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爹?!”孔妙竹向上微微的仰头,对上父亲的眼神,娇俏小脸的红色还未褪去,可嘴角却有些下撇,显现着些许委屈之色。
“妙竹你先上车,跟爹回家,我……我自己走回去!”孔烨磊的头朝无异离开的方向稍稍偏了一些,然后略显吞吐的说到。他正思量着,要追上去问个明白。
“烨磊,你也上来,我们一同回去!”孔尚书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声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严厉。
“……”孔烨磊迟疑了一下。
“还不上来?!”孔尚书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是!”孔烨磊没再犹豫。
“成天就知道玩,也不好好在家做做女红!”孔尚书远远的就看见刚才的那一幕,心中正窝着火,口中止不住的话抖了出来。
“我……我不喜欢那些嘛!”
“以后不准再与乐家那小子来往!”孔尚书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你跟你娘怎么想的,我不是不知道。两年前你娘就没同我商量……简直胡闹!”
“爹,你说什么啊!”妙竹鼻子一酸,眼睛里发出些晶莹。“无异哥哥有什么不好嘛!”
“不学无术……”孔尚书向来疼爱小女儿,极少说出重话,今天竟不知怎么了如此激动。可现在看着满脸委屈的女儿,心一软又把诋毁无异的下半句话给咽了下去,紧绷的脸又松了松,“唉,妙竹……”
孔妙竹一扭脸根本不理他。一边一直无话的孔烨磊对眼前的状况更是搞不清楚了,便是一言不发。
“过完年,就会去戍边吧!”孔尚书望了儿子一眼。
“好。”孔烨磊应到。
“唉……”孔尚书不再言语,兀自的想着心思。车子里一时陷入沉默。
我对不起书瑶,年纪轻轻的就送她进了宫。圣元帝那老东西估计也撑不了几年,等他殡天了,我的书瑶该何去何从?再嫁的可能几乎为零。若不是为了……她的一辈子怎会就这样被白白糟蹋?我这个当爹的以后在九泉之下,已是无颜面对她娘……
如今,决不可再把妙竹的幸福给断送掉!她那个娘,两年前差点就背着我做了傻事,到乐府去提亲,真是蠢到不行!妙竹虽然不笨,但心性太像她娘,不是可以成大事的人,若是可以,找个简单的人嫁了也便是幸福……
粗重的缰绳被赶车的小厮紧紧的一勒,马儿仰头嘶鸣,车子便稳稳的停在了乐府的门口。门帘被拉开,孔烨磊没踩踏凳,轻松的跳了下来。
“我也会,我也会!”刚才还被爹爹弄得有些伤心的孔妙竹,一看见哥哥漂亮的跳跃,心情突然的大好。也不顾孔尚书气的直咬牙的目光便翻转着身子,轻轻一跃从车辕上跳落至地面。宽大的裙裾划出好看的波纹。
“妙竹!你——”孔尚书手指指向她,气的有些手抖,“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如你姐姐半分!”
身后突然响起炸雷一般的训斥,孔妙竹猛地回头,眼眶通红,晶莹的泪珠扑簌簌的滚落下来,“你——”话说不下去了,她直接拎起裙子,狂奔会自己的闺房,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呜呜呜……”闺房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孔夫人赶紧迎上孔尚书。
“你说她了?!”质问的语气从孔夫人的两片薄唇里倒出,脸被怒气涨的通红。
“让她哭去!”孔尚书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朝前走去。
“你——你——”孔夫人平日里欺负他家老爷惯了,今儿这事倒让她觉得有几分蹊跷。竟然不听话了,反了不成?
孔妙竹的闺房里,狼藉一片,瓶儿、罐儿的被统统摔碎,破裂的瓷片满地都是。哭够了,便趴在被子上想起心思。
无异哥哥,自己从小就喜欢他,只是见面机会不多。虽然两年前他去了西域,订亲之事未成,可也没说不喜欢自己呀?听说他在西域为那儿的人民做了不少好事,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小儿女的情事放一放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想到这里,孔妙竹也不觉得心里难过了,脸上泛出微微的粉红色。突然间她觉得自己长大了,能理解人了。刚想到这里,突然另一个人又闯入她的心中。
……三皇子,那次在凤舞台……他好英俊啊!那面庞,那眼神,那武功……啊,孔妙竹你怎么可以这样?同时喜欢这两个人呀!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妙竹却发现自己的脸更烫了。
乐府的大门正开着,吉祥如意正在打扫庭院。无异习惯性的抓了抓头发朝里迈出脚来。
“少、少、少……”那个爷字怎么也吐不出口,吉祥盯着无异上下打量。
“嘘——”无异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唇上,然后迈着极轻的步伐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虽然身上是干干净净的,可穿的并不是自己的衣裳,仍然是心有余悸。再说走的时候穿的那身,可是娘才买的,花了不少的银子,还是什么抱云堂的孤品。
“嘿……没被看到,赶紧去屋里换一身……娘可不一定就记得我穿的哪一身……”无异小声自语着,却没注意肩头的馋鸡早已飞到了一边去。
“啊——啊——”耳朵突然一阵生疼,他赶紧回头,傅清姣正拧着他的耳朵。
“老娘还治不了你了啊?回来了怎不打声招呼?”
“这……娘、娘、娘……这不正要去嘛?”无异揉着自己的耳朵。傅清姣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嗯?这是去前厅的方向?说实话!”傅清姣上下打量着他,拖长了尾音,声音却从责问变成了心疼,“异儿,这身衣服……这、这手是怎么回事?”
“我……哦,没事,没事……”无异吐了吐舌头,乖乖的跟着傅清姣去了前厅。边走边七八糟的胡说了一通,压根没敢说出去巫山的事。好不容易才把傅清姣给糊弄过去。
“给你!”傅清姣递给无异一个普通的木质小盒子。
“什么啊?”无异接过盒子,打开一瞧,一条绣着桃花的白色汗巾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语塞了,心中顿时明白,满脸通红。
“这什么啊?”傅清姣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礼轻情意重,回头娘替你买些东西给闻人姑娘寄过去。哎,可真是个好姑娘,难得她能耐下性子学这个……真好……”
“呵呵呵……”无异只剩下傻笑的份。“哎,娘不用,不用买东西寄过去……我自己处理就好。你那样会吓着她的……呵呵呵……”
“好小子,现在就护着,以后……”
“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不是啊?”无异搂住傅清姣的肩膀,亲昵的蹭蹭,“怎么会呢……”
夕阳微斜,屋檐泛着淡淡的粉金,一串木质机关的摩擦音,一只灵巧的偃甲鸟在半空中划着弧线飞进夷则别居的院子。
一只特别的鸟降落到院子中的石桌上,惊起众灵兽的好奇心。小红抬头看了几眼,心中便明白了那是何物,低吼了两声又俯身半卧在地上。阿狸兴奋的跑到石桌跟前,站直了身子,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抓桌上那物。琉璃小猪见状,也急的团团转,奈何身子太小,怎么也爬不上去。灵机一动,琉璃小猪竟爬到了阿狸的身上。阿狸被身上突然出现的重物惊到,狠狠的摆起身子,院子里立刻乱作一团,引起了屋内阿阮的注意。
出来拉架,抬眼望见石桌上的偃甲鸟,立刻就明白了。平复了院子里的纷争,阿阮带着鸟儿回到了屋子里。
“闻人来的信?”夷则正坐在桌子边,自己在松着肩膀。昨晚受凉的酸痛还未消失。
“嗯。”阿阮将偃甲鸟背在身后,面容上竟是躲闪之色,口中结巴着,“我……我……”
“嗯?”
“我马上就过来!”阿阮丢下一句话,飞快的跑到一边的厢房,接着便传来关门的声音。
“呵……”夷则浅笑着摇摇头,心中明白那定是闻人要与她说说女儿家的私房话。
检查了下,门确实已经被卡死。阿阮这才小心的按下鸟儿腹部的按钮。里面传出闻人瓮声瓮气熟悉的声音,“阮妹妹跟夷则都好吗?咳咳……我要跟你说的可是我们之间的话哟,千万别对夷则说,不然会被笑话……那个,我给无异绣了一条汗巾。我谷里的姐姐们可说了,女孩子家的不会女红,以后会被公婆笑话,还不招待见。所以,我就开始学了,你也想法子学学吧。再说以后都会了,还可以给夫君做衣裳……还可以给孩子做衣裳……哎呀,哎呀,你不许笑我!”
“嘻,原来是这个!我跟闻人姐姐想到一起去了呢。嗯,试试看。”阿阮放下鸟儿,起身翻找出家中不常用的针线来。
某莲:最近大家都开学了,上班了,还有人看文咩?天气变化异常,我这时不时的就下点雪,大家注意冷暖变化,注意身体哦!
☆、第七十章 报之以琼瑶 衣店学女红
“哎呀,这都绣的什么呀……难看死了!”阿阮摆弄着针线碎布,按照闻人说的方法,一朵花依旧是缝的歪歪扭扭,难看异常。索性放下,心思漫无边际的飘远。“让我好好想想看……要学女红得跟着师傅学,可是到哪里去找呢?”
“嗯,有办法了!”主意浮上心头,阿阮高兴的在屋子里转了个大圈。
早春的清晨寒冷依旧,可夷则练完剑依旧是流了一身的大汗。平素,无事的早晨,阿阮都会来看他练剑,并在一旁照样比划,可唯独今日却久久不见身影。这丫头不知又跑去哪里玩了,别居也不大,想来不会跑多远,夷则嘴边泛着微笑。收了剑往回走,瞥见院中梅花开的正好,便采了几枝,想着一定会讨阿阮欢喜。
“阿阮,小懒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久久无人应声,推门进去,众灵兽都不在,屋内空荡荡的。早晨的阳光已射进屋内,一切都照的通明,床上的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夷则暗自好笑,这丫头何时变的勤快起来?
会去了哪里?一路从院子到屋内,都未见其身影。阿阮很少没有独处过,在外面也没有什么朋友,若真是一个人去了街上,那当真麻烦!得赶紧找到才好。正当夷则打算迈出门槛的时候,突然看见梳妆台上有张字条:“夷则,我出去有点事情,下午就会回来,不要担心,也不用去找我,阿阮。”
夷则细细看完,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自己答应过阿阮不会去干涉她的事情,这果然是个考验他的机会。“好吧……”夷则摇头,微微一笑。
闹市的街头,橙色的阳光透过重重寒雾射了下来。小红、阿狸跟在阿阮的身后。这样的出行的阵仗惹得街上的行人赶紧纷纷避散开来。阿狸,已经有些口渴,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
“我记得,那家店明明就在这条街的尽头的,难道是我走错方向了?”阿阮自语着,“阿狸……”低头一望,阿狸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阿阮气的直跺脚,“自己找就自己找,等我回去了,让夷则不给你饭吃!小红,我们快些走。”
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一家成衣店的门口。这可不是一家普通的成衣店,装饰繁复的门脸,门口停着的各式华贵的马车,络绎不绝的达官显贵,无一不彰显这是一家极尽奢华的大店。阿阮向里面张望,里面有很多流光溢彩的衣服,高贵的头冠,精致的腰带以及威武的靴子。
“抱、云、堂。”阿阮仰头念着上面鎏金的大字,然后领着小红走进了店里。
店里的小厮和忙碌的人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直至她们踏入店中的那一刻,立即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啊——救命呀!有豹子!”店内乱成一团。
害羞的小红并不知大家看见她为何是这样的反应,躲在阿阮的身后,不愿意再上前一步。阿阮会意,立即福了福身说道,“大家别怕,小红很乖的,不会乱咬人的。”
听闻此言,店内平静了些,但很快又激起了第二层的波动。
“奇女子,居然不畏凶兽。美的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店里仰慕阿阮美貌的男子都不怕死的往前挪了挪步子。
“姑娘你要买什么?小生帮你买吧……”
“姑娘,你家在哪里……”
“美人,在下对你一见倾心,要不要乘坐在下的车骑……”
周遭乱七八糟的声音将阿阮团团围住。
店内的老板娘见此状,赶紧迎上前去,询问。
“我是……想在这儿看看你们怎么做针线。”阿阮正说着自己想法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一双华贵的男鞋吸引了她。这就是夷则说的那种一万两银子,一年只做一百双,小叶子也穿的那种?真好看!阿阮其实对钱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知道这种鞋子很贵而已。于是略显羞涩的开口“那个鞋子……可不可以卖给我?”
众人听闻是买东西送与男子,便各个气的咬牙切齿起来。
“姑娘,你买得起吗?那可是很贵哟,呵呵……”老板娘笑的有些不自然。
“那,可不可以拿东西跟你换?”阿阮说着从锦囊中拿出几件小古董。
“这……我这里只收现钱,姑娘。”老板娘有些为难的说。突然她转念一想,若是留下这姑娘在店里几天,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达官贵人前来买衣,岂不是会多揽生意?反正她说要来看手艺。于是赶紧笑眯眯的说,“不如这样,你在我店里,帮我干活,就当是工钱抵买鞋的钱如何?二来,你还可以学些手艺,姑娘家的,哪有不会做鞋的,将来可要被婆婆笑话。”
“好好好。”阿阮高兴的赶紧答应。
阿阮跟着店里的伙计忙活开了,分布料,捻丝线,分色,这些简单的活,凭着阿阮的聪明,不多时便轻车熟路的如同老手。店内的伙计,裁缝,绣娘无不惊讶。
午间,独自吃饭,没有阿阮在身侧,夷则突然觉得十分的不适应。满眼,满心都是她的身影。几次都想要去寻找,可一想到那字条便止住了。
眼看着太阳的高度由正中,慢慢的西斜,已是下午,阿阮还没有回来,夷则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但仍是想着,还是再等等吧,我若现在出去找,万一岔路了,便又是麻烦一堆,阿阮不会不守信的。
抱云堂内,阿阮快活的忙碌着,几乎忘记时间。老板娘暗自高兴,哪有女孩子家的不爱衣裳首饰的?若是沾上了,喜欢了,便是赶也赶不走,自己可是招了个财神回来。小伙计送来饭食,招呼大家用餐。阿阮这才想到给夷则的留书。哎呀,都出来这么久了,夷则一定该担心了,我得赶紧回去。可是,我还没买到那双鞋子呢。
“阿阮姑娘,这是给你的!”小伙计送来一份饭菜。
“嗯,我不吃了,我得回家了。”阿阮说着头也不回的跑向柜台。
“老板娘,我想买的鞋子现在可以给我了吗?”阿阮问道。
“呃,鞋子啊……”老板娘思考了一会,说,“不是不给你,只是你才做了半天的工,哪行啊?”
“那得多久?”
“至少三天吧。”
“三天?可是我没跟夷则说呀,他一定担心死了。”阿阮有些焦急。
“夷则是谁?”老板娘意识到她一直说的这个名字,“是你相公?”
“嗯……嗯。”阿阮不好意思的小声应着。
“原来是送给夫君的啊,那就更要送好的喽。”老板娘步步为营,“若是可以送一双自己亲手做的,岂不是更好?你若是愿意在我这里学手艺,自己做也可以,我不收你钱。”
“真的?就三天?我自己做的不要钱?”阿阮一听,感觉很划算,很快便答应下来。想着等阿狸找到我,便让阿狸给夷则传个信去。夷则,你可不要怪我呀,我要是学了手艺,以后就可以帮你做鞋了。我一定要学!阿阮暗下决心。
夷则打坐完毕,早春的阳光本就不温暖,已不似午间的灿烂,四周静静的,有些清冷,依旧没有阿阮的声响。她身上不曾带有银钱,在外也没有朋友可以依靠。我真是太大意了,早就该出去找寻,现下一定是迷了路。夷则越想越发的坐立不安,携上剑,一个传送的法阵便出了门。
街上的灯盏渐明,京城的繁华之夜即将开启。周遭不乏醉醺醺的酒客,花枝招展的舞姬。夷则疾步前行,仔细探查,可依旧没有阿阮的下落。会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