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尴尬。
就算遇到这种事,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决不能叫展大哥被责难。因此才主动要求不回宫,在开封府住下的。
活的这般憋屈的公主,怕不是第一个吧——坐在小轿子里,她闷闷的想到。
第71章 71
'追凶'02
晚上在阿隐的叮嘱之下,公主又喝了一回药。今天一天她似乎累坏了,又受了惊吓,因此喝完药后不久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阿隐皱着眉叹了口气。
下午在同她独处之时,公主眼中带泪,身体也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然而出口的话却是:“会给展大哥添麻烦的。”阿隐本以为这骄纵公主对展昭只是有些小心思,她小小年纪,又生在皇宫,如何懂得真正的爱情。可是今日与她接触,却发现事情远不是这样的。
这位成阳小公主,是真的爱展昭的。
甚至……这份爱不输给自己分毫。
她沉思着,不由的抬头望天。今夜是个好天气,月朗星稀,皎皎明月似是洁白玉盘,在深秋季节里显得格外罕见。今夜也许是个适合赏月喝酒的好日子——如果没有这个突发事件,可能久未见面的苦命鸳鸯真的会大半夜的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
……明明这衷肠还未互诉,明明这缠绵还远不满足。
阿隐心中忽的冲上来一股火气,在全身的经络四处冲撞,又苦于无从发泄。三年来每一天的挣扎纠结和夜晚的辗转反复都在她心头一一闪现,最后下决心要回来抛弃过去重新开始时她狠狠的哭了一场,把每一滴眼泪都当做对逝去好友的祭奠,那一天她觉得浑身的水分都被她消耗光了,随之而来的除了身体上的疲惫却还有冉冉升起的希望。
对美好未来的期许,对和他一起平静生活的……渴望。
以及……以及她想起老板死前得意的狂笑,他叫嚣着:“就算我死了,你的生活,你的未来依然逃不过我的掌控。”
我冲破了呀——她躺在秋天的草地上,天空碧蓝如洗,她刚刚哭停当,又开始放声笑了起来。
我冲破了呀,你的诅咒,你那令人作呕的控制欲。
在今天早上睁眼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充满了甜蜜与希望的。
谁知……谁知?!
心里那团怒火烧的她神志不清,烧的她浑身发抖,阿隐止不住的想要吼叫出声,又怕惊醒这沉静的夜。最后找了一棵最粗壮的树,泄愤似得一脚踹了上去。
落叶纷纷扬扬,飘飘忽忽的落下,刺客阿隐茫然无措,咬牙切齿的站在满地落叶当中。
接着,她被拉进了一个怀抱之中,获得了一个带着微喘的拥抱。
“阿隐,别怕。”
展昭的声音低沉有力,温柔的像是春天拂过面庞的风,又像初冬时那一汪散发着醉人暖意的硫磺温泉。
他们的呼吸甚至是一个频率的,阿隐深呼了一口气,这个拯救自己踏出泥潭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就冲进了她的鼻腔,却并不侵略。温润的竹香让她忽然安定下来,阿隐伸手搭上了展昭环着她的手臂,用脸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
青色胡茬略过,有轻微瘙|痒。展昭低低的笑了一声,跟她说了一句“抓紧了”就忽的施展轻功,跃上屋顶。而后也不讲究,就这样带着她坐在了屋顶上。
于是现在,展昭两腿叉开,席地而坐。而阿隐则用背靠着他的胸膛,坐在他的腿中间,整个人比展昭小了一圈,看上去就像窝在他怀里一样。
“展昭,”她带着些鼻音,声音听起来有点难过,“我们还能挺得过这一次么?”
展昭的声音从她的后方传来,口齿间炙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上:“自我入开封府来六年,这样危急的情况,可以说是每年都要来上那么一两次。”
阿隐皱眉:“……有这么夸张?”
展昭轻轻慢慢的跟她回忆:“初来第二年,包大人便斩了驸马陈世美,第三年,陈州大旱,庞太师的儿子庞昱赈灾期间私吞银两不顾灾民死活,被包大人当即铡了去,第五年……”
“好了好了,”阿隐打断他,“知道你们开封府厉害了还不行……”
“况且。”展昭又说,“有你和公孙先生在,我并不担心公主的毒会危及性命,无法根除。”
阿隐叹了口气,道出自己的担忧:“我把脉时,的确觉得和我当年所中之毒很是相似,只是药性似乎更为猛烈,当年的解药我的确研究过,可是能否只凭我自己让公主药到病除……我还是没那个自信。”
展昭忽的谈到:“张龙快马加鞭,向地方衙门核实情况后,便飞鸽传书将事情本末传回开封府。那卢师父本在三年前就该问斩,只是三年前恰逢太后六十大寿,故而大赦天下,他虽然不至于被无罪释放,却免了一死,改为苦役。一个月之前,他才刚刚逃跑。”
阿隐叹道:“没想到兜兜转转三年之久,我竟是还未彻底摆脱老板。”
展昭道:“阿隐,你莫要着急,我想跟你说的并非是这表面消息。”
阿隐闷闷的“恩?”了一声。
展昭不由觉得自己未过门的小妻子实在是可爱,不由的又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后才道:“依你之见,制作一种全新的烈性毒|药,周期大概是多少?”
阿隐想了想:“这不太好说,制|毒也是一门极讲天赋的事情,如同艺术一般,讲究灵感和经验,有些人学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制出文明天下的毒来。”
展昭又问:“那依你之见,这卢师父是可以在一月之内就研制一味新毒的顶级人才?”
阿隐沉默了一下,道:“你是想说,他时间仓促,一心只想找我复仇,故而这毒也只是匆匆加重剂量,并未作出大的改动?”
展昭点了点头,道:“你只是因为她是公主,所以用药会束手束脚,生怕用错一味,故而才这般忐忑。”
阿隐被说中,有些坐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才闷闷道:“我……我确实不敢大胆用药,想到她的身份,万一她身体恢复不康健,那或许你我的性命……”
展昭蹭一蹭她的脸,道:“还有公孙先生在呢,若是你还觉得不行,那我们就去陷空岛,请卢夫人来,你们三人一起来。”
阿隐摇了摇头:“不必了…让我试试罢。”
见她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展昭又俯下身来,轻哄她道:“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也很久未见玉堂了,他前些日子传书过来,说是正月会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请他吃饭可好?”
想到那个白衣飘飘,俊美飒爽的白玉堂,阿隐心情的确好了一些。那白玉堂永远一副灵动快活的模样,让人见了便不由的陷入他身边的那种氛围之中,饶是再不开心的人,与他在一起呆着之后,都会开怀大笑。
她放松下来,顺着他的话讲:“我也想念玉堂,三年未见,不知他的相貌是否改变,性格有没有稳重一点。”
展昭闷笑:“那白耗子,若是性子能稳重起来,那便不是我认识的白玉堂了。”
微风袅袅,明月皎皎。美好的夜色似是终没有被浪费掉。阿隐说的累了,便窝在展昭怀中睡觉,展昭不禁哑然失笑。刚认识她时只觉的她隐忍懂事,后来觉得她倔强的要命,可直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贴近了距离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也有千娇百媚,嗔怪撒娇的一面。
如此这般,叫他再也放不下手。
如今已没有任何东西,能阻隔在他们二人之间——展昭眸色暗了暗,不管是公主,还是那复仇归来的卢师父。
翌日一早,阿隐醒来之后便去主动找了公孙先生,二人在书房中翻医书写方子,忙活了一上午之后才塞给张龙一张方子,叫他去买药。而后又差了赵虎王朝等人,去满世界的跟人借人参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
从书房出来之后,她有些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解药配置不易,又赶时间。那卢师父想来,就算被抓也不可能交出解药,所以如果他们能自己解决公主中的毒,那才是上上之策。
中午盯着公主喝下了药,又每隔半个时辰为她把一次脉,终于确定她大概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成阳两日之内经历生死的大起大落,也终于舒了一口气,规规整整的给阿隐道谢。
“虽说这毒原本是为了毒你的,但本宫中毒之事却怪不得你,你能两日之内配出解药医好本宫,本宫会……好好嘉奖你的。”
她年纪不大,说起这种话来倒是浑然天成,一股上位者的气息令人无法忽视。阿隐对她摆了摆手,道:“嘉奖倒不必了,下毒之人还未抓到,开封府这几日不太平,还请公主能尽早回宫。”
公主愣了愣神,生气道:“你……你居然赶我走?!”
这个时候她的小女孩天性显露无疑,阿隐只能耐着性子跟她好好讲:“话不能这么说,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元宵节……元宵节你说不定还能出宫,让展昭带着你去玩呢。”
成阳狐疑道:“说的倒是轻巧……你就不怕,你就不怕到时候我把展大哥拐走,让他抛弃你再也不要你了么?”
阿隐笑了一下,轻轻说道:“他不会的。”
自己的“攻击”被如此软绵绵的挡回来,成阳不太开心的“啧”了一声,冷着脸下了逐客令,说自己还要再休息一会儿。
阿隐也不在意她这些小心思,“恩”了一声之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她本想用自己为饵来引诱卢师父露出踪迹,展昭却死活不答应。失而复得的经历似乎也变得容易让人敏|感和患得患失,看着展昭紧紧抿起的嘴唇,她最终还是没有抗争到底。
卢师父等不了多久了——
他一个月前才越狱逃走,就迫不及待的赶到汴京找她复仇,这足以说明这三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复仇的火焰都烧在他的心口,叫他一刻都不得安宁。当年被白玉堂打断了腿,他的功夫更是绝不可能打得过展昭。
换言之,说现在的卢师父是“强弩之末”都是在抬举他了。
若是阿隐躲在开封府中不出去,那么很快,他就会焦躁不安,甚至会觉得先找展昭下手也好。阿隐了解卢师父,他这个人最冷静的时刻必然和老板有关,最不冷静的时候……也必然和老板有关。
而她,这一次准备将所有的一切,都全部放心的交给展昭。在人生的必修课中,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她都要学会完全信任自己的丈夫。
她相信展昭能将卢师父带回开封府。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一声新年好呀~
第72章 72
'言之有物'01
阿隐信任展昭能解决这一切的问题,而展昭也信任阿隐能将公主的毒完全医治好。
到了第四天,宫中的人开始按耐不住,要接公主回宫。可是成阳却不愿意,她躲在屋子里大发脾气。将太后派来接人的内侍晾在一边,不肯理会。过了好久,她才冷着脸要求见展昭。
可是展昭为了追查卢师父的下落,已经连续两天没回开封府了,如今身在何处,就连包大人都不曾知晓。阿隐本以为当“侍卫夫人”容易的很,可如今两天未见展昭,她就开始有些止不住的担心了。
明明知道那卢师父只有孤身一人,且不足为惧,可是她就是放不下心来。为此还专门跑了一趟公孙先生的书房求解。
公孙先生扫了她一眼,奇道:“你从前同展昭一同出生入死之时,就没担心过这个么?”
阿隐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诚实的摇了摇头。
公孙先生叹了口气,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道:“你虽然自己也明白,展昭这一趟出不了什么事,但却仍然很担心他,你想知道怎样能让自己放下心来?”
阿隐没讲话,又点了点头。
她已同公孙先生相当熟稔,三年之前有一段时间住在开封府时,她就常同公孙先生一起讨论药理毒理的问题,出于医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公孙先生可以说是在整个开封府内除了展昭和她最熟的人了。
公孙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看着阿隐,半晌才道:“理性虽告诉你不必担心,可是感情又使得你无法不想东想西,这世上的爱,就像是一条锁链一样,一头锁在你的心上,另一头握在爱人手中,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具能让这锁链扯着你,束缚着你。”
阿隐皱着眉喃喃道:“这样的说辞……着实令人不快。”
公孙先生又道:“可从古至今,爱却一直都是被歌颂的事物。”
阿隐道:“那自然是说明,‘爱别人’和‘被人爱’这两件事,具是美妙无比。它或许的确是一把双刃剑,能令你欢喜也能令你苦痛,但若是尝过它带来的甜,似乎……也会心甘情愿的忍受它带来的苦和涩。”
公孙先生笑了起来,道:“既然你能明白,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她微笑了起来。
从前她从未爱过别人,因此在这已方面,她显得像个懵懂少女,跌跌撞撞的学习如何正确的爱人,如何正确的看待“爱”这件事。
她感觉挺开心的,于是就想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她眯着眼翘着嘴角回忆道:“两天前的夜色不错,我同展昭……”
话还没出口,却被公孙先生一声僵硬的“咳咳”打断,只见他面无表情,道:“算了吧,我一点也不想听你们这种腻死人的小情侣分享什么恋爱心得……快出去快出去,先生我还忙着呢。”
阿隐:“………………”
直到被强行推出书房,看着门在自己眼前被“砰”的一声闭上,阿隐才后知后觉的推敲着,觉得自己可能是伤了单身大龄师爷的心了。
她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如此消磨消磨时间,半是焦虑半是急躁的等待着展昭,终于在这天的傍晚将他盼回来了。展昭匆匆归来,却也带回了那个令整个开封府上下都焦虑了四天之久的男人。
卢师父被紧紧捆缚,还未曾见到阿隐的面就被投入大狱。而另一边,成阳公主这边也令整个开封府为难不已。展昭刚刚回来,一身的疲惫,就被宫中的内侍拉到一边,内侍等了一整天,心情自然不见的好,语气之中也多有埋怨。展昭好脾气的向他行了个礼以表歉意,内侍也不想多说话,拖着展昭便向公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另一边,阿隐要求面见卢师父。
原本不见也是可以的,卢师父既然已经入狱,公主身体又无大碍,她没有任何必要的理由去见卢师父。只是她的脑子里忽然又一次想起了老板死前留下的话,她忽然无比的想去见一见这个为了老板可以放弃一切的男人。
——老板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另一个人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开封府的大狱她也算熟悉了,是个地牢,每件牢房都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可以透过光。进了大门便是一个长长的楼梯,阿隐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心里也并没有什么五味杂陈一样的感觉。
小衙役在她前面带路,不时的偷看一眼这个据说是未来展护卫夫人的女人。她的事迹对于普通人来说好像倒也很是传奇——杀人如麻的女刺客摇身一变,和汴梁城中所有未嫁小娘子的梦中情人展昭谈了一回轰轰烈烈的恋爱。
阿隐瞧见这小衙役时不时投来的探究性目光,不由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出言道:“你看起来好像有事要问我一样?”
小衙役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讲道:“没有没有……冒犯隐姑娘了。”
阿隐显得十分大度:“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你且问吧,我不会生气的。”
话说道这里,那小衙役偷偷抬起头看了她一小会儿,又斟酌了几番,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暴涨蓬发的好奇心,推敲着语言小心翼翼的说道:“额……在下有个表妹,同这汴梁城中很多小娘子一样都对展大人芳心暗许(他毫不犹豫的用表妹来掩盖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所以我就是想替表妹问问,这,这开封府中盛传的您同展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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