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抢先到达殿门口去。假如我一眼看进去发觉事态不对的话,我至少还有那么一点时间立即使用幻境来欺骗希芙警惕的双眼,或者在奥丁记起他取我性命的那点执念之前,使用幻境来确保自己顺利脱身。
我冲到了殿门口,一眼就看到奥丁高高坐在大殿正中的王座之上。
奥丁的寝殿包括前后两进,这里是他平时起居用的前厅,从前厅右侧一道略小一些的门出去,走过一段长廊,就是神王的卧室——这些知识全部都是洛基告诉我的。可是此刻,宽敞的前厅之内,仅仅只有奥丁一人;那个曾经把这处寝殿的构造图当作闲聊的话题告诉给我的人,却从这间空空荡荡的厅堂里消失了。
我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在我短暂惊愕的片刻间,行动迅速的希芙也已经紧跟着我冲到了殿门口。但是她看见殿内情形时的反应却跟我截然不同。
她好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站在我身后扬声说道:“……吾王,我有事求见。”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像爆炸一样,有无数碎片飞散开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理智暂时也不在我身体里存在;我十分无礼地横身挡住希芙迈进殿门的去路,无视了她对奥丁说的话,鲁莽地冲着王座上的奥丁喊道:“……那个侍卫去了哪里?!”
在我身后,希芙的呼吸很明显的一滞。也许是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无礼地挡住她,只为了向奥丁问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吧。
王座上的奥丁似乎感到很有趣似的微微移动了一下自己沉坐得太久的身体,也并没有立刻沉下脸来喝令希芙逮住我或者要我的命。他只是高深莫测地俯望着我们这边,平静地开口道:“……什么侍卫?”
我大大地一愣,几乎立刻就下意识地吼道:“不是有个侍卫刚才还在这里吗?!”
奥丁哼了一声,漠然地答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在这里了。……记住,你现在面对的是阿斯嘉德的神王,所以不要失礼,也不要失去理智——你违背我的命令,擅自离开阿斯嘉德的罪名,我还尚未赦免。”
我感到一股怒火倏然涌上心头,轰然吞没了我仅剩的理智以及对失去性命的惧怕。
“假如我害怕这个的话,我当初就根本不会去黑暗世界。”我针锋相对地说道,一字一句,简直是咬牙切齿。
奥丁冷哼了一声,径直把我撇到了一旁,对我身后的希芙说道:“你有什么事?”
希芙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奥丁居然能够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放过我这种桀骜无礼的表现一般,噎了片刻,才绕过我走向王座前。
她恭谨地停在距离王座数米远的地方,右手握拳横放在左侧心口上,微微向着奥丁鞠了一躬致意。
“伟大的众神之父……我请求您认真考虑,仁慈地赦免托尔离开阿斯嘉德,与黑暗精灵交手的罪过。”她恭恭敬敬地说道。
奥丁的目光一闪,眼眸中似有一丝凛冽之气。
“为什么?”他并没有立刻动怒,而是简单地问道。
希芙大概也明白这样直截了当地请求神王赦免叛国罪是一种很冒险的举动吧——虽然她坚信托尔所作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也愿意为了托尔去冒险——但面对刚刚绵里藏针地以言语警告了我的阿斯嘉德之王,她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气短。
“我……”她迟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托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斯嘉德的利益。当时事态紧急,而他不愿意看到您为了那些小丑而操心……”
“哦?”奥丁笑了一声,忽然自王座之上微微向前欠身,目光落在希芙的脸上,有如鹰隼。
“……可正是那些小丑,杀害了弗丽嘉。我要他们在弗丽嘉失去生命的地方用性命偿还他们欠阿斯嘉德的……但是,托尔,我寄予无限希望的长子……却违背了我这样的希望和意旨。”
他的语调拖得很慢,但他那苍老的声音里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森严气势,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如同锤击一般,一下下落在我们这些下位者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2日:
我是存稿箱君【。
首先,感谢妖妖昨天投的治愈系地雷【咦
然后,木有看过原作的姑娘们也请稍安勿躁,要对基神有信心【咦
☆、Chapter 126
“违背了阿斯嘉德之王的意旨……而你竟然说,这不是叛国罪?”他缓慢地无声笑起来,慢慢向后靠回王座的椅背上,眯起眼睛来,盯着希芙。
我能感到就站在我身旁的希芙瞬间就身体一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在心里冷笑。
……你以为你现在所面对的,还是那个睿智、权威、无所不能的神王吗?
他现在已经打算大开杀戒了。他对他的长子已经滋生了深深的不满,也不再在意他小儿子的生死,更不会在意你我这些蝼蚁一般的酱油党的。
我突兀地从旁插嘴进来,打断了奥丁和希芙之间僵凝的气氛。
“我认为,托尔的罪过可以容后再议……反正他现在也还在中庭没有回来。”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黑暗精灵是必须消灭的……而托尔现在不是正在做这种事吗。那就让他先把这件事完成好了。”
奥丁和希芙闻言似乎都是一怔,同时把视线投向我的脸上。
希芙的表情非常容易解读,她的脸上满满都写着“你这个洛基的脑残粉居然会为托尔说话?!”一类的质疑和不敢相信。但是奥丁的眼神则要复杂得多。
他那双苍老但仍然明亮敏锐的眼睛盯视着我,慢慢地说道:“……你是在为托尔开脱吗?”
我忽然觉得有点荒谬,忍不住哂笑了一声。
“我干吗要替他说话?……我干吗要替一个忍心把弟弟的遗体孤零零地丢弃在黑暗世界的荒原上置之不理的家伙说话?”
我的后一句话大概暗示了某种冰冷如刃的真相,希芙有一瞬的屏息,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似的。
“你……你说什么?!”她用一种类似窒息了一样的声音,硬挤出这个问句来,仿佛浑然忘却了我们现在是站在众神之父的面前。
我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
“你刚才不是打算从我这里刺探在黑暗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吗。”我把脸转向她,感觉自己的脸容一瞬间无可自抑地绷紧了。
“这就是真相。”
即使洛基使用了幻术,制造出假死的幻象,这也决不能成为托尔在认为弟弟死去之后,仍然带着简离开了那里,将洛基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乌云翻滚、漫天风沙的瓦特阿尔海姆布满黑色碎石和砂砾的荒原之上的正当理由。
……假如我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呢?
……假如洛基是真的牺牲在了那里呢?
……事情会怎么样?
那个苍凉阴暗,已是一片废墟的地方,就要从此成为阿斯嘉德小王子最终的埋骨之所吗?!
我慢慢地咧嘴笑了起来,笑着向已经呆滞成一块木头似的希芙点了点头。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替那个忍心把我喜欢的人,丢在那片阴暗死寂的荒原上的家伙说话?!”
希芙哽住了。她的脸上又是震惊又是心虚,表情明暗交错,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似的。
王座之上的奥丁突然冷哼了一声。
“既然这样,你刚才又为什么要维护托尔?”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平静得简直异乎寻常。
我把视线慢慢地转回他的脸上,慢慢地挺直了背脊。
“因为——”我忽然在唇角勾起一丝恶意的笑容。
“……反正总是有人要去拼命的。让您深深信赖的长子去,也没有什么不对呀?是吧?”
奥丁高深莫测地俯望着我,对我明显的挑衅之词不发一语。
“而且……对于叛国罪的处罚,到底是什么呢?”我也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反正我大概很快就要死了,所以在临死之前给他们找点不痛快,我就会痛快些了。
“让我来猜一猜——是在地牢里终生监/禁呢?还是干脆把他的继承权剥夺掉,放逐到中庭,永不能回归神域呢?——我猜您大概是舍不得砍他的脑袋的吧?那么就让他现在去受点苦,好赎一赎他犯下的罪过,这也没什么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过一向在神域无声无息,地位低微的我也可以这么刻薄,在我身旁的希芙一时间哑然地呆住了。
奇怪的是,我这么不知死活地攻击和讽刺他所爱重的长子,王座上的奥丁似乎也没有暴怒的意思。
他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容上,似乎一瞬间掠过一个非常浅淡的笑容,笑意里含着一点讥刺和一点意外的情绪;然后,他果断地冲着已经石化了的希芙说道:“假如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可以先退下了。……对托尔的处罚,我们可以押后再说——等到他从中庭回来之后。”
希芙愣了愣,也许是意识到奥丁这种平静温和的语气大概可以暗示一点什么倾向,她几乎是立刻就微微弯腰,右拳抵在胸口,再度向奥丁致礼。“……是。”
希芙退下之后,奥丁却盯着我——以及我身后那两扇并没有合拢的殿门,沉默了一阵子,并没有立刻说话。
被他那种锋利而难测的猎鹰一样的眼神紧盯着,我虽然起初仍然维持着希芙在时的那种气势,但渐渐觉得自己的气场愈来愈有衰竭的危机。
毕竟希芙在时,我还能够把自己满腔的愤怒转移到她和她极力维护的托尔身上——虽然我也知道这算是一种迁怒,但是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怎么说也应该有一点特权才对——但是现在希芙一离开,我又不能直接指着众神之父的鼻子质问他把洛基藏到哪里去了,又不能直接破口大骂说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昏君,所以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殿内的气压随着我们之间的沉默而愈来愈低。
最后我终于决定我忍够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两扇大敞着的殿门,觉得现在为了私下问奥丁洛基的下落而自己走过去关门再走回来质问他,好像是十分消自己气势,灭自己威风的举动。于是我摊开右手,掌心发出一道白光,很快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厅堂。
奥丁应该也看到了我公然在他面前施展幻境之力,几乎等同于炫耀和示威一般的举动。但是很奇怪地,他仍然端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也并未喝止我。
当那个幻境铺满整座前厅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微微闪动了一下。
“你是在嘲笑我的老迈吗?”他安静地开口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无力于封印你的能力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洛基在哪里?!”
奥丁微微一顿。
“没有人胆敢拒绝回答众神之父的问题的,约露汀。”他用一种严厉而权威的语气说道。
“是吗?”我笑了笑,“那么我就告诉你答案。……我无意于嘲笑你的老迈,因为你老迈与否我压根就不在乎。我只关心洛基的下落——我再问你一遍,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奥丁的双眼似乎一瞬间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忽然微微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非常错愕,然后这种错愕又慢慢变成了恼怒。
我横眉竖目地瞪着他。但我的怒目而视显然对于众神之父并无杀伤力。他在大笑声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左肘支在王座的扶手上,身体的重心也微微向左移过去;右手里则依然拄着那柄金光闪闪的永恒之枪。
然后,两道金光沿着他的身体两侧,从头至踵蜿蜒而下。随着那两道金光经过他的腰间、双腿,直至足踝——他的身影也在光芒里慢慢模糊再缓缓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一时间仿佛觉得有人狠狠地当头给了我一记锤击——而且那人必定使用的是托尔的雷神之锤,因为我感觉似乎还伴随着闪电和雷击的副作用——我被劈得外焦里嫩,茫然地呆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3日:
咩咩~~我是存稿箱【。
所以,哦呵呵呵呵【。。。
☆、Chapter 127
那两道金色的光芒完全消散之后,我看到那个面容苍白、五官优美、笑意凛然而嘲讽,穿着绿色与暗金色相搭配的皮甲与衣服,黑发碧眼,身形修长而年轻的男人,就坐在我面前的那张华美的王座上。那双绿眼珠紧紧锁在我脸上,仿佛要从我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我所有的心理活动一样。
我愕然地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这一定是我的双眼欺骗了我,我想。
“洛……洛基?!”我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在吐出了这个名字之后,仿佛有什么闸门被打开一般,我心中的种种情绪,比如激动、惊异、不解、疑惑、狂喜……等等都如同流水一般奔泻而出。
洛基轻轻哼了一声,从王座上欠身而起,右手握紧那柄永恒之枪,睥睨似的俯视着我。
“……你果然是个傻瓜。”他评价道,很显然指的是我刚才完全没有看穿他的幻术这件事。
“像一只炸着毛的、不自量力的小鸟一样,打算去跟霸占了这片天空几千年的鹰隼拼命……”他继续评论我刚才的表现,语气里满是嫌弃。“看见女武神希芙要斗上一斗,看见众神之父你居然还要斗上一斗……天哪,约露汀,你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阿斯嘉德的地牢里预定一个不错的单间了。”
他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然后突然脸色一正,对我挖苦似的说道:“哦,不过,别担心,即使托尔和他那几个愚蠢的朋友都被塞进地牢里去,那里也有足够的地方招待你的。”
……什么鸟!什么地牢里的单间!他都在跟我扯什么鬼!给跪了!他究竟是怎么做的,才能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完全扭转了情势,还有闲心在这里给我冒充神王!
……就算现在看到了他安然无恙地站在我的面前,可我还是一肚子的问题!我现在想问的是,你到底把奥丁弄到哪里去了啊?!
但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直接这么气势汹汹地把这个问题直接扔到他脸上去。我只好挫败地抹了一把脸,在自己的掌心短暂覆盖之下,飞快地挤出一个大概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我、我能知道……刚才这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吗……?”
洛基闻言,那双漂亮的眉微微一挑,满脸不解地答道:“你不是险些跟希芙在这里吵起来吗?”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想问刚才你和你那尊敬的养父独处的时候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脸上一阵抽搐,笑容险些挂不住。
“我……我是想问,在我退出这个房间之后,这个房间里又发生了一些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洛基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哎?你看不出来吗?”他无辜地一摊手,满脸都是“你果然是个傻瓜”的固定潜台词。
“我知道我是个傻瓜所以拜托你把事情告诉我吧……”我无力地说道,觉得在这无比漫长的一天之后还要跟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拼智商,实在是太心塞了。
“只靠我自己的智慧肯定不会猜到你绝妙的计划的……”我垂头丧气地又补充了一句,试图通过老实的示弱来打动这个明显正在计划着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的聪明人。
大概是我这种弱弱的气场终于符合了我身为一个脑残粉召唤兽的预期形象,洛基笑了笑,干脆利落地给了我答案。
“政/变。”
我险些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算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