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币。
相对于因为宝钞的缘故而对纸币有所疑虑的百姓,像安格斯这样的商人对着纸币的信任度就非常的高。他们可不知道再往前一个朝代的官府干过滥伐纸币的事情。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一个强大而富有的国家,他们发行的纸币肯定也是可以信任的。特别是这些精明的人知道,拿着这些纸币,在有着皇家标志的商店里买东西是有优惠的。
伯恩对于安格斯拿回来的纸币果然不以为意,他没有带上多少的金银钱币,特别是知道在这个国家,他国的金银币在这里进行兑换的时候,都是要算一定的折耗的,他可舍不得。反正钱币不多,他也就随身带着,等以后回国了再用。
他反复地揉搓手中的纸币,闻一闻又对着阳关看一看,很有种后世买菜老人家担心拿到□□的架势。看完了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纸币很难仿造。
“这个国家的工匠拥有着世间最精巧的手艺。”安格斯看了之后笑道,“据说在纸币发行之前很久,朝廷就开始做准备了。就像是在征伐倭国之前发行的国债,要不是没有资格,我还真是想买一点。”他仗着边上的倭国人听不懂他们的话,用英语和伯恩男爵说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伯恩男爵听了,也叹息道,“那该是多少的利息啊!”就现在的事实看来,这个战败国恐怕要被狠狠的宰上一刀。至于这个国家会不会赖掉手中的国债,两个英国人可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据说有整整百分之五的利息!”安格斯谈起这个来,恨不得两眼都要闪闪发光了,“不过,听说这还是朝廷刚刚兴起的时候财政才有这样的困难,以后就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可惜地咂咂嘴,如果以后国家还发国债的话,没准他就会有机会购买了。
想到了自己卖掉那些货物所交出去的关税,伯恩男爵肉痛的咧了咧嘴,然后摇头遗憾道:“这是不可能的,想想吧,就我们看见的一个松江府那里有着多少的商船,每天能征收多少的税啊!他们肯定不会再缺钱了。”在英国,商人向皇室贵族放贷还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特别是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贵族们几乎在举债度日,来维持他们的排场,伯恩男爵也是见怪不管。
因为他本身也不过只是一个男爵而已,就爵位而言并不高。但是因为得到了温莎伯爵的信任,他才向着国王陛下推荐了他,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来东方的机会。
别的不说,就他刚刚交完税到手的钱币换算下来就足够他在这个国家过上好几年的奢侈生活了。等他回去之后,再带上一些货物,这一趟来访东方的行程也就值了。
若是能得到东方君主的友谊那就更好了,伯恩美滋滋地想着。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很有野心的人,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当然,想想又不犯法,不是吗?
和轻松惬意的英国使臣不一样,来自于倭国的伊藤小五郎等人就严肃多了。他们随身带着的都是幕府觐见大皇帝陛下的贡品,或者说,赔礼。
但是,在这松江府看了这么长的时间,伊藤小五郎心中越加的不安。这个新建的汉朝和之前的华夏王朝都不一样,他们更加看重商贸,所以才有了现在松江府的繁荣。要知道,就在一年之前,松江府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府城。如今,整个府城商户往来热闹非凡。哪里还看得到原本那个小府城的样子。听作为向导的佐藤平三郎说,在这个府城中,原本的小老百姓都因为将自己的宅院卖出去而获得了一大笔的银钱。
当然,更加聪明的人就卡着不卖,毕竟现在的松江府地皮那是一天一个价,看着以后还要涨起来。好些的百姓都后悔卖早了,叫林瑜看了,大概也要感慨拆二代在他的治下提前数百年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也因此,更是听说了皇室的富有、以及坊间谣传的皇家发家史,伊藤的心中满是不安。他总觉得,以这个国家的行事,恐怕不会像是之前的皇朝一样,送上礼物和臣服之后就能被轻飘飘地放过。
他、包括他代表着的幕府以及整个国家,对于这个新汉那是绝对没有一点不恭敬之心的,特别是在看到这样繁华的景象之后。
虽说士农工商,但是在幕府时期的倭国严格来说农户和商户都是身处社会底层的人物,具体说来,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还不至于深受儒学影响心中悄悄嘀咕的李氏朝鲜,坚信发展商贸就会‘国将不国’了。对他们来说,一切能带来繁荣的法子都是好法子。
作为这一次的正使,伊藤在煤油灯明亮的灯光之下写下了自己自登陆汉朝以来的所见所闻。写完了之后,伊藤小五郎小心翼翼地在灯下面的拨弄了一下,将亮光调得小一点。
这样子的煤油灯在整个国中还不是很普及,至少这时候一般的百姓之家用的还是传统的蜡烛或是油灯。却不是煤油灯上面的玻璃罩子太过贵价,只不过是工艺还没来得及普及,以及煤油的出产量不够高而已。想来等蒸汽机全面普及的时候,随着煤炭产量的提高,煤油这样的附属产品也会随之增多。产量大了,价钱很快也会随之降下来。
在电被发明出来,更明亮的电灯出现之前,这样的煤油灯还是要在这个世界上占据一段时间,才会渐渐地退出这个世界的主流。
而这时候,这样的一盏煤油灯还是只有大户人家用得起的,因着是供使臣起居的房舍,这里面的一应器物都很齐全,包括这样的煤油灯。伊藤小五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还是常在国中往来的佐藤平三郎教会了他们怎样使用这样的贵价物件。
“想必大皇帝陛下的房间也会用这样的器物照得和白天一般明亮吧!”伊藤感叹道,“也不知道天皇一家现在如何了。”他皱起了眉毛,作为臣子的很难从口中说出这一家子的不是来,但是在忠于幕府的伊藤的心目中,这一家子既然被俘虏了,就应该干净利落的自尽了事。须知,他们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耻辱,也给大和民族蒙羞。
他才不会想到,如果这一家子全都自尽了,那么所谓的天皇一系就要在此断绝,不过,所谓天皇的万世一系本来就是后世才吹出来的东西。这时候的天皇虽然已经将自己往神明身上去靠,真正吃这一套的贵族公卿还是很少的。要不然,德川幕府也干不出将这一家子全都架空的事情来。
虽然德川家还是坚持着所谓的征夷大将军,但是这也就是一张皮而已。如今,林瑜来了这么一手,直接将天皇一家俘虏进京,就等于在倭国人面前将这最后的一张皮都给掀了。
人有失策、马有失蹄,便是林瑜也没想到,他这么一来,将天皇一家子的皮掀得太彻底了,以至于这些来自倭国的使臣居然愿意接受林瑜的提出的各项条款,但是却不乐意为着一家子支付高昂的赎金。
林瑜一转念弄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好半卖半送,算是廉价将这一家子给还给了这些使臣。他留着做什么呢,白白养着还浪费粮食,罢了吧!说好个将士们的赏金最后还是由林瑜自掏腰包,补足了赎金之外的缺额。
不过这么一来,原本的高昂的代价变得廉价,反而将所谓天皇、不、倭奴王的脸面和尊严更是往地上踩得厉害。以至于这一家子在回到了国内不久之后就举家自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尽,但是以在京城发生的赎金事件来说,这两种的可能性都挺大的。后世倭国的史学家们对这两种说法争执得厉害,甚至也有说是圣元帝遣暗子下得手,被另外两派给临时一致对外喷了回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终成了一大谜团。
原本伊藤也不是很看得起来自于西方那一群见钱眼开的外夷,但是现在既然是上国官员的安排,他们也只好听令了。而且这时候,他们心中还忐忑着,也没什么心思去理会边上的那几个外夷。
伯恩男爵和安格斯知道这些人都是来自战败国,现在正要给大皇帝陛下去赔罪,也没有去结交的意思,这些西人也不傻么。是故,这一路上倒还清净。
已经从船长手上接过负责这一船客人的副手看见他们各有各的圈子,倒是送了一口气。倒不是说他怕了怎么的,只不过是不希望办砸了事情,惹得嫉妒提拔他的船长失望而已。对于这些人本身他还真算不上多关心,这时候汉人的□□自豪感可是很强的。生活并创造着这个伟大的国家,他们也有理由这样自豪,林瑜也乐见更有意的去培养这些自豪感。
华夏乃是礼仪之邦,谦逊是美德,但是林瑜很是直白的告诉那些报社的编辑,谦逊可以,但必须在展现过武力之后。唯有强者才有资格去谦虚,弱者的谦虚在他们的眼中只是懦弱好欺。人如此,国亦如此。
所以,少在报纸上谈什么没有用的君子之礼,多报道一些国家强大的一面。当然,真正的强大不是吹嘘出来的,而是靠着将士们用命打出来的。不过,将这些大捷报道出来让全天下的人看到,就是报社的活了。
伊藤是看得懂汉文的,他是公卿出身,又是男孩子,打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汉语就是其中的一环。只不过,因为之前靖朝的影响,也因为两个国家之间近百年来的闭关锁国,这十几年倭国高层之间关于汉语的教习已经渐渐地不受重视。
但伊藤家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贵族,据说祖上有着源氏的血统。不过,一想到如今的所谓天皇一家,原本他深以为傲的血统就变成了伊藤现在万分不愿意承认的耻辱了。当然无论这血统带给他的观感如何,这数百年的传承让他家族的汉语也成为了传承中的一部分。伊藤得承认,现在的他很庆幸自己认真的习惯,将这一门语言给学了下来。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出使。
在倭国的国内,出来往来商人,汉话能说得好的已经不多的了。不过可以预料,不久之后,因为遣汉使的出现,汉语会重新登上舞台。
伊藤细心地对比了两国之间的差距,得到的结果让他叹息。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并不能在外多走动,并不是因为汉朝官员的不允许,而是时间上的紧张。但是就他所能接触到的、以及从佐藤平三郎口中了解到的东西足以让他心生望尘莫及之感。
他叹了一口气,难得走出房间道甲板上吹吹风。这时候风平浪静,船已经停了。又是正值夕阳西下,景色宜人的时候。不过,入目所及原本熙熙攘攘到处都行走着的水手现在却少了很多,剩下的几个也匆匆忙忙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拦下了其中的一个管事,先道了一声失礼这才问道:“这船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被拦下的正好就是之前负责货物以及客人上船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听这个倭人字正腔圆的汉话,就笑道:“客人莫紧张,这是船上的荀先生亲自给大家讲课呢!。”他们也不知道这荀先生是个什么来头,比起那些官身、还有这些别国的使臣,他倒是被船长亲自定下了最好的舱位。不过,原本辰龙手下的漕运出身,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们心里都是门清。
伊藤心道这人必然是一位大家,便道:“唐突了,只不知在下能不能也去听一听?”
那中年管事看了下这个明明身为使臣却对他们这样水手出身的人这般客气,心中对报纸上的宣传更信了几分,便道:“就是讲一些浅显的东西,客人不嫌弃的话,那就一道来听听吧!”
伊藤忙连连道不敢,跟着人走到了船上最大的一个大厅。伊藤知道这里原本是活动室,众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来这里互相聊聊,也有书籍报纸,围棋象棋等。不过这时候,整个大厅之中已经站满了人,大约整条船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众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穿着时下最常见的深衣,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就一点头,道:“前面一段时间已经说了数术的几种不一样的算法,今天正好说说怎样在日常生活中怎样快捷有效地使用它们。”
此人正是管云飞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本时代数算大家,预定好了的出使欧洲的使团成员之一,荀长林。
第116章
那倭国的使臣看见一众他眼中的地位低下的力夫居然各个握着笔,专心致志地听着上面的荀先生讲课听得津津有味; 明显是听懂了的样子; 心中难免惊异非常。
同他一般惊讶的还有船上的几个西人,倒是现在的汉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不以为意。另外两个头等舱的官员也拿着笔; 俨然不觉得混在这一群的力夫之中一道听课有什么不好的样子。
这时候的世界上大多数还存在着比较严重的阶级分化; 尤其是西方的国家; 他们固有的阶级观念让他们非常注重血统; 就算身上流着所谓的贵族血统的人可能连字都不认识; 但是富有学识的人却依旧要向他们表示尊敬。像汉人这样不同职位的人普通一等的坐在一起听讲那是不可想象的。
更何况,他们还觉得这些力夫都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呢!在这方面倭国和西人其实很类似,受教育也是要将就资格的。
是以; 伊藤小五郎在今天收到的冲击就可以想象了。
在天津港登陆之后,转道京城; 这些外国的使臣渐渐地习惯了这个国家和其他的国家不太一样的画风。
在林瑜推行义务小学之后,别的地方不好说; 这京城已经京城周边的地方绝对是普及度最高的地方——谁让这里是天子脚下呢!据说,就算皇帝陛下睡着了; 夜间都是有一只眼睛盯着这里的。
这其实是说的是地支的鹰犬们,不过这些国外的使臣不是很了解内情,就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了。
所以; 在清晨时分走在大街上; 随处可见穿着不一样制服的小孩子们欢快地被这小书包三三两两的一道上前学去。这些孩子有的是官员的孩子,有的是一般商户家的孩子; 更有一些是仆役的孩子,但是他们所有人呢全都接受着同样的教育。做先生的不能因为家长职业的不一样有所偏向,这作为师德考核的内容之一,每年都有人不定时的下来抽查,万一被投诉查实,那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因为是义务教育,是以这些先生也都是拿的官府下发的俸禄,收到官府的监管也是正常的事情。
因为教育方面算是礼部的职能之一,这监管人自然也是从礼部抽人,另一部分就是从原本的御史台里挑人了。原本的御史风闻奏事,但是在新朝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如今谁要是敢没有真凭实据就随便告人,少不得被人反告一个诽谤罪,那可是要反坐的。
无论在后世这一条会变成什么模样,在林瑜的眼皮子底下,现在大概算是难得的吏治清明的时期。
伊藤小五郎自己出来买早饭的时候,正好看见众多的小学生礼貌地排队在一边等着拿自己的包子的情形,不由得神情复杂。
该惊讶的已经在船上惊讶过了,现在再看到这样类似的情形,他不禁反思,如果真的只有那些公卿贵族的孩子可以教授的话,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了。这些孩子虽然都出这话一样的制服,但是身上的书包明显还是有不一样的,可见家境也不一样,并非所有人都是富裕之家。
想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并非因为官位和阶级而存在,否则大皇帝陛下也不会这样自掏腰包也要大力推行教育。他后来在自己的出使日记中这么写到,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都一一记载了下来,后来被当做重要的史料保存了起来。
另一位伯恩男爵就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了。他算是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