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馋鸡肯定的回答着。
“……是你驮我飞进来的?”无异恍惚中回忆起,自己跌落的瞬间,好像看见馋鸡张开了翅膀。“……也不知道在这儿睡了多久……闻人和老爹他们肯定担心死了……也不知道夷则和仙女妹妹怎么样了……我得赶紧起来……”
“唧唧唧唧……”馋鸡急促的叫着紧盯着无异腿上的伤。
“呃……痛……痛……”无异一用力,从腿部传来的痛感便让他一动也不敢动了。“不会是跌折了吧……”无异想到这一下子紧张起来,“万一瘸了……如何是好?我那么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巧遇救命人 暗知姐妹存
“唧……唧……”馋鸡眼中流转着怯怯的神情,不时的在无异身上蹭来蹭去。
“……你饿了?”无异扭头看了看它,“我也肚子空空……唉,我这样子没法烤肉了,你自己出去捕食吧……”
“唧?!”馋鸡的语气里透着不满,颇有些生气的扒拉着无异的头发,似乎在说,我没学过捕食,完全不会啊!
“你可是鲲鹏啊喂——”无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转念想想似乎也不能怪它,毕竟从小就跟着他,没有在野外独自觅食过。
“唧唧!!”馋鸡满腔皆是抗议,鲲鹏怎么了,鲲鹏从小没学过捕食,长大了也不会!
“切——你还有理了?也怪我把你宠坏了。”无异揉了揉额头,“那好吧,我们就继续饿着。”
“唧唧……唧唧……”馋鸡转了个圈,趴在地上翅膀慢慢的展开,张大,示意无异爬上去。
“算了……”无异摇了摇头,“我痛的根本动不了,你饿着肚子,说不定飞的时候会直接从天上掉下来,不完蛋都得完蛋!再说这狼狈样子回去会被亲娘骂不说,还会被闻人他们笑话……呃……还是等好点再回去吧……”无异觉得这个决定十分巧妙,愣是没想到,闻人天天都哭成了泪人。
“唧!”馋鸡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鹏,在洞内盘旋了一会,然后毅然决然的飞了出去。
“预祝第一次觅食成功啊!”无异用力大喊着为它打气。
馋鸡化作的鹏鸟在半空低低的盘旋着,双目紧盯着地面,飞了一大圈也没瞧见地上有弄好的一块块肉。难道真的要去抓小鸟?馋鸡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毛。
“唧——”馋鸡看见一只灰喜鹊正领着两只幼鸟在天空滑翔,立刻绕到它们的前面,拦住去路,想要扑过去。
“叽叽叽……喳喳喳!”鸟妈妈一阵尖叫,馋鸡听见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得一大群灰喜鹊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唧!”馋鸡立刻慌了神,赶紧展翅向一边扎去。早已饿的没劲,那奋力的一飞差点就一头栽到地上。
悲切的叫了几声,忽然瞧见雪地里,只有松树是绿色的,上面还有松鼠跳来跳去,想到馋鸡立刻又来劲了。
“唧唧……唧唧……”馋鸡一脸媚笑对松鼠们示好。正在觅食的松鼠突然看见这么个庞然大物近在咫尺,不禁慌了神。
“唧、唧、唧……”馋鸡一阵惨叫,还未来得及反应,无数的空松塔已向它砸来。
看来觅食比飞行难多了……馋鸡沮丧的降落到地上,正盯着自己巨大的脚丫子发愣的时候,突然瞧见断崖之下似乎是个小村落,依稀可见屋顶正升腾着袅袅炊烟。馋鸡立刻精神大振,飞跃断崖,降落到一处僻静之地,左三圈,右三圈的转了起来,一瞬间,一个约摸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便出现在雪地里。讨饭吃,也不丢人吧?爹爹,你可怪不得馋鸡哟……
蹦蹦跳跳的跑入那小村子,村子里忙忙碌碌的人们并未注意到他。去哪家讨吃的呢?咦,这家看起来很特别,屋门是打开的,屋檐上坠着一串串的小包包,里面还有个漂亮姐姐在捣蒜瓣!喔,门口这招牌写的是什么?好大一个字呀——“乐”①?
“喔……里面的漂亮姐姐,可不可以给我点吃的……”馋鸡开口问到,当看到那女子时,馋鸡有些发愣,好生面熟呀!
“咦?”屋内的女子便是身着简单衣饰的曼青。停下手中的活计,拎起裙子朝外面走来,“小弟弟,你饿了?快进来吧。”说毕便拿了些饼子糖糕之类的东西。
“喔,虽然不是肉,不过真好吃!”馋鸡边吃边舔着手指,“喔姐姐,你在忙啥?捣蒜瓣吃饺子吗?你家挂的这是啥,你的招牌为什么写了个大大的‘乐’字?我家也姓乐,嘿嘿……”
“呵……”曼青掩口轻笑,心中思量着还真是傻孩子。自打被从宫里撵出来,这还是头一次开心的笑。还好在宫里跟着御医学过不少,不然可真的无法养活自己。
“你笑我作甚?”
“我家开的是药铺,门口那是招牌,上面写的是‘药’②不是‘乐’。还有啊,我这也不是在捣蒜瓣,这是在碾药呀!我这间店才开始打理,尚有很多药材备置不全……”
“啊……呃……爹爹有教我识字,我没用心,哈哈……对了,那姐姐不就是大夫吗?”
“嗯。”
“太好了,太好!你快跟我去——”馋鸡瞧见案子上有伤药、药酒及一些工具,一口气全摞进了自己的怀中。
“哎,要去哪里啊——”曼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馋鸡这力气大的吓死人的家伙拉走了。
才吃了个半饱,便十分有力气,馋鸡没花多少时间便将曼青驮进了山洞。
“你……你要干什么?!”曼青双手抱肩瘫坐在地上,她从未见过人化作小鸡,然后再化作鲲鹏。
“救我爹爹呀。”鲲鹏又化作了小男孩,“娶你做娘子——我自然是年纪尚小!”
“馋鸡你瞎说什么呢……咳咳……”山洞里突然传来无异的声音,曼青这才回过神来,原是里面躺着个男人!
“原,原来如此……”曼青接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躺倒地上的无异,声音依然怯怯的,“公、公子……不要乱动,让我好生瞧瞧你的伤……”
“这……这,馋鸡你真行啊,居然还找来了大夫!唉……不过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迂腐!”曼青挽了挽袖子,抓起无异的裤管,准备撕开。
“啊——喂——你,你要干啥?”无异顿时气息大乱,满脑子爬满各种古怪的想法。
“自然是查看伤处啊?!怎么?”曼青停下动作,止不住的笑起来,“呵……我只会撕开一部分,你该不会以为……”
“啊,没有没有……那个我什么也没想……就是想说,我这里有火折子……还有剑……”无异大窘。
曼青用剑割开无异的裤管,发觉皮肉筋骨皆有损伤。“你一直在发热,伤口得尽快处理。我先用药酒给你擦一下,把伤口上的污物去除掉;然后把骨头对齐,再涂上伤药;最后包扎起来,用木板夹起固定住……”
“啊……擦药酒?对骨头?别说了,别说了,想着都痛,你,你弄就好……”无异心中给自己打气,千万不能在不认识的女人面前喊疼丢脸啊。
“忍着点啊,痛就喊。”
“呃——”无异紧紧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一阵阵的冷汗。接骨的疼痛几乎让他晕过去。唯一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便是一直去想念闻人。
“闻人……闻人……”无异口中念叨着,看着身边忙碌的女子,竟觉得颇有几分熟悉之感。怎么看着会有些像闻人?那背影真是像极了,只是看起来要比闻人纤弱的多……唉,难道是我太想她了?
“闻人?!”曼青突然听见这个姓氏,正在忙碌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公子说甚?怎会知晓这个姓氏?!”
“嗯……那个,这是我家内人的姓氏……哈……让姑娘见笑了。”无异脸上一阵的红白。
“她……她姓闻人?!”曼青一下子愣住,回首望向无异,秀美而精致的面庞终于在火光中一展无余。
“你……你……闻人?!”无异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幻觉中,“不对,你跟她只是眉目间有些像……她是瓜子脸,你是鹅蛋脸……”
“她……她是不是名字里有个‘羽’字?”曼青的目光中透着期待的神色。
“的确……是单名一个‘羽’字。姑娘莫非与内人有甚关系?”无异顾不得痛,满心急切。
“无,无甚关系,只是让小女想起一位故人,一位儿时的玩伴……公子勿要多想……治伤要紧!”曼青转过头去,眼睛已经湿润,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原来姐姐还活着,可二皇子事情未了,自己说不定还会受到牵连,此时决不可认下姐姐。只要活着,那么总有相见的那一日。
曼青不说话,空气又沉静了下来,周围弥散起药香。
“……呃……呃……”无异嘴里依旧哼哼着,心里思量着这女人前后不一的反应。闻人是孤儿,那会不会还有亲人尚在人间?
“好了!”曼青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家伙跟我我回去拿些生活用品。”
“嗯?”无异有些不解。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不想瘸,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好好躺着!”曼青起身甩下一句话。
“啊?!那什么吃喝拉撒怎么办?你不是有个妖怪儿子嘛,吃的穿的去我家讨就好……我会定期过来瞧你的伤的。小家伙送我回去吧!”曼青望向一边傻乎乎的馋鸡。
“喂……喂……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呀!”未等听完无异的话,曼青便跟馋鸡飞了出去。
①乐:乐繁体;②药:药繁体。
☆、第一百一十四章 驾鹤安然去 因果终有期
青瓷盆子里的水仙花终于迎来了最灿烂的时刻,一朵朵金盏银盘破开粉绿的纱衣,绽放了出来。冬雪下下停停,冰棱结了又结,终于形成夺目的冰塔,于是,一年终于走到了尽头。绯红的暮色洒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上,微微的粉红泛着荧荧的淡金。大殿之内未曾点灯,阿阮抱着露儿走到窗前,绚丽的夕阳洒在她的面庞、身体上,金光上下波动,远远看去,宛若即将升天的仙女。露儿又沉了许多,抱久了,胳膊就会发酸,可阿阮依旧舍不得放下,“呵……时间真快,转眼一个月了呢……”光影晃动,远处的天空有鸟儿飞向落日,渐飞渐远,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当——当——当……”耳畔传来悠长的钟声,身后一个颀长的身影伴着急促的脚步正在靠近。
“阿阮——”夷则刚一进门,昏暗的室内,视物不清,看着绯金的光线洒满阿阮的身体,他还以为……一瞬间紧张的连心跳几乎都没有了。
“夷则?!”阿阮转头,夷则正向她走来,身披素缟,手捧孝衣。
“父皇……驾崩了。”夷则的脸上没有表情,阿阮的表情瞬间凝固。
“……就是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阿阮的心上瞬间掠过一阵痛,原来当一个人与身边的人,缘分尽了,那么多一刻也不会停留。“……夷则……若是难过……就别忍着……”
“不……我……没有……”强压着感情让夷则呼吸间,气息停顿不均,“我……不知道……是不是……难过……”一个爱过又恨过的人,离去了,剩下的或许更多是麻木吧?
“不,不是的……”阿阮抱着露儿,将身子靠在他的身上,头抵着他的胸口,“你跟露儿,就像你跟父皇一样……怎会不痛……你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我……”
“我……”夷则不再说什么。
太阳沉下,终于落到山的另一面,没有点灯的大殿一片寂寥,空静的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恍惚间一滴泪,穿过空气,滴到了阿阮的头顶,温热的……就像是那次在明珠海,母妃的故居,一样的泪,一样的温热……阿阮心头一颤,相顾无言,伸出手默默覆上夷则的面颊,轻轻的拭去。阿阮的手冰若寒冬。
冰若寒冬,夷则的感觉没错,这是阿阮传给他的温度。脑中快速的闪过翻天印的场景,那印在掌心的言灵偈,那恶毒的诅咒正在慢慢的实现吗?先是母妃,然后是父亲,再然后……不,不会的,至少我还有露儿……
将露儿哄睡着交给宫人,阿阮换上孝衣与夷则出了紫兰殿。灯笼皆换成了蜡白色,树枝上挂满了洁白的绒花,本就覆着白雪的皇城,此刻更是辨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素。灵堂早已布置完毕,吊唁的嫔妃、大臣都已聚齐。
礼官宣读遗诏:“朕年届六旬,在位二十八载。继大统以来,虽享国未长,然终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慎思长远,兢兢业业。荡荆棘,平四方,终成大业。朕诚奉家法,近承国策,本惟忧顾天下,只缘多病,终致不起。
今皇三子焱,仁孝天植,睿智夙成。上承天命,下合朕意,即皇帝位。惟愿勤恳朝政,心力于民,力至千秋。
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祭用素馐,毋禁民间音乐嫁娶。
皇后,迁东宫洛阳,安度余年,永不得返。
皇二子康,犯上作乱,圈禁终身,永不得出。
原昭仪孔氏,赐自殁。
余下嫔妃,无子嗣者,依列年规仪安置。
宝历二十八年冬月。”
遗诏宣读完毕,尘埃落定,众人鸦雀无声。叩拜完毕,默默散去,灵堂人稀。
“夷则,自殁……是什么意思?”阿阮体味到一丝不好的感觉。
“就是……自尽……”
“自尽……”阿阮眼中透着惊讶,“可不可以……”
“你想的我都明白。父皇已去,只说自殁,并非赐死……想来还有余地。再迟一点,恐怕真的就来不及了。”
“我,我跟你一起。”
冷月孤灯,破败的门被打开,昏黄的光线射到院子里的雪地上,空气里弥散的寒意几乎凝固住所有的情感。院子的水井边已覆上了厚厚的一层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在汲水。浓密的乌发绾成一个简单的髻子,松松的坠于脑后,青蓝的宽大粗布简衣掩藏起身体的曲线。纤细的手指早已冻的僵硬,一捧白气从口中呵出,稍微暖了暖又奋力的抓起渗着沁骨寒意的井绳。
“哐当——”院子的门被打开,几名素衣公公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昭仪孔氏听旨——”走在最前面的公公示意她跪下,“先皇有旨,赐自殁。这是孝衣与白绫……”
“臣妾……领旨,谢主隆恩。”孔昭仪慢慢的起身,眼神平静的异常,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
“自……殁……”她口中念叨着,回至井边将打好的水提起,往房中走去。
“喂——我说,你还提水作甚?动作快些!”
“烧水喝,渴了。”孔昭仪没有回头,简单的回答。
“嘁——死到临头……”
关上门,孔昭仪背靠着墙终于流下泪来,“呵……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终究是飞花梦影,一场空……别无他求,只是对不起你……孩子。不过至少你跟娘亲是在一起的……那样,黄泉路上亦是不会寂寞……”
含着泪将瓦壶放置在灶台之上,对着破旧的镜子梳妆打扮起来。被带至这废宫之时,未曾带来什么首饰,只是几样自己一直珍视的,母亲留下简单的发钗。绣花钿,描黛眉,点朱唇,扑玉粉。绾起三千青丝,插上步摇金钗,起身穿上素缟。
外面的人终于不耐烦,推门而入,昭仪梳洗完毕,灶台上的水才刚刚冒出热气。茶碗里已经撒上墨绿的叶子。
“快点,快点——”
“走之前,总要喝杯自己喜欢的茶才是。”她背对着门口,依旧在灶台边忙乎,并不理会他们的催促。
“你们这是在作甚?”门口突然传来夷则的声音,公公们立刻回头。“逼人自尽吗?先帝遗诏并未说何时,昭仪想好之后,自会自行上路,你们退去吧。”
“诺……”得令的宫人快速的退去。
“原是三……不,该是新皇了吧?!”孔昭仪拿起桌布包好瓦壶的把手,将滚热的壶从灶台上拎起。
“你可以不用死。”夷则话平淡无奇。
“昭仪私欲,定当成全,就是为了兑现这句承诺?!”孔昭仪并未转身,自顾自的冲出清绿的茶水。
“不全是。”
孔昭仪端起茶碗,慢悠悠的转过身子,望见与夷则同来的还有阿阮,脸上浮出惊讶的神色。“阮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