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芳,我跟你走走吧。”温靳说。
巽芳自然只能说好。
“其实,你不用自责。”温靳说。
巽芳苦笑:“我做了最残忍的事情,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这不是你的本愿。”温靳说,月光柔柔的打在他的脸上,“我知道,巽芳一直都是希望我幸福的。”
“但是我却是你不幸福的根源。”
“不,这是不对的。”
巽芳略有苦涩的说:“事实就是这样。”
“事实是——”温靳缓缓的说:“因为巽芳鼓励,我才有勇气,对那个姑娘说,我喜欢她。”
巽芳望着他,无语。
温靳低笑:“这不过是我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章结束温靳表哥的心曲,算了,再给他一章的出场率
☆、试问心曲
“我所认识的巽芳,是一个勇敢的女子,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会努力去争取。”温靳温和的说,“所以不必抱歉,拒绝我,是你的本心。”
“我喜欢的,就会努力争取吗?”巽芳问,苦笑:“原来在表哥眼里,我是这么好的人。”
“巽芳,还记得你二十岁的时候吗?”温靳问。
“二十岁?”巽芳皱起眉,二十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实在有很多琐碎的事,但巽芳不知道温靳指的是哪一件事。
“二十岁,你对着我的船大喊,叫我温靳表哥。”温靳说。
巽芳道:“哪次见你我不是大喊温靳表哥。”
“那次不一样。”温靳道,“船靠岸的时候,你第一句问的就是:‘琴呢?’”
“对了!”巽芳拍拍脑袋,“我想起了,那个时候我还向你索琴来着。”
“对,我把琴递给你,你就笑了。”温靳说,“你笑的那么开心,当时我还在想,巽芳这么顽皮的人,居然会喜欢弹琴了。”
“但是后来,我知道不是的。”
“我看见那个少年在弹琴。”
“少年弹着琴,琴音飘渺空幻,是我不曾听到的仙音妙曲,而那个少年的眼睛幽暗森寒,像是一潭冰水。”
“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优雅又这么眼神可怕的少年。”
“但是少年弹完曲子,看着你的时候,眼神是多么的温柔啊!”
“后来离开蓬莱,我时时在想,那个少年是不是喜欢你?这个念头一直徘徊着我,以至于我都问自己,我是怎么了。后来,我想通了,原来是我喜欢你。”
“于是,从你二十岁到二十二岁的两年间,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搜集那个地方的奇珍异宝。心里想的就是,如果我把这些我以为最好的东西送给你,巽芳,你会不会喜欢我?”
“其实我老是想,最开始的时候,巽芳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吧!”
“但是想到你听那个少年弹琴的场景,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已经迟了,已经太迟了。’”
“但是我不相信,我想,我总要把这些东西捧到你面前。”
“果然,我又错过了。”温靳淡淡的笑:“两年之前,我就知道,太迟了。”
巽芳心里的某根弦一颤:“温靳哥哥——”
“巽芳,人生之中,你最喜欢的东西,往往会错过。”温靳看着巽芳,“你告诉我要勇敢,所以,巽芳,你也要勇敢一些。”
巽芳停住了。
温靳走了一段,发现看不见她的人,回头看她。
夜空之下,巽芳的容颜格外惨淡,“温靳哥哥,我怕啊,我知道,我最喜欢的东西,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温靳疑惑的皱眉:“巽芳?”
“温靳表哥,你在岸边看花,花朵开的那么美丽,你很喜欢。但是你想摘那朵花的时候,花朵早就被人采走了。”巽芳捂住眼睛,“我不一样,我知道,我可以摘到那朵花,但是,我也知道,那朵花转瞬就会凋零。”
“那朵花多么美丽啊,我想,如果我摘了它,我该是多么欣喜啊!”巽芳的声音是几许悲凉,“但是,如果那朵花在我手中凋零,那么,我该怎么办?”
温靳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说:“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蓬莱人,那我也依然会一样的喜欢她,凡人的寿命短短几十年,在我们看来,也许就是繁花凋零的时间。但是,我想,我也依然会喜欢她。毕竟,我也曾经拥有过。”
但是他,始终不曾拥有!
巽芳淡笑,心里说:“不是的,温靳哥哥,其实你不知道。若他是凡人,那么我愿意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可惜——”
一双温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巽芳抬头,是温靳充满善意的眼神。
“巽芳,按照你的心意去吧,你自己做出决定,不要像我,总是日后后悔。”
她陪着温靳走了一段安静的路。
路到尽头,温靳也走了。
空中传来飘渺的琴声,琴声清越,如歌如泣,如慕如诉,一个拨转,里面的哀音散去,琴音重新变得空灵。
“白衣啊——”巽芳轻声说。
于是,她朝着琴声的方向,慢慢的,但是坚定的走。
没有人知道,巽芳有一个梦。
从这个梦里,她不知道自己之后的轨迹,但她知道自己的结局。
梦里,她会嫁给一个人。
然后,短暂的幸福过后就是漫长的别离。
她将会寻找那个人,从青春少艾到鸡皮鹤发,最后,当她老去,而他依旧风华正茂的时候,她找到她。
最后的最后,她恢复短暂的容颜,与他一同死去。
那个人是谁呢?
从到了蓬莱之后,巽芳就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后来有一个也叫做巽芳的人告诉她,这个人是她最爱的人。
那么,谁是她最爱的人呢?
而从衡山之巅到盛世江都,最后同归蓬莱。
不知不觉,已经七年了。
这七年之中,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巽芳笑了,笑的幸福,也笑的悲凉——我最爱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有点想虐巽芳和老板的倾向!
☆、白衣长琴
竹屋外,面色沉静的白衣女子看着弹琴的白衣男子。
“巽芳——”白衣男子抬眸,看见了窗外的女子。
“真是的!”巽芳抱怨了一句,“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居然被你认出来了。”
“只要是巽芳过来,我便会知道的。”白衣笑着说,“快进来,天冷了。”
巽芳笑了笑,走了进去。
白衣用一套天白瓷泡了茉莉花茶过来,“喝口茶暖一下。”
巽芳接过茶杯,低头啜了一口,却尝不出什么味道,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遮去她的表情。
“巽芳,你怎么了?”白衣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
“没什么。”巽芳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想来问一问白衣。”
白衣道:“巽芳但问无妨。”
“其实……”巽芳的长睫如蝶翼般颤抖,昭示着她不平静的心情,“这个问题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但是后来想着,白衣就是白衣,问不问也是一样。只不过,许是心魔作祟,今天,我想问一问你。”
白衣眼神一动:“巽芳是想问我的来历。”
巽芳抬头,看以一眼白衣平静而带笑的脸庞,道:“白衣就是白衣,无论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
白衣浅笑:“既然巽芳想知道,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说着,又用一双看不到底的眼睛看着巽芳,“巽芳真的想知道吗?”
真奇怪,白衣明明只是一个年轻男子,但是这个时候对着他,那种压迫力,居然比对着父王还强烈。
巽芳是有些怕的,不得不承认,她虽然喜欢白衣,但是有些时候。她也会不由自主的畏惧他。
但是……梦境中那个萦绕在白雾之中,看不清脸孔的那个名为长琴的男子,还在遥遥的朝着她笑。
白衣,是不是长琴呢?
巽芳攥紧了手指,如果白衣不是长琴就好了——她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若白衣不是长琴,那么,她那些曾经的梦境就只是梦境,而不是真实,如果那些,是梦境,就好了。
于是巽芳点了点头:“想。”
白衣浅笑:“巽芳可知,我到底是谁?”
“不知道。”巽芳摇了摇头。
“那么巽芳,你可看清,衡山之巅,山洞中的那些字?”白衣的声音,听来字字温雅,却字字冷清。
巽芳闭了闭眼,缓解如海涛起伏的心绪,“我看清了。”
白衣道:“石壁所载事物甚多,那天巽芳看的匆匆,我想巽芳看到的,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了。”
巽芳睁大眼睛:“你知道我看了石壁上的字。”
白衣看了一眼吃惊的巽芳,浅笑:“自然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的白衣,温文儒雅,眉眼含笑。但是巽芳知道,他的眼睛是不会笑的,白衣的眼睛,永远是镌刻是仇恨与孤独。
“我看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那个孩子——白衣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经历了这些事情的人呢?”
“所以巽芳同情我?”白衣笑,“其实,同情也是好的,因为大多数人看见了那些,都会憎恶我,仇恨我。”
巽芳的心,霎时如冬天般寒冷。
她望着白衣,望着那姣好的眉目,冰封的眼神,忽然一声叹息:“那时的心情,我不知道是什么。”
白衣看了她一眼,但巽芳继续说:“是同情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完了那些字后,我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而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你是不是就是经历了那些事的人?”
“当我说要带你回蓬莱的时候——你的眼神,仿佛是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那种眼神,简直要令我窒息,我想,我一生都无法忘记。”
白衣望着她,“是吗?巽芳也不理解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直至今日,巽芳可否后悔?”
“我不后悔!”巽芳看着他,缓慢而坚定的说:“也许我不知道我对于当初看到那些字,想带那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但我知道,这七年以来,我对白衣抱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那么,你对我,到底抱有的是怎样的心情呢?白衣在心里问。
“无论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白衣。”巽芳微笑,如雨后的海棠,鲜艳而夺目,“所以无论你回不回答,或者说你的回答是什么,我的心情都不会变。”
是吗?这就是你的回答。
看着这样的巽芳,白衣唯有一阵叹息。
“我叫长琴——”
作者有话要说: 巽芳单刀直入……
☆、终身所约
榣山、长琴、悭臾、崩塌、被贬、魂魄飞散、熔铸古剑、生生渡魂……他慢慢的讲,巽芳慢慢的听。
原来,真的是这样……
巽芳闭上了眼睛。
该爱上的还是爱上了,该遇上的一样遇上了。
白衣……长琴……
原来如此。
“巽芳,你害怕吗?”长琴问。
害怕吗?
巽芳问自己。
怕白衣吗?那个她看着长大,但是也是一直依恋她、照顾她,她不知不觉爱上的白衣啊……
“白衣……不,长琴……”巽芳涩声道。
长琴望着她,眼神如千年镜湖,深邃莫测。
“要是害怕,其实,我是有的。”巽芳苦笑。
长琴的瞳孔,霎时间收缩。
但是,下一刻,巽芳小小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巽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害怕,下一刻,我与你,就如同石壁上的宿命一样。生生离别,莫有再见。我害怕,你下一刻就会消失,我再见找不到你,你知道吗?虽然你一直在我身边,但是我总是感觉,你会离开我。若真有哪一天,我该怎么去寻找你呢?白衣啊,我实在害怕,如果我找不到你,那么我能做的,也只有无穷无尽的寻找,但是,这样子,就可以了吗?我怕,哪怕我找到白发苍苍,也找不到你啊!”
长琴的神情,从深浅莫测到惊愕难言,最后,他的眼神一寸寸柔软,如同窗外的三春春水,“傻姑娘啊……”他长长的叹息。
“白衣,或者是长琴。”巽芳看着他,眸子里有星辰般的光泽,“这就是我对于的感情。”
“其实……”长琴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巽芳啊,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
巽芳笑,灿若春花,“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说的。”
长琴看着她,眼神柔软。
“但是,我忍不住了。”巽芳吐吐舌头,“我实在忍不住了,因为我是一个没有耐性而且任性的姑娘,所以,我先说了。”
“巽芳……”长琴忽然抱住她。
他抱住她,如同抱住一件无上的珍宝,巽芳霎时间红了脸。
“终身所约……”长琴低声道。
巽芳也抱住他,低声应和:“终生所约,你我,永不分离。”
最终,我和他,还是走到了一起。
巽芳看着铜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笑颜如花。
蓬莱国后亲手为她梳发。
“一梳梳到尾,白发齐眉。”
“二梳梳到尾,儿孙满地。”
蓬莱国后还没有说到三梳,巽芳已经说:“够啦够啦,白发齐眉我就很开心啦。”
国后一愣,才道:“傻丫头啊!”
巽芳却还是笑:“几年前我就想嫁给他了,我想嫁给他,然后跟他一起变老。”
“可是,丫头啊——”蓬莱国后语带伤感,但是还是说:“你们一定能长长久久。”
“我知道,他不是蓬莱人,不会拥有蓬莱人那么长久的寿命。”巽芳道,“但是我并不后悔,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不能两全。”
“我想着,我要给我女儿梳头。”国后感慨的说,“我以为我会先给巽芝梳头的,没想到是先给你啊!”
“我有福气啊!”巽芳握住国后的手。
“比起巽芝,你是更幸福啊!”国后道。
“我会幸福的。”巽芳握紧母后的手,“因为母后已经有一个女儿不够幸福了,所以,加上姐姐的份,我会更加幸福的!”
“那就好。”国后欣慰的道:“白衣那么喜欢你,他会待你好的。”
巽芳重重的点头:“我知道。”
“以后不要那么调皮了,要关爱夫君,勤俭持家……”
“关爱夫君?我嫁给他就是要他关爱我的。”巽芳嗤笑:“勤俭持家,我的父王是蓬莱国主,母亲是蓬莱国后,哪里来的勤俭?”
国后没好气的说:“你这个丫头——”
调笑了一阵,巽芳问:“父王呢?”
“你父王——”国后有点迟疑,“他在外面招待客人。”
巽芳低声道:“我知道我伤了父王的心。”
她嫁给了白衣,违背了父王的初衷。
国后摇头:“子女都是父母的债!”
“父王还是原谅我了。”巽芳叹息一声,“我真任性啊!”
“你的父王会原谅巽芝,一样的,也会原谅你。”国后低声道,“你的父王、母后,都祝福你!”
巽芳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天,不知不觉笑了。
二十二岁的时候,她来到了蓬莱。
二十二岁的时候,她嫁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不知不觉间,姑娘就嫁了
☆、神仙眷侣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雾。
巽芳用力的跑着,用力的跑着,但是不管她多么用心的跑,她只能看见前面人的一缕衣角。
“夫君,你等等我啊……”巽芳声嘶力竭的大喊。
但是,前面依旧是一片白雾。
她跌倒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大哭:“等等我啊……巽芳追不上你了……”
窗外,月光如水。
巽芳坐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