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肯娜媚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些都是她曾经历过的,但是这次她询问了理由:“为什么?母后您都看到了,父亲的阴庙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法老提议这件事,宰相阿伊和霍伦海布将军都没有表示反对。”
“我反对。”纳菲尔提提很不耐烦:“我是最有资格反对的人,阿蒙神已经重返大地,重提你的父亲,就是和整个埃及在作对。你和图坦卡蒙还年轻,不要忘乎所以以致动摇了统治的根本。”
阿肯娜媚一急:“母后,那是我和图坦卡蒙的父亲。”
“那也是我的丈夫。”提起自己的丈夫,纳菲尔提提却是带着冷笑:“阿肯娜媚,想必你并没有忘记,你的父亲是如何为了自己的信仰,亲手判决了你姐姐死刑,并砍去了她的手,让她肉身不得完整,永远不能转世。”
“母后!”阿肯娜媚面孔涨红,激动得站立起来,使得帆船一阵摇晃,祭司连忙示意她安静地坐下。
阿肯娜媚结结巴巴道:“父亲是个敏感易怒的人,而姐姐实在太过固执,这是一个悲剧,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我们都承诺过再不提这件事。”
纳菲尔提提怜悯地看着阿肯娜媚:“你对你父亲的评价真是很准确,阿肯娜媚,今天你让我刮目相看。但我同样得警告你,图坦卡蒙是你父亲的儿子。”
提起这个丈夫兼弟弟,阿肯娜媚满是怜爱,她千载难逢地反驳自己的母亲:“不,他们脾气性格并不全然相同,图坦卡蒙会做得更好。”
纳菲尔提提那种奇怪的怜悯目光越发浓重了,她带着懒懒的戏谑口吻道:“阿肯娜媚,虽然你今天不同以往,但你并不明白我的意思。”
阿肯娜媚心里“咯噔”一跳,选择缄默不语,但洗耳恭听。
那双如尼罗河水一般碧绿的眸子里,如波纹般荡漾,又如天空一样澄净,若说纳菲尔提提对丈夫有任何一丝的怀念,大约就只是这一双美丽的眼睛,然而在后来的二十年,这双眼睛里就只剩疯狂了,纳菲尔提提看着阿肯娜媚碧绿的眼睛,手摸上她乌黑柔丽的短发:“孩子,我要告诉你的是,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法老,如果不能活得很长,不如早早死去。”
阿肯娜媚差点又要跳起来,因为她觉得母亲在影射图坦卡蒙,而他就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死去的,就在今年,只有不足几个月的时间了。
阿肯娜媚觉得喉头酸涩,说不出话来,她怕自己的失态引起母亲的怀疑,恰在此时,祭司看到圣湖边等待的女官打出信号,禀报了纳菲尔提提。如果中断祭祀,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祭司连忙把船划回岸边。
阿肯娜媚认得那个女官是母后的亲信,但是这次被留在了底比斯,这个时候她远道而来并且打断祭祀,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那女官见纳菲尔提提现身,也摸不准这个消息会让对方作何反应,只好低着头将最新消息尽速禀报了出来。
这同样是一件阿肯娜媚知道的事件,就在一天前,埃及的间谍传回消息,西台皇帝苏皮卢利乌玛一世率大军,打算亲征与之毗邻的国家米坦尼,而米坦尼先发制人,双方已经在西台边境城市卡涅卡交锋。
米坦尼不但是埃及与西台之间的缓冲地带,更是埃及皇太后纳菲尔提提的母国。西台皇帝入侵米坦尼,不说没把米坦尼看在眼里,至少也是不怎么顾忌埃及的态度。
苏皮卢利乌玛一世的确不必顾忌,埃及法老夫妇如此年轻,甚至没有他大多数儿子年纪大。宰相阿伊和将军霍伦海布,都不算才能卓著之辈,因为是阿蒙霍特普四世时代遗留的老臣,还颇为迂腐,在和神殿的斗争中一直处于下风。而埃及最有发言权的反而是皇太后纳菲尔提提,以苏皮卢利乌玛一世惯常的反应来看,一定会对女人当政嗤之以鼻,难怪他并不担心埃及的反应。
阿肯娜媚知道埃及对米坦尼之战的确没有做出反应,但是她因为与母亲并不亲近,并不能武断地推测母亲会毫无反应。
但是纳菲尔提提再一次出乎阿肯娜媚的意料,她听完这则紧急的消息,却完全没有一丝焦急,其后还气定神闲道:“军国大事法老和宰相会有决策,不必专程为此通知我。”她看着怔楞的阿肯娜媚,觉得这孩子果真还是从前一样木讷:“阿肯娜媚,你在想什么,该走了!”
待二人走出一段距离,纳菲尔提提才心情颇好地对阿肯娜媚解释道:“我从米坦尼嫁来埃及,三世是一个比如今的西台皇帝还要老得多的老头。你有五个姐妹,法老的正妃却只有一个,如果我把你嫁给苏皮卢利乌玛一世,你会感谢我还是恨我?”
阿肯娜媚想不出答案,纳菲尔提提觉得这个女儿果然还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她却不知道这个问题在阿肯娜媚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因为此时的纳菲尔提提不知道,阿肯娜媚的确曾经差一点就嫁给了西台的皇室。 而当时的阿肯娜媚,确是曾把这段联姻看作当时自己唯一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科普小时间:
女主阿肯娜媚,官方名安克姗海娜曼,虽然很长可以骗字数嘿嘿,不过这名字太不小言了,果断阿肯娜媚,而且我给她一双绿眼睛哟~啦啦啦啦
她爹阿蒙霍特普四世,埃及著名改革家,现存所有雕像都是一副女人像且小腹突出,反正身体不好。很会折腾,埃及因为他的宗教改革丧失了在亚洲的大片地盘,放在今天就是突然有个暴君让人们从佛教改姓基督,结果可想而知了……阿肯娜媚在给西台王写了求婚信后,就没有任何记载了,应该是老爹的缘故祸及子孙,后嗣全被宰了。
她娘纳菲尔提提,古埃及四大美人之一,反正很美很美,不过生了六个女儿,没儿子……看原著的时候,没提米坦尼之战的时候皇太后是神马反应,这里就写一写。
阿肯娜媚是图坦卡蒙的姐姐……这就是埃及……图坦卡蒙和他爹一样身体都不好,中国有句老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身体不好,革毛线的命……
图坦卡蒙和阿肯娜媚夫妻两个,头饰好重的样子,小法老一定是脖子压断而死的……
漫画里的美貌滴阿肯娜媚
☆、第三章
米坦尼率先把战火烧到了自家与西台之间的边境国家基祖瓦德纳,这里的人们承受着无妄之灾,而西台国内对于邻国被偷袭还一无所知。
外头火光四溢、民众四散奔逃之时,却有两个远道而来的人还全然不知,挤在小小旅店的房间内,自进了门,唯一的活动区域就是房间内的那张床。
塞那沙浑浑噩噩地从夕梨的双乳间抬起头来,自他把夕梨从哈图萨斯的王宫抢夺出来之后,他们已经在马背上奔驰了五天之久。
南部的卡涅卡是塞那沙自己的封地,他料准王兄凯鲁一定会派人追赶,因此就连自己的封地也没敢多加逗留,只是简单地补充了食物和水,又一路往更南边的边境小国基祖瓦德纳疾驰而去。
夕梨身上的香味让赛那沙有一瞬间的清醒,这是男人遗留的味道,昂贵而迷人的乳香散发在身下女子的肩颈和胸前。夕梨是王兄的女人,但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他塞那沙,不过就是问他的王兄要一个颇合心意的女人罢了。
五天五夜的马不停蹄,塞那沙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夕梨也是一样,轻薄的晚宴礼服掩饰不住汗水和风沙的气味,闻在塞那沙的鼻端却是难言的复杂,这个娇小的女子身上,有王兄遗留的乳香、有童年时光中模糊了的生母的香味,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馥郁的蔷薇花香。
夕梨不停地挣扎哭泣,塞那沙没有怜惜,更不愿停手,他觉得那些泪水像蔷薇花瓣上的露珠一般动人。
在本人不自知的药水作用下,塞那沙决定放纵自己的好感得到她。不过是个女人,不过只是一个侧室,王兄会原谅他的。他在父皇面前是王兄的影子,但是在女人面前,他必须不是,他低下头狠狠咬住了夕梨的脖子。这时窗外“轰隆隆”一声巨响,亮如白昼,再强的药效抵不过人类求生的本能,武将的敏锐让赛那沙立刻意识到自己有危险。
多亏了夕梨,生死关头迫他呕出了皇太后的药水,赛那沙义不容辞地留下,以一己之力组织基祖瓦德纳的守军对抗偷袭的米坦尼人,而夕梨则去卡涅卡给凯鲁报信。
好在这次偷袭的组织者不是米坦尼黑太子,不然自己在劣势下恐怕坚持不了一天,必然战死当场。
在打退敌军又一轮进攻之后,赛那沙疲乏地靠在城头上,拿手遮在额前。让他就这么无休止地战斗下去,不分白天,也不管黑夜,与其面对耻辱,不如面对死亡。
甚而他在看到西台援军的旗帜之后,觉得那是比敌军更可怕的东西。他干脆地交出指挥权,与王兄凯鲁如往常始终配合无间,米坦尼预料中如潮水般溃退。对方狼子野心已经彰显,当务之急西台需要全国动员做好战前准备,赛那沙快马回哈图萨斯的路上,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的命运因为一杯蔷薇水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滑过去,而这种命运的倾覆,并不仅仅是夕梨带来的。
与此同时,纳菲尔提提皇太后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在接到米坦尼偷袭失败的消息之后,才从阿拜多斯施施然地启程回到底比斯。原该在宰相府邸办公的阿伊却早早候在了皇太后宫里,令纳菲尔提提十分满意他的态度。
二人是多年的老熟人及合作伙伴,从纳菲尔提提初嫁埃及,那时国内还是年老的阿蒙霍特普三世当政,他没有让年轻的公主体会什么是爱情,却让她懂得了何为开疆拓土的帝王。不过两年时间,新旧交替,纳菲尔提提不甘于命运,得到了继任法老阿蒙霍特普四世的心,并生下了六个孩子。如今图坦卡蒙也已在位九年,她与阿伊某种程度上都是三朝元老,只不过这对阿伊来说是赞誉,对一个女人来说,却不免争议了。
阿伊身材瘦削高大,穿着朴素,溜溜的光头让你无从以发色判断他的年纪,但是他脸上的沟壑已经如尼罗河岸土地遍布的水渠。他独自住在宰相份例的三层石灰粉刷的楼房里,儿子是地方上的书记官,女儿则在宫内做清贵的女官,他经营三代,不说有多大的能力,朝中的人际却不能轻忽,这也是纳菲尔提提与他交好的原因。
“欢迎皇太后殿下回宫。”阿伊想表达出十分的真诚来,可惜脸部肌肉不受控制,时不时要抽上一抽,他只好低下头压低声音道:“想必殿下已经得到消息了,米坦尼出师不利。”
“是,我都知道了!”纳菲尔提提一脸轻描淡写,让阿伊有点失望,她转而就关心起老臣来:“你的脸怎么了?”
阿伊摸摸自己那硕大的鹰钩鼻,方才遗憾道:“牙坏了一颗。”
这是典型的老人病,纳菲尔提提想起头上新长的头发,其间夹杂着的银白发根,突然觉得假发里的头皮痒了起来,她立刻就决定要找个好的剃头匠来将白发斩草除根,阿肯娜媚上次给她用的发膏也很不错,改日再把她召唤来就是了,她宽慰阿伊道:“我会让御医长指派一个优秀的牙医为你看病,年纪老大带来的病痛,我近年也有体会啊。”
阿伊褐色的双眼已经浑浊,眼角不时有控制不住的泪水,他拿手揩了揩,客气道:“那我就谢谢殿下了。”然后他讨好地一笑:“当年初见您的时候,我孙子都两岁了,才几年工夫,您才不老呐!”
女人对时间流逝的敏感只有自己知道,纳菲尔提提不欲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带头往花园里走,阿伊看着她依然不失窈窕的背影,很是觉着赏心悦目地跟了上去,就听皇太后问道:“我和皇妃离开底比斯之后,法老有什么动静?”
“法老画了新的战车图纸,交给工匠去做,成日里往工坊跑,据说不满意之处都要重做。”阿伊凑上前去:“至于北边的战事,法老说那是皇太后的母国,他不便表态,要等您的决策。不过您回来了,这仗已经打完了。”
花园里一群年轻美丽的侍女正坐在树荫下拨着贝尼竖琴,有人用象牙和骨头做的手鼓和铃舌和着拍子,纳菲尔提提驻足聆听了一阵,就在阿伊几乎失去耐心要开口提醒的时候,这位皇太后说:“我是埃及的皇太后,除非西台不肯善罢甘休,不然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这结果不出阿伊所料,他愉快地和皇太后道了别,却不是打算回自己的官邸。他的妻子前两年在烤面包时不小心跌进了炉子,现在家里空荡荡的。阿伊打算趁天色暗下来之后就去一趟自己常去的酒馆,据说那里新来了几个北方的舞娘,一定很合自己的心意。
阿肯娜媚风尘仆仆地回到自己的宫殿,第一句就是问殿前侍卫法老哪里去了,她和图坦卡蒙既是血亲又是夫妻,结婚十年,两人很少分开,也没有按照惯例别殿居住,始终都在一起。
这次阿肯娜媚回来,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弟弟,旁人眼里她不过走了一趟祭祀,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回归自冥河彼岸。
不出所料,侍卫告诉阿肯娜媚法老去了底比斯北部的高地,阿肯娜媚知道图坦卡蒙一定是不顾她的劝告,又去冒险驾车。阿肯娜媚不优雅地低咒一声,吩咐侍女安普苏把她遮阳斗篷拿来,召来轿子,急匆匆地就往那处高地去了。
底比斯北部的兰特高地是一处多沙的丘陵,阿肯娜媚的斗篷被风吹得整个扬起,也没有在这处空旷地看到什么人。此起彼伏的沙丘遮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法老跑去了哪里。
阿肯娜媚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夹带着轰隆隆的车轮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冒险往前跑了几步,大声喊着:“塞克那蒙!塞克那蒙!”
一辆飞驰的马车在不远的一处沙丘后出现,整个儿腾空而起,年轻的法老挥舞着马鞭,在翻滚的车轮上轻盈得像是一只尼罗河上的鹭鸶。马车重重落地,轮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可是法老站得很稳,他看见阿肯娜媚,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声音,驾着车停在她的面前,双手掐着她的腰举抱到车上,对着她的脸稀奇地看个不停,然后整个儿扑到她胸前大笑。
法老就像一个真正的十八岁的男孩,取笑阿肯娜媚:“哈哈哈,阿肯娜媚,你回来啦!你可回来啦!你真奇怪,你是埃及人吧,埃及人害怕晒太阳,披什么斗篷呢!我陪你去轿子里,脱了,都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王朝时期的埃及法老都有五个名字(呸,马甲真多),我给图坦卡蒙臆造了一个名字赛克那蒙,因为亲近的人叫图坦卡蒙总是有点奇怪,这些名字宗教含义大于其他,过于郑重了。
塞那沙不是真心埋胸的,他喝了娜姬雅皇太后的蔷薇水……虽然我也不明白,埋胸之后,凯鲁、塞那沙和夕梨三人为什么还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多尴尬啊……
本集出现的汉子们都是埋胸党,埋胸炒鸡舒服的,我的好基友们ABCDEFG都有,不要太幸福~
大神的素描功底点赞啊,正品目前藏于柏林
☆、第四章
安普苏侍立在轿子边上,远远看见年轻的法老把缰绳扔给身边的侍卫,一路拉扯着阿肯娜媚身上的斗篷,亲密地走过来。
图坦卡蒙今年十八岁,当年纳菲尔提提皇太后刚刚生下第三个女儿阿肯娜媚之后,阿蒙霍特普四世似乎渐渐失去了耐心,纳了自己的妹妹琪雅为侧室,琪雅的儿子堪堪只比阿肯娜媚小一岁,便是如今的年轻法老。
也许正因为如此,法老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前后几任御医长都是法老殿的常客。
如果要说年轻的法老有什么亲信,那就是御医长无疑,上至皇太后下至大臣,都很少私下里宣召御医长去治病,唯恐有打探法老病情的嫌疑。
年轻的法老身材颀长,像极了自己的父亲,因为酷爱飞驰马车的快感,周身皮肤被太阳晒成了蜜糖般的棕色,他的五官和他的母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