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脸上有一种很天真,但是很坚执的神情:“你答应我的,跟我一起回蓬莱,蓬莱的人都很好的,虽然你现在可能不开心,但是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开心的。”
少年愣了一瞬,下意识想转过头去。但那女子的神情如此热烈,如此鲜活,他无法摆脱那一道视线。
“在衡山之巅,你答应我的。”巽芳固执的说。
多么天真的女孩子啊!少年有些想笑,大概她是那种一直不知悲伤忧愁为何物的女孩子,才会有这么一种天真的想法,才会想把一个陌生的孩子带回家乡,但是——人世间已经有了这么多无奈和悲伤,天真一回,又何妨呢?
“晚饭想吃什么?”少年忽然问。
“诶?”巽芳一愣,没想到这么严肃的时候,少年会问这个问题,但是转目一看,便望见少年的眼底,泛着温软的笑意。
巽芳便也笑颜如花:“要吃兔子肉。”
少年一笑,想起了山上那只肥兔子。
巽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少年略略皱眉。忽然灵光一闪,想到那日雪地,巽芳抱着的那件白衣,她眨一眨眼,说:“白色的衣裳,很漂亮的。”
巽芳见他蹙眉未答,问:“怎么了?”
“没什么?”少年说,倏而展开双眉,“我叫白衣。”
巽芳眉头一挑:“白衣?”她也联想到了她买的那件,少年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衣。
少年道:“以后,我就叫白衣了。”
巽芳似有所悟,前尘如何,暂且不顾,自此之后,这个少年就是白衣了。
“前边有一家闲云饭庄,做的野味很好吃。”少年说,“我们赶紧去,不然晚了人就多了。”
巽芳高兴的应了一声,跟紧白衣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日久生情啊日久生情
☆、同归蓬莱
蓬莱国主刚处理了手下庶务,转头去看窗外风景,此时正是清晨,微风吹过,雪白的花瓣纷纷飘落,仿佛舞蹈,让人忆起当年惊鸿身影。
巽芝啊——蓬莱国主心内念道。
耳边忽然传来鸟鸣啁啾的声音,蓬莱国后提着鹦鹉架子,宫装及地,凤眉微蹙而来:“这个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夫妻两人对望一眼,俱是苦笑——各有各的牵挂。
蓬莱国主难忘长女温柔乖巧,体贴入微。
蓬莱国后喜爱次女娇俏可人,鲜活灵动。
还是国主先放下手下的奏折,笑道:“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国后抱怨:“我明明没有给她准备这么多银子,她怎么还不回来。”她没有提及巽芝,不是不关心,而是知道就算提及也无用。
国主道:“也许她长大了,知道怎么谋生。”
国后啐了一口:“就她,算了吧,长大什么的,说谁都行,就是不适合巽芳。”
“别是出了什么事吧。”国主道。
“不会吧!”国后忧心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国主愕然:“你还真想出去,前面我只是随口一说。”
“已经一年了啊……”国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怎么还不回来啊?”
“白衣,蓬莱就在前面——”女子站在船头,海风摇曳着她长长的袖子和裙裾,“你看,漂亮吧。”
“很漂亮。”虽然语句短小,但至少白衣做出了回答。
“啊——”女子忽然纵声大叫一声。
白衣被吓了一跳:“巽芳,你怎么了?”
巽芳回头朝他一笑,又立刻面向大海,纵声大叫:“蓬莱,我回来了——”
阔别一年,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喊完发泄完,巽芳笑嘻嘻的蹲回白衣身边:“从此以后,我又要过上懒人生涯了。”
白衣白了她一眼:“其实,你一直都很懒。”
巽芳嘟起嘴:“不要说的那么直接嘛!”
白衣淡淡一笑。
巽芳望着汪洋的海面,唇畔凝着笑:“父王这个时候肯定在处理庶务,他看起来那么严肃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会娶了母后?”
“你母后?”白衣道,“难道比你更闹?”
“是啊。”巽芳点点头,“想我母后当年,可是比我会闹的多,据说她当初本来不是嫁给我父王的,而是另外一个男人。但是我母后不喜欢他,有一天,那个男人去拜访亲友的时候,母后把他给胖揍了一顿,一边打还一边说,看你还敢不敢娶我。”
巽芳说着,还捏起了小拳头,好像打人的那个人是她一样。她对白衣道:“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白衣望着海面:“后来,那个男人退亲了。”
巽芳鼓掌:“你真聪明。”
白衣无语,这种事,谁都猜的到的好吧。
“后来,我母后嫁给我父王了。”巽芳说,“但是,父王好像喜欢的,并不是我母后,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一个很温文安静的女孩子。虽然父王很想娶她,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还是没有成功,后来,他就和母后在一起了。”
“我想,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父王最喜欢姐姐了。你不知道,姐姐长的可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巽芳说着,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白衣问:“就是你说,那个游历四方的姐姐。”
“是啊。”巽芳说:“姐姐可比我争气多了,就算一个人出去,也不担心会出事。”说着,巽芳牵起了白衣的袖子,“白衣白衣,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眼前的少女,软语如花,娇艳动人,白衣的心,不自觉也软了,“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为什么?”巽芳被问的一愣,“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见白衣,就忍不住说了。”
“巽芳啊——”白衣无奈的低声说。
“嗯?”巽芳看他。
“你的父母,肯定都很你喜欢你吧!”白衣转了个话题。
“是的。”提到父母,巽芳再次打开话茬子,“父王母后都很疼爱我,尤其是母后,不管我闯了多少祸,最多骂我两句,从来没有真的怪过我。我记得有一次,母亲用凤仙花汁做了甲油,我调皮,往里面兑了墨汁,结果还得母后指甲上的颜色洗都洗不掉。还有一次,我玩投壶,接过把母后的十来个珐琅瓶子全摔了,这是三王叔特地从外面送给母后的啊……哎呀,这种混账事我实在做的太多了,数都数不清。”巽芳眯着眼睛说。
“巽芳真的是一个幸福的孩子!”白衣轻声说。
“嗯!”巽芳点头,有感觉到不对劲:“你前面说什么,我是个孩子,我今年十六了,你居然还说我是个孩子?”
白衣笑:“我只是,很羡慕巽芳而已。”
“白衣……”巽芳有点堵,不知道说什么,白衣那温柔的、但略带悲伤的笑容让她很难受。
“白衣。”她忽然抓住了白衣的手,“在山洞的时候,我说过,我不怕你的,我要让你跟我回蓬莱的。”
白衣笑道:“巽芳是说过的。”
巽芳一改昔日玩笑,极为郑重的说:“那些话并不是玩笑,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所以?”白衣看着他。
“所以,我以后会对白衣很好很好,以后,白衣不会再伤心和难过,白衣也会很幸福的!”
白衣抬头,微笑着看着这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
真的有人能对他很好吗?真的有人能让他忘记那些悲伤和痛苦的事情吗?还有,他此生真的能够幸福吗?
白衣微笑的看着那个女子,笑容高深莫测——
有一些答案,只有时光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不断的告白之中……
☆、蒹葭苍苍
海水冲着岸,是蓬莱永远不会改变的景色。
巽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十二三岁的年纪,鲜嫩的就像是春日的迎春花,她对身侧的巽葭嫣然一笑:“巽葭,我美吗?”
巽葭比巽蒹小一岁,穿着月白色的裙子,是一个温柔沉默的人,见姐姐问她,慢慢的答道:“美。”
巽蒹满意的点点头:“花朝节的时候,我就穿这一身裙子。”
“巽蒹,你还是不要和阿月姐姐比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巽蒹的眉毛立刻竖起来:“巽艿,你说什么!”
提着弓和箭,大约十来岁的瘦削少年走过来,自有一种尊贵味道,“我说,还是不要见阿月比较好,你也犯不着一直跟她置气。”
“我哪里跟她置气了。”听他这么说,巽蒹更怒了,“花朝节的时候献舞是习俗,难道我不能献舞?”
“好,好……”巽艿有些不耐烦,“你去就是了,我也不拦你。”
巽蒹听他这个语气,更加不满:“好像我一定会输的,我可是父王母后的女儿。”
“自然的,阿月怎么能和父王母后的女儿比,你没看见大姐二姐献舞的时候,阿月都不敢出来跳的吗?”巽艿翻个白眼,“你等大姐二姐回来,不就什么气都出了吗?”
巽蒹气的指着他:“你说我比不上大姐二姐吗?”
巽艿看她这个样,不想和她吵,转个身小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巽蒹是个冲脾气,看他这样更气了,正想追上去骂一顿,巽葭已经在边上欢快的说:“巽蒹、巽蒹快看啊,二姐回来了。”
升腾着白色雾气的海面,迎面驶来了一艘船,船头那个长衣若蝶,笑颜绝美的女子,不是巽芳是谁。
巽蒹听巽葭这么一说,果然不去追巽艿了,看着驶过来的船只,唇畔露出一丝愉悦开心的笑,但是这个笑还没照亮她的脸颊,巽蒹就像发觉了什么似的,笑容冷了下来:“是吗?二姐回来了。”
巽艿和巽葭都很开心,巽葭内向一些,巽艿已经举着手大声喊:“二姐、二姐……”两人都没有发现巽蒹的异状。
巽芳在船头听见了巽艿的声音,心头一动,也放声大喊:“巽艿、巽蒹、巽葭,我回来了。”
等船靠岸,巽艿和巽葭已经团团围住了巽芳。
看见巽芳边上跟着的年□□孩,巽艿有些好奇:“二姐,这个是?”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巽芳说的很简洁,“以后他就跟着我在蓬莱了。”
巽艿蹙眉:“他?救命恩人?明明他比我还小吧!”又转头打量白衣,但是白衣沉默无声,任巽艿怎么打量,眉毛都没有动过一下。
巽艿感觉自尊心有些受挫,刚想说什么,巽芳已经递过一把小剑给他:“小孩子一边玩儿去,你看我家白衣,比你可沉稳多了。”
巽艿扁扁嘴,看在二姐送东西的份上,没有为难白衣。“不过你得告诉父王母后。”巽艿加了一句。
“知道了。”巽芳没好气的说,转头对两个妹妹笑,“巽蒹巽葭可越来越漂亮了。”
“我没有你漂亮。”巽蒹忽然低声说。
“什么?”巽芳没有听清她的话,对巽蒹笑:“巽蒹怎么了,这小脸皱的。”
“没什么,二姐,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巽蒹转过头,跑开了。
“巽蒹——”巽葭想要去抓她的衣服,没抓住,想追上她。又想起二姐才刚回来,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
“这丫头怎么了?”巽芳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理她,阿月长的比她好看,她不高兴了。”巽艿随口回答。
“是吗?”巽芳有点担心,但随即展开眉头,“还真是小孩子啊!”
巽葭道:“二姐,快去见父王母后吧,他们可想你了啊。”
“我这就去。”巽芳笑容刚起,似乎想起了什么,阴□□:“我忽然想起有件事儿问母后。”
巽艿巽葭觉得这个笑容有点阴,抖了一抖。
“二姐,我来领他吧。”巽葭说,她今年十岁,个子和白衣差不多,看见年纪幼小的男孩子,很是喜欢,露出个温柔的笑:“我是巽葭,跟我走吧。”
巽芳说:“不用,他有些不习惯生人。”
这话已经说的有些晚了,白衣已经拂开了巽葭的手,然后沉默的走到巽芳身边。
巽葭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有些尴尬。
巽艿生气的说:“他怎么这样?”
“这个孩子就是这样,怕生。”巽芳解释说。
“没什么的。”巽葭好脾气的笑。
“那我们先去见父王母后。”巽芳牵着白衣的手,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关于字数,有点懒
☆、总是遗憾
巽芳回来了,最高兴的是蓬莱国后。
看着一起回来的白衣,国后报以非常亲切的态度:“这个孩子是巽芳的救命恩人?”
看着母后一副孩子好萌啊,我要□□一番,死丫头你说这话拿我开涮的模样,巽芳有点头疼,似乎白衣的年纪,不大符合救命恩人的形象。
本来想详说一番实事,但说出了事实,父王母后会不会害怕白衣,把他视为怪物?想到了这一点,巽芳看了一眼白衣,白衣还是那个样子,沉默且安静,乌黑的眼睛深若潭水,没有人看得清里面藏的是什么。
“反正他就是救了我。”巽芳把事实一笔带过,“以后白衣就跟我一起生活了。”
“以后我会派人好好照顾白衣的。”国主说,“白衣就和巽艿一起生活怎么样?虽然巽艿才十岁,但他比白衣大,会好好照顾他的。”
国后在一边搭腔:“是啊是啊,白衣这么可爱,我会派人多照顾他的。”
“不用了,母后。”巽芳摇头,坚持的说:“白衣就住在我的摘星楼附近,这个孩子怕生,我会照顾他的。”
“你?”国后嗤笑了一声,“你还是个孩子。”不是她看不起女儿,而是巽芳的确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我会照顾她的。”巽芳仍然说。
“好吧。”国后说,“既然你这么坚持。”
国主笑着说:“这只是小事,你们母女俩不用争了,巽芳好不容易回来了,晚上开一个家宴吧!”
晚宴巽芳是带着白衣一起去的。
蓬莱国主国后心疼女儿,对这个孩子也是很好的。
巽芳一向是开朗而热情的,这让她的父母和弟妹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她。虽然巽芳都是跟着长姐生活,之后和弟妹的接触也不是特别多,但她和弟妹的关系都很好。
但似乎蓬莱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跟谁都很亲切,但又不是特别交心,偶尔有一个十分知心的姐妹,如果日后分开了,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那么亲密。
巽芝巽芳,或者说巽蒹巽葭,似乎都是这样。
念及巽芝,巽芳总是会有些伤感的。
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啊,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姐姐了。
巽芳回来,蓬莱国主也很开心,但偶尔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若是巽芝回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二姐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二姐要带一个姐夫回来呢。”晚宴上,巽艿抱怨说。
蓬莱国主及国后听到这句话,都顿了顿筷子。
对了,巽芳已经十六岁了。
在蓬莱,好多女孩子已经议亲了。
而晚宴上的巽芳,容光耀目,灿如琉璃,谈笑之间似乎都有光溢出来,正是女子最美好年纪。
蓬莱国主及国后叹息一声——多么美丽的女孩啊!
但是巽芳笑着说:“我才不要议亲呢,我要一直陪着父王母后。”
国后笑:“孩子话。”但是没有人再提议亲的事情了,上一次的阴影还没有褪去,巽芳,还是让她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吧!
“就算我搁到一百多岁不出嫁又怎么样。”巽芳不以为意,“阿月的姐姐不是也一百多岁没有出嫁。”
“那是阿霜眼界太高。”国后说,“你的眼光以后可不要挑。”
巽芳不以为意:“老是想把我踢出去,真是狠心的母后啊!”
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