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流川狐疑:“是谁?”
“等会儿就知道啦。”
车子在山顶一栋白色别墅前停下来,迎面是一个银杏环绕的宁静院落,主人是个很雅致的人,落叶清扫在小路的两边,露出一条小道。
我们走上台阶,叮咚按响门铃。
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个明眸善睐卷发的女人:“可算来了,就差你们俩了。”
我笑着道歉:“对不起,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她从玄关里拿出拖鞋,看了我们一眼,对我旁边一直愣着没说话的家伙说:“喂,流川,你该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流川愣愣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彩、彩子学姐?”
彩子爽朗一笑:“不错嘛,还没有忘记,快进来吧。”
我换了拖鞋走进去,回头见他还站在门口,眼里的惊讶还没散去。
我笑着牵住他的手:“走吧,屋里很多人都在等你呢。”
穿过玄关,在一扇门前停下来,还没进门就隐隐听到里面很是热闹,其中一个咋咋呼呼地声音格外突出:“我们不等臭狐狸了好不好!本天才已经饿了!”
我揶揄地看他一眼:“原来你狐狸的外号从高中就有了啊。”
流川似乎已经知道了是谁,低头骂了句白痴,抬手啪地一声推门进去,吵吵闹闹的一屋子人一下子全都停下来,看向我们。
“死狐狸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本天才!”
首先说话的是一个红头发的家伙。
流川瞥他一眼,毫不留情的说:“白痴果然一辈子都不会变。”
红头发的家伙怒了,跳起来要跟他打,结果被后面一个魁梧壮汉一把拎走。
“流川,你来了。”他招招手。
“大猩猩……哦不,队长好。”
咦,流川你似乎说漏嘴了,你们队长脸色不太好啊。
旁边一个短发的男人乐了:“这家伙怎么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目中无人一开口就讨人厌。”
流川直接无视他,我却觉得找到了知音,这位帅哥我与你心有戚戚焉啊!
一个3、4岁的小女孩突然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提溜着眼睛好奇地打量流川,这孩子有一双灵动的明眸,一看就知道她妈妈是谁。
“雅美,不准调皮哦。”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上来把她抱起来,又臭屁的对流川说:“这是我们家雅美,可爱吗?可爱吧!是我跟彩子的女儿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彩子伤脑筋地看她老公一眼:“这家伙……”
还有一个长得颇为漂亮的女孩红着脸说:“流川君,你、你好~”
流川恩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这家伙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他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最中央的沙发上,他走上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教练好。”
那是一个温和慈祥的老人,冲流川点点头,微微一笑:“流川同学,好久不见。”
因为之前看过照片,所以我基□猜出他们是谁。
那个红头发的说话咋咋呼呼总是活力十足的家伙就是大名鼎鼎的樱木花道。
身材魁梧气势十足的是被流川之前形容为“大猩猩”,现在是深泽体育大学篮球教练的赤木队长。
长相颇为帅气左边下巴上有一道疤痕的是三井财团的掌舵人三井寿。
左耳带着耳钉三句话不离“我家彩子和雅美”的妻女控是宫城良田。
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是做了外科医生的副队长木暮公延。
坐在一群打打闹闹的超龄问题儿童中间淡定喝茶的是安西教练,他旁边的是我之前就见过的安西夫人。
至此,阔别十年之后,当年名震神奈川的湘北高中篮球队终于再聚首。
十年之久,眨眼之间。
我一直站在流川旁边没有说话,倒是樱木突然发现了我,凑上来问:“这位小姐是?”
流川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臭屁地说:“是我妻子。”
“什么?!臭狐狸居然结婚了?!”
我在流川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挥着爪子冲他打招呼:“你好,叫我小爱好了。”
樱木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转身又去抓旁边女子的手:“晴子小姐,我们也结婚吧,我不能输给臭狐狸!”
晴子被吓得手足无措,赤木又给了他一记拳头:“笨蛋!哪有你这样求婚的!”
我偷笑,还有比这个更离谱的求婚呢,我拿眼瞄流川,他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不自然的撇过头。
我算是明白了,流川的队友啊,跟他一样全都是单细胞生物,虽然隔着这么多年没见,再聚到一起之后却一点也不生疏和尴尬——该吵的还是在吵,该打的也继续在打。
猴狐大战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猴子首先开战“切,死狐狸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忘记怎么说日语了呢。”
狐狸回击:“白痴。”
猴子又骂:“你不要以为你打进NBA就了不起,你依旧不是本天才的对手。”
狐狸继续:“你做梦吧。”
最后猴子怒了:“死狐狸你就是用这种态度跟本天才说话的吗?”
两个人打作一团,三井和宫城蹲在一旁押钱赌输赢,三井看好狐狸,宫城力挺猴子。正在打架的猴子不乐意了:“小三!你觉得本天才会输吗?”
三井大笑:“反正我不记得你有赢过。”
流川也停下来,抱着手总结发言:“一~群~白~痴~!”
于是局势立刻演变成一对三的战争。
我在一旁擦汗,这完全是一群超龄问题儿童嘛。
彩子过来拍拍我的肩:“习惯就好,这群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
我苦笑:“真是难为你了。”
其实我跟彩子也是前几个星期才认识的,根据流川纪念册上的地址我找到了当年作为篮球队经理的她,和她一起联系了以前球队的队员组织了这次聚会。
毕业这么多年,他们大多都离开神奈川,在其他城市有了新的生活和工作,但在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一口答应下来,从各个地方赶回来。据我所知,三井昨晚还在英国参加会议,连夜坐飞机回来,他那一身正装和黑眼圈就是证明。
男人的友谊啊,是从来不会挂在嘴边。
一顿饭吃得吵吵闹闹。
放下筷子没多久赤木就坐不住了。
“饭后来运动一下吧。”他站起来说。
“早就猜到会这样。”彩子向外一指:“外面有篮球架。”
六个人,正好三对三。
一群人热火朝天的往外走,唯独流川还坐在沙发上。
暮木回头问:“咦,流川不来?”
流川满脸地回望迷茫。
我顿时了然——这家伙吃饱了,开始犯困,反射弧变长,没弄明白要做什么。
我笑着去拉他:“他们去打球。”
樱木大笑:“他当然是怕本天才拉哈哈哈哈”
一听到打球,流川立刻清醒了。
“切。”白樱木一眼,他站起来脱掉套头衫扔给我,接过彩子手里的球,下巴一抬:“来啊,谁怕谁。”
他们打球,于是我们几个女人坐在一起聊天。
彩子对我说:“你来找我跟我说你是流川的妻子时我真的一点也不相信。我觉得那家伙会去当和尚,就算要结婚也是和篮球。”
我噗呲一声笑出来:“我之前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他结婚。”
彩子问晴子:“樱木真的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晴子红着脸点头:“会的。”
“那我要向小爱爆料,晴子以前喜欢过流川哦。”
“诶诶?真的吗?”我听到八卦我立刻来了兴致。
彩子打趣:“当年流川可是万人迷,不过这个迟钝的家伙踏碎了湘北无数少女的心。”
晴子的眼里倒是很坦然:“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曾经喜欢过流川君,因为对他的喜欢贯穿了我整个少女时代,现在再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在我的青春里,有阳光,有篮球,有笑声,有我喜欢的男孩。”
她笑着,望向远方。
“那段时光啊,美得就像一场梦。”
我抬头看赛场上的流川,他正支着膝盖站在外线,微微朝宫城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宫城断球成功,迅速一个直传。
流川接球,转身,漂亮的一记跳投。
三分入蓝。
已经是傍晚,太阳往西边的山上落下,红霞渐染,阳光在远处勾勒着他们跳跃的线。时光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随即调转,回头,回到某一年炎热的夏天,一群少年身披湘北战袍,拼尽全力在赛场上奔跑。
他们跳跃,投篮,挥汗,撒泪,击掌,燃烧。
我仿佛听到耳边传来砰砰的拍球声,跑步时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砸向篮板的撞击声,还有,炙热欢愉的心跳声。
这么多年过去,湘北高校篮球部一直在那里,向过往行人诉说着过去那些事: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那些桀骜不羁的少年。
那些并肩作战的友谊。
那些热血沸腾的梦想。
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意。
那些不朽的青春。
岁月更迭,朝辞夕去,少年人会老。
然而,梦想不灭,青春不老。
那段时光啊,美得就像一场梦……
第十六章
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好像没有了,我和流川就这样一起生活下来,平淡却不乏味,也会经常斗嘴,偶尔我会被他气得半死。
比方说我生日那天,他自告奋勇要去为我长寿面,我哪里放心他,可又拗不过。只能把所有材料依次排开放到他面前,千叮咛万嘱咐,他却很不耐烦地把我推出厨房。
“你别管,在餐厅坐着等我。”
我提心吊胆的坐在餐桌前,没过十分钟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赶到厨房,里面果然已经一片狼藉,微波炉竟然爆了,蔬菜水果面条撒了一地,流川黑着脸站在中间。
我应该生气的,可看他那样子又忍不住笑出来。
“现在怎么办,材料都被你炸飞了,怎么做长寿面?”
我故意为难他。
他想了好半天,最后从橱柜里翻出一包泡面递给我。
“吃这个吧,反正都一样。”
我算是败给他了。
我把他推出去:“流川枫,以后我严禁你踏入厨房一步。”
我收拾了半天残局,烧了壶水,忽然意识到到流川在外面竟然一直没动静,难不成睡着了?我探出头去看他。
这家伙蹲在唱片机钱悉悉索索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张CD。
看着有点眼熟。
“原来照片里你在看的就是这张唱片哦?”
我想起来了,我们被登上头版的那张照片里流川手里拿的就是这张唱片。
那天我们吃晚饭回家路过一家老唱片行,他忽然拉着我走进去,当时我困得要死一直迷迷糊糊的被他牵着走,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卖的是Carpenters的专辑。
我很惊讶地拿着那张唱片:“你居然会想到买Carpenters?他们是我大学时代最喜欢的乐队诶!”
流川点头说:“我知道。”
“切,我又没告诉过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固执地强调:“我就是知道。”
“好吧好吧,你知道。”
我不跟他争,把CD放进唱片机里。
熟悉的旋律传来,一瞬间带我回到了我的学生时代,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有很多壮阔的梦想,对世事不甚了解,还没有遇到我最爱的这个人。
我望向流川,他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此时已是万家灯火,他站在光与影交织的的阴影里,背影高大而宽厚,就像一盏稳稳当当的不需要担心会忽然断电的落地灯,瞬间就令人安心地照亮了一切。
他忽然转身,看着我,向我伸出一只手。
“做什么?”
他不说话,绕过矮几把我牵起来,贴近我,一手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握住我的手。
“跳舞吧。”他低声说。
音乐正好放到我最爱的那首《close to you》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 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Why do stars fall down from the skyevery time you walk by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
窗外雪花静静的落,厨房里开水咕噜咕噜响,昏黄温暖的灯光下,流川搂着我,我们在音乐里静静相拥,他的眼底像秋尽的湖水,波光潋滟,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这一刻,这一瞬间,我如此笃定,世界如此之大,我已经找到了会伴我一生的他。
我淡淡笑着说:“真没想到会是你啊,流川。”
“怎么?”
我把头从他胸口抬起来:“我以前一直觉得咱们上辈子肯定是有仇。”
“哦?”他轻挑起眉。
我掰着手指跟他数:“你看,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落水,第二次见面我差点被踩死,第三次我被打了一巴掌而你也受伤,好不容易中间隔了一年没见大家都相安无事,结果重聚了之后立马被困雪山。”
他很配合地问:“那现在怎么办?都已经结婚了。”
我憋着笑:“没关系,我早就想过了,美满幸福的婚姻诚为人间异数,所以结婚就应该和仇人结——即完成终身大事,又完成复仇大业,一举两得。”
“白痴”,他骂道,可是嘴角却勾起一个微微的笑。
窗外的雪给整个城市裹上一层白毯。顿时想起来,我和他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雪的夜晚。
我靠在他肩上,忽然感慨:“流川,如果硬要说我这辈子有什么遗憾,我只遗憾没能早一些遇见你。”
他停下来,脸上竟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我决定得寸进尺,搂住他的脖子,凑近他:“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等待下一句。
我忽然看向窗外,笑着对他说:“流川,你看,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他一愣,好半天才问:“什么意思?”
我故意逗他:“就是这个意思啊。”
他有些温怒:“以前看到信的时候就想问你了,到底什么意思?”
“不懂就算啦。”
“喂,你解释清楚。”
“自己领悟。”
“你说。”
“那我以后再说。”
“那是什么时候?”
“老了之后。”
“白痴!”
“放心吧。”我抱着他。
“一辈子那么长,我会向你慢慢解释。”
最终章
那是很多年以前了,18岁的流川跟现在没什么差别,那个冬天他收到NCAA的邀请,打点行囊准备去美国,离开日本的前一晚正好是12月31日,他被队友拉去参加一个迎新party。
其实对于流川来说,参加舞会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睡觉而已。他带着面具,恹恹地坐在角落打盹,他旁边坐着的是今晚他的舞伴,因为自己的不合作,女孩一晚上都在傻坐着。
流川当然知道这女孩在生气,可是,管她的呢,他才懒得考虑这么多。
可偏偏两个人很倒霉的被选中上台表演节目。
女孩唱了首歌,流川不记得旋律了,只依稀记得有一句歌词是:“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后来的很多年里,这段旋律一直莫名其妙的盘旋在流川的脑海里,他凭着记忆去找了很久才知道原来女孩唱的歌是Carpenters的成名曲《Close to you》。
女孩唱完轮到流川,流川当然不愿意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台上唱歌,他前18年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几百号人站在台下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好在出现了突发状况,啪地一声,整个大厅的灯忽然黑了下来,大概是跳闸了,台下一阵混乱,有胆小的女生已经叫出声来。
流川感觉身边的女孩微微向后缩了一下,如果她也跟下面的女生一样尖叫那就太让人心烦了,于是流川很难得的开了口,对她说:“跳闸了,过会儿就会好。”
“我知道。”女孩的声音竟然很冷静,这是他们今晚第一次交流。
她忽然说:“我只是在想,这种时刻真适合偷偷接吻。”
流川闻声侧头望向她,只听到她语气狡黠地问:“想试试吗?”
话音未落,流川感觉一阵吸气向他逼近,黑暗中,她闻到了女孩子颈间的薄荷香以及淡淡的酒精味,唇齿被触碰的那一瞬,他整个人震了一下,像是有一颗羽毛轻轻划过心尖,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也奇迹般的并不觉得抗拒,他的手不自觉地环住了女孩的腰。
人群里持续着喧哗惊慌,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两个人正在漆黑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