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环视了一眼房间,整洁的摆设,纤尘不染,想来平日里是有人细心打理。青楼不同大户人家的庭院,这种事情都得自己做,除非你是招牌花魁身边才会有小厮做这种事情。而这个萧瑟,看身份地位似乎不可能是花魁一类的了,那么就是她自己洁身自好了,呵呵,没有看错人呢!秦拂微微一笑,“萧师傅可别看轻了自己。秦拂略通医术,倒是可以帮萧师傅看一看。”
“这……”萧瑟见秦拂笑吟吟地也不做推辞,伸出了自己的手。
秦拂替她诊脉,过了一会儿,眉头微皱,这是怎么回事?
白凤见秦拂皱眉,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秦拂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微咳一声,“敢问萧师傅出生何地?”
萧瑟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回答:“我不知道。”
白凤挑眉,不知道?
淡淡地哦了一声,秦拂眼珠一转,“萧师傅最近可是觉得胸口气闷异常,四肢时冷时热,而且时常会昏倒?”
“对对对。”萧瑟忙点头,她就是因为屡屡在授课时昏倒才不得已请了病假回到着这风月之所的。
“有些时候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拂问。
白凤冰蓝色的双眸微微眯起,秦拂发现什么了?
秦拂说的症状萧瑟完全承认,“秦姑娘,我这是……”
嘴角一弯,秦拂轻松地一笑:“小病一桩,我给萧师傅指引一条去路,三日之后,不必用药自然痊愈。”
“真的?”萧瑟眼前一亮,旋即也低下头有点怀疑,“秦姑娘莫不是在玩笑于我,我这病已经请了很多大夫看过了,都没有起色。”连儒家的同样精通医术的颜路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到底是什么?
“萧师傅身上这病不是一般的医者能看的,就算是颜二师兄也怕是一点头绪都不会有。”秦拂闭着眼,嘴角却是笑开了花。
“那依秦姑娘看,我这是什么病?”
秦拂神秘一笑,“富贵病。”
说得萧瑟的脸色微微一变,“秦姑娘你一定是在取笑我了。”
秦拂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可不敢,萧师傅若是不信,同我们走一趟如何?”
不说萧瑟连白凤也有点怀疑到底有没有病了,但是他看着秦拂的表情,似乎很开心?她开心就好了,唉!
萧瑟在秦拂大呼粗暴的声音中被白凤不由分说地点了昏睡穴扔到了白鸟的背上,看着昏死在一边的女子,白凤转头瞪秦拂,“你在搞什么鬼?”
秦拂耸耸肩,“没什么啊……只是有点事情我突然想要去确认一下了。”看着倒在一边的女人,碧桃色的碎花襦裙,裙摆上用金丝线绣出一圈精致的叶纹,胸口的衣襟上别着一簇盛开的桃花,“白凤,你转过去转过去。”
“干嘛?”
秦拂龇牙,“难道你还想看别家姑娘的胸口嗯?”
闻言白凤立马回头,听到秦拂在身后扑哧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拂捂着嘴偷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把萧瑟胸口的衣衫解开,手指抚上她冰滑的肌肤,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逐渐在她的胸口浮现出来的一个狰狞的印痕,眉头一挑,“果然啊……”
白凤下意识地想转头,不过理智很及时地把自己的脑袋定在原位,“怎么了吗?”
“阴阳咒印。”秦拂把萧瑟的衣裙整理好才拉了一下白凤的衣角示意他可以转回来了。
“咒印?”白凤脸色微变,“在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上?”难道是阴阳家为了监视儒家而派出的傀儡?
“有些东西我还不确定,不过,我要让紫魅把这咒印给我解了。”秦拂扬起下巴,“搞不好会有意外的收获,嘿嘿。”这种程度的封眠咒印应该不会像月神那样的难解才对。
白凤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把她搂进怀里,“傻样……”
秦拂甜甜一笑,枕着舒服的臂弯,“这样一来最后一个也找到了,这个阵法算是完成了,剩下的日子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剩下的日子……后天就是月圆了,白凤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只有三天了吗?
秦拂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弄得有些晕,“白凤……”
晃神,白凤把眼底堆起的阴翳压了下去,拍拍秦拂的肩,“没事,我会等你。”
等待么……世间最残酷的事。
秦拂想想不觉心酸,伸手掰过白凤的俊脸,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回不回得来第三天的时候就会有结果,要是我回不来你不许再等我,绝对不许!”她不是没有体会过思念的滋味,所以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回不来的话白凤会有多心痛。
冰蓝色的眼眸里溢出一抹心悸,他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算死也要给我死回来!”
秦拂吃痛地捂着额头,不满地嘀咕:“回不来就在那里烧成灰了还怎么死到你面前来……”抬头不小心接触到白凤骇人的目光,哆哆嗦嗦点点头,“一定活回来,一定活回来……”
白凤哼了一声,把这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承诺的话藏在心里,按秦拂说的,把昏死过去的萧瑟带到了五角的最后一个地方,解开她的穴道。
等萧瑟幽幽转醒,秦拂歉意冉冉地替白凤道了个歉,好在萧瑟也不是会记仇的人对秦拂很是客气,按她说的痛痛快快地画了最后一个符阵。
“秦姑娘,你不是普通人吧?”萧瑟看着面不改色划破自己手腕放血的秦拂,心里微微发抖。
随着体内鲜血的流逝,秦拂脸上的苍白之色逐渐浮现出来了,她淡淡地笑了笑,“算不上是正常人啦……”
萧瑟心惊胆战地看着流了一地的鲜血瞬间被自己刚才画下的阵图吸收,倒抽了一口冷气。
白凤把站不住脚的秦拂打横抱起,踏上鸟背,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瑟,“你也跟着一起过来,带你去见个人。”
秦拂无奈地扶额,“萧师傅,上来吧!刚才多有得罪了。”说着对着她的方向朝边上的白凤努努嘴。
萧瑟会意一笑,看的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好,要是那个人能对自己这么体贴就好了……可是想想那个万众瞩目被各种光环围绕的翩翩男子,想想自己的出生还是不可能了吧,凭自己的地位,就算能争取到又能如何,配不上他的。
没有意识到萧瑟暗自低迷的情绪,秦拂窝在白凤的怀里,和萧瑟一起前往住处,不过还没到地方,白凤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秦拂疑惑。
白凤看了眼四周,马上就有一只谍翅飞过来,叽叽喳喳叫了一通。两个听得懂鸟语的人顿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对视一眼,“呃……”
“这可真的是稀客啊,稀客……”秦拂喃喃自语,“我们要不先下去免得打扰到人家……”
远距离地放下萧瑟,带着两个女人步行过去,曲折蜿蜒的林间小路,迂回婉转,不一会儿一间别致的羽毛装饰的小屋就出现在了三个人的眼前。
当然,他们没有再往前走。
屋外站着两个人。
一个紫发妖娆,一个白发潇然。
紫魅和卫庄。
看着多么的天生绝配啊,如果忽视两人之间诡异沉默的气氛的话。
也许他们的回来很不是时候。
也可能恰到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49 暗中之影
“回来了吗?”紫魅一早就发现了这边过来的三个人,在萧瑟的身上停顿了一下之后把目光移向了秦拂。眼神的意思是,怎么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秦拂的性格她清楚,断不会把无关的人带回来,那就是有点用处的了。
白凤扶着秦拂让她坐了下来,随后走远了一点,落到树上,卫庄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令他有些意外,但看他和紫魅两人这么沉静的表情,不像是叙旧。
也许,他们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秦拂微微咳了一声,无视紫魅,对卫庄微微一笑,“卫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秦拂一开口,紫魅就丢下一个你们聊我撤的表情转身摇曳着自己妩媚的身姿朝屋里走去。
“等等等等,紫魅,先把我身后这位姑娘的正事给处理了。”秦拂叫住她,“她可能是……”手指虚画了几下,马上把紫魅懒洋洋的状态给踢到了一边。
紫魅一闪身在萧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带进了屋子,精神抖擞,看样子她对这个人也比较重视。
秦拂无奈地耸耸肩,才继续刚才的话题,看向卫庄,“好啦,卫先生,说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吧?总不至于说是闲来无事来看望一下自己的手下吧嗯?”
“我作为流沙的主人你却不许我回流沙,没几个手下供我差遣我自然来找你,哦不,你们了。”卫庄的嘴角微微勾起,把她俩之间的神秘举动放到一边,不去在意。
不知道这个你们是不是把屋里头的那位也算进去了……秦拂在心里轻笑了一下,脸色却还是依旧正儿八经的,“说说正事吧,你应该还不至于离开了手下自己做事反而不方便。”
白凤也是不相信地一挑眉,卫庄不是已经把黑麒麟暗地里调走了么,他才不信卫庄是为了看手下来的!虽然对于卫庄的失踪反应最大的是赤练,但是其实他也挺不舒服的,作为首领说不见就不见,还得让手下们满世界地找,哼!
“前些日子我遇到了一个人,看上去很有趣。”卫庄没有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而是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怎么个有趣法?”秦拂挑眉。
“他说要和我合作,而且对我们的行踪几乎是了如指掌,我很怀疑他的真实身份。”能对一向行踪隐秘的流沙掌握到这种地步着实不易,光说那一天他和张良见面,在场的只有这么几个人,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哦,然后呢?”秦拂想听重点。
重点来了。“昨天他在你我见过面后突然现身,告诉我一个很有趣的消息,相信你也一定很想知道。”
“嗯,是什么?”秦拂懒得和卫庄卖关子。
卫庄的嘴角略微泛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说,从咸阳来桑海的官道上有一路商队屡次被袭,袭击者都是同一个人。”
咸阳……秦拂瞬间明白了,卫庄说的是东皇太一。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和卫庄交流东皇太一的情报?
卫庄看着秦拂的脸色微变,继续说:“根据描述,袭击者是一个白衣白发的蒙面女子,使出的招数跟我们流沙的白凤凰差不多,攻击方式十分相似。”
以羽毛作为武器是他们这一类人最基本的攻击方式,秦拂现在不能动手,那袭击的人肯定不会是她,所以就只可能是一个人。她和白凤对视一眼,语气沉了下来,“还有呢?”紫魅竟然是扮作她的样子出现在东皇太一的面前,真的是太胆大包天了!
“前几天,那名女子再次袭击了商队,这一次,把整个商队都给灭了,一个不剩。”最后一句话还特地停顿了一下再说。
对,一个不剩。
白凤皱眉,不是应该还有一个东皇太一么?怎么可能?心里的思绪一瞬间转了一个大弯,“障眼法?”
“一叶障目。”秦拂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紫魅没有真的拦住东皇太一,那么……真的东皇太一搞不好现在已经在桑海城内!但是这种想法马上被秦拂自己否定了,“不可能,没有人能瞒过紫魅的眼睛。”尽管如此,她的脸色还是一阵发白。
卫庄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屋内,随口说道:“也许你们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秦拂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如果东皇太一现在就在桑海,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被看穿了?捏紧了拳,不会的,应该不可能的,不会是那样的……
“不过,阴阳家的首领确实没有到桑海。”卫庄后来说的话让秦拂莫名地放下心来。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后,秦拂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这是别人带给我的消息。”卫庄淡淡一笑。
“那那个人有告诉你东皇太一现在何处么?”秦拂压下心头的慌张镇定地开口,究竟是怎样的人,居然能知道东皇太一的下落?该不会是阴阳家自己放出的眼线吧?
“听说去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顿了一下,“雪山。”
卫庄的话说完,秦拂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朝屋里几乎是用吼的语气,“紫魅你给我出来!”
门吱呀地一声开了,紫魅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似乎没有对这件事太在意,“你放心,没事,我已经用你的羽衣把你的真身连同云邸天境全部带出来了。”
“那现在它在哪儿?”秦拂听到紫魅已经处理了这个问题才松了口气,但是气还没有吐完马上就又因为紫魅接下来的话再次冲上了她的脑门。
“应该在……东皇太一的手上吧。”紫魅漫不经心地说。
秦拂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屋内,紫魅耸耸肩,“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
冰蓝色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恼火,就算是有别人在场白凤还是狠狠地一磨牙。秦拂正靠在床上面色惨白不省人事,他恶狠狠地瞪着紫魅,“你明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还开她玩笑!”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无知女子萧瑟愣愣地看着一紫一白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吵架一样地斗嘴,很识趣地和门口的黑袍男子一样保持沉默。她刚才被紫魅诊过脉,然后很羞涩地仔细让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后背。“那个……请问我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紫魅长久的不说话让她的心里慌慌的,不会是有什么绝症吧?
紫魅咳了一声,让她穿好衣服,“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想问一下你,从哪里来?”
萧瑟一愣,怎么又是这个问题?秦拂也问过,“我不记得了。”
紫魅微微皱眉,“你这病与你的身世有关,如果不知道你的身世我们无从下手。”其实这个咒印并不难,紫魅随手就能解了,只不过既然是有人故意给她下了咒印,为了保护她还是不要轻易解开比较好,毕竟现在正是阴阳家肆虐猖狂的时候。
“我的身世……”萧瑟的脸上有点凄凉,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教坊里,听别人说她是在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大街上,流落到如意坊里,若不是弹得一手好琴,凭她现在死活不肯卖身的倔强,教坊里的鸨母老早给她下药了。后来有幸得到儒家当家的赏识,破例能够进得小圣贤庄授乐,才使得自己过上了几天远离风月的寻常日子。
紫魅没有表态,她们这些人,自打一出生就注定过不上好日子。她自己还好,借着阴阳家上下都把注意力放在秦拂身上过着十几年好日子,不过话说回来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呢?
感觉好像过了很久,秦拂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云邸天境,见到了昔日最亲的人,只不过……
她看着那片在火海中哀嚎的金色梧桐林,看着白发男子随着千年的寒冰一同沉入湖底,看着不计其数的飞鸟从空中坠落,飞翔的翅膀被硬生生折断,沾染着鲜血的羽毛和冰冷的泥土混合,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秦拂的拳头一紧,这是……
衰亡。
猛然一睁眼,世界瞬间安静了,那些在耳边一度纷杂的求救声仿佛幻觉一样从耳畔掠过,梦里的喧嚣远去。她挣扎了一下,坐起来,两只眼睛像是冰刀一样似乎要把紫魅的头戳出一个洞来,“云邸天境呢?”
紫魅装无辜,露出委屈的表情,“别啊,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
“到底去哪儿了!”秦拂咬牙。
细指一指秦拂,神秘兮兮地说:“在你自己身上咯!”
板着脸,懒得和紫魅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