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及此,哀强压下之前心中浮现的预感,淡笑道:“但是你之前的预言也有出错的时候吧。至少那次工藤并没有把KID抓捕归案,否则,何来这次联手之说?”
说话间,咖啡煮好了。刹那,醇香四溢。
但哀并不急于品饮,只慢慢的搅拌,搅拌,看着盘旋升起的袅袅缭绕,和杯中螺旋的花纹。而红子似乎也乐意享受这一过程,如果无视掉她不易察觉的微蹙的眉的话。
“要加糖吗?”明知故问却还是问了。哀意料中的轻轻摇头。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总之,谢谢你的告知,但我不会让预言成真。”托起杯,褐发的女子脸上露出坚定和隐约的悲伤,一饮而尽,还是熟悉的苦呢,可惜早成习惯,况且,这哪及身心的感觉?
“果然……”红子眯起眼,直视着欲起身离开的女子轻呢。“你与我不同。知道吗?即使是迷人却又苦涩的espresso魔鬼,在纯白甜美的牛奶点缀之下,也可以换化成美妙的天使。以后,尝尝cappuccino吧。”
“那,告辞。不过,其实很相似,不是吗?Espresso与Kenya,就某方面来说。”哀其实听清了她有意无意的呢喃。却于表面上不置可否,只是留下这些话,便转身离开。
的确因为知道这样的露天咖啡座不可能有最纯正的KenyaAA,才转而掩饰的点了Kona,但其实,就口味而言,差别极大的两者,红子都不讨厌,但是似乎Kona要想纯正,似乎更不可能呢,自己,竟忽略了这点。
可是虽然Espresso与Kenya都极为苦涩,终究是不同的,至少Espresso可以成为cappuccino。KenyaAA却只适宜单品,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红子的眼睛折射出哀伤。
看来她也遗忘了她并不讨厌Konan的事实。
“不过,我真的很期待你呢,灰原哀,或者说,宫野志保。”眼被刘海遮住,令人看不清表情。但红子离开前那最后的的喃喃里,分明透着惋惜和其他不清的情绪。
而同日甚至可能是同时。
月光下的魔术师,银翼的奇术师,被遗弃的幻影之子,被日本、美国、欧盟联合通缉,在国际刑警组织入档,编号1412——人称的怪盗KID,以及工藤新一等一干侦探口中的可恶的邪恶的小偷先生,正堂而皇之的漫步在东京警视厅本部大楼,而且还微笑着与诸多工作人员亲切问好。这个世界时常很奇妙,不是吗?
“那个,打搅了,请问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被截住的女警在被以本人最近有点健忘的解释糊弄过去后急忙指点,之后不顾渐行渐远的人影用自以为可爱的甜腻声音补言道:“我哦,是搜查二科的万事通哦,以后哦,须要帮忙的话,一定一定要来找我的哦。”
闻言已行至转角的人影明显因被寒到而一僵,但旋即却转身再次温柔笑:呐,万事通小姐,对你的帮助我不胜感激,不知今天下班后可有时间?
熟料适才满面春风的“哦”小姐因为突然降临的邀约此刻已然兴奋过度“含笑九泉”。太可惜了,怪盗“暗自神伤”的摇了摇头,逐向办公室踱去。
“咦——————————————————,你是谁?!!!”明明是很惊愕很强烈的语调,却偏偏用故意压低的声音说出。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引得在阖上百叶帘的落地窗前神游一上午的另一人回身,
“冒充我很好玩吗?KID”
“冒充我很好玩吗?KID”
偌大的个人办公室里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声音先后出自两个一模一样外貌的人之口。
之后是仿佛时光凝固的静默。
“呵,不发预告函也不弄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这么罕见的低调的来找我,有什么事?”终究,还是警察审小偷的戏码。
“只是来看看我们可爱的警察先生们到底腐败到什么程度了,哇哇哇,真是痛心啊,这么大一间办公室就只装一个没有一点幽默感的笨蛋侦探。而且大白天还把房间搞得一点光也没有,难道想密室杀人吗?”
终于,自持冷静的侦探按奈不住,却没有发现自己和自己的周围,已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生气了。
“唉,好久不见,我亲爱的朋友,工藤新一,或者说,江户川柯南”瞬间,伪装卸下,一如过去的单片眼镜和白色礼服,昏暗中,竟似乎流溢出光彩。隔着红木的办公桌,他的戏虐由沉稳取代,“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KID如是说。
“什么?”挑眉。所谓侦探,就是在打开盒子前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的人。脑海里隐隐飘出自己从前的宣言。虽然被自己亲自埋葬的信条不胜枚举,但独独这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的吧,毕竟,他还是个侦探,或者就目前来看,他仍是个警探。
但独独没有亲手打破的却被眼前这样的家伙挑战了。呵,工藤新一,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悲哀。他戚戚的轻笑。然后忽略掉之前所有的挑衅的词句,静候下文。
“你的毛利兰没有结婚。”KID微微皱眉,工藤新一现在的神情他太过熟悉,却正是这种熟悉教他竟也有些不自在,一瞬的恍惚,待他发现自己已木然将消息告知,虽然后悔不迭,但已成事实。随后是意料中的短暂的寂静,以及——
“你、说、什、么?!”——意料中的对话。果然,应该更委婉比较好吧,但是,那个表情,真的,就如某个过往中的自己一样啊,也正因为这,所以他才顶着怪盗的名声也要亲自到警视厅来。
“她现在就在这个国家里,但2天后就未必了。”恩,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接下来,应该——
“为什么?”
恩?出乎预料的,是很沉静的声音。喂喂,这个侦探小子不会现在还在使用变声器吧。虽然依旧是用嬉笑麻痹自己,但是,却仍是不自觉的正色,也许,即使是KID,也只是一个的平常人罢了,那声音中不自觉的显露出隐约缠绕着的悲伤,很浅,很深,
“因为,不想再看到错过,和因错过而筑的过错。”
“?”第一次,新一抬眼直视眼前的人
“你,仍旧握有希望的钥匙,GOOD LUCK。”随后,伴着弥漫的烟雾,他消失了。
“希望的,钥匙吗?”也许我早已和你一样失去了呢,KID。新一苦笑,若他刚才没有看错,其实现在的KID,早已不似昨天,就如自己一样吧,因为他和他的眼中,那极为神似的,凄然。而其实,敏锐如他,怎么可能看错。
默默地开门,关门,离开。无论如何,作为回礼,用5分钟的空隙,让你安全逃走,——还在窗帘后的KID,真的,谢谢。
“工藤?”灰原哀忧心的敲开书房的门,虽然之前工藤也会把自己关在某个房间里,但是近两个月已经不常见了,虽然他们都知道,不执拗于一个可见的空间,并不等于心就已经放下,已经自由,甚至更可能是转而执着于那最幽黑最坚固最万劫不复的心防的印迹。毕竟,当心被锁,一切的身外之所,还有何意义?正因为完全没有了意义,才会更显随和,更无所谓。真正的伤不即是如此的吗?外表似已痊愈,内里却已然溃烂到无法可医,除非闪现奇迹。
可是奇迹,真的存在吗?
尤其,是对于他们……
“工藤?”又是一声轻唤。纵使再明白,她却仍是对他的这般反常举动放心不下,“发生什么事了?”她轻轻地饶过书桌走近他,将他背转过去的椅子扶正,正视他的双眼。
却发现,他那原本湛蓝的双眼此刻即使隐在了略显凌乱的发丝的阴影下,仍透出一种复杂,灼人,和迷懵的光,这样的眼神,哀觉得陌生,还有,令人不安的焦灼。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灰原……”低沉的男音生生打断了她的种种臆测,“今天我得到一个消息……”他终于直视她冰蓝色的眼,恩?他竟从她眼神中读到了闪躲。果然,你早就知道吗?灰原。他突然失态地想笑,莫名的情绪攥住了他。但他还是将话语说完:“兰在大坂,她没有结婚。”
怎么回事?他见她原本那明显躲闪的眼神竟似放心的安定下来,除却初闻时一瞬的惊讶,更多的居然是释然,以及,又一次被他的无心,忽视的一抹飞逝而过的,他不懂的表情,或者说,她不想让他懂的心情。
但先前的,他不明原因的紧张与不安却神奇的消失不见,在确定她并没有欺骗他之后。
可是,工藤新一,为什么,到如今,你仍旧会怀疑她,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仍旧不完全信任她?是她啊,是那个一直默默无声的陪伴在你身边,一直试图用自己的性命还你幸福的她啊,你居然这样试探她?!
在他沉默之后,“啪嗒”,书房的门意料外的又次阖上。她竟然在瞬间后转身离开。本来,他沉默着凝视她,也许心底还有一份不确定的期待,期待她说些什么,却不料她伫立在他面前许久后,只字未留即转身离开,连脸部的线条似乎都完全没有变化。
“?”先天迟钝的侦探终于开始下意识到适才的不妥,心中长久未涌出的因重逢而蔓延喜悦竟渐渐被对她的歉疚取代,而原因却是不甚明晰,一切都只是下意识罢了,但纵使如此也的确真真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胸口,终于忍受不了,急切地转身端起在安放在桌角老位置的茶,不是品,而是大口灌下,由是才疏缓了些许。但旋即,一股独特的清香隐隐弥漫,不同与其他饮品繁杂沉厚的余味,甚至不同于其他茶叶的浓香,她泡的茶,味极淡,却又不能只用淡形容,澄澈恬淡,清清爽爽,回味的不着痕迹,虽苦,却能让饮者心安。
这是她专为他泡的茶,从他颓然的那时起,每天一杯,后来他终于有力气笑着对所有的人说没关系,让你们担心,真对不起。她却仍坚持如此,她说“大侦探,这是给你的房租,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其实,欠人情的家伙,是自己吧,工藤浅笑,果然,捧着温热的瓷杯,他的心情真的逐渐平缓,这茶,果然如她所说,能静心凝神,而且她还不知用什么手法,将它提神的功效减到最低,因为她知道,他很累,他需要休息。
近乎万能的侦探也曾想自习尝试,但终被她赶出茶室“这不是能让你糟践的东西”,记得当时他还觉得是她小气,于是气鼓鼓的抛个半月眼给她,却理所当然被无视。但由此学会不再执着真相,偶尔给彼此留点空间、秘密,也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吗?
就这般,他竟无知无觉地坐到了月明星稀,而那恍惚而过的时段里,满脑子除了曾经的兰,还夹杂着她的茗香,其实她一直苦苦压抑的不敢期盼的心愿,也许并不遥远。可惜他们竟又如此生生错过。
“当、当、当……”当一楼客厅里的古董钟敲出淳厚的9声,他终于顺应生理需要的召唤下楼到餐厅,却看见她也竟是刚刚开动的样子,神色虽与几小时前无异,但,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她的肤色看上去越加苍白了呢?而拿着筷子的手甚至有些微不易察觉的轻颤,她已经3次没有夹起面前碗里的红豆糕了。
“给”他终是看不下去,夹起放在她的餐盘里,
“谢谢”清冷的声线似乎低哑了许多。
“哀,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觉得也许这样会好过些。可是,是谁会好过些呢?她?还是自己?
“给”这回轮到她伸手递他东西——白色的信封,没有一点多余的修饰。
“这是……?”他不明所以的挑眉。
“吃完回房再看……”她低声道,便不再抬头,专心致志的用完餐饭,起身,又是离开。
而随后,他自觉的包揽下碗筷,不是因为今日,而是犹记那时她已搬来一阵,而他的元气在外人看来已回复大半,可她依旧好像天经地义地帮他准备一日三餐,不时还兼顾打扫偌大的工藤宅,终于在他看着哈佛的化工博士对家务也是出人意料的娴熟惊叹时,被冰蓝的眸子扫到,背脊随即发寒,“我,我去洗碗……!”不自觉的装出奋勇的样子,谁知到了厨房才忆起自己从未沾手过这类家务,但终是胆寒她冷冷的视线,于是竟奇迹的在最后熟练掌握了这项劳动技艺。
不过,就是今日想来仍觉好笑,天才样的高中生侦探,却在开始学洗碗的时候,以每天敲碎10个碗的速度败家,可她倒乐得督学,边无视他少见的挫败的眼神边轻笑“没关系,继续加油,反正不是博士家的碗。”这样的女人,真是败给她了,不自觉地,他任劳任怨时嘴角再次上扬。是不是只有到了离别,才能惊觉平日点滴的珍贵?决意离开的他终是没有继续细想,只是这日,他的笑确是少见的多,而且多是念起她时。
可是,在洗完澡路过此处的哀看来,许是因为他即将和天使重逢,由而才异样的愉快起来。想到这,不忍再折磨自己,回房熄灯,即使今夜无眠。
“?”回到楼上,新一觉得诧异,隔壁的她居然也有熄灯比他早的时候,而当他拧开自己卧室的门后,床边整齐摆放的换洗衣物还有整理好的自己的行李箱让他良久无言,闭着眼把自己仰面扔倒在床上,脑海中有什么即将豁然开朗,但终究,又被他逃开。
忽然想起餐桌上她交付他的信,是什么?他隐约觉得明白,又不敢确定。滞滞地摩挲许久,终于横下心,拆开,里面却只是一张薄薄的纸——
直飞大阪的机票,明天最早的那一班。
就在她无言的从书房转身后,她亲自整理好他离开所必需的物品,还从网上最快地订好了送他离开的飞机,她默默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他能疾驰到爱人的身边,同时也是无可避免的飞离她的身边。
祝你幸福,永远的拍档。
信封的里面,隐秘的探出几个端秀的字。
他知道此去他许是不回,她亦知道,可是却只是如此作别,如此,便已足够。
谢谢你,灰原。
最终他捏着她的留言沉沉睡去。
而诸如此类太多的举动,他终无力探究。
本来,6天后,是他们的婚礼,她,灰原哀将嫁与他,江户川柯南。
10年,他们患难与共。
在几成绝境的杯户饭店,因为他,幸有他,她九死一生;在雪夜几乎窒息的保险柜,因为她,幸有她,他逃过一劫。
10年来,他们互相扶携。
他说“我有点担心所以就来看看……”那个他陪着的午夜她正发着烧昏睡,梦里全是他的影子,终于醒来却见他竟令人安心的在她身边;她说“如果我们真的身在险境,答应我,不要管我,放弃我”宴会上神奇的蛋糕使他们奇迹地恢复真身,却也招来了黑色的阴霾,她于是反复的告知,而他断然拒绝。
10年,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十年,又有几个十年能有幸与心意相通的人不离不弃默契相伴,明明,再一个眨眼,他们也许就真的能执手共度余生,那个他们向上帝偷来的后半生。
可是,人,终不可以太过贪心吗?他们的那一个十年,本就不应存在,所以既然已经透支,就必须用余下的来偿还?所以,最后的最后她亲自送他走,她,宫野志保送他,工藤新一,回到明明已缺席了他们那个十年的天使身边。因为她自认恶魔,于是自卑到无暇去奢望另一种可能,只认定骑士应该和公主在一起。因为他自以为,青梅竹马有应该继续童话的责任,却忘记所谓童话,王子才是公主的身边人,骑士,只是保护的义务。
但到底,但到底,他们还是错过,不论是否本拥有的无限可能,可能终究只是可能,现实是他离开了,而随后她亦选择了离开。
奇迹,会再出现吗?会吗?
也许,连亲爱的上帝,也未必握有答案……
次日清晨,大阪国际机场。
其实,从东京到大阪,新干线也很快,本来,两地相隔的也不是非常非常的遥远。可是这次坐上飞机,即使是很短暂的旅途,却仍让工藤新一生出似乎是飞过了一个世纪的错觉,或者还夹杂着飞过一个世界的感觉。
因为自己很少乘飞机的缘故吧。携着那个清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