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天香楼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展昭要了个雅间,二人便上二楼去了。特地嘱咐小二快些上菜后,不一会儿,菜色便陆陆续续全上来了。不光有自己喜欢的莲蓉酥,银耳莲子羹等,还有些展昭素日里喜爱的荷叶蒸肉,青团,八宝饭之类的东西。七七八八摆了一桌,还未曾伸手,展昭便已十分自然的伸筷子为她布菜。
长这么大以来,却也从未被人如此温柔细心对待过。阿隐有些呆呆的发怔,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展昭身上。只见他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挡住眸子,让阿隐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
似是感到阿隐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他身上,展昭抬起了眼。见她面色虽如常,眼神之中却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呆状,不由的抿嘴一笑,眼神瞬间温软下来,轻声揶揄道:“你再看,展某面上也长不出花来的。”
他已经很久未曾心情如此舒畅之时了。
这段日子,阿敏同太子的案件时时刻刻让他揪心,而同这名为隐娘,立场对立的刺客只见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是让他时时被折磨。如今事情却忽的峰回路转——这又如何不能让他感到高兴呢?
一番哭诉和发|泄之后,阿隐的心情似是也好了一些,只见她面上露出罕见微笑,更是直直盯着展昭,道:“我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和你像这样,以这种关系一同吃饭。”
她这话倒也说的很是大胆——阿隐毕竟不是真真正正的古代女子,骨子里还是个较为离经叛道的现代人。若是一般的古代女子,怕是也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种关系”的字眼了。
展昭一愣,复而轻笑摇头,面上染上了一抹薄红,眼神也似是一汪春水般的动了起来,叹息道:“……展某本还想着,如何同你……同你说出口。”
阿隐拿起筷子,展昭刚刚已经夹了一块鱼肉在她碗中。荷叶蒸鱼的肉质极嫩,带着调料的香味和隐隐约约的荷叶清香,令阿隐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好吃。”她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此人的心性似是即为单纯的——只需一件很小的事,便能让她眼神瞬间亮起来。展昭见她似是已从刚刚那些悲恸情绪中走出,也不由欣慰,于是笑道:“此一道乃是这天香楼大厨之拿手好菜,虽不说是能冠绝汴梁城,但慕名食客却也是络绎不绝。你平日只素爱甜食,这等正常菜色,却是不甚了解的。”
这么一说,阿隐才又复而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各类吃食。展昭点菜之时,似是细心的将自己喜欢吃的,同这天香楼一向有名的菜色皆是一样不落的悉数点上。想来这天香楼乃是汴梁有名的大酒楼,酒菜一向都不便宜。此次带她出来吃饭,却一改展昭往日清朴节俭的作风,明明只有二人吃饭,却是吭哧吭哧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这一顿饭……却也能花掉不少银子吧。
阿隐一向都觉得展昭不像个有钱人……这大概是因为展昭此人平日里速来低调节俭,衣食住行一向都是同布衣百姓一般。不由忽的想到今日会不会一次花掉展昭半月俸禄,于是谨慎道:“……展大人,今日这一桌菜,不知能花多少银子?”
……这问的倒是够直白的。
展昭一愣,似是没想到她居然问出这等问题。见她面上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由伸出手去,竟是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温声道:“如此小事,展某来操心就好。”
他的手指却是宛如过电一般,令阿隐整个人心都酥了。忽然一下就似乎陷进了他那如同春风过境,桃花坞坞一般好看的眉眼之中。恋爱之中的人好似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对着对方心悸一般,等到回过神来,却也发现展昭也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在看她。
似乎是怕被吸入这等旋涡之中,阿隐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眼,又将话题拉回接地气的钱的问题上,正色道:“……我只是觉得,今日你我二人,是决计吃不了这么许多的——怕是不免要花许多冤枉钱的。”
展昭略微歪了歪头,眼神之中似是带着些探究意味。阿隐无视他的目光继续用极快的速度开始吃东西,却听展昭似是在忍笑一般的话:“阿隐,莫不是以为……展某……很穷?”
阿隐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觉得他这个语气有点不对,但是仔细想想自己的话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啊,于是不解道:“……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虽然这个问题似乎很没有回答的必要,但是展昭笑过之后,却仍然十分耐心又认真的回答她道:“虽然说这等话似是有些自吹自擂之嫌疑……但展某每月俸禄确实是颇为丰厚,足以衣食无忧的,且每月进宫当值之时——圣上也时常赏赐些玉石金银,是故你今日……”他的眼角堆起层层宠溺笑意,复而道,“便无需担心那么许多,展某今日便就算铺张浪费一次……又当如何呢?”
阿隐眨了眨眼。她心情似是扫去了些刚刚的阴霾一般,看起来灿烂了许多,眼神之中显得亮晶晶很有精神的模样。似是在酝酿什么一般的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又忽的抬起头来盯着展昭,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现在你我之间……我,我很高兴。”
她这话看似是前言不搭后语,但言语之中却满满都是真切的情感。展昭毫无防备的又被击中了一下,眸色顿时更加清亮,也一字一顿,认认真真的回道:“展某也——因此而十分欣喜。”
“因此……是因什么?”她却一副冷冷静静的样子如此不依不饶道,见展昭听见这话之后瞬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样子,她也有些害羞似得别过头,但还是解释道:“……隐娘想要……听的再明白一些。”
展昭笑了。
好看的眉眼因为愉快而弯成了一弯亮晶晶的新月,其中闪动出春风沉醉一般的美好光芒。他笑停当之后,那一双眼中又溢满了收都收不住的雀跃,他歪了歪头,薄唇轻启,语气之中却又带着些斟酌和颇具少年感的羞涩,道:“……展某还以为……已是表现的……够清楚了。”
阿隐也轻轻的笑了一下。
她今天大概是这一辈子流过眼泪最多的一天,也是诉说忏悔自己内心最多的一天……而同时,却也是感到最虚幻,最不真实又最幸福的一天。
这很矛盾——原本,因为弟弟死亡的巨大震动和对老板的仇恨愤怒,令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最低谷,而精神也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可是展昭——可是在面对展昭几乎是自暴自弃的一股脑全部讲出来之后,她却忽然……出奇的平静了。
甚至……还能够冷静的去思考,那些内心之中的震动,拒绝,近乎疯狂的仇恨的本质是什么了。
展昭身上似是有种神秘魔力一般,令她平和下来……亦或许,只是因为她心心念念的爱恋之人,毫不吝啬的给予了她拥抱,温暖和爱意,所以她才能够如此快速的清醒过来。
爱人的身上真的是有力量的——他可以……他可以让你汲取到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展昭忽的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双眼睛黑的发亮,更像是一只猫儿似得了。只见他忽的停了筷,正色道:“既然你想要展某言语上说的清楚,那……展某却也必须——要好好的,对你说这些话了。”
阿隐垂下了眼帘,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冷,但展昭却敏锐的从中嗅出一丝期待和欢欣的情绪。
“今日我一直在想——”展昭轻轻说道,目光温柔又柔软的落在她的脸上,“——为何,为何展某没能早些与你相识……如此,可能……可能就能让你少受些苦了。”
他的脑海中,却又浮现出,那在大雨滂沱之中,被那名为燕小六的刺客狠狠凌|虐,眼神绝望的她了。她当时旧伤未愈,却又被那心狠手辣之徒用利刃捅在旧伤之上,那闪着寒光的短剑深深埋在她肩头血肉模糊的伤口中……而那刺客却并不留情,将刀刃在她伤口之中研磨转动,似是要将她神经也挑起来一般。
……她那时,该是有……该是有多痛啊。
眼神之中复而带上了些沉痛的关切,盯着她缓缓道:“……展某答应你,必会祝你……必会祝你将那心狠手辣的‘老板’和那娘娘庙杀手组织连根拔起——而后,而后……”
他目光蓦地软了下去,面上飞起一抹薄红,忽的开始支支吾吾道:“阿隐……你曾同我说过,你并无姓氏?”
阿隐微微点了点头,应和道:“……是。”
“那展某便想问——待此事尘埃落定之时,你可……你可愿意,冠上展某之姓?”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总是埋怨我是后妈……
这章满满的都是糖啦~快点吃快点吃完夸奖我!
喵喵喵!
第46章 46
'写到发糖作者总会变成话痨'02
阿隐本是没想到展昭竟会讲的如此严肃认真的——讲实话,她本也只是不满于一直被展昭撩的心神不定,于是也想要反过来调戏他一番。谁知虽是看到这只猫儿局促又羞涩的模样,但自己此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还以为最起码面上看起来神定气闲呢。
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和欣喜,阿隐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羹汤,才觉得心中那股子要冒上来的热气被压住了些。
“我若说不愿意的话……”她故意这么说道,“你……你又当如何呢?”
她倒是一副傲娇的模样——似乎是要故意为难他的。展昭不禁莞尔一笑,眼神之中也带上了一丝灵动的狡黠,道:“那展某便……一直烦着你,直到隐娘答应为止,方才作罢。”
此刻他却似乎又带上了孩子气的模样。展昭很少展现出此种模样,少年离家出门闯荡,如今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在外这些年来,虽也有三两知己,但却也不能够将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之地表露出来。
闻言,阿隐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之情一般的笑出声来。似是完全卸下了自己的伪装一般看着他,眼神湿润,其中似是有粼粼水光。像是抵挡不住这般强烈攻心计一般软软道:“今天见你之前,我本觉得我可能已是这世上最惨的人了……可是如今,我却觉得我也我想的那般可怜”说着,她的目光又软了三分,动情道:“……我似是幸运的,才能……才能遇到你这般好的人。”
“你也很好,”他却盯着她无比温软的眼神认真道,“——你也,你也很好,对展某而言,隐娘……与你相识也乃是一大幸事。”
——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虽然脾气死犟又古怪面瘫,可是她却比大多数人都更明白事理一些。早在她为了自己惨死的好友甘愿只身一人进妓|馆那般调查之时,展昭便已知道她的特别之处了。而她的眼神之中却又总是压抑的,故作镇定的,似是……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将她拯救出来一样。
而那个能救她的人——便是他了。
展昭今日被这个刺客姑娘依赖,相信,也被她求助——她在寻求解脱之时,第一个跑来冲进自己的怀抱之中——
这一顿饭便在这等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氛围之中吃完了。吃饱喝足之后,桌上的菜果然还剩了有一大半,二人喝了些茶水歇息片刻,便打算起身走了。
要走出雅间之时,展昭无比自然的伸出手去,似是等着阿隐自己将手覆上。阿隐却是微怔片刻,忽的轻轻巧巧凑近了他,趁展昭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蜻蜓点水般的凑上去啄了啄他的嘴唇,又很快退开。
这离经叛道的举动做完之后,她还故作镇定的理了理头发,似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展昭却并不如她一般认为,只见他先是睁圆了双眼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随后面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明显变化红了起来,后知后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后……似乎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似是还不满意他这般被吓呆了的表情一样,阿隐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用气音故作轻松道:“若是早知……就该在嘴上涂些唇脂……”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去碰展昭那抿起的薄唇,“如此,便能留在你这里……叫人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展昭眸色一暗,忽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便将她拉进自己怀中——阿隐比他低上许多,整个脸都贴上了他的胸膛。
似是被女子激起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展昭仿佛有些失了一贯的温和作风,直接伸手去将她的面部直直掰过来正对着他,才低头向她道:“既然如此——展某是不是……也该留些东西给隐娘,才算是礼尚往来呢?”
阿隐坏心眼道:“……你我如今是何等关系,哪里还需要礼尚往来。”
展昭一向清明的眼中墨色却更为深重,不为所动道:“隐娘还未曾冠上展某之姓氏,此等礼尚往来,必然还是要讲究的。”
他讲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怀抱之中,似是要讲前些日子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一次性全部释放出来一般。阿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似是沾染上了展昭身上的那股子热气,见他一副没在开玩笑的表情,才终于有些慌张道:“……不,不用了吧。”
……为什么一副危险的不得了的模样啊喂!
见她眼神之中终于染上了些许慌张,展昭才终于忍不住愉快的笑了出来,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让她挣脱出来,莞尔道:“隐娘何必如此慌张,展某只是想着……将我这剑穗摘下赠与你,也算是我二人间的信物了。”
阿隐:“…………”
原来展昭居然是个如此喜爱调|戏捉弄别人之人!
说罢,他便动手接下自己那重剑巨阙剑柄之上的黄色剑穗,而后又拉过阿隐的手,将那剑穗塞进她手中。这剑穗阿隐却也熟悉的很,往日展昭用剑出招之时,这暗黄剑穗便随着他行云流水之动作舞于空中,舞剑流苏,好不英武。
将那剑穗拿起细细端详,才发现这剑穗似是已使用多年,却还是整洁好看。一看便知是主人悉心珍爱之物。阿隐不由心中一暖,将剑穗珍之重之的揣在怀中,认真道:“你这重剑之上没有剑穗,便像是少了什么一般。阿隐改日必要回赠你另一枚剑穗才是。”
展昭微笑道:“如此,展某便先行谢过阿隐了。”
二人说着,便又不自觉的手挽着手走出了雅间,展昭结了账。二人便一同往开封府的方向去了。
这开封府不久之前,便还是阿隐最讨厌最想逃出的地方,如今不过区区半月,自己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这“开封府”的名讳听起来,却也亲切了许多。
一时之间,却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这半月来的变数实在太多。无数次未曾下定决心逃出老板的钳制,却似是被压迫,被强逼,被推着走上了复仇之路。想到这里,阿隐不由道:“展昭,展昭……我那时便本以为……我已是这世上,活的最悲惨最可笑之人了。”
展昭低头道:“恩?”
她却又忽的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的眼,道:“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我似是也没有那么,那么的惨了……至少,至少……我还有朋友,还有你。”
小六已不知道跑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若是他知道自己居然已经同展昭进展至如此关系,不知该怎么惊讶才是呢。只是他同展昭只见……却是还有误会,这便是阿隐最后一件瞒着展昭的事情了,此时说出,似是也同事情进展无用,只是平添他的烦恼罢了。
还是等到此时尘埃落定之时……再将小六那事同他解释清楚罢。阿隐心道,届时再将小六介绍同展昭认识,定是比现在说出此事,效果要好上许多了。
想通这事之后,阿隐只觉得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也终落了地。
二人走了一会,正快要到开封府时,却见张龙赵虎二人急匆匆的出来了。展昭将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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