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给什么,他就要什么。纵使只是她的一缕头发,也足以成为他毕生的珍宝。
但是在那些深沉可怖的暗夜里,在那些疯狂的梦境里,乌瑟路斯也曾偷偷想过,如果小人鱼像梦里一样也用声音与他交换就好了,这样的话,至少她的声音,那个支持他从死神的手中逃出的声音,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那个愚蠢的人类根本不配拥有她的声音,更不配拥有她的爱情。
如果这一切,都只属于乌瑟路斯,就好了。
乌瑟路斯一边嘲笑着自己的妄想,一边又殷切等待着人鱼的拜访。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他的公主晕晕乎乎地摔倒在他的门口。
乌瑟路斯勾起一个混杂着苦涩与甜蜜的笑容,说出了练习许久的台词:“我知道你的所求,愚蠢的公主。你的愿望将会得到满足,因为这个愿望将会给你带来一个悲惨的结局。”
我愚蠢的、美丽的公主,我将会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带来幸福。
生日
自从花园一别,我有整整三天没有见到乌瑟路斯。这三天里,我被一众姐姐们扣留在海王宫里,强迫我为即将到来的做着准备。
在这三天时间里,不管我是溜门、跳窗还是贿赂龟丞相,总是会在离房间五步远的地方被她们毫不留情地逮回来,继续进行惨无鱼道的折磨。
男神啊男神,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你……被一个姐姐暴力压制住,被迫往身上抹着“养颜美容好东西”的我,宽面条泪在心里呼唤道。
就在我掰着指头度秒如年的时候,十五岁生日终于在我的殷切希望下到来了。一想到马上就能和乌瑟路斯在寂静无人的海面上享受二人世界,我就兴奋不已,甚至在天亮之前就睁开了眼睛。把特意来挖我起床的姐姐们吓了一跳。
她们怎么能懂我想要见到恋人的迫切心情呢~我愉快的哼着歌,异常积极地配合着她们在我头上动手动脚,带上珍珠做成的百合花环,将碎金般的长发盘成复杂华丽的发髻,以至于当我站起身时,差点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镜子前。
我看着镜子里的美人,默默打着招呼:“啊,这位移动吊灯小姐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
等我顶着一身意义不明的饰物挣扎着爬到乌瑟路斯门前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我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深吸一口气,叩响了早已熟悉的门环。
然而往日里总是瞬间打开的大门今天却毫无反应。
咦?难道乌瑟路斯等得不耐烦出门了吗?
我又试探性地敲了几下门,回应我的仍然是一片寂静。我失望地扁扁嘴,在乌瑟路斯家门口席地坐下,抱着膝盖对着远处的黑曜石森林发呆。
如果我能在姐姐们把我扣住之前溜出来就好了,这样也许就能在乌瑟路斯出门之前截住他了吧?不知道乌瑟路斯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已经忘了跟我的约定……
我摸摸自己的喉咙,泄气地把头埋在胳膊里。早知道一开始就强迫他收下我的声音了,这样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天天来黏着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将头埋在臂弯里的我感觉到外面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我疑惑地抬头,惊喜地发现乌瑟路斯正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将我的身体完完全全笼罩在他形成的阴影里。
就好像被拥抱一样。
这、这么一想的话,果然好带感啊!
我费力地抬起僵硬的脖颈,冲着乌瑟路斯露出一个充满粉红色泡泡的笑脸,招呼道:“乌瑟路斯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哦~”
由于背光的原因,我根本看不到乌瑟路斯的脸,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乌瑟路斯正在盯着我看。在男神长时间的注视下,我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终于不安了起来。我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尴尬地干笑一声:“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又过了许久,久到我几乎要忍不住拔下脑袋上的水晶发簪来借着反光整理仪容的冲动,乌瑟路斯终于缓缓蹲下了身子,让我能够看清他深渊一般的眼睛。
他说:“不奇怪,你看起来很美。”
我的脸毫无悬念地腾的一下红了,为了不在男神面前丢脸,我迅速低头,试图隐藏我红烧大闸蟹一样的脸颊。
如果在平时的话,我一定可以伪装成功的。可是那时候,我忘记了自己头上正装饰着重量成谜的饰物。在惯性的召唤下,我一头栽进了乌瑟路斯的怀里。
啊,我的脸接触到了男神的胸肌!麻麻我短时间内再也不要洗脸了……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爱丽儿!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在男神面前维护你矜持的形象啊QAQ
就在我盘算着怎么向乌瑟路斯解释这只是一个意外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抚上了我的脖颈,温度微凉,骨节修长——那是我曾经偷偷拉过的,乌瑟路斯的手。
“虽然这样很美,但是这里,会很辛苦吧?”我的整张脸埋在乌瑟路斯的怀里,只能感受到他微微震动的胸腔,和头顶传来的潮汐般起伏的嗓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砸得晕晕乎乎,只能傻傻地点头。
乌瑟路斯得到了我的回应,原本轻揉着我脖颈的手逐渐向上,摸上了我被精心盘起的发髻,声音愈发低沉“既然如此,我帮你拆掉它,好不好?”
头上沉重的花环被取下,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将紧紧扯住头皮的发丝温柔地打散,捋顺。在手指的按摩下,连头皮都得到了极好的抚慰。让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决定了!连头发也不洗了!
等到乌瑟路斯的手终于从我头上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晕乎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我,感觉到鬓角的头发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伸手一摸,是我非常熟悉的形状,好像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红花……
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乌瑟路斯,我喜欢那一种花啊……
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毕竟跟男神一起看月亮谈鱼生才是正经事w
这么一耽误,等我和乌瑟路斯一同浮上海面的时候,夜空中已经星辰密布。
我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好,到处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完全没有船只经过的迹象。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拉着乌瑟路斯向着远处冰山密集,一看就不是航道的地方游了过去。
在乌瑟路斯的帮助下,我如愿爬上了一座耸立的冰山。我坐在冰山的一角,尾巴依旧泡在幽蓝的海水里。乌瑟路斯没有与我同坐,只是上半身露出海面,自下而上地看着我,如暗夜般幽暗的眼里缀满繁复的星辰。
简直……简直就像护卫公主的骑士一样啊捂脸!
我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试图平缓自己激烈的心跳和翻滚的脑洞。“乌瑟路斯,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我盯着乌瑟路斯墨黑的眼眸,声音由于紧张开始颤抖起来。
乌瑟路斯回视着我,唇角微微挑起,说:“好。”
不、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啊,会放出不得了的野兽的!
我急忙转移视线,看着远方一座座沉默漂浮的冰山,和在冰山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幽深纯净的海水,海天交接处,绚丽的北极光远远招摇。
“夜夜在我梦中,见到你,感觉你。我的心仍为你悸动,穿越层层时空随着风入我梦……”
冰山,月色,大海,男神。这种时候不唱《我心永恒》唱什么?
浅吟低唱,百转千回,一开始被紧紧注视的窘迫逐渐消失殆尽。那些旋律和唱词,仿佛只要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就能自然而然从喉咙中流淌出来。
我愿意为眼前的这个人,失去美妙的声音,失去华美的长发,失去所有重要的东西。
只要我能一直就像这样注视着这个人。
乌瑟路斯,我喜欢你。
在漫天星斗的照耀下,一曲很快完毕。不知什么时候,乌瑟路斯已经双臂撑在冰山上,上半身跃出海面,与我相隔不过毫厘。
这距离近到可以让我清楚的数清他眼上的睫毛,望进他瞳孔的深渊。在北欧寒冷的极夜里,我们呼出的白汽交缠不清。
乌瑟路斯削薄的唇角微微抿着,与我的距离愈发靠近,直到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唇上传来的温度。明明男神平时体温很低来着……
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的小人在表白,不表白之间摇摆不定。
妈蛋,拼了!如此良辰美景,不扑倒男神誓不为鱼!
“乌瑟路斯,我……”
“冰山!前方冰山!!!”我的表白还没出口,就被一声尖利的叫喊打断。还没等我凶狠回头诅咒这群打扰别人谈恋爱的家伙,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下海面。
幸好有乌瑟路斯护住我,带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迅速下潜,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我们刚才坐的地方已经被一艘大船狠狠撞了上去……
看着海面上渐渐下沉的华丽大船,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刚才果然不应该唱《我心永恒》的……
王子
《我心永恒》其实是某神秘社团对恋人的诅咒之歌吧QAQ
我缩在乌瑟路斯怀里,呆呆地看着这艘华丽的大船在无风无浪,星光遍布的绝好天气里没头没脑地撞上冰山,然后毫不犹豫地“哗啦”一声解体。
木船兄,你只是碰到了冰山又不是碰到了原子弹,用得着一下就碎成木渣渣吗?好歹意思意思坚持一下啊喂!
等等……在这种日子里,碎地这么蹊跷的船……难不成这就是搭载王子的那艘灾厄之船?!
想到这里,我立刻眯起眼睛,试图在一群慌乱的落水者中寻找那头标志性的卷发。
加油啊爱丽儿,能不能和男神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就在此一举了!
我紧张地捏着男神环住我的手臂,时刻准备着冲出去将王子人道毁灭……啊,错了,是人道救援,总之按照计划把他推回岸上让那个邻国公主发现他,从此之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们各自幸福的HE去……
然而我等待了许久,久到乱成一锅粥的海面重新归于平静,所有落水者都哆哆嗦嗦地爬上了冰山,我始终没有看到那头小卷毛的影子。
也许经过十五年的顽强抗争,命运大神已经放弃坑我了?
我又警惕地张望了一会儿,确定警报解除后长长地吐了一个泡泡,十五年啊,我终于迎来了不坑爹的人生!
放松下来的我甩甩僵硬的尾巴,感觉到尾鳍扫上了什么东西,感觉就像是长袍之类的……什么情况!
刚刚松弛下来的肌肉再次紧绷,我垂眼盯着横在胸口,被自己掐在手里的胳膊,突然反应过来这条肌理分明,柔韧结实的手臂属于谁——自我从冰山上掉下来开始,乌瑟路斯就维持着将我合抱的姿势没有变过。
“乌、乌瑟路斯……”按照我的计划,此时的我应该含羞带怯地从乌瑟路斯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捂着脸撒娇说“哎呀,人家都被你抱过了你可要对人家负责哟~”,以体现我的天真娇憨(你?)。但是事实却是,艾玛男神的怀抱好结实,完全不想离开啊,而且男神你的手臂皮肤好滑人家的爪子根本无法从你手上拿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