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没过半年,网上登出了她以结婚退出社会圈,回归家庭的消息。虽然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但却逐渐被偶像时期的粉丝们所接受了。快速前进的演艺圈,退役的艺人对于观众们来说,更多的一种怀念吧。
可最不甘的人却一直在默默地忍气吞声。沉寂半年多的职业生涯仿佛是在变相地告诉外界,她说的话并不是真相。
可一切都不重要了。
平成二十三年的盛夏,骄阳烘烤着大地,神奈川的清风给路人送来了一丝凉凉的慰藉。
切原将下巴搁在撑在窗上的手倒拐中,看着窗外湘南海岸。
已经很久没回神奈川了,海岸公园都改成了他差点不认识的模样,但那个依旧顽强地屹立的运动体验馆让路痴避免了迷路。
从半年前那件事发生,她都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在最后澄清的时候,也是独自奋战着。后来,有记者问起他这件事,他总是无话可说,不知道为什么,谎话,他说不出口。
切原坐在长凳上,望着无垠的蔚蓝青空,仿佛那一年他们一同在这儿看到的风景,从没有变过,每一年的新绿来来去去,模样大同。
轻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树梢,簌簌作响的声音在平静的夏日午后谱成一段催眠乐曲,可切原什么都听不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纤瘦的女孩,披肩的中长碎发,不施粉黛脸上从刚看到他时的惊讶变成了浅浅的微笑,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第一次看到的那个青涩的女孩的模样。
“前辈。”她小声地开口了,才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炎夏里的一场梦境。
蝉鸣不停地响着,头上飞机划过的行云线细细地拉长,一直从城市这端,拉向了水天相接的碧蓝的海岸线。
仿佛连接着那么多年的光阴。从未流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一)
国中一年级的夏天,是我出生以来最热的一季,即使是到了夏末,也依旧炎热。
可已经关在厕所里半个小时的我,根本就感觉不到热度和烦躁,因为已经僵硬的身体,在一直不停地冒着冷汗。
我跌坐在马桶盖上,手里的测孕棒上那道蓝色的线比从窗□□进来的阳光还刺眼,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嘲讽我。
回想起来还真是幼稚地可爱,在脑子里做出判断的那一瞬间,我第一件想的事情,是算算到今天为止,自己几岁了。
完全处于不知所措之中的我,从否决了打电话给切原前辈,到又否决了打电话给妈妈,直到爸爸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之前,一个决定也没有作出。
“打掉吧。”爸爸点燃了一根烟,像是在陈述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平淡地说。
我愣在那儿,直直地看着爸爸,虽然我的确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你还想生下来?”他嘴角一扯,嘲讽地对我笑了笑:“十三岁,呵呵,你生个屁。”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紧抿着唇沾了一口。
“真他妈和你妈一副骚□□样。”他站起来,走向了电话机旁。
我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他:“爸爸……你干什么……”
他呸了一口撇开我:“干什么?打电话叫你妈把你接回去,难道你还想我来帮你付医药费?”
我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总觉得如果被妈妈知道,就算她重新找到工作,我也回不去了。我不想跟着爸爸,虽然我知道妈妈即使一直带着我生活,我也仍能不时在醉酒的她眼里看到了对我的厌恶——对她来说,我就是一个包袱。
和爸爸的僵持没持续多久。
他放下了电话,好像想起了什么,坐下对我说:“想让我带你去医院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我忐忑不安道。
“先去把手术做了回来再说吧,不是很过分的事。”爸爸吸了一口烟,笑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事。”
我听信了爸爸的话。
手术很痛,医生说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女孩拿掉孩子是正确的选择,就算继续怀孕,分娩的时候也可能会危及生命。
“遥香啊,一直以来只有处女和非处女的区别,而做过几次的非处女是没有区别的。即使鼻头已经破掉了,伤口也不会继续变大的。”爸爸笑着低声劝诱我的话,我一个字也忘不掉。那是改变了我一生的决定。
受到我强烈拒绝的爸爸愤怒地说,我如果违背约定,便将诊断书全部寄给妈妈,即使是让我继续留在这儿,他也会对我不管不顾。
我挣扎了很久,哭过很多次后,被迫接受了爸爸的要求。
那次去见前辈之前,我曾想,既然男孩子都是一个模样,为什么不听朋美的,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喜欢的人呢。
那个时候,发生那件事之后,我说不清我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误了。
但每次和恶心的大叔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前辈,过去的点点滴滴,他羞涩的笑容,还有那天身上淡淡的汗味。然后把头埋在枕头下面偷偷地啜泣。
大叔们都很讨厌这样,只有一位大叔像女儿一样摸着我的头安慰我。
那是爸爸的上司。我知道之后,差一点吐了出来。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的我,在国中三年级的第三学期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感情失败的她重新振作了起来,不知是怎么得知爸爸在福冈对我的态度和作为的妈妈,什么都没说,毅然将我接回了神奈川。
本来不想再回到立海大,但却已经被妈妈决定了,我只能奋力地备考,最后以险过的偏差值重回了立海大。
那是平成十四年的春天,樱花飞舞,藤萝茂盛。
我呼吸着神奈川的海风,离国一的春夏,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二)
回到立海大的那个春天,第一个碰见的曾经认识的人,不是切原前辈,而是国中的时候他社团里的另一位学长。
和他直视的瞬间就慌乱起来的我已经忘记了完全可以装作不认识,条件反射地对他点了点头。
不过这也算不上是交集罢了。
重新碰上大河前辈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那张脸,个子长高了不少,他看见我的时候脸红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说的那些话是因为为了维持普通朋友之间那点浅薄的友谊而脱口而出的,他后来也非常后悔,现在遇上了我才重新作了正式的道歉。
我不太愿意去运动体验馆,我没有告诉大河前辈以前的事情,所以他也完全不知道我和切原前辈之间的事,直到那次实在没法拒绝他,但却偏偏就在那一次,遇上了前辈。
他长高了许多,发型没有变,脸也没有变。
我不敢直视他焦急的眼睛,总觉得自己是犯了很大的错误。那次之后,大河前辈问起,我才略略地说了曾经有一段过往。
“嘛,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大河前辈说:“压根就是个小孩子,国中的时候那副样子,一眼就能看透。”
命运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我也无法将那天晚上的事具具体体地捋顺说清,只知道曾经接到了爸爸公司上司那个大叔的电话,回忆起痛苦的那一年时间,我不禁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因为常陪大叔喝酒的缘故,我对自己的酒量有一些信心,可还是喝醉了。
我趴在切原前辈的背上,语无伦次。
那时候,我才知道梦想的价值,理想的意义。他的未来里不会有我了。原本是根本没有任何期待的心,在那个时候却因为回忆起了初恋的种种过往,不禁颤动了起来。
在他不小心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完了。
可是所谓命运,就是在你最冷的时候,再从头给你浇上一盆凉水。
不过才三年时间,我又和那道深蓝色的短线见面了,它静静地躺在那儿,放肆地嘲讽着我。
但这一次,我悄悄地隐瞒了下来,避开爸爸一起怨恨冷漠的目光,没有让他发现。
这次,我想告诉前辈。
已经十六岁了,就算是想要打掉孩子,也必须要男朋友签字才行了。
可我再一次被捉弄了,当得知他接到职网邀请的时候,我的心凉了一半。
但——应该为他高兴不是吗?
所以时隔三年,我再一次一本正经地半真半假地胡诌着分手的理由。
屋漏偏逢连夜雨,对这一年的我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先是因为在公园时候和切原前辈的对话不小心让同级的人听到了,后来又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朋友的背叛。
虽然知道小爱并不是一个像朋美那样的女生,但我却高估了她的善良。
“立海大从来都是以严谨而著称的校风,遥香,发生这种事情,我们比你觉得更丢人。”她的脸上一片冷漠:“你还是转学吧,大家都不想和你同班。”
隔了好久了,已经记不起之前什么时候这样哭过。趁着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一个人捂在被窝里,哭得撕心裂肺。
那之后,我再次转学回了福冈。只是因为爸爸酗酒而死的缘故,只能一个人住公寓了。
“我给过你机会,现在,只能你自己为自己的行为全权负责了。”
妈妈这样告诉我。
走的那天很匆忙,天气就像三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的神奈川的干净的蓝天白云,我坐在电车上,望着天空,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三)
“生活会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因为妈妈再婚而独自来到东京的我,偶然与多年不见的朋美再次相聚的时候,她这样告诉我。
在辞去酒馆陪酒的工作后,我换了一个名字,桐原——切原,一样的发音呢,然后便用桐原遥香的名字参加了新兴偶像组合选拔,后来,在几年间因为一直红不起来而尴尬地过着不温不火的生活的组合因为一个契机忽然就被大家熟知了。
决定SOLO出道的时候,我请求了一首歌自己作词的权利,把歌词教给老师,她赞不绝口,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就好了哦。”
我知道的,偶像的旧日恋情曝光,对于投资商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虽然出版了,但那首歌的作词人并没有写上我的名字。
平成二十二年的夏天,当staff告诉我们新的企划的时候,我心中百味陈杂。
这两年,他和我走着近乎有些相同的道路,被雪藏了好几年,才慢慢在网坛崭露头角。
可是我不想见他。
如遂心愿,他并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最后的我。
我看着刚从赛场上下来的他,走过来拿起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俊朗的面庞还能看到多年前那个青涩的轮廓。他又长高了一些吧,还是那个发型,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在前一阵子的综艺节目里,作为嘉宾竟然和我妻春马同台了。
想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如果放在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吧。
我看着因为转型成为搞笑艺人已经完全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帅气青年的春马君,不禁扯动着嘴角。
一切缘此而始,这大概是对我最大的嘲讽了吧。
我总是被命运愚弄,究竟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呢,我也说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
所以在staff非常严肃地告诉我绯闻的事情的时候,我平静地告诉他,我要毕业。
虽然很不愿意,但即使再继续榨下去,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商业价值了,所以公司没有说什么,便放走了我。
那年十二月底,快过年的时候,我在隆冬的寒冷里冻得瑟瑟发抖,终于决定过完年就回到神奈川乡下,没想到却在东京的街头遇上了大河前辈。
没过几个月,我们一同回到了神奈川。
因为樱花开的时候,他向我求婚了。
我没有太多犹豫,不知为何眼泪却掉了下来,然后笑着答应了他。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在原地名为怀念实为不舍地等待另一个人。
这是平成二十三年的盛夏,离发生一切转折的国中一年级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了。
我漫步到湘南海岸公园,一群穿着立海大制服的孩子跑了过去,看着他们青涩的面庞,娇小的身躯,我才恍然意识到,真的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
阳光很好,热辣辣的太阳晒得地面发烫,躲在茂盛的树林里,蝉鸣在高温中声声不息地远近回荡着,我抬起头看天空,直到视线落在了那个身影上。
他还是没有变,再看却好像瘦了些。是因为绯闻的影响吗?大概不会原谅我了吧。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儿,但还是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前辈。”
他看着我,咬着唇,“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蝉鸣声声入双耳,风吹了起来,稍微感受到了一丝凉爽。
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沉默却让人更难受。
隔了好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加油。”
他慢慢地“嗯”了一声。
我绕过他向前走去,又回过头笑着对他说:“再见。”
他扯扯嘴角,也笑了:“……再见。”
我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抬头看着盛夏一望无际的天空,那么宽广,朵朵白云漂浮在蔚蓝色的画布上,美得让人心碎。
我深呼吸了一口,大步向前走着。
神奈川七月的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凉爽地拂过脸颊,扬起发丝,又吹向了城市的另一端,直至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最后:
写完最后一个字,好像自己走过了一段人生一样,这篇文章写完只用了一周的时间,但要说构思的的话,已经经历了两个月了。
比起上一篇《因为》,已经隔了两年半,可我还是没有什么信心。风格上说不同又有一些相通的地方,说一样又差得很远。
我唯一不希望的是把小海带写变形,但是除了国中篇,之后的几章因为年龄成长的原因,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握好这个变化。
我想尽可能真实地呈现日本的社会现象,可能和大家在漫画中看到的有一些不一样,希望谅解。
最后,遥香的solo曲,我是引用了Chelsy的《I will》。
………【蓝莓果粒茶】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