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呢?”
“……”气氛似乎凝滞了一下,但好像是百合子感觉错了。真岛的笑容还是一如往常般阳光:“我们的庭院里好像没有种植桔梗吧。”
“啊,没有吗?我以为有的,没关系啦,桔梗的花语是什么,真岛不会是答不出来吧?”
“怎么可能呢,我可是园艺师哦。桔梗的花语是不变的爱,好了,大小姐不要耽误我工作了,赶快回去吧。”
“只是问几个问题嘛,小气……”百合子嘟起嘴,垂下的脸上,眼睛中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真岛在隐瞒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五(小修)
浅色嫩黄为底,上铺紫藤花的纹样。淡雅而不失精致。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充满了生命的活力。百合子充满向往地嗅着那些融在红豆汤香味里的热度,这就是平民们的生活吧。
她借口想出来买些东西,便得到藤田的同意,来到浅草十二阶。这里自大正之后,就作为小姐们的购物圣地而日渐繁荣。
干净整洁的玻璃柜,和西洋来的舶来品,即使买东西只是她用来脱身的借口,百合子的眼睛还是被眼前新奇的小玩意给吸引了。
藤田无奈地陪同在一边。今天他并没有穿平常的西装,果然管家的装扮在外面还是太惹人注目了。可是即使是便装,藤田那明显和东洋人不同的五官,还是让人频频瞩目。
“大小姐……”藤田刻意压低的声线里藏着窘迫和羞怯,“您能不能不要挽着在下的手了呢。”
“不行!”百合子有些故意地说道。其实她完全没有捉弄藤田的意思,只是和藤田分开太远的话,她就会害怕……
害怕什么人会加害于她。
也许这只是她的被害妄想症。可越是在这种都是陌生人的环境里,她就越发的害怕。不知道真凶是谁的这种境况,就像被黑暗中的蛇盯住的老鼠一样,除了等待被吃掉以外,别无他法。
可是她却不能告诉藤田。
“嗯……”藤田苦笑着,把话吞进肚中。任由百合子拉着他走,百合子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但从来没有想要买,好像只是看看就满足了。
“为什么不买呢,大小姐?”藤田不禁问道。
“我家……其实经济方面没有看上去那么宽裕,对吗?其实这些东西也不是非要不可,这么想着,就不想要了。”
“大小姐……”藤田欲言又止,看着百合子有些落寞的侧脸,心也疼痛起来。百合子在他眼中一直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但一夕之间,那个小姑娘仿佛长大了。
百合子没有意识到藤田的变化。她满脑子都是家里的事,真岛的隐瞒让她伤心,但她相信真岛是无辜的。
这番出来是为了查明桔梗的花语到底是什么。她故意离家,是想要避开真岛。但百合子害怕身边跟着眼线,所以还是得把游玩这场戏做足。
百合子也未料到自己如此擅长演戏,也许是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的缘故,不自觉地就做出了有利自己的举动。
这点连百合子自己都觉得害怕。
比如现在,本来买东西只是演戏而已。但她确实乐在其中。看来她确实是闷坏了。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发生那样不幸的事之后,瑞人和藤田想要保护她,跟外人打交道都是他们做的。
她连整个京都也不曾看全过。一直,小心翼翼地被束足在家中。
小的时候也是,其他家的千金都可以上女学,可父亲母亲却不同意,一定要百合子待在家里。后来如果不是她闹了一番,父亲估计还是不准她上学吧。
可是女学里的知识虽然很有意思,但同学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友好。她和那群千金小姐完全聊不到一块去。
她好不容易跟上了进度,学习成绩也不错。可因为家里的原因,却不能继续升学了。这让百合子十分惆怅。
本来再过不久,她就要开始上女校的。但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学校里学习已经学过的东西真的好吗?那些知识不能帮她解决家里的情况,而且要上学,就不能和哥哥经常见面了。
“啊,是苹果糖。大小姐,您想吃吗?”藤田发出像小孩子一样雀跃的声音。百合子顺着他的指头看去,硕大的红果实看起来异常美丽。她从来都很喜欢美丽的东西。
“嗯。”
黄昏的火烧云下,红得艳丽的苹果糖像是从内部燃烧起来般,带着淡淡的橙黄。缓缓旋转着竹木柄。这种颜色,和那晚的火很像呢,奇怪的是百合子并不觉得恐怖,只是有些想念起那晚的哥哥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那是比以往任何哥哥都要美的,哥哥……
死,是那么动人的东西吗,比任何花粉都要神奇……
“大小姐,再不吃就要化掉了哟。”
“啊,啊。”百合子反应了过来,最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呢,这可不是好事。粉嫩的舌头从仿佛涂了口脂般的唇内伸了出来,仿佛挑逗地在糖衣上转着圈。内藏心事的少女没有发现,火烧云下的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眼中的一抹景色。
沾上糖衣的嘴唇如同打磨好的水晶,光彩流溢。烧起来的天空像是想烧灼她一般,投下更多炙热的光,只是在她的身上增加了更多艳丽的色彩。
藤田看得有些呆了,他别过脸,用力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糖。这个甜味和小姐手里的是一样的……不对,藤田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羞耻,但又无法驾驭自己如脱缰野马的思维。
“那里有家花店呢。”百合子突然说道。她看了看手上的苹果糖,把它塞给了藤田:“我突然又不想吃了,你替我解决吧,藤田。”
“是。”
百合子走得飞快,藤田拿着两块糖跟在身后。那是间叫做“浅野草”的朴素的店子,似乎要打烊了,店主正在收拾摆在外面的花草。
“哦呀哦呀,好漂亮的小姐。您是想买什么鲜花吗?”一个长着麻子的年轻人,像是店长的家伙问道。
“这里有桔梗吗?”
“有的。”他指着一盘小小的蓝色花卉盆栽。
“冒昧问一下,桔梗的花语是什么呢?”
“花语吗?桔梗的话有两种花语哦,我记得是不变的爱和无望的爱。”
“不变的爱和无望的爱吗……谢谢了。藤田,付钱吧。”
“啊,是。”藤田虽然觉得没头没脑,但还是果断地掏出了钱包。
“这些花……”店主看着要走的百合子,有些不解的说道。
“不用了,留在这里吧。”百合子潇洒地说道。
从花店走出来,天已经略微地开始黑了。藤田当然不会让百合子继续留在闹市上。他们叫了人力车,准备回家。
无望的爱……不知道真岛隐瞒这个是为了什么,但显然和母亲的死有关。但是为什么桔梗会有截然相反的两种花语,真是令人搞不懂。
回去的路上,百合子吩咐了藤田不要多说。她不担心藤田是不是能保守住秘密。只是她毕竟还是太小了,藤田并不是忠于她的,要是母亲和父亲让藤田说的话,藤田他……
虽然那样的可能性很小。
但要是万一……
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保证藤田不开口就好了。
人力车停在宅院前,马车夫的汗已经浸透了背心。刚进门,百合子就看见在不远处修剪植物的真岛。他亲切地说道:“大小姐,欢迎回来。浅野还好玩吗?”
百合子感觉背上一寒,但还是一副天真少女的样子:“嗯!我看到了很多很新奇的东西哦,如果真岛也去就好了。”
“不行的,大小姐。我只是下人,白天也是要干活的。”真岛用无奈的口气说道。
“是吗,那就下次吧。哈~~”百合子也不想在这种情况,跟真岛再多说了。垂下眼帘,她故意把哈欠打得很明显,藤田关切地问道:“累了吗?大小姐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嗯,知道了。”百合子点了点头,她确实是累了。不知道是因为和这个男人打交道才觉得累的,还是因为要考虑这个家的事才觉得累的。可能,两者都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六
先回家的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已经调整好心情的百合子,在看到父亲和母亲的时候,没有露出多余的反应。
母亲还是那个样子,百合子却反感不起来。虽然母亲对她总是要求甚多,但她知道母亲用这种方式爱着自己。
哥哥回家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藤田就告诉百合子,母亲大人接受镜子夫人的邀请,去帝国剧院了。可能是母亲不想见到哥哥的样子。
父亲陪同母亲,也一块出门了。
百合子一向不喜欢那种地方。而且好不容易等到哥哥,她怎么可能出门呢。
穿上她最喜欢的和服。这件和服,用了生日时才会盛开的红牡丹般纯正的红色为底,袖口是最为流行的渐染染出的绛紫色。大方而不显单调。雪白的樱花点点盛开在下摆,好像会随着步伐落下樱瓣似的。
百合子害羞地摆弄着梳好的发簪,雀跃中伴随着些许害怕。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放下桃木梳,百合子缓缓地下了台阶。女佣们排成两排站在门前。
门开了,百合子的眼睛完全被一抹好像虚幻的身影所吸引。
黑色的学生服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美丽,散碎的秀丽黑发不曾梳过,随意地披着。清丽的脸庞犹如世间所有艺术品的结晶,让人移不开眼光。
他清澈的目光透过所有人,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片黑沉的湖上留下了倒影。
此时,仆人一起说出的:“欢迎回来。”才姗姗来迟地在百合子的耳旁响起。
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百合子几步跑了过去,抱住瑞人柳枝般的身体:“哥哥……”
“哦呀,怎么了?”
瑞人特有的懒散腔调在百合子的头上响起。
好近……是真的。瑞人哥哥……
头一次,百合子的情绪失控了。泪水以异常凶猛的势头流了出来,停不住,也不想停住。
“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百合子呜咽。
百合子把脸埋在了哥哥的怀抱里。鼻子里闻到的,是属于油墨的,让人安心的味道。这味道象征着哥哥属于自己。
手所触碰到的,是真正的肉体。不再是自己妄想的幻影,不再是梦醒后就不见的虚幻。百合子虽然满脸是泪,嘴角却发自内心地展现出笑容。
瑞人虽然不解,也抱紧了百合子。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但又转变为了愤怒。
他伸出象牙般细长的手,温柔地方在妹妹露出的脖颈上。顺便挑起了几丝百合子梳好的发丝:“嗯,我知道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百合子反而觉得有些惊讶,她看着哥哥剪水一样温润的眸:“真的可以吗?只是我一时任性的要求而已……”
“只要是百合子的要求的话,什么我都答应。”瑞人一如那时般,用温柔的语调说道。
百合子意识到她还在众人面前,擦去眼角的泪,有些慌乱地离开了瑞人的怀抱。
瑞人的脸上浮现出少许难过。
他用好像没有力气的声音说道:“我先去换件衣服,要等我哟,百合子。”
“嗯。”
似乎还在回味那温度似的,百合子脸红地点了点头。一边考虑着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越过兄妹的那条线,一边又忍不住把视线在瑞人的脸上多留一阵子。
在下人面前这样是不行的……心里可惜地叹了口气,百合子看着瑞人上了楼。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仍然不忍移开。
哥哥要住在家里了,对此百合子由衷地感到喜悦起来。
“大小姐。发髻,乱掉了。”藤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百合子有些讶异地回过头,手抚上头发:“啊,肯定是哥哥揉乱的。”
“要藤田帮忙吗?”
“不用了,直接放下来吧。反正哥哥都会弄乱的……”百合子有些幸福地笑了笑。真是的,她真是傻瓜。明知道哥哥最喜欢把玩她的发了,还梳什么发型。
藤田垂下头,淡紫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明白了。”
瑞人很快就换好了在家常穿的和服。百合子像个小孩一样牵住了瑞人的白瓷般的手。瑞人愣了一下,便用了些力气将她握紧:“今天的百合子,很粘人呢。”
“哥哥讨厌这样的百合子吗?”
“怎么会呢?只是觉得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盛夏的尾巴还残留着一些酷暑。百合子看到哥哥的脸上有些薄汗,一定是觉得很热吧……
从小哥哥就怕热。百合子和瑞人牵着手,往小时候经常游玩的池塘走去。
明明有满腔的话要说,百合子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比较好。
他们并肩坐在石凳上。池塘上吹来的凉风,多少缓解了一些百合子焦躁的情绪。百合子想得脸都红了才憋出一句:“学校里,最近有什么趣事发生吗?”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瑞人淡淡地回答道。像是在陈述什么事实似的:“百合子的头发,长长了呢。”
在那语气下,百合子似乎听出了猫吃饱后发出的餍足。
“哥哥想帮百合子洗头发了吗?”
“嗯。可以吗?百合子不想的话,就算了……”
本来想点头答应的百合子,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如果哥哥答应我一个要求的话,就可以……”
“是什么?”
百合子脸上浮出恶作剧似的坏笑:“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
“不要做什么坏事哦……”瑞人笑着闭上了眼睛。百合子迷恋地看着哥哥的脸庞。水波的折射下,瑞人的肌肤上有着淡淡的光晕,好像从内部开始发光一样。
两人的距离越缩越短。浓密的睫毛,笔挺的鼻子和润洁的双唇,百合子的目光在哥哥的双唇上停了停,最终把唇……
印在了瑞人的脸颊上。
“真是调皮的妹妹呢……”瑞人的眼睛睁开了,他抱住百合子,在她的脸颊上也印下一个吻。“这就是条件吗?”
“是的,惊喜吗?”
“嗯。”瑞人和百合子没有交流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痛苦。“那么百合子也要遵守约定哦。今天晚上,到我的房间来吧。”
“我知道了。”百合子把头低了下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心里有鬼的百合子立刻转过头去。原来是藤田端着切好的西瓜正往这边走来。西瓜是放在井里冰镇过的,非常消暑。
百合子和瑞人各自从银盘里拿过一片西瓜。一口咬下去甜度正好,百合子满足地甩了甩脚。
百合子顺便问了问藤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本来没有期待得到什么答案的,但藤田的回答却出乎百合子的意料。
“啊,只遇见了真岛。”
“真岛?”
“应该是在忙着修剪花草吧,真是个勤奋的人呢。”
刚刚和哥哥在一起的样子被看见了吗……百合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新啦啦啦啦
我是不是很勤奋呢,球夸奖!
有个坏消息,剧情比想象的进展要慢,瑞人的出场要等下一章了。注定是虐的一章啊QAQ
2013。5。7
试试 贴图,自个儿画的,手绘板没在身边,以后有空再描线+上色。
☆、七
瑞人温柔地把百合子的头发散开,乌黑柔顺的发丝衬托着白玉色的手腕,气氛十分暧昧。百合子端坐在藤椅上,看着身边的大床。
这里是他们曾经“死”过的地方。
哥哥细长的手轻柔地按摩头皮,让百合子皱紧的眉心也松了下来。
没关系了,他们已经活过来了。她只要享受这片刻的幸福就好了。
“水的温度可以吗?”
“嗯,刚刚好。”百合子满足地闭着眼睛,哥哥对她的一切都很了解,把一切交给哥哥就行了。
瑞人的手像施了魔法一般灵巧,她的心也放松下来。但是想到这双手将会触碰别的女人,百合子就一阵难受。
黑色的发丝散乱在水里,像盘旋的海藻。百合子闭着眼睑,听到耳旁流过的哗哗水声。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油墨味,那是从哥哥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
百合子记得这时的哥哥还在男校学习油画,功课和体育都不行的哥哥,也只有这件事有些自信。
百合子曾经看过哥哥的画,画的都是一些不穿衣服的人。真是羞人啊……不过她对那些描绘精致的秀发印象深刻,就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