样,唐慕凡能给你催眠一次,就能给你催眠无数次。”
他的目光微闪,阴沉而复杂。
唐乐乐下意识的咬着唇,唯有这样的疼痛能将她的理智拉回来一点,“不,这不可能,”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固执的一次次的重复,“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手脚并用的从他的怀里爬了出去,小小的身子不断的往后退着。
男人也没有阻止,只是居高临下的冷冷的看着她。
“唐乐乐,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讨厌你。”
她的脑子狠狠一震。
因为她害死了他妹妹,所以他才持续不断的厌恶了她这么多年?
哪怕她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一门心思的爱着他。
他也一直不屑一顾,一直冷淡厌恶。
甚至,在她回来之后,几次三番的强暴她。
这都是因为……他恨她。
这样的恨意早在十三年前就根植骨髓。
是啊,没有比这更合理的理由了。
她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她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掉进了一潭冰凉的水中,寒意渗入她的血液。
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手指死死的捏着身上厚重柔软的浴巾,精致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白色如云的床褥,低低喃喃的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她知道,他根本无需骗她。
在他和唐家面前,她手无缚鸡之力得完全可以被轻易的碾死。
何况,她也如他所说,想不起那场大火的缘由。
被害死自己妹妹的女人bi婚,他应该恨不得杀了她吧。
“对不起?”战墨谦冷冷的笑,“唐乐乐,还有比这更廉价的三个字吗?”
她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
“你让我静一静,你让我静一静。”她整个人都处在手足无措的状态,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战墨谦瞥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外走。
“你真的很爱唐宁暖吗?”她细细的语调从身后传来,“你真的真的那么的喜欢她?”
哪怕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哪怕她从来心有旁骛。
她的声音变了,不像过去那样甜腻娇媚,也不像这段时间一样的清淡漫不经心。
低低的,怯怯的,带着沙哑。
战墨谦心脏的位置微微一震,半响,才淡漠的开口,“嗯。”
一声关门的声音后,整间卧室里就安静的可以听到人呼吸的声音,唐乐乐沉浸在这死一般的静谧之中,视线缓缓的看向窗外。
她长久的盯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一直到窗影换了个方向,她的眼珠才缓缓的移动着。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是他亏欠她。
他践踏她的感情,他对她太差,他不喜欢她却占了她的身体。
如果她害死了他妹妹,那么的确,没什么能跟一条人命相比吧。
若她被谁害死,她哥哥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难怪,哥哥和他从小就不对盘,就是就是这件事么。
窗外已经是夕阳了,她裹着浴袍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天。
而后,慢慢的从床上下来,战墨谦已经不在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站在浴室里立着的镜子面前,用手指缓缓的梳着自己的及肩的发。
她看到自己的面色苍白,却平静。
战墨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客厅里的灯静静的亮着,女孩儿安然的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人。
一看便知,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听到脚步声,唐乐乐抬头看他,“找到她了吗?”
他一身黑衣,头发略显凌乱,一贯冷冽的眸里在看着她的时候看着些烦躁,闻言冷冷的开口,“找到了,你哥找的好位置。”
他没猜错,唐宁暖被那伙人绑在东郊,就是当初唐慕凡围堵那群毒贩的地方。
后面是一座大山作为天然屏障,那是z国还没有开发的一座野山,据说里面不时的会有野兽出现,走进去,基本很难走出来。
唐慕凡以这样一条绝路,再加上对方头目的妻儿作威胁。
如今那群人已经是亡命之徒,要的就是唐乐乐这个人,再多的人人力围上去,其他的不说,只要他们带着唐宁暖退进山里……
唐乐乐并不在意他的讽刺,淡淡的道,“当然,我哥从来都是最厉害的。”
哥哥只是做他的职位该做的事,如今因为黑道的人来报复,就成了他的错么?搞笑。
“没有时间了对么?”唐乐乐微微一笑,平静的眸里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绪,“24小时不够你们想办法把人救出来,等时间一到,你心爱的女人就会被撕票。”
对一群已经连命都不在乎了的人,十个小时,远远的不够。
坑深073米:九块钱一条命
战墨谦盯着她的小脸,俯下身,长指扣着她的下巴,唇上的弧度冷蔑无情,“你以为我会让她死?”
有她在这里,唐宁暖怎么会死呢?
唐乐乐仰着脸蛋,眼底笑芒璀璨,却也没有温度,她的声音低低凉凉,像是幻觉,“那就跟我结婚吧。”
男人的眼底第一次露出接近震惊的意味。
但眼神很快又冷了下来,“我不娶你,你还能逃得掉?”
唐乐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很平均平静的说着,“现在是凌晨两点,再过七个小时民政局就开门了,等我拿到结婚证,我就让你带我去换唐宁暖。”
战墨谦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痛得她眉头蹙起。
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跃,很熟悉,但她现在没有力气思考,“别以为我在你手里我就只能乖乖的任人宰割,你也说了,我那么小的时候就想放火烧死她们,如今要拿我的命去救唐宁暖,是怎么都不可能会甘心的,”
她的眸色明艳,冷色调的挑衅,“万一我要是死了,你要拿我的尸体去换唐宁暖么,到时候,可见未必有这效果了。”
男人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但是唐乐乐没有注意,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你拿死来威胁我?”
她笑颜明媚,挑高了眉梢,“怎么,你要赌赌吗?只是用你心爱的女人赌,成本有些大了。”
战墨谦的神色极其的阴鸷,不知是因为她逼他在这个时候结婚,还是因为她威胁他。
骨节分明的手死死的扣住她下颚的骨头,她有种随时会被捏碎的错觉,“唐乐乐,你就这么想做我的女人?死也要嫁给我?”
他英俊的容颜上布满讥诮和嘲讽,却又藏着其他更深的东西。
“嗯。”唐乐乐轻轻的点头。
唐乐乐静静的站在晨光中,端详着手里红色的结婚证。
结婚……还真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她淡淡的笑。
只需要九块钱的工本费。
坐在迈巴赫的副驾驶上,唐乐乐随手将结婚证扔进包里,用手机发了一条短讯出去。
瞥了眼专心开车的男人,“九块钱买我一条命,战少真是会做生意。”
男人似乎仍旧很暴躁,即便是花了力气压抑,但握着方向盘的手跳跃着狰狞的青筋,声音阴沉,“唐乐乐,你不怕死吗?”
他不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又或者,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此时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她淡然得像是在旅行,而不是奔赴死场。
她该恐惧,她该怯弱,她该惶恐。
像昨晚从唐家逃出来被他抱在怀里的那般小心翼翼,充斥着慌乱和脆弱,如果是那样……
如果是那样,他会怎么做?
她是他的女人,无论是从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关系上,还是现代文明的法律上,她都是的。
唐乐乐这才将视线从窗外转移到他的脸上,弯唇,笑得眉眼弯弯,连声音都是甜甜的,“我说我很怕,你会掉转车头带我回家吗?老公?”
战墨谦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是一紧,心脏像是一团线缠住。
半响,薄唇微张,他望着前方的车流,低低的开口,“我不会让你出事。”
唐乐乐怔了一下,蓦然一笑,“战少,虽然丧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