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远非她表面那么单纯无害,单是抽丝剥茧化解赵爵对她的算计,就足以傲视群臣了。
这样的一个人,生在皇家,是再适合不过了,但若是娶为妻子,便有些聪明太过了。
包拯回想起展昭向他提起的事情,眉头深锁。
展昭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向他负荆请罪,也不是向他解释他为何弃官远走,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清朗,态度端正,小心翼翼里又有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忐忑,说想请他向八贤王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永夜寒沉投的地雷!
南星:我的世界没有暗恋这个词
第45章 筹算
包拯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曾经赵祯给展昭赵宁赐婚时,展昭还老大的不情愿,赵宁前脚能点头,他后脚就能拔剑抗旨不尊。
有着这样不大愉快的事情发生,包拯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是寿宁郡主?”
展昭点点头,道:“不错,八贤王的独女,寿宁郡主赵宁。”
“展某父母早已仙逝,族中亦亲人,无人去与展某张罗婚事,以致展某二十有六而孑然一身。”
展昭讲到这,脸上一红,不自然地垂首看着地面。
这个借口实在蹩脚得很,他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展昭成名已久,想要给他牵媒搭线的人如过江之鲤一般,从豪爽女侠到名门闺秀,挨个跟他说了个遍。
更有甚者,见他寒暄过后,便道,我有一女/妹,年芳十八,正值青春年华,这样的说辞他听了无数次,听完之后,微笑婉拒。
次数多了,展昭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若有一日他想成家立业了,与他携手终生的,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然而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想,面对着前赴后继想当他大舅子或者岳父的人,展昭除了婉拒,再做不了其他。
他无法想象会与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就如同他无法想象他失去武功会是什么样子。
在遇到赵宁之前,他从来没有动过成家的念头。
在遇到赵宁之后,展昭忽然觉着,成家似乎也不错,有个乖乖软软的人守着你,给肃杀的日子平添了几分温柔之气。
那些他原以为不真实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赵宁微笑看他的画面。
“展某想请大人做为保媒,向八贤王提亲。”
展昭抬起了头,袖子里的手掌握成拳,清澈的眸子里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看着包拯,睫毛颤了颤。
他是想娶赵宁的,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夜的关系。
赵宁披荆斩棘来到他身边,将他所有的顾虑一刀斩断。
你说我是郡主,不能陪你浪迹天涯,没关系,郡主封号我可以不要,居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只需你一句话的事情。
这样的赵宁,他无法拒绝,她用她特有的温柔,润物无声般将他包围。
展昭看着包拯,生怕他开口拒绝。
包拯将他的局促尽收眼底。
包拯比展昭大着许多,虽不能说阅人无数,但也是见惯了男欢女爱大风大浪之人,展昭为人谦和,做事谨慎小心,不是轻急冒进之人,他如今这般说,包拯还有什么不明白?
包拯对赵宁的印象虽然不错,但一想起她的身份与身体,赵宁是被人断言活不过十八岁的病郡主,而展昭是江湖久有盛名的南侠,怎么看,怎么不像一路人。
思虑了良久,包拯问展昭:“郡主可知你有意求娶之事?”
展昭点头,一向潇洒大气的他难得有了些腼腆。
展昭道:“郡主知晓。”
包拯揉着眉心,深深地看了展昭一眼。
“此事容本府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包拯缓缓道,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太后让赵宁跟过来是为了传国玉玺的事,可不是叫赵宁顺路来找个如意郎君的。
若是叫八贤王知晓赵宁此行旁的没干,只给他领回了一个东床快婿,依着八贤王的性子,只怕第一反应便是带私兵砸了开封府的大门。
展昭求娶赵宁之事,对包拯的冲击太大,他需要好好思虑一下。
包拯回想着那日展昭的言谈,上下打量着赵宁。
他不过才走了不到月余的时间,赵宁怎就这么快便与展昭看对了眼?
包拯努力思索着,临分别之前,展昭还处处躲避着赵宁呢,到底哪里出了意外?
赵宁笑颜浅浅,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然而包拯却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假象罢了,能从老谋深算的赵爵算计里全身而退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这样的一个善于扮猪吃老虎的人,真的能做好一介南侠的妻子吗?
赵宁笑了笑,道:“包大人,太后给我下的懿旨,可不曾将襄阳王赵爵的事情包含其中的。”
一句话,将不死草的事情推了个干净。
赵宁的话很明白,她只管传国玉玺,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问,是非公正,全由包拯去决断。
包拯松了一口气。
事关赵宁安危,若赵宁执意插手其中,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来,他行事难免要多顾及赵宁的感受,做事也畏手畏脚,于案情无益。
赵宁插手不问,却是给他行了方便。
包拯谢过赵宁,送赵宁走出房门,不远处,展昭立在长廊处,一向握着巨阙剑的掌心捧了一个暖炉,包拯嘴角微抽,只当看不到,转身回了屋。
展昭迎了过来,将暖炉塞给赵宁,余光撇到包拯的身影,心中一动,问赵宁道:“包大人跟你说什么了?”
赵宁捧着暖炉,暖意从手心传遍全身。
本是四月的季节,她已经不再需要暖炉了,但仍是接了,紧紧地抱在怀里,如视珍宝一般。
赵宁笑眯眯道:“没说什么,不过讲些赵爵的事情。”
展昭眉头动了动,问:“没再说其他的了?”
“没有呀。”
展昭看向包拯的房间,有些闹不懂包拯的态度。
赵爵以不死草算计赵宁,赵宁也给赵爵送上了一份大礼,写信一封,问了杏花之后,以他们的方式将信送给赵爵。
送完信之后,赵宁翘首以盼,等待着赵爵的回信。
赵无眠是赵爵的左膀右臂,赵爵不可能舍弃他如同舍弃杏花一般干脆。
赵宁很有信心,等着赵爵主动送来不死草。
以不死草来换赵无眠,赵宁觉得这门生意划算得很。
然而还未等来赵爵的消息,赵宁就先等来了南星的辞行。
南星背着一个小包袱,来向赵宁辞行,说世界之大,若不出去走走,倒真白瞎了她这一身好功夫。
赵宁抿了一口茶,安静地听着南星说的完全不着边的借口,心里想着,若是她真与白玉堂在一起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毕竟白玉堂那张俊脸可没少引无数女子尽折腰。
赵宁目光在南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念着多年相伴的情谊,拎了拎无处安放的慈悲心,说道:“小昱手下有个叫项福的,与锦毛鼠白玉堂有旧,与其你满世界乱跑去寻找白玉堂的消息,倒不如先去他那打听打听。”
上辈子白玉堂曾救了项福一命,又给了他银钱让他安身立命,对项福可谓是有再造之恩。
白玉堂样样都好,唯独眼神不大好,被他救了的项福一点都没学会白玉堂半点的侠义之心,跟着庞昱在为非作歹的路上走到黑,还差点一刀结束了包拯的性命。
基于这点原因,赵宁觉得白玉堂还是极有可能与南星在一起的,毕竟他眼神不怎么样嘛。
南星听了赵宁的话,再顾不得扯那不着边际的借口,拔腿就往庞昱处跑,找到项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问:“白玉堂在哪?”
南星与白玉堂的一场大战,项福也从旁人的嘴里了解了七七八八。
白玉堂到底是他的恩公,天人交战一番后,面对着南星与他的战斗力的差距,项福哆哆嗦嗦地闭上眼,视死如归道:“不知。”
他本来就不知道白玉堂的下落,拿什么去哄南星?
这种画面恰好被闲来无事出来溜达的庞昱看到了,他啪地一下合上折扇,上前拉住了南星的胳膊,勾了勾嘴角,道:“本侯知晓白玉堂的下落。”
肩膀撞了撞南星,庞昱神秘兮兮道:“跟本侯走,本侯有好东西给你,保证你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南星想了想,觉得庞昱更靠谱些,毕竟他手下搜罗了不少江湖中人,或许有谁知晓白玉堂的下落也说不定。
于是南星放下了项福,跟着庞昱走了。
包拯紧锣密鼓地查着赈银与赵爵,南星如火如荼地开展着追夫大计,在这种气氛诡异的情况下,赵宁终于等来了赵爵的飞鸽传书。
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简单地写着时间地址。
赵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准备去找展昭说明此事。
她本来打算去找南星的,但考虑到南星彼时的状态,一颗心扑在白玉堂身上,实在抽不出时间帮她去应付赵爵。
因此赵宁找了展昭,一来展昭功夫高,应付赵爵与赵无眠绰绰有余,二来展昭心思缜密,也能帮她出谋划策,提防又被赵爵算计了。
赵宁找到展昭,说明了来意,展昭听后,微微一怔,问道:“你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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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交易
展昭觉着,关于赵爵的事情,还是告诉包拯,让包拯来决定的好,赵宁太小,人虽然聪明,但若是对上了老谋深算的赵爵,未必能从赵爵手上讨得到便宜。
更何况,赵爵用的计谋尽是一些下三滥的,展昭着实担心赵宁在他手上吃亏。
斟酌了半晌,展昭问道:“郡主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包大人?”
“包大人为人刚正不阿,由他处理此事,必能给郡主讨回公道。”
展昭看着赵宁,有些闹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就是因为他刚正不阿,所以才不敢告诉他啊。
赵宁腹诽着。
包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这点是赵宁非常欣赏的。
然而这个世道上,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以对错来分辨,所以才会有这个说法,皇家没有对错,只有利弊。
乐平公主的事情尚未散去,当初若她没有告诉包拯,私下由太后去调解此事,事情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更何况,赵爵在襄阳经营良久,在当地极有威望,带甲过千,拥兵过万,这样一个几乎能与赵祯分庭相抗的蕃王,又怎么是这一两件事情能够撼动其位置的?
包拯刚正太过,若将赵爵逼得太急,赵爵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揭竿而起,届时兵临城下,东京城无险可守,武将们又或南或北抗衡着异族,赵祯去哪调兵力去跟赵爵相煎太急?
所以赵宁的打算是在包拯面前放点小消息,让他去查赵爵,包拯爱与皇亲国戚过不去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纵然是查到赵爵头上,赵爵也只觉得包拯是职业病犯了,不会想太多。
包拯麻痹着赵爵,赵宁再装作看不懂赵爵的所为,只当陈州那些事情是赵爵手下私下所为,并不是赵爵有意为之。
这样一来,可让赵爵对他们放松警惕,等回到东京,赵宁再将赵爵的做为告知刘太后与赵祯,由刘太后与赵祯再做定夺。
赵宁觉得,对于赵爵这种实力强盛的蕃王,只能徐徐图之,包拯那种正面直刚的方式,根本行不通。
赵宁看着展昭微微皱着的眉头,盘算着如何去跟他解释。
赵宁捋着思路,将她的担忧与打算告知展昭。
展昭听完赵宁的说辞,半晌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展昭抿了口茶,抬头再看面前的赵宁,她秀眉微蹙,一脸的担忧与忐忑。
展昭突然就开始愧疚起来。
赵宁的生活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忧无虑。
哪怕她贵为郡主,哪怕她爹是上可斩昏君,下可诛佞臣的八贤王,她也需要处处小心,时时留意。
这是她与生俱来就要遵守的法则,她享受了生而为郡主的尊贵,就要承担起郡主的责任。
展昭忍不住开始想,赵宁的病,是不是与她用心太过有关系。
慧极必伤。
若她不是郡主,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瞻前顾后一颗玲珑心肠揉八瓣了?
展昭心中一动,伸手抚平她的眉,轻声道:“难为你了。”
赵宁的脸手感极好,展昭的手忍不住顺着她的眉眼滑到她的脸侧。
软软的,滑滑的。
她还那么小。
花骨朵一般的年龄。
展昭收回了手,手握成拳,在唇边低咳一声,压下心里莫名的悸动,道:“你去收拾吧,我跟你一起去。”
赵宁没有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展昭一向以包拯为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比如,若她与包拯的意见相左,展昭会无条件站在包拯那边。
心理准备虽早就做好了,但一想起展昭心里包拯更重要的事情,赵宁就忍不住心里发酸。
喜欢一个人,他所有的优缺点都是要包容的,展昭不是拘于儿女情长的人,他胸中有报复,心里有家国,她在展昭心里的位置,大抵是排不到前三位的。
可若展昭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对他那种朦胧的好感只怕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道理她都懂,但该难受还是会难受的。
直到展昭说,让她去收拾东西。
赵宁以为是最近她与展昭的感情极速加温,导致让她产生了幻觉。
展昭又唤了一声。
赵宁回神了。
她看着展昭,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赵宁问:“你不告诉包大人?”
展昭轻笑一声,尽显洒脱。
展昭道:“包大人问起,我自当如实奉告。”
赵宁睫毛颤了颤。
展昭看着她漂亮的眼镜,柔声道:“若他不问,我又何须用此事去麻烦他?”
许是展昭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太过温柔,以至于让赵宁生出了她在他心里很重要的错觉。
赵宁的眼睛眨了眨。
这就足够了。
她从未敢奢想过,她在展昭心里的位置会与他在她心里一般重要。
她太容易满足。
赵宁笑眼弯弯,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来。”
“好。”
展昭目送她离去。
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茶是赵宁平日里爱喝的,而非庞昱所喜欢的那种甜甜腻腻的茶。
展昭满饮一杯,觉得生活不能再惬意了。
展昭左等右等,总也等不来赵宁。
软红堂虽戒备森严,但若是对方武力与他相当,这些守卫也不过如雕塑一般,起不了任何作用。
更何况,彼时南星一颗心扑在白玉堂身上,没跟在赵宁身边。
想到这,展昭放下了茶杯,径直来到赵宁门前。
经过那夜之后,方海对展昭的恭敬上升到如待赵宁一般,以至于展昭在赵宁院子里畅通无堵。
展昭与方海略打过招呼,便来到赵宁门前,门关着,展昭轻轻叩响。
屋里传来了赵宁的声音:“马上就好。”
听到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展昭也就放下了心。
展昭按剑在她门前站定,却发觉她的窗户并未关好。
展昭摇头轻叹,赵宁对人的戒心还是太低。
展昭走到窗下,准备给她关好窗户,抬头垂眸间,发觉赵宁早已收拾好了,穿着一身碧色的衣裳,乌发梳成简单的云鬓,上面缀着几支珍珠攢成的钗子,简洁却不失典雅。
赵宁正在铜镜前走来走去,似乎在欣赏镜中自己婀娜的身影。
展昭笑了起来,手从窗户上拿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赵宁孤芳自赏的身影。
赵宁对着镜子看了半日,镜中的小人虽衣着简单,但难掩国色,赵宁似乎也极为满意自己的装扮,冲着镜子矜持一笑,就准备出门了。
林出门前,瞥见桌上有方海送来的未吃完的奶黄包,随手拿起两个,轻车熟路往胸前一塞,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展昭:“…”
赵宁往胸前塞东西的动作太熟练,目睹一切发生的展昭犹如遭了雷劈,半晌没有说出来话。
展昭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里的震惊。
那夜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他终于找到源头了。
展昭闭了闭眼,消化着这个事实。
再睁开眼,展昭又回复了平日里的沉稳淡定。
他步伐稳健地走到门前,面容一如往日一般的冷静,赵宁打开了门,然而展昭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飘。
赵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