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巧;生和死相隔如此之近。这个生日一过;叶子可就满十四岁了,在古代可算是个大姑娘了。
三只鬼凑在一起,想要给叶子准备一个什么生日礼物却委屈地发现,除非他们这几个鬼拉下脸给叶子表演个什么节目,否则就没有什么好送的。要是换成别的看不到鬼魂的人,那他们即使是在街上裸奔也没用。三鬼都没有这么老不羞,便打定主意趁这段时间四处去试试触碰活人的物品的方法。
就和老人那次让儿子给看到时一样,有的时候,阴阳,生死会相接,在那一段时间内人能看到鬼,鬼也能碰到实物。而有些鬼,如前辈老鬼所说,只要对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东西有执念,就会一直待在那里,时间久了,那个鬼就变得和人一样能随时碰到实物。
比如附近有个传说的鬼屋,里面也住着一个老鬼魂。他生前对那个祖宅执念太深,死后便一直待在了那里,经常性地有人听到里面传出声响,那是鬼魂在打扫自己的房间。
打定主意后,三鬼便分别试着去找自己执念最深的地方,试图找到那种碰到东西的办法。他们本已老了,早就没有了什么好奇心和探索欲,可惜这无限的死后生活逼着他们去寻找“二次死亡”的方法,兴许这次能碰到东西,便能离那个目标近一点也说不定。
三鬼中唯一的女性很有想法,她一直待在一家商店里,死死地盯着一个看起来很可爱,很配叶子的洋娃娃,好像通过这样她便能在洋娃娃身上留下执念,让她能够拿走这个娃娃。
这算是偷吧……老人看着妻子这样认真慈祥的样子,突然不想多说什么了,也不多打扰,去另外的地方闲逛,寻找自己的执念了。
女鬼一直在这家店里待着,一连待了好几天都不累,只有在老人忌日的时候她才离开了一天,第二天继续回到这个地方盯着洋娃娃。老人看着这样执着的女鬼着实很感动,便每天除了偶尔来看看,接着就继续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寻找“二次死亡”的方法。
这一次,叶子又一次帮了他。她告诉了他小时候的那个小男孩的鬼魂的事。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也许他是‘二次死亡’了,我也不清楚,你们可以去看看那个像植物人一样的小孩。”叶子并不是太确定,只是她将一切自己知道的有关鬼魂的东西告诉了对方,才想到了这一疑点,正好让鬼魂帮忙调查下,她好更安心一点。
那边两鬼一起步向了远方,心知叶子生日前是赶不回来了,也就口头上说了说只有叶子听得到的祝福。
这边店里的女鬼却不见了,因为那个洋娃娃已经被一个成熟靓丽的女士给买走了。对于活人来说,如此简单的事,鬼魂干起来反倒是各种艰难。可能是太过郁闷,女鬼在这之后消失了好几天。
而这位女士,好巧不巧,正是叶子现在的妈妈——被叶子称为阿姨的人。她买的洋娃娃恰巧就是送给叶子当生日礼物的。在叶子生日的那天,她拜托自己的丈夫将娃娃带了回去,自己却直到晚上叶子和她的女儿已经睡觉了才回家。
“你何必呢。”丈夫无奈地给她开了门,贴心地替她送上了好不容易变热的暖手宝。
女人接了过去,却有些冷漠地接过,却生硬地避开丈夫想要触碰她的手。
好吧,又是因为叶子而生气了吧?叶子的爸爸一点也不奇怪。
这两人一直以来都不对盘,最初叶子妈妈刚进牢里的时候,自己的妻子还会可怜叶子,对叶子好一点。
但后来,家里原来三个人的开销变成了四个人的,执掌财政大权的妻子必然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叶子尽管已经够低调,够不碍她眼了,她还是每天都能看到叶子,自然是越来越不爽,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和谐。
往年从来不为叶子生日做任何特别的饭菜,也不送任何礼物的她,今年倒是有点反常地给叶子送了一个一看就不便宜的洋娃娃,直将叶子妹妹的眼光全部吸了过去。
也许,一切都会变好的,自己的妻子是打算接受叶子了吧?虽然她这一整天都没和叶子接触过。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搭到了妻子的肩上,可对方却像是有些嫌恶地躲开了。他的手停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进来说。”妻子指了指卧室,那脸色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妻子又说起了这段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重大问题——叶子的妈妈。
他实在是理解妻子的担忧,毕竟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对前妻过于好了些。可一看到家中的叶子,他心中的无限怜悯就涌了上来。他和叶子的妈妈曾经的想法一样,认为那个老人也该死了,却一直拖着叶子一家。他甚至觉得无期这个刑期过于沉重了。
所以他一直在为减少叶子妈妈的刑期而努力,最近有了些突破,找到了些关系,可毕竟是要花钱的,这便触及了一直在容忍的他的妻子的底线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妻子。他想过算了,想过放弃,可每次看到叶子那双不如同龄人快乐而有活力的眼睛,他就觉得这个孩子在拷问他对叶子和曾经的妻子的亲情,就觉得这孩子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眼神却像是在请求。
他无论如何都放弃不了。可自己的妻子对此不为所动,只是不停地说着这样做的弊端。还说如果他真的如此愧疚,她完全可以担任叶子妈妈的角色,她会像今天一样把叶子照顾得很好很好,只要他不这么干。
如果就这样了,他还非要那么干,那她也只能认为丈夫心里其实还有那个前妻。
两人一直注意着音量,轻轻交谈着。可越谈,他们越激动,声音也越大。
最后丈夫压抑着吼了出来:“别说了,我明天就去找人,你别管这档子事了。”
最后两人分床而睡,丈夫本着愧疚和风度独自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完全没注意,也不想注意到自己妻子那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眼神。
第二天,妻子又是一早就出门,直到下午的时候才回家。这天是星期天,周围的邻居无论小孩还是大人,都像是约好了一样出去或是找小伙伴儿玩,或是逛街。只有她这个母亲将自家女儿晾在了家里,不管不顾地走进厨房,似乎打算做那迟来的中饭。
“妈妈,我们吃了饭了。”
她的亲女儿看着母亲阴沉的样子,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时不时地往那边望望,这时刚出去买东西的叶子也回来了,注意到了自家妹妹的样子,有些奇怪地望向厨房那边。
而这时,妻子正亲切地将自己的亲女儿叫了过去,叶子堪堪看清楚那个人的时候,妹妹已经到了厨房门口,由她的母亲亲自接进了厨房里。
“等等!”叶子惊叫了出来,疯狂地往前跑去,却在还未跑到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关上了厨房门。
咔——
这是厨房门上锁的声音,叶子愤怒地跑到门那边,用手用力地扭动把手,另一只手疯狂地捶着门。
“林月,快开门,开门!里面有危险!”叶子很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可这门,这锁,还有那个身上散发着危险信号的自己的继母全都是真的。
如果她没看错,自己的继母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而是一个被鬼魂附了身的人!就和当初的小男孩一样!
他回来了吗?不,不是的,两个信息不同,不是那个鬼魂。
叶子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关于厨房内会发生什么事的想象打破了她的冷静,她又一次感受到了鬼魂的恐怖。
她四处寻找着工具,最后只能找到一把小凳子,打算通过小凳子砸开门。
而这时,身在厨房内的妹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只是听到叶子的惊呼后问了问自己的妈妈:“妈妈!姐姐在叫我,我们把门打开吧?”
“别管那个小疯子。”这是叶子爸爸所不知道的,她总是在私下给孩子灌输叶子很怪,是个小疯子,别和她混到一起的思想,虽然这并没能成功离间两姐妹的感情。即使在跟在叶子身边的两鬼魂向她报告后,叶子也没有对妹妹有什么疏远。
“哦……”妹妹并不认同,但也只能迎合自己的妈妈,有些好奇地盯着妈妈看,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告诉自己进来厨房是要干什么。
可妹妹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妈妈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了一向不准自己接近的专门负责切菜的地方,并且单手拿出了砧板。
切菜不是要用两只手吗?妈妈怎么还不放手?
妹妹疑惑着,却感觉妈妈握着她的手动了动,但并不是松开,反而是握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奋力挣扎着,却只能徒劳地看着妈妈讲自己的手牵到了砧板上,然后露出一副狰狞的表情,痛快地举起了刀,狠厉地落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门外砸门的叶子陡然听到了这痛苦的惨叫声,她加重了自己的力道,甚至不惜用身体去撞击。
她听着厨房内熟悉的妹妹的哭声,那哭声惨烈得好像连心肺都要哭出来了,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的妹妹在厨房里受到了什么样的非人的折磨。
终于,门开了,却不是由有些瘦弱的叶子砸开,而是由那个被鬼魂附身,现在围裙上沾上了好几滩新鲜的血迹的阿姨打开的。
这时叶子才发现自己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有勇气,在见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她就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女人笑了笑,居然不管已经躲到她右前方的叶子,径直向前走去。
叶子想反抗那个女人,却发现对方手中拿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而她手里只有一把她拿着都非常不顺手的小凳子。
这时,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也就什么都来不及想,急冲冲地跑进了厨房,终于看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妹妹。
妹妹全身都让沾染了自身的鲜血,她的一个手掌消失了,血不断地从那整齐的断口那里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她试图扶起妹妹去客厅里找找能止血的东西,可那起身的瞬间,她看到了桌台上的东西。
那是一块血淋淋的砧板,叶子一进门时就看到了,这时更是清楚地看到了砧板上那被鲜血晕染得更加明显的刀痕,而且不止一道……
与此同时,她还看到了砧板一旁摆放着一个洁白的盘子,盘子中央是一滩红色的东西。
没有那一刻,她如此痛恨自己的信息收集能力。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妹妹被砍下来的手掌,而且还经过了二次加工:那个女人像是剁肉一般狠狠地将其看成了很多瓣。亏得叶子强大的大脑,她第一眼就看出那个小小的手掌已经被分成了八块,而被砍了十七刀,更可恨的是,她的大脑的分析结果告诉她,那从胳膊和手掌那里斩断的一刀反而是最后一刀……
她可怜的妹妹,生生地承受了十七刀,每一刀都力大无比,直接砍到了她的骨头,有一些刀口比较浅,便又加上了几刀。
叶子无法再想象下去了,她痛苦地蹲着身子,拼命将手撑在已经被血染得滑腻的地面,捂住腹部,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吐了出来,直吐到虚脱。
而这时,她听到了那个女人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要叫她的父亲回来。
难道她想要连爸爸也!叶子愤怒地撑起虚脱的身子,却发现自己连大声吼出来警告父亲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绝望地听着那女人让父亲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让她杀么?
“我妹妹和你到底有什么仇?!”等到女人再次回到这惨烈的厨房时,她才积攒了点力气,奋力地问出了这句话。
“呵呵。”女人阴森地笑了,“你们全都和我没仇,但我要你们全家一起去死。”
叶子敏感地察觉到其中的杀意,可在极端的恐惧和恶心下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拼命地站起来,却又被地面上滑腻的血带的滑了一跤,等她挣扎着爬着坐起来时,她已成了个血人,周身都是妹妹的血液。她无比狼狈而又绝望地看着那个被鬼附身的女人,心想自己恐怕命绝于此了。
可女人好像很享受她这种恐惧的样子,不仅没杀她,反而退出了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想必是去换衣服了,要杀一个男人毕竟不简单,那个鬼可能是想扮成爸爸的妻子,趁机杀了爸爸,这样自然是不能穿着那身血衣。
叶子意识到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应该趁对方换衣服的时候逃走,可她全身发抖,腿更是像痉挛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她的精神已经战胜了恐惧,回归冷静,可她的身体还处在生理性的恐惧中。
要么死!要么动!
叶子抓起了散在地上的一把刚叉子,隔着布料,狠狠地往自己的一只腿戳去。这一下并没有洞穿布料,只是让叶子感到了极端的痛苦。经受这痛苦之后,她的腿如她所料,不再颤抖了,走起路来却也有些难度。
所以,最终,她也没能走到大门口,就让那个女人给拖回了厨房。
可惜,女人刚刚给叶子封上嘴的时候,敲门声就响起了。
女人慌乱整理了下之前和叶子争执弄乱的衣服,可她没注意到叶子极为隐秘地在她本人看不到的某些部位的衣服上擦上了一点血。
这是叶子最后所能做的事,如果她的父亲不能发现这一点,恐怕全家人真的得死了。
她绝望地隔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闭上眼睛,不敢看厨房里的血腥的一切。可这时,离她很近的地方居然响起了一些摩擦和轻微的碰撞声。
她惊愕地睁开眼,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川中,从心凉到了脚,甚至隐隐有些尿意。
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一直像尸体一样躺着的妹妹居然爬了起来。那种缓慢而僵硬的动作就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也像是一个破碎的牵线木偶。她那致命的脖子处的伤口因为身体的晃动又裂开了些,可这具身体却毫无感觉,至少叶子从那张灿白的脸上捕捉不到任何表情。
她的眼睛,她的大脑告诉她:眼前的妹妹已经是死人了,妹妹身上只有鬼魂的信息,而无活人的信息,可那鬼魂的信息居然和她活人的信息产生了重合,也就说那些信息在妹妹原本的活人信息中全都有。
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叶子高速运转的大脑告诉了她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她的妹妹确实死了,但又靠着自己的鬼魂活了。
叶子看着妹妹一步,两步,三步……最后缓慢地走到自己面前伸出了仅剩的一只手,将叶子脸上的胶带慢慢地撕了下来,似乎怕一下子撕下来会弄疼了自己的姐姐。那冰冷的如同尸体的触感让叶子害怕,死后仍然体贴的妹妹让她感动,在这复杂交错的感情下,叶子闭上眼睛,留下了滚烫的泪水。
最后,妹妹帮她解除了束缚,呆坐在原地,似乎看着她,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因为那眼神,是死的。
叶子咽了咽口水,鼓起极大的勇气牵着妹妹的手,另一只手拿起女人扔在厨房里的菜刀,将妹妹带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正在你追我打的两人都停了下来,尤其是那个女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叶子牵着的林月。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身为凶手的女人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把那个孩子弄死了,不然这孩子现在惨白的脸色是为那般?
更为惊悚的是,这个孩子居然是站在那儿任由叶子牵着她的手的。
在女人看向林月的瞬间,林月居然僵硬地伸出了自己那只被砍断手的胳膊,慢慢地抬起,最后左右摇摆一下,像是在和女人打招呼,连那一直不动的嘴角也扯出一丝僵硬的笑。
在叶子看来,那个女人还是那凶狠残忍的表情,可眼泪却极为违和地从她眼中淌下。
不知情的爸爸还以为林月还活着,看着那惨烈的断口和被砍伤的脖子目龇俱裂。他一下子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冲向女人那边,试图将女人手中的小刀抢过来。
而这时,林月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能源一样,笨重地倒下了,这陡然的重响让叶子的爸爸迟疑了下,但好在他险险地躲开了女人的小刀。
叶子也离开了原地,打算用自己手中的菜刀帮父亲一把。
然而男人的体力和力气毕竟是女人无法比的。哪怕那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