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对樱木灵子微微点了下头:“我只是和南田小姐谈一笔生意,你不用害怕。”
南田惠子冷冷地看着明诚:“阿诚先生既然想谈生意,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明诚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名单在这里。但是,灵子姑娘与此事无关,你先放她离开。”
“她只是一个保障而已。”南田惠子阴鸷地笑道:“只要阿诚先生肯怜香惜玉,她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明诚看了看屋内的形势,淡淡一笑,手一旋,将枪挂在了指尖,放弃了反抗。
南田惠子这才一把躲过明诚的枪来,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并威胁明诚道:“如果你不想灵子受到什么伤害,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话。”
明诚淡淡笑道:“看来与南田小姐合作,果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南田惠子毫不在意明诚的讥讽,一边把抢过来的文件装入一个公文包,一边又用枪指着明诚问道:“还有一件事麻烦阿诚先生,如果阿诚先生能知无不言,我保证你和灵子都不会有危险。”
“你想问丧钟计划?”明诚先开口道。
“阿诚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南田惠子得意地道:“看来洋子姐姐对你们的怀疑果真有道理,你和明楼的身份很复杂啊。”
明诚摇摇头道:“我想南田小姐误会了。对于丧钟计划,我和明先生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阿诚先生不想说实话?”南田惠子对张先生使了个眼色。
张先生忽然用手里的枪猛地砸了一下樱木灵子的额头,樱木灵子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血珠。
明诚蹙眉:“南田小姐何必对灵子姑娘动手?”
“我只是希望阿诚先生能哪出一些诚意来。”南田惠子摆头示意张先生将樱木灵子带过来。
樱木灵子好像痛得很厉害,她被张先生推着走过来,路过明诚身边时,忽然脚下一绊,合身却往南田惠子身上扑去,并大喊道:“明诚君快跑,不要管我。”
南田惠子只是一错神的功夫,明诚已经一枪打死了张先生,顺手将樱木灵子拽了过来。
樱木灵子惊呼一声,脚下的木屐一歪,直倒在了明诚身上。
南田惠子反应过来,举枪射向明诚,樱木灵子想也不想,双手一张,护在了明诚身前。
只是枪响了,却是空弹。
南田惠子愣住了,樱木灵子本是已经闭了眼睛等死,却没有等到想像中的疼痛。
明诚推开樱木灵子,一枪向南田惠子打过去,南田惠子弯腰躲过去,从门口跑出去了。
“你没事儿吧?”明诚想要追南田,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看樱木灵子,灵子正用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奇怪而又后怕地道:“明诚君,我真得没有中枪吗?”
明诚的手心里掉下一粒子弹来。他笑道:“我的习惯是,第一粒子弹留着做纪念。”
南田惠子仓皇地跑出公寓大门,拐进一个胡同,看见她常用的那个车夫果真在巷子里等她,不由心中大喜:“你是个诚实的人,你只要安全把我送到火车站,我会给你一大笔钱的。”
“如果我现在杀死你,是不是不用把你送到火车站,也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老实的车夫面色忽然变得凌厉,他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南田惠子,近距离地扣动了扳机。
南田惠子的尸体倒在了路边。人力车夫又按低了帽檐,将南田惠子手里的公文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咧了下嘴,放下车帘,拉着人力车快速地消失了。
明诚抱着樱木灵子从公寓里出来,坐上了一辆几乎立时就赶过来的人力车。几名干练的年轻人抬走了张先生的尸体和房间内另两名日本人的尸体,并快速伪装了现场。
枪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警察。一名自称房东的人出面向警察证实,房内的租客南田惠子小姐和樱木灵子小姐遭到了抢劫,南田惠子小姐跑进了巷子里,樱木灵子小姐好像被一个路人送到医院去了。
警方很快在巷子里发现了南田惠子的尸体。她的尸体旁还散落着几张纸币。警方判定为抢劫杀人,很快向日本方面递交了报告。
樱木灵子在医院里,在学校老师的陪同下,接受了警方的询问。只是她被吓坏了,而且劫匪是蒙着面的,好像有两三个人,其他的,她实在提供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送走了无可奈何的警察,明诚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灵子。灵子的脚脖子扭到了,确实需要住院修养一段时间。
“我给你请了可靠的保姆,明天会到。她会照顾你的。”明诚靠在窗边,对樱木灵子道。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明诚英俊帅气的脸上,看得樱木灵子一阵阵甜蜜,也觉得脸红。
房门轻叩,明楼走了进来。
“大哥。”明诚看见大哥,莫名地就有些紧张。
“你去帮灵子小姐买束鲜花来。”明楼吩咐明诚。
“是。”明诚应了,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樱木灵子看见明楼也很紧张:“明楼先生,请您不要责怪明诚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明楼略摇了摇头,在灵子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你喜欢明诚吗?”明楼很直接地问道。
“是的。我很爱明诚君。”灵子注视着明楼的眼睛,有些羞涩,又很勇敢。
“现在是战争时期。”明楼轻叹了口气:“明诚是一个战士,他也许马上就会离开巴黎,回到战场上去杀敌。甚至也许,会在战场上杀死你的父兄亲人,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樱木灵子垂下头,过了良久,她抬起头,看着明楼道:“我爱明诚君,也爱我的家人。他们都在为自己的信念作战。”
“但是我相信,明诚君的信念是正义的,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责怪他。”樱木灵子目光清澈地道:“我会在巴黎等他,等到战争结束,等到他原谅我的家人犯下的错误,等到他愿意让我等他。”
夜幕低垂。明诚开车,偶尔从后视镜中偷偷观察一下明楼的表情。他很想问问大哥和樱木灵子说了些什么,却是不敢。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明楼终于开口道:“但是却把诛杀南田惠子的功劳拱手让给了毒蜂的人,我是这么教你做事的吗?”
毒蜂是重庆军统中一个高级特工的代码,他与明楼之间一直明争暗斗,互不服气。
“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是毒蜂的人。”明诚心下忐忑。他知道明楼派人埋伏在巷子里接应,所以才会放心去照料樱木灵子,但确实没想到竟然会是毒蜂的人。
明楼并不是一个贪功的人,但是到手的功劳被毒蜂抢去,就另当别论了。毒蜂总是想抢明楼的风头,他也许并不太在乎军统第一特工的头衔,但是这头衔落在了明楼头上,毒蜂就是不服气。
是的,除了巴黎地下党小组组长兼法国地下党联络站站长的身份外,明楼还是重庆方面军统局高级将领,代号毒蛇,绝密行动丧钟计划的执行者。
“你帮我给汪曼春写封信,问候一下。”明楼没有继续追究明诚的失误,吩咐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丧钟行动开始了吗?”明诚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山雨欲来啊!”明楼看看窗外,声音凝重。
“大姐来的期间,一切行动暂停。先过几天安生日子,等明台考试过后再说吧。”明楼微闭目养神,明诚应了一声“是”,驾驶着汽车稳稳地往家的方向驶去。
☆、第十四章
明台拿了一大笔钱,思前想后的,还是决定去找同学促进会的人。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哥和阿诚哥要好好读书,不参与这些活动,他当然要信守承诺。不过,只给他们捐一些活动经费,应该算不上违背大哥和阿诚哥的命令吧。
同学促进会的负责同志对明台的决定表示支持。“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救国道路,我们不会勉强,但我们随时欢迎你改变主意,重新加入我们。”
明台不由叹气,他想,什么才是自己的道路呢,这分明是大姐和大哥替自己规划好的道路,不走不行啊。
他怕大哥的板子,但是他更怕让大姐伤心。
不过明台到底还是少年人的心性,惆怅了一会儿,便又提起兴致去逛街了,他得给大姐买礼物呢,还得帮大哥买一件。
明台逛了一圈商场,却没有什么合意的东西。他在商场附近吃了西餐,又去马戏团看了表演,下午接着去逛一些精品的小店,终于给他淘到几件还看得过眼的宝贝,又经过筛选,最终选了两样古董,一面菱花铜镜和一柄精致的象牙梳子。
卖古董的老板一个劲儿地夸明台识货,帮着包好了,又吩咐伙计帮忙叫车,把货物放到了车上。明台优雅地付了小费,上车回家。
一直在暗中尾随着明台的两个青年瞧见这小祖宗终于是要回家了,不由都松了口气,这一天,他们俩可是也跟着累够呛。
哪知马车拐过一处街角时,竟遇到了两名抢匪。车夫吓得转瞬就跑没了踪影。
明台很镇静,而且出乎抢匪意料的是,明台的身手竟然很是矫健、敏捷,不过那两名抢匪明显是训练有素,终于将明台制服,想往巷子里拖去。
本是在暗中尾随明台的两个青年不得不出面帮助明台,并最终打跑了抢匪。
明台对两个见义勇为的青年很是赞赏,一面感谢他们的援手之恩,一面诚挚地邀请两人到家中做客。
两个青年神色尴尬,无法推辞,只得帮明台捧了礼物,跟着明台回家。
街对面停着的一辆汽车内,车内的人全程目睹了这场抢劫和打斗。
一个面貌威严的中年人,嘴边挂着冷笑:“一群饭桶,连个没受过训练的年轻人都对付不了。”
“是。我以后一定严格训练他们。”坐在司机座位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他回过头来,神色很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这么一来,毒蛇派来保护他弟弟的人,也暴露了身份,估计毒蛇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了。”
“那是他活该。”中年人说到这里,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这个中年人,正是毒蜂,真名王天风。
这年轻人是王天风的副官,名叫郭骑云,他也是王天风带出来的徒弟,对王天风忠心耿耿,“不过您为什么非要来惹他的弟弟呢?您不怕他咬您一口。”郭骑云问。
王天风冷冷地道:“他毒蛇用完了我的人,连声谢谢都不说,我当然也要给他送点儿回礼。”
“就是,这毒蛇也太抠了,说好给五百块钱劳务费的,却只给了五十元,分明就是瞧不起咱们嘛。”郭骑云也很不满。
“他那是挑衅。”王天风提高了嗓门:“跟我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郭骑云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真想带走他的弟弟?”
王天风不置可否地道:“这个明台,倒是个好苗子。至于日后,看缘分吧。”
王天风挥挥手,郭骑云应了一声,启车而去。
明楼和明诚回到家时,客厅里正热闹得很。
明台和两个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
明楼和明诚进来时,看见屋内的景象,都愣住了。
那两个年轻人就更是紧张,几乎同时立起,身体绷得笔直。
明台忙招呼道:“大哥,阿诚哥,你们回来了,这两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明台说完,又招呼那两个年轻人道:“阿初哥,小四,你们不用太紧张,这是我大哥和我的阿诚哥,虽然他们看着很严肃,但人很好的。”
“阿初,小四是吗?”明楼最先恢复了镇定,话虽然是对两个年轻人说的,目光却是落在明诚的脸上。
明诚很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他不敢看大哥的目光,却是瞪着阿初和小四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回我们家小少爷在一起。”
“阿诚哥,明先生,我们,我们也不想的。”阿初和小四也是又尴尬,又有些畏惧,话说得都不连贯了。
“阿诚哥,你干嘛?我刚才在巷子里遇到劫匪,是阿初哥和小四救得我,你不帮我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还吓唬他们做什么?”明台很不满地叫道。
明楼蹙眉道:“遇到劫匪?”
“是啊,大哥,好惊险了呢。”明台劫后余生,没有后怕,反倒有一些小兴奋。
“都坐下说吧。”明楼走到沙发前坐下,明台挤坐到他身侧。明诚没敢坐,阿初和小四就更不敢坐。
“都坐下啊。”明台有些奇怪地看看阿初,再看看小四,然后瞪明诚道:“阿诚哥,你去帮我把水果端出来招待客人嘛。”
明诚强忍了气,道:“好,我去端。”
阿初和小四立刻跟了上去道:“我们帮您。”
明楼问明台道:“怎么回事,你人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大哥,你不知道,真得是好险啊……”明台立刻添油加醋地向明楼复述起刚才的惊险来。
阿初和小四随着明诚进了厨房,明诚停步。阿初和小四也立刻停步。
明诚忍不住,一脚踹过去,把阿初踹了一个趔趄,阿初一声也不敢吭。明诚又踹了小四一脚,小四也不敢吭声,两人战战兢兢地看着明诚,眼神是又无辜又冤枉。
明诚用手点点两人,阿初小声道:“是毒蜂的人,来报复的。”
“那你们也不能到家里来啊?以后还怎么执行任务?”明诚低声训斥道。
“你们家小少爷他拽着我们不放手啊……”阿初小声喊冤。
要不是怕客厅里的明台听见异响,明诚早一巴掌拍过去了,阿初和小四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直往后躲。
“阿诚哥,水果怎么还没拿出来,我都切好了的。”明台已经忍不住跟进来,走到餐桌旁端起一盘水果。这盘水果,他刚才洗净、切好,还没来得及端出去,明楼和明诚就回来了。
“小少爷,我们来吧。”阿初想过去接过水果。
“怎么好意思让你们拿,你们是客人嘛。”明台不给,又对阿初和小四道:“你们不要学阿诚哥喊我小少爷,他那是讥讽我来着。走走走,我们出去吧。”
阿初和小四不敢看明诚,只得和明台出去了。
明台一个劲儿地让两个人坐,还让明楼谢谢人家。
明楼点头笑道:“很好,年轻人做事很有出息嘛,都坐吧。”
阿初和小四僵直地坐下,可是比站着还要难受一百倍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家明台,以后还请多到家里来玩。”明楼很和蔼地道。
阿初和小四和明台的年纪差不多,虽然不如明台长得那般赏心悦目,却也都是眉清目秀、英姿飒爽的年轻人,明台多几个年龄相仿的朋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阿初和小四应了,又习惯性地站起来。
明台不由叹气:“大哥你看你,你都吓到我的朋友了。”
明诚从厨房里出来,不经意地抬手看表。
“我们也该告辞了,太晚了。”阿初和小四立刻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阿初这个后悔,早一点儿离开多好,这回儿真被这位小少爷害惨了。
明台再三挽留,阿初和小四却是执意要走,明台只得恋恋不舍地送了两人离开:“我送他们到大门啊。”明台对明楼和明诚道。
明楼和明诚点头微笑。
房门一关上,明楼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没了,他看明诚,很有些杀气了。
明台送走客人回到客厅,大哥和阿诚还在等他。
明台嘟囔道:“大哥、阿诚哥,拜托你们不要总摆出一副当老师的样子好不好,我的朋友们多紧张啊。”
明楼微微笑道:“好,以后我和你阿诚哥会注意,你和他们很谈得来吗?”
明台高兴地道:“是啊,你不知道,阿初哥和小四的功夫很棒呢。”明台说到这里,又对明诚道:“阿诚哥,我觉得阿初哥的身手不一定比你差呢。”
明诚板了脸道:“身手好有什么用?你可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免得大姐那里又要数落我的不是。”
明诚上高中的时候,偶遇一位大隐于市的高手,明诚常常翘课偷偷去学武艺。后来被明台发现了,明台也要学,并且威胁明诚,若是不带他一起去,他就把明诚翘课的事情告诉大哥。
明诚无奈,只得也带了明台去学。两人天资聪颖,倒都是学武的好材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