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红也红了脸,慌张的赔错。
贾琏听出点门道,拉着王熙凤出去。
“你请的什么大夫,还说人不行了。这话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着什么恶毒心思,巴望着婆婆早死。”
“你说什么呢,大夫的话我不信我信谁!谁知道那是个庸医,再说太太怎么样还不知道呢。”王熙凤皱眉,总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才刚太太小产的时候,分明脸色煞白,气若游丝,一瞧就是活不久了。这会子怎么有精神么谁叫打呼噜了。
贾琏伸手点了一下王熙凤的额头:“一准你看错听错了,别再办糊涂事,给我丢人!”
王熙凤捂着头,看着离去的贾琏,气得不行。她扯着平儿,恨恨道:“瞧瞧,我不留神把事办砸了,倒给他长了威风。这哪是夫妻,分明是冤家。”
“二奶奶别气,二爷也不过一时没明白罢了。”平儿劝完,推一下王熙凤的胳膊,朝门口努嘴,“姑太太和林姑娘来了。”
王熙凤忙整理衣衫,笑着迎了过去,把贾敏和黛玉接到她屋里说话。
贾敏是真心来瞧邢氏的,听说她正歇着,便要在王熙凤这里等着她醒。贾敏怕打扰王熙凤忙活事儿,便带着黛玉去逗弄巧姐。
王熙凤这两日弄得身心俱疲,也不大精神。巧姐儿一见她,活泼得直往她怀里钻。王熙凤才想起自己有几天没顾着她了。心怀愧疚,也不去忙别的事儿了,抱着她掉了几滴泪。
贾敏瞧出门道,跟王熙凤笑道:“以前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同你一样,件件事都想面面俱到,拔个头筹,就怕别人瞧不见我的能耐。可人嘛,精力有限,很容易顾得了这头就忘了那头。你比我聪明,切记不要走我的老路。照顾好琏儿和女儿,这些才是正经的。”
王熙凤想想这些天他跟贾琏的关系,再看看怀里的巧儿,愧疚地点头。姑太太真真是一语点醒了她。
“要多感谢姑太太提点!平常真没个人跟我说些,我是有些争强好胜了,觉着自己风光了,便目无下尘,该打,该打!”王熙凤说着,就抽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巧姐儿看见了,忙伸着小手拉住她。
王熙凤见状,又热泪盈眶,抱着女儿哭起来。
黛玉瞧着她们母女情深,感触颇多,不禁心中酸楚,也依偎在母亲怀里哭了。贾敏心疼地抱着女儿,低声安慰了她几句。
黛玉转而就甜甜的笑了,抹了脸上的泪水。她真没办法想象自己失去母亲的日子。特别是而今住在外祖母家里,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若没有母亲伴着,她怎可能活得快活。
所以,黛玉心里一直万分感激大舅舅的,是他救回了母亲的性命。在她眼里,除了爹爹和娘亲,便只有大舅舅最让她觉得敬佩了。
黛玉心系大舅母的病情,拉了拉贾敏的衣袖,小声问:“何时能去巧大舅母?我给舅母绣了个帕子,要送给她。”
“帕子?什么帕子?”贾敏竟不知道女儿准备的礼物,忙笑问。
黛玉小心的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贾敏。
贾敏打开帕子一瞧,笑了。帕子对折的两个角上绣着花样,一角绣着灰灰的一块东西,像是个石头,另一角则绣着人参。
人参可以延年益寿,这石头于黛玉来说也是延年益寿的象征。
王熙凤听了贾敏的解释,直夸黛玉聪慧。那边儿也来人送消息了,说是大太太醒了。
王熙凤带着人出门,正巧碰见宝玉也来了。
宝玉笑着跟姑母请了礼,便笑着凑到黛玉身边,跟她讲自己今日看得杂记。
贾敏挑眉看一眼宝玉,问他:“你可知你大伯母病了?”
“什么?”宝玉脸色一下变了,摇摇头,表示不知。
贾敏看一眼袭人,见其低着头不敢吭声,也便没说什么,伸手牵着黛玉,转而对王熙凤道,“我们走吧。”
既然听说邢夫人病了,宝玉自然要跟着。
一行人进了屋,看见贾赦正坐在床边,丫鬟娇红端着一盅燕窝喂食邢氏。众人皆松口气,笑着到床前来探望邢夫人。
“好嫂子,放宽心,孩子没了就没了,还有大哥和我们在呢,再说琏儿和他媳妇儿也都会孝敬你,跟亲生的一样。”贾敏安慰道。
王熙凤见邢夫人气色不错,有些惊诧,不过转念一想,小产确实不至于要人命。她赶紧接了贾敏的话,笑道:“姑母说的极是呢。太太,我和二爷一直把您当自个儿亲娘般孝敬,您也千万别偏心,总想着那个去了的,不顾念我们。我们夫妻俩还等着您疼爱呢!”
王熙凤嘴儿巧,这一说,众人都笑了。
万花新奇的打量王熙凤,对宣楼道:“这……孩子好!”
王熙凤故意装模作样的仰起头,接下话:“世上找不着第二个了。”
众人又都被她逗笑了,万花笑得最厉害。
宣楼瞪一眼万花,提醒其注意形象。万花赶紧装模作样咳嗽两声。
王熙凤忙扶着她,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万花再次打量王熙凤,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王熙凤感觉到邢夫人表达的感谢之意,竟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这是怎么了,她婆婆素来是个小心眼子,只顾自己,还总和她对着干。今儿个她却忽然和善了不少,人虽然病着,瞧着却比平常更美了。
“大伯母能笑,就是没事儿了。才刚我听说您身子不大好,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咳都能给吐出来呢。这下好了,可以安心咽回去了。”宝玉站出来,也想凑个热闹,逗大家开心。
宣楼瞅了一眼宝玉,发现他今儿个穿着便衣,脖子上戴着个金项圈,上头坠着一样东西。只消一眼,宣楼就被这块东西吸引了。
宣楼两步上前,就抓住宝玉脖子上的那块石头。他刚想问这是什么,便从本尊的记忆中搜索出了答案。
通灵宝玉?
☆、第24章
宣楼看着此玉正面所写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既然是通灵的宝玉,还提到了仙寿,想必此石头是个极为稀罕的物件。宣楼虽感觉不到这石头的灵气,但总觉得这石头不简单。
“大伯父,您要看这玉,我摘下来与你。”宝玉说罢,便将宝玉扯下来,递到宣楼的手里。
宣楼笑笑,掂量了一下玉石,转而再看它后面的篆文,“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再想到此玉的出处,宣楼几乎可以肯定这块石头被人上了法术。难不得他感觉不到灵气,原来是有高人动过了。
宣楼今天为了治万花,耗费掉了最后一块钟灵石。本来还挺可写的,而今看来真是无处不惊喜,竟让他发现了通灵宝玉这东西。
宣楼把这块玉记在心上,等琢磨出法子破了这石头的法术,他就可以这块石头炼化成灵气了。宣楼想到这时,手里的石头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宣楼一笑,紧紧握住通灵宝玉,更加坚定了自己刚才的决心。
“大哥怎么突然好奇这块玉了?”贾敏倒不信这个,特别是近来她从贾母口里听说了王夫人的作为,更觉得当初宝玉的出生是被设计好的。没听说谁家的孩子能衔玉出生的,八成王氏为了争名,自己弄了块石头作假。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效用,还特意在石头上刻上几个神叨叨的字儿。
贾敏而今怎么想,都觉得这块玉有点假了。
宣楼摩挲着下巴,笑了笑。他自然不能说实话,模糊意思道:“突然看这石头上的字儿,有了新的感悟。”
贾敏还以为大哥跟自己想的一样,很是欢喜,“我也琢磨过这玉上的话,真真是寓意深刻呢。”
贾敏的话里本是有暗讽的一味儿。不过话到宣楼这儿,就成了真的认同。宣楼赞赏的点点头,夸贾敏独具慧眼。
贾敏还以为大哥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安心的笑了,心更加偏着贾赦这边。
宝玉听大家夸自己的玉,自然高兴,笑得最开怀。他拿回玉,就将其转送到黛玉手里,让她也瞧瞧。
“二太太来了。”看门的丫鬟传报道。
众人皆望过去,果然见脸色苍白的王夫人在金钏的搀扶下进了屋。王夫人一进屋,便直接朝床榻的方向扑去,嘴里喊着“嫂子”。
贾敏起身,让了地方。
王夫人便坐在床边,握住了邢夫人的手,“好嫂子,你觉得如何?”
万花一见是自己的仇人,眼瞪的溜圆,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万花发现王夫人竟敢抓着自己的手,愤怒更甚,立马抬手甩开她。
屋内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王夫人被推得身子倾斜,幸好他身边的宝玉扶住了她。王夫人脸火辣辣的,她不敢抬首,已然知道现在的场面有多尴尬。
邢氏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嫌弃自己?
难道……她知道什么!
王夫人心里力神无主,假装羞恼委屈,不解的问她,“嫂子,我哪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你哪儿好了?恶人。”万花骂一句王夫人,转而看着宣楼,让他指认凶手。
众人又是一惊,皆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复杂的看着邢氏。
宣楼不喜眼前这闹腾人的场面,烦的直犯困,他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再受不了万花的闹腾,皱眉提醒她安分点。
贾敏却觉得大嫂和二嫂之间有事儿,忙问邢夫人:“嫂子,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万花想到宣楼教过她的事儿,她得借别人的手弄死王夫人,现在自己没有真凭实据的,就只能忍一下。万花不忿的摇摇头,还是狠狠的瞪一眼王夫人。
“好了,你嫂子伤心糊涂了,别理她。都散了吧,让她早点歇着。”宣楼打发走众人,先给万花一记警告的眼神,然后出门了。
王夫人没走,故意留在院里嘱咐婆子们如何照看大太太。她一见贾赦在,便问他,“大哥,刚才大嫂的话,你得跟我说明白。”
宣楼嫌烦,一面往外走一面不耐烦地对王夫人道,“你们俩的事儿,自己闹去,别找我。”
王夫人还要说,却见宣楼走的远远的,所有话都堵在胸口,憋得她喘不过气。她素来享受别人的敬重,何时被这样冷待羞辱,一口气没咽下,便翻白眼晕死过去。
宝玉本来跟着黛玉去了,半路被黛玉点拨了,才晓得去东苑找王夫人。
王夫人刚醒来,弄碎了两个花瓶,坐在贵妃榻上怄气。
宝玉悄悄地靠近,坐在王夫人身边,小心的问:“母亲,刚才大伯母那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能对您那样说话。”
王夫人一听,抬手就打了宝玉一嘴巴,气得直掉眼泪,“你混说什么,在你眼里,你娘就是那种人?”
“我没——”宝玉委屈的要辩驳。
王夫人却突然吼他:“你闭嘴!当我不知你心里想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害得,你就这么想你娘?你娘被人污蔑了,你不心疼,还帮着外人质问我。”
“我真没那么想。”宝玉嚎啕哭起来,委屈至极。
王夫人看他那副可怜样儿,深吸口气,“大人们的事儿有些时候阴着呢,我虽凡事但求问心无愧,却也拦不住那些心思歹毒的人恶意陷害污蔑。怪我不好,一时气恼了,委屈了你。”王夫人说罢,把宝玉搂在怀里。
宝玉泪眼婆娑的看着王夫人,眼里透着委屈和害怕,他在不敢多言了,只简单地安慰王夫人,“大伯母刚刚小产,心情抑郁,一时胡言乱语也是有的,母亲别放在心上。等过几日,她脑子清醒些了,母亲再去问,她一准得给您赔不是呢。”
王夫人消了火,渐渐恢复了冷静。她果然是做贼心虚了,想想对方若真有证据,此刻自己也不会安稳地在这里坐着了。既然没证据,拿自己就是清白的,刚才就是真被冤枉了。宝玉说得对,她一定要把这事儿理论清了。她是王家的千金,高门大户出身,绝不容她人有半点污蔑自己的意思。
万花找到宣楼之后,就认准荣府的灵气,再说她还要继续跟宣楼算账,找王夫人报仇,肯定不能离开。
宣楼拦不了她,随便丢了两本历史杂记,让万花自己去学做人,而后就把她里撂在后宅里不管了。因为本尊邢夫人大字不识几个,万花也就不识字儿了。她看不懂书,就想起有个女儿可利用,便叫迎春天天来她房里给她读杂记。黛玉和迎春的关系素来好,便也来凑热闹。渐渐地,探春和惜春都发现大太太不比从前那般刁钻小气,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宣楼这些天一直窝在他的耗子楼,等着张信说的那位要治脸的贵人,但始终没等来。
这一日,宣楼耐心耗尽,不愿在耗子楼继续等,叫上棕竹和石头俩人,跑京城渡口附近钓鱼去。宣楼终于钓了一条上来,便犯困了,直接在河边的草堆里睡了。棕竹把钓上来的活鱼放到一个木桶里,为了让老爷回去就能吃到做好的鱼,先行走提桶送了回去。
石头听着大老爷的呼噜声,也困了,就地躺着跟着睡。
半个时辰后,棕竹带着店里的客人来时,就看见草地上俩人并排伸长条睡觉的情景。大老爷更厉害,睡觉的时候双臂伸过头顶,抻得直直的。
棕竹不大好意思的对眼跟前这位客人赔笑:“让您见笑了,小的这就去叫老爷。”
锦衣少年抬手,示意棕竹不要出声。他抬头看天边的斜阳,闭上了眼,感受夏日黄昏的微微凉风,甚至能闻到了风里带着水、土和花的味道。
“难不得他们会睡着了。”锦衣少年爽朗地感慨一声,转而席地而坐,静静地欣赏四周的风景。
陈福瞧着着急,回身要去车上取个垫子,却被拒绝了。
宣楼感觉到陌生的气息,已然醒了,却一直眯着眼,听着那些人说话。
确如张信所言,他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气势不大一般。
宣楼故意哼了一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棕竹忙扑过去,跟宣楼介绍那位贵公子。
宣楼转身打量他一圈。二十左右的年纪,身材修长,鼻梁高挺,凤目清明,自带皓月清风之气,只可惜好好的一张俊脸长满了红肿的痘子。宣楼还发现他身子四周散发淡淡的紫气,似有帝王命。
“这位是——”陈福正要介绍自家主子的身份,却被拦下了。
艾世清背着手打量眼前这位男人。虽气质慵懒,却长得英姿俊朗,凤目薄唇,自带高傲之态;双眸与人对视时异常明亮,却深不见底。只消几眼,艾世清便觉得此人不简单。
“你是荣国公贾源的长孙?”
宣楼点点头,勾起嘴角清浅地笑了,“公子上口便提贾源名讳,想来出身并不简单,何必掩掩藏藏。我已真身示人,你又何惧?”
“啊哈哈哈,没想到你贾宣楼还挺有意思。”艾世清大笑几声,也不客气了,告知宣楼自己四皇子的身份。
宣楼看过不少书,加之本尊的记忆,还晓得君臣礼的路数。
艾世清忙拉起他,“不在朝堂,勿需多礼。”
宣楼也不客气,直接挺直了腰板。
艾世清见状,又笑,心料他可能还是个有气节的人。这可和传说中的贾赦不大一样。
看来还是张信说话的比较符合真实情况。
艾世清评断完宣楼,便直接问他:“听说你能治好我脸上的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宫里多少御医都拿它没有办法,外用内用皆不见效。”
这脸上的痘他瞧着就讨厌,更别说素来注重仪表的父皇了。前几次父皇考核功课,他已不愿再多看自己。若再这样下去,他很容易就被父皇渐渐遗忘了。若只因这面疮的缘故败北,他怎能甘心。
宣楼看都不看他,直接点头,“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