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为了你……”渡边说,“我是要盘算一下你究竟要请假到哪一天。现在看来你明天可以归队了。”
“归队?”灿轻声感叹,“好吧,明天见。”
“怎么听上去你情绪不太高涨的样子。”
灿苦恼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不是第一名,没有什么值得高涨的啊……”
与此同时灿接到了真弓追来的电话。灿还没说话就听见她怒气冲冲:“星野灿我知道是你接的电话,别告诉我你是歌野绚香!年级第四名还敢告诉我你考得糟透了!”
灿懒散而烦躁:“鼓膜快震破了。有事儿么,樱井同学。”
灿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总是不耐烦。很不巧真弓也是撞在枪口上了。
“其实我是要告诉你,明晚迹部家里要举办一个Party。”
“哦。”灿戴上眼镜,心不在焉的翻着书。
“你怎么没反应呢。”真弓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反应?”灿“啪”的一声合上那本厚的可以砸死人的书,“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听我对这件事情的反应?”
“是啊。”
“我应该对这种事情有什么反应……什么party乱七八糟的。我要挂电话了。”灿抓乱了头发。
“我还没说完呢。”真弓责备地说,“全班同学都要去,你也是。”
灿怔了一下,又把电话拿了起来:“这算是什么规矩,我为什么要去。”
“景吾喽。起码他是这么跟我口头落实的——叫全班人都去。”真弓口气听起来“我也没辙”的样子。
“唔。”灿左手手指敲敲书本的封面,“我亲爱的樱井小姐,他不用大脑,你也是么?为什么他这么说我就要听他的。”
真弓听见灿略带得意的笑声——得意。她绝没听错。
“你确定你不去?”真弓犹疑地问她。
“对,我不去。”灿叹了口气,口气轻佻而无奈,“我怎么也想不出我要去的理由啊,反倒是不去的理由有一箩筐呢。”
“比如?”樱井真弓显然还不死心。
“你需要我把其他的理由告诉你吗?”灿依旧笑着,“我不会跳舞,我从没去过舞会、我不知道我去那里干什么,我没有像样的衣服,我去了绚香会不开心,我没有时间写作业,我明天下午要去植物部活动不一定到什么时候,我还有书要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理由——我讨厌热闹,不想去。”
真弓在这一串连珠炮之后,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灿笑得快要哭了。她怎么能去参加这种场合呢。从小、从被父亲收养了开始,就要出席很多这样的场合,面对着别人明知故犯的目光,还可笑的要掩藏自己是私生女的公开的秘密。
下流社会来的孩子。
不被允许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篇(2)
2。
灿料想自己的拒绝并不会引起什么后果。相反的,对于才在一起上学不到一个星期的诸位同学来说,自己要是同意了去参加那个连在庆祝什么都说不清楚的舞会,反而比较不合理吧。
但是那天下午在网球社真弓告诉她,迹部景吾生气了。
“生气?”灿把眼睛从诗集中移了出来,“夸张。”
“他可是认为,你伤了他的自尊心呢。”真弓用楚楚可怜的语气说话,但是灿听出来她根本就是在戏弄自己。
“哦,是吗。”灿爱答不理的低下头继续看书, “好无聊的自尊。”
“嘿,第一个敢这么说他的女孩子——啊不,或许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他的人呢。”真弓笑吟吟的递给灿买好的果汁
“哦,不用了谢谢。”很礼貌地拒绝了,“我不太喜欢这个。”
真弓疑惑的看着她:“是吗?我还以为你喜欢的。因为总是看见你捧着鲜榨果汁喝呢。”
“噢,那个……其实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味道的。”灿狡黠地看着真弓,“你不觉得这个味道真的怪异到惊为天人吗?”
“有这么夸张?”
“反正我是宁可去喝植物的组织液也不想尝试这个的。”
真弓倒吸一口气,已经送到嘴边的咖啡被她犹犹豫豫地放在了地上。
灿不再看她,重新戴好眼镜继续读诗。
十月就是这么一个天高气爽的时节。清晨打开窗户都能闻到秋天的体香。学校里遍地的树叶踩上去感觉到松软的触感。这样的季节往往适合闹剧,譬如生离死别、情敌决斗等等。
可是再过不久秋天就快过去了,灿还什么都没有看到。
真是失望啊。
“她真的不去?”忍足侑士当着迹部的面很欠修理地问了真弓这个问题。
看得出来迹部的脸色不大好。大少爷应该是第一次被人驳回颜面吧。这次舞会是为了庆祝他亘古不变的年级第一名,说起来也没什么庆祝的意义了。他还很体贴的特意想到邀请新同学,居然这么轻易地被拒绝了。
迹部景吾非常失神地看着看台上那个专注读诗的瘦小身影。
——她怎么就那么气定神闲呢,星野灿。从一开始就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追捧自己的女生。她总是挂着亦真亦假的笑。喜欢看书胜过与人交谈,但是谈起来就把人噎得没话说。看上去人畜无害性情温和,谁有知道心里藏着多少秘密呢。
迹部觉得自己的右手有些麻,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握着球拍,太用力了。
“哼。”不屑。不过是个立海大保送来的交换生,家里穷得只能住宿舍,她会有多少精彩值得他关注?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是有那么些特别的。
迹部景吾一直认为没有什么资料调查不出来,如果查不出来是因为砸的钱不够多。他曾经用这种方式认识了无数人的底细。一直觉得这种方法很好,不需要直接接触,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而对于星野灿——虽然这么说有些卑劣但是他还是得说,他确实查过她了,只可惜没什么用。因为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再多的资料都概括不了她——而且,其实也根本没查出什么结果。姓名性别生日履历之外,多一点非官方资料都没有。
What the fuck is wrong with me!迹部景吾低声的咒骂。竟然有人打破他的定义,三番五次拒绝他接近,更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他的邀请?
当然,他没反应过来他骂的其实是自己。他崇尚自制,但明显现在他已经不能看懂这个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而游离于自己控制之外的迹部景吾了。
真弓轻轻撞了撞忍足的胳膊,小声说:“他入戏比我想象的还快。”
“真弓。”大少爷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愠怒,真弓看出他在努力压抑着,“你无论如何、就算是坑蒙拐骗,明天晚上也要把那个星野灿带上。本大爷就不信,什么女人敢驳我的面子!”
——真的是太不华丽了。而且还不华丽地找借口。真弓轻笑着咂咂嘴。明明就是从一开始就想接近她了,可惜一直接近不成所以很生气呢。
这没办法,灿一直都是天衣无缝的保持疏远——这次拒绝除外。这次灿做错了,迹部景吾可是给灿安了一个不能反驳的罪名。所有的愤怒都找到了出口了。
——既然导演这出戏,怎么能连支配演员的行动这种小事情都做不好呢。
真弓笑笑。就算迹部不说,她也会把灿带过去的啊。这么好的机会,而且闻起来有一种八点档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上篇(3)
3。
真弓邀请灿失败的第二天,也就是迹部景吾举行舞会的当天,灿简直整整一天都避免和他们面对面。“他们”包括真弓、忍足。迹部景吾也勉强算一个吧,灿虽然和他不熟,但是人家毕竟是当事人。
不过真弓并不是没得到接近灿的机会。毕竟连灿都承认,她是个实力相当的对手。
“我说樱井同学,你别再跟着我了。”灿翻了个白眼,“我总觉得你在算计我。”
“怎么会呢。”真弓人畜无害地笑着。
——真弓当然知道,星野灿对于真弓要在她身上写一个剧本的计划应当是有所察觉的。如果她迟钝到一点都没有感觉,那她就一点也不特别了。
“都说了我不会去啦。”灿很伤脑筋,“你总不会要强迫我去吧?我有神经衰弱,去不了那种场合的……”
真弓很无辜:“我没有一定要你去啊。”
“可是你一直跟着我。你说吧,要怎么样才算完啊?”
“那就打个赌吧?”真弓来了兴致,露出一个可爱到恐怖的微笑,“我一定能说服你去参加party的,看看我们两个谁输谁赢,时限为今天一天。”
“那好吧,要是你没有说服我,告诉我你在搞什么鬼吧。”灿很头疼。这间学校的学生都喜欢玩这种强人所难毫又无意义的游戏吗。
“我赢了呢?”
“那我就答应你去参加舞会好了吧?”
“Deal。”樱井真弓跑得很快,好像生怕星野灿改变主意。
下午放学的时候,灿发现天比以前黑的要早些了。天气已经开始微微发凉,裹着深秋的味道扑面而来。
灿忽然很想去北海道,她从没去过那里,如果寒假有空的话,她很想去一次。听说在札幌①,因为白令海峡南下寒流影响,一年中有半年都在下雪。北海道的纹别市北临鄂霍次克海②,冬天的时候会有流冰漂流到岸边。
快要冬天了啊。灿这么想着,安步当车地到了植物部。
“部长?”灿换上白大褂却没有看到渡边修。
“这个狂人也会迟到。”灿自言自语地笑笑,拿起了水壶,用钥匙打开了实验室后面植物温室的门。日常的时候,渡边的习惯是把这里锁得严严实实。他对待植物的态度让灿觉得,他是把植物当做恋人的吧。灿想想自己最开始就觉得他和幸村的相像之处,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拟人修辞用得非常准确——幸村,似乎也把立海大所有网球部的部员当做恋人来着。
渡边只把钥匙给了灿一把,而且说得很暧昧:“这里的钥匙我只给你一个人哦。”
渡边修其实是个很纯良的人,似乎是灿想得有些邪恶了。
——啊啦,我可是已经绝种的乖孩子哦,你才邪恶呢。灿微笑着想道,似乎是在反驳自己体内的另一个人。
温室里种着三色堇。渡边其实不喜欢开花的植物,不过自己曾无意中向渡边修提及对紫色的三色堇的喜爱:猫脸一样,有点恐怖的可爱。
实验室的电话响了。那时渡边特意安装在那里的,专门为灿。因为他是有一种叫“行动电话”的东西。
“喂?”灿拿起听筒。
“灿吗?我是渡边。”
“部长大人,您迟到了。”灿故意一字一顿的严肃地说。
“那个,我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今天要请假。”
真稀奇。渡边修会请假,简直就是太阳运行轨道措移至银河系之外。
“你是部长,干嘛找我请假。”
“我是想说,你也得请假。”
“为什么。”灿生生的把一个疑问句说成了陈述语气。
“其实……其实……”渡边听上去非常的忧虑,“我是,想问你……你能不能陪我出席一个舞会?”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灿眯着眼睛——怎么回事?真弓请她参加舞会,这儿又来一个。What is the fucking wrong?!
“那个那个,我是说!我是……”渡边明显急了。
灿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你真以为我没听清啊。”
——真是可爱的学长。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话。纯良娃其实并没绝种。
“啊?……哦。”渡边那头默不作声了,灿开始想象着他脸红的样子。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了:“我说,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啊。”灿悠闲的掀开花洒的盖子——没有水了。
“为什么啊?”渡边修倒吸一口气。
“我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嘛。而且不喜欢这种场合。”灿看看手表,“我在浇花呢,要先挂了哦。”
这是灿从没例外过的又一次单方面挂了渡边部长的电话。她想早点浇完花早点回去,樱井真弓和她打了个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来呢。
灿眯着眼睛看着实验室的挂钟:“说不定不用等到整整五点呢。”
忽然电话铃就又响了。
“真的是急性子啊。”灿微笑着接了电话,“真弓。”
“看来你早猜出来了哦。”灿有所遇见这一点,真弓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嗯嗯。看来这次是平手啊。”灿干笑了两声,“你找到说服我的答案再开口哦。看在我给了你那么多理由不去的份上,给你打个折——最后一条,就是那个‘我讨厌热闹’你可以不用说服我。来吧。”
前一天灿用来搪塞不去舞会的话真弓都还记得。一个喜欢拿真人写剧本的人,连这么一百来个字的台词都记不住,那才叫丢脸。
“好吧。”真弓吸了一口气,“那你听好哦。”
“嗯。”灿乖乖的笑。
“舞会不一定必须跳舞——对了,我说过这是舞会吗?我记得我说这是party,所以第二条也不成立。并且万事都要有第一次么。第三,去哪里可以干事情很多,起码可以白吃白喝,而且吃的都是美食哦,你一定会喜欢的。第四,我既然给你打电话,衣服的问题就完全不需要你操心。第五,我已经跟歌野绚香‘交流’过了,她对你去party的行为表示完全理解。第六——难道你不知道明天是周日吗?你居然还担心作业的问题?第七,我据我所知,你们植物部连部长都跑了,我像你现在应该不需要活动到很晚是吧。第八——第九什么来着?等一下我想想……你要看书是吧?没问题,你要是答应去的话,我送你一个图书馆好了,你考虑以下这个建议。我记得最后一条理由你打折送给我了嘛?那我补充一条理由做还礼吧:这也算是班级活动,大家都在的,你不来实在是不合适。你不是说很多同学都不认识吗,刚好趁这个机会嘛,我可是还特地为你找了一个男伴呢。”
“哇,好厉害。”灿忍不住想鼓掌,“我随口说的理由你都记得啊。”
“当然。”真弓骄傲地笑笑。
“为了说服我而专门记住的?”
“算是吧。怎么样,这次算我赢了么?”
“当然,当然。你这么认真。”灿露出了纯洁并且无辜的笑容,“其实我说的这些理由,除了最后一条我全都忘了。”
——当然,当然。把游戏当真的人就输了啊。
“好了,我承认这次是你赢了。”真弓倒是很爽快,“不过上面那些够不够说服你呢?我为你找的男伴可还在等你呢。”
“嗯……”灿微笑着思考了一会儿,“好吧,看在这位辛苦的男伴的份儿上——哦是的,辛苦,——要专程陪伴我这么一个丑女人。”
“是吗?”真弓在那头不怀好意地笑,“你能不能回回头?”
灿愣了一下。完蛋了,她早该猜到的——樱井真弓怎么会抛弃她挚爱的游戏?
就在实验室的门口,真弓笑眯眯的看着她。灿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然后灿把视线转移到真弓身边的人,她倒吸了一口气——她真是完全小看了樱井真弓。这次这个游戏,自己是完败。不,比完败还糟糕。因为她不仅把游戏输了,而且,还完全被真弓戏弄了。
——真弓身边那个人、那个所谓男伴,是渡边修。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很满足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写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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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4)
4。
“被你摆了一道。”灿语气里甚至还有少许遗憾,可是真弓看得出来是装的。她的本意或许是要表达“找个机会我弄死你”之类的。
“呀。灿姐姐你化起妆来真好看。”绚香在一旁打岔,忽略了灿给她的那个白眼。
真弓、灿以及歌野绚香正在宿舍里面忙着折腾灿的脸,但是渡边就没那么好运了,女生宿舍不让男生进——他正在瑟瑟秋风中伫立着,感受着大自然给予的心灵的声音……当然,这是灿想出来的说法。
“我不穿那个。”灿尖叫起来,“我拒绝裙子!”
“为什么。”真弓一片平静,“给个理由先。”
“我……”真弓第一次看见灿支吾。
——可真有意思。真弓在心里笑嘻嘻。
“我就是不喜欢裙子。”灿理直气壮。
“别忘了今天你输了。”真弓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