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在手上的温暖,让我一瞬间恍惚了。她身后的阳光和她的身影一起射进了我的瞳孔,破碎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扎进心脏,扎进心中最重要的柔软——
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阳光。
………………………………………………
“有没有认字?”
那个姑娘叫北野纯,她经常来我们这里做义工。
每一次她来的时候,我都会默默的站在那个风铃底下看着她。天空很蓝很澄净,风也很静,我拿着手套看着她,每一次都想和她说说话,可是每一次都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我只是站在那里,听着风铃的声音,保持着恒久的沉默。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她都能看见我,然后朝我走过来,笑着和我说话,“哟,又在这里啊。”
我抬眼看着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却很健谈,蹲下来和我聊天,墨蓝色的眼里流动着漂亮的光,“唔,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从没有和人这样友好交流过的我有些紧张,我捏着衣角,声音很小,“我叫,沐。”
沐,我叫沐。
这是一个妖怪给我起的名字,那个妖怪有给人起名字的癖好,所以整天呆在福利院,每当有不知道名字的孩子送进来,它都会兴冲冲的在那里想半天的名字,想好之后就侵占到那个专门给福利院孩子起名字的阿姨身上,威胁她给那个被起名字的孩子起自己想要给那个孩子的名字。
但是它起名,不是无根无据的,它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据他吹牛……不,据他自己所说,能看到每个孩子们的灵魂和未来什么的。
但是那只爱起名的妖怪,现在已经不再这里了。
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个小小的福利院,呆了六个年头。
“沐,很好听的名字,没有姓吗?”那个姑娘笑了,“我叫北野纯,北,野,纯。”
北野纯。
“没有姓。”我回答的很认真。
“好吧。”她好像有些苦恼,但很快就兴奋起来了,“那你有没有认字?”
“……”我迷茫的看着她,“是……写字么?”
没有人教我人类的文字,倒是有一些小妖怪很兴致冲冲的教我画鬼画符。可是我画出来的东西……
那个小妖怪很自卑的对我说,“沐大人,你画的比我还像呢。”
那时候的我着实是很沾沾自喜的,但是现在想想画的像鬼画符什么的本来就难很让人自豪好不好。
“是啊,写字会吗?”
她没有戴手套,白皙漂亮的手干干净净,她从地上拿起一根小树枝,“嗯,就像这样……北、野、纯。”
她写的字很好看,有一种枯瘦有力的美感,那三个字组合在一起,竟让我有了一种简笔画一样的感觉。
我摇摇头,“不会。”
那时候还没有下雪,只是冬天依然冷的要命,连阳光都很难看见的日子里,她眯着眼笑着说,“那我教你吧,真是的,第一次当老师有些紧张呢。”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棉鞋,说,“好。”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吧,恩,沐沐是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么?”她顿了一下,问的声音很轻。
我摇摇头,“没有,我自己住。”
没有人愿意跟我住在一起,因为恐惧,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强烈的感情。
比如说,憎恨。
“带我去看看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我自己住的时候,她好像笑的更开心了,墨蓝色的眼睛弯弯的,像一团漂亮的迷烟,“一个人住的话,应该会很轻松吧。”
她站起来,却拉起了我的手。
你敢不敢爱这个世界?
你敢不敢爱去爱人类?
被拉起来的时候,我想,也许,即使全世界对我怀有憎恶,但是,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拉起我的手,那么我就是敢的。
我把她带到了我的房子前,她皱了皱眉,像是习惯性的,“你就住在这种地方?这里是……仓库?”
“我不知道。”我慢慢弯起了眼睛,嘴角也勾了起来,“但是,我很喜欢。”
四年前我就被赶到了这里,因为人类的恐惧和厌恶。
可是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也许仓库很破旧,也许冬天很冷夏天很热,可是我觉得,这里很好。
这是福利院最偏僻的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仓库门口,居然还会有一棵很高的梧桐树,应该是种在这里很久了,树干很粗,树冠也很大,夏天的时候可以有一点点的阴凉,冬天的时候,我喜欢坐在仓库的门槛上,托着下巴抬着头,看从那斑驳枝杈下遗漏的细碎阳光。
那个时候会觉得很安静,很安静。
“我想写字。”
我听见我慢慢的说,“我想写和你一样的,好看的字。”
她皱着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墨蓝色的眼睛流转起漂亮的光,她说,“好啊,可以,但是……”
“我可以经常来你这里串串门么?”
她笑的时候很阳光,我差点儿以为太阳不小心把自己的阳光全部都给了她。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笑的很阳光的人,也许不是因为他们的心里也很阳光,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全部的阳光摆在了脸上,所以,他们的心,黑的让人恐惧。
我也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听见我轻快的声音,像是卸下了一个很大的包袱,“好。”
从那之后,北野纯每天都会来这里。
她从义工变成了正式的员工,这让我很奇怪。对于我的困惑,她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笑眯眯的样子,“我都20岁啦,要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很正常嘛。沐沐不开心么?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呢。”
我微微有些脸红的低下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惊喜的感觉呢。”
很喜欢,像是姐姐一样的温柔,像是家人一样的感觉。
“嘿嘿。”她弯着眼睛,“沐沐有没有想过,要跟我姓啊?”
“……”
那个时候她正在教我写字,她买了纸和笔,柔软的纸和漂亮的钢笔,那支钢笔写起字来有种很流畅的感觉。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微微一抖,在纸上留下了一道微小的墨水痕迹。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那种,被认可的感觉,让我觉得……此生难忘。
于是我慢慢的放下笔,低着头,声音很小很小。
“好。”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居然被猜中了情节让我情何以堪
下面一章也是回忆情节,不会太长……我刻意压缩了,因为八月份会去上海,更新什么的完全不能保证,所以只能拼命码存稿,于是导致……居然,卡文了。
这篇文我可是写的行云如流水啊之前半个月码一章存稿好星湖一点都不会卡TAT
最近日战六千卡的我咯嘣咯嘣的(哭瞎
好吧对不起其实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我码字的时候牵挂着副本打本的时候牵挂着码字……
够了写那么多其实就是想总结一句……
……谢谢你们那么爱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会觉得,很愧疚。
所以啰嗦了这么多……我发誓,在家的这些日子,我会每天码完六千字存稿再去渣游戏。
还有……评论都是半夜十一点冒出来的啊_(:з」∠)_,你们都不休息的么,熬夜什么的……会黑眼圈啊(够了你打本打到十二点好意思说
再次谢谢你们的厚爱(鞠躬
☆、羞涩X童年
第34章
从今天开始,我叫北野沐。
“真不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
“北野姐姐肯定也是很讨厌她的吧,一定只是逗逗她……”
“可是北野姐姐还教她写字……”
“那个讨厌的怪物。”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正眯着眼看冬日里特有的暖暖阳光从枯干的树枝缝隙里洒下柔黄的斑影,抱着凉凉的热水袋,听着那些或者咒骂或者讨厌的抱怨。
北野……姐姐么。
我慢慢合上眼,感受阳光照在脸上的柔和感觉,手却下意识的在地上摸索起来,感受到硬硬的触感,我微微笑了。
睁开眼的时候,手里已经攥着一根小小的枯枝,应该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也许是某个恋冬的小鸟用爪子刮断,也许它经不住是午夜的寒风,想要回归故里——
把热水袋朝胸口拢了拢,即使它没有一点温度,我也会觉得有淡淡的温暖,像那个没有眼睛的妖怪,在寂寞的午夜里,用黑窟窿东的眼洞诉说着泣血的温柔。
我低下头,一边感受着软软的头发轻拂额头的柔软,一边用手里的枯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那个姑娘的名字——
“北、野、纯。”我喃喃的念,“北、野、纯。”
我的字练的很认真,尤其是这三个字,在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都会跑到院子里来,一边听着夜风吹打枯木的寂寞音调,一边在地上仔细的刻画这三个字的每一笔和每一划。
我的手腕很有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的确是“怪物”的原因,我看得比平常人远,力气比平常人大,但是吃的,可以比平常人更少。
或许,就是个怪物吧。
但是那个姑娘用那双墨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微笑,对我说,“所以,沐沐才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啊。”
那个时候,我就会感觉到庆幸,做一个怪物,真好。
“沐沐,做什么呢?”
正想着,那个姑娘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来了,带着宛若阳光一般蒸腾的活力,“嗯?在写字?我看看……沐沐写的真好看,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吧?”
我觉得脸有些烫,一定是阳光太热了。我捏着树枝,慢吞吞的在地上乱画,却小心的避开那三个写得很漂亮的字,“……不、不会……不是,会、但是……”
但是,写的一点也不好看。
“写给我看看好不好?”
我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脸,也不敢看,我捏着树枝,说,“……好。”
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因为这是人类给我的,第一抹善意。
我小心翼翼的在地上写下了工整而漂亮的“北野”,然后迟疑了一下。
“怎么不写了?”她摸了摸我的头,温热的手掌带着阳光的温度,我抿抿唇,把头低得更低,然后在地上写了一个十分难看的,歪扭七八的“沐”。
我已经,写的很认真了。
不知道怎么,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写得那么难看,一点都配不上那么好听的姓氏啊。
北野纯似乎是笑了,她蹲下来,“不是这么用力的……应该这样。”
她把起我的手,带着枯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下了一个工整而漂亮的“沐”。
“如沐春风的沐,应该是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像阳光一样。”她放下我的手,看着我笑,“所以,不是老是哭丧着一张脸……或者没有表情什么的,你应该多笑笑,那样才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啊。”
她那样说的时候,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带着漂亮的流光,一时竟让我恍了神。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由妖怪所给予的名字,还可以有这么美好的解释。
“可是……”我看着她,听着我自己的声音——
“北野……不会害怕我么?”
我害怕,不敢喊出那一声姐姐。她却拍了一下我的头,“真是的,那么生疏,叫姐姐。嗯……害怕的话,姐姐是不会害怕自己的亲人的。”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有些破旧的棉鞋,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
你看,那么幸福。
像泡沫一样不真实,甚至,一碰就碎。
“姐姐。”我听见我喊了一声,枯枝在手里被捏的紧紧的,“最近福利院少了几个孩子,我有点儿害怕呢。”
福利院确实是少了几个孩子,但是福利院的阿姨们没有管过,目不斜视,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真实的冷漠。
好像,是从那两个被吃掉灵魂的植物小孩开始的。
一开始是那两个孩子失踪,我把妖怪赶走了。可是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再失踪了啊。
昨天晚上我问过躲在我房子角落里的老鼠精了,它好像很害怕我,哆哆嗦嗦的我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知道那只两眼黑窟窿东的妖怪,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老实说,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就算心里对自己说不介意什么的,可是,还是会有些失落。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么?
“不要害怕。”北野纯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的手还是放在我的头上,很温暖的感觉,“没有什么好怕的,姐姐在这里呢。”
“……恩。”
是啊,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自从北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人欺负我了呐。
“今年还没有下雪。”她揉了揉我的头发,“快过年了,也许过年就会下了。那个时候会有好看的烟花,还会有好吃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笑出来,“嗯,是啊。”
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窗外烟火纷呈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那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看着那美好的烟火在群星璀璨的夜空中宛若昙花一般展现,总是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回过神来,身边却是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后来我知道,原来那种感觉,叫做寂寞。
透入骨髓的寂寞。
现在,终于可以了么。
终于可以用笑容和赞赏,用倾诉和倾听,去欣赏那美好的烟花了么。
我抬起头来看她,弯起眼睛,“我会过好这个年的,这一定会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好的一年。”
她也在笑,摸着我的头发,只是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里除了笑意,还有更多的,更深邃的,更让我看不清的……黑暗。
可是我当时只看到了那被阳光晕染的漂亮的墨蓝色,和她嘴角勾勒的浅浅微笑,像一把温柔的刀,只有刺进胸口的一瞬间,才会痛的撕心裂肺的,温柔刀。
………………………………………………
“先生,请买一朵花吧。”
冬天的夜晚很凉,我穿着我觉得最好也最暖和的衣服,挎着一篮子玫瑰花去卖。
偷偷的从后院仓库里溜出来,通过老鼠精的介绍,我找到了一家雇佣童工卖花的小花店。
那家花店的老板是个妖怪,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个漂亮的女花精,头上戴着好看的针织帽,绣上一朵蓝色的绢花,穿着一件紧身的蓝色衣袍——据那只老鼠精吐槽,那个衣服是它仿照遥远的东方国度弄出来的旗袍。
所以更衬得她身段妖娆好看。
那时候她葱白的手指拈着一支烟,袅袅的烟气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升起漂亮的迷蒙,我看见她那双醉人的眼睛带着朦胧的光,她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为什么来这里?”
那个时候我说的什么呢?
“我想要钱。”
我就这么抬头看着她,手指指向那束很漂亮的,像星星一样在绿叶之中的花,“或者,那些花。”
“那是满天星。”她笑了,那双化着烟熏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勾起,“小朋友很有眼光呢,那个可是很有意义的花呢。”
“我就要它。”我说的很认真。
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就像夜晚的天空。
满天星这个名字,也是意外的好听呢。
“一百朵玫瑰,一束满天星。”她翘起了好看的手指,眼睛慵懒的眯了起来,“怎么样?我这里可是极为公正的。”
“……五十朵。”我觉得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啊呀,真是个讨厌的小孩子呢。”她无意义的抗议了一下,然后又笑了,“那就五十朵吧。”
直到抱着一篮子的玫瑰出了花店,我还是有种自己被坑了的错觉。
“小姐,买束花吧。”
广场,巷口,服装店门口,我慢慢的走过这个繁华而虚无的城市,看着一对对穿着或者奢华或者朴素的人从我手中接下玫瑰,送给他们心中的爱人——
花真的是一种浪漫的东西,年幼的我,第一次对花有了清晰明确的认识。
也正是因为这些花,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属于人类中,“爱”的美好。
“我想要一个好看的花房。”
不远处有女人软软的耳语,一个穿着妖娆的女人搂着一个男人的脖子,“有家,有孩子,还有你,好不好?”
我拿着花,想朝那个方向走过去,但是我看到当事人的时候,愣住了。
那个……花店的,妖怪?
还是那身紧身而漂亮的蓝色旗袍,勾勒出她美好而妖娆的身段,我看着那从侧面开衩到腿根的设计,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