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自然已经知道,思望遭遇到了不测。这件事,梳子虽然并不必负责,但心中的包袱,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脱的。
她愤愤然骂着,星魂只冷笑不语。他被这个女子骗的最惨,有可能的话,他倒乐意割掉她的舌头,用铅汞毁掉她的喉咙,无聊的时候就听听她愤怒的嘶吼。
那一定很有趣。
“赵高呢?”卫庄冷冷问。
“你的对手是我。”星魂阴森的语调有种无法言说的华美。
“你?”卫庄寻思了一瞬,突然开始大笑,“公输家族这次不愿意跟随作战,听说,是公输仇被星魂国师杀了。不知,接下来的傀儡里,有没有这个老头?”
一言不合就杀死战友,不管怎么说都有失公道。
然而,公输仇的死,确实跟他没有关系。枉受这样的诬陷,还无力辩驳,星魂即使气度再好,还是忍不住张开双手,凝聚起气刃,想要狠狠地教训传说中的纵与横!不过,他还是停住了,他没有忘记上一次的教训。
“赵高,流沙主人问候你,你还藏什么?”星魂讥诮道。
眨眼的功夫,卫庄就发现了这个暗红毛发的人。再一眨,这人已近在咫尺。等他清楚看到他嘴角那诡异的冷笑时,他已经被六个身影,六个人锁住了所有突围的方向。
如同一只落入蛛网的蛾虫。
卫庄实在不敢大意。胜七说,这六个人当中,每一个人的实力都与白凤相当。要论深不可测,当数持“断水剑”的蒙眼老者为最。
这个赵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夺取卫庄的性命!
没有犹豫,盖聂掣剑相迎,“唰唰唰”连击卫庄身后三位剑奴。卫庄架着其中一人的钢剑,眼中精光一闪,插空赞了一句,“师哥好身手!”
逋一交手,六人都负了伤,赵高照常冷笑,脸色当然要难看许多。
这六剑奴,所持的剑都是越王勾践收藏的名剑:断水、灭魂、转魄、掩日、却邪、真刚。其中,却邪又名乱神,掩日又名魍魉。越王有八剑,惊鲵与悬剪已不知落于何人之手。
有这些神兵利器佐助,这些人的实力如何,赵高最清楚不过了。如果他们六人都敌纵横不过,那么他自己很有可能也打不过。
所以,他决定不趟这摊浑水了。
“啪啪!”两声清脆的击掌,星魂在一旁幸灾乐祸,“六剑奴……不堪一击!退下!”
赵高气得不轻,只是仍然低头退到一旁。
“苍生涂涂,天下燎燎,诸子百家,唯此纵横!纵横联手一击,果然名不虚传!”
其实除了立场问题,星魂算是阴阳家中,行事最磊落的人。星魂一向不吝于赞扬别人,当的起他赞扬的人,确实也不多,所以分量也显然十分之重。
“星魂国师谬赞。”盖聂是一名真正的君子和侠者,他很客气地回应道,“诸子百家各放异彩。纵横两人,怎能跟人才辈出的阴阳家比试术法高下?”
“师哥……”盖聂的客气话是代表鬼谷派说的,卫庄霸道惯了,这种自落气焰的话,让他很不爽。
“好。君子凛然不惧,本国师再用傀儡对阵,就显得怯懦了。”出乎他的意料,星魂居然放弃用他手下诸多厉害的人傀儡。
纵横两人与星魂对战,大少司命和张良、逍遥子对阵。虽然是殊死较量,但无人不忌惮,因为赵高依旧在一旁观战。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
【二十五】
【二十六】
秦兵自西方来,黑压压的旌旗铺天盖地。秦国尚水德,喜欢黑色。
黑色,黑得透彻而深沉。是夜的颜色。恶魔的颜色。
这不是一场国与国的交战,这是新旧势力的交锋。疯狂和执拗来自两个完全对立的敌对方,那就不太妙了。
“白凤,你冷静一点!”赤练一边挥舞着练剑,一边分神对白凤惊叫。
爱穿白衣服的人,不仅有生理上的洁癖,精神上也一样。白凤一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可是今天,他眼睛都杀红了。
“女人,闭嘴!”
冷冷的眼神扫来,冷冷的话语传来,赤练阴郁地别过头,没有吭声,手上的动作却更加毒辣。
满山岭的士兵都死了。
前方,仍然有密密麻麻的士兵络绎赶来。骊山之上,传说关着帝国在六国俘虏的七十万奴隶,这一次,又有多少是他们韩国的士兵呢?
赤练紧紧抓起一把黑土粉,指节咯咯直响。灰黑的粉尘,在风中迤迤逦逦飘散开,如同万千的阴灵。
白凤一头紫色头发染上了斑驳的血红,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人群按波次涌来,似乎是远处的将军下了令。
她开始痉挛的右手,又摸向腰间的练剑。
“白凤,我想,我们今天是要死在一块儿了。”赤练迟迟一笑。
她设想过很多种自己的死。死在夭桃灼李的果园,死在荷香阵阵的杨柳岸,死在秋风肃爽的枫叶林,死在冰天雪地的宫殿一隅。
风很冷,他们头顶是已死的枯木和朽木,脚下踏着千疮百孔的僵土。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片穷山恶水里死掉。
……好像有点对不起那幅钟灵毓秀的容颜啊。
“白凤。”赤练抽出赤练剑。她发现今生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相约白头。那个人她一直以为会是卫庄,现在看来……
“你想在这里死去,我不想。你要坚持住,如果没有别人来救你走,我被你拖累,也得殉葬!”白凤清冷的声音,赤练听得耳朵发红。
卫庄他们在函谷深处面对帝国的顶级高手,他们不会有援手的。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总觉得,赤练应该被一个强者救走。
至少不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死去。
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始作战。
昏天暗地。
从午时,一直到光线转暗,周遭墨黑。
血迹在脸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痂。赤练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往前倒了下去。
再不堪的死亡,也应该在最后时刻记住一些什么东西,当做这个人世间对自己的馈赠。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一片墨黑。
赤练紧闭着双眼,肌肉发着颤,伸出的赤练剑本应该将眼前的对手刺穿的,可惜,她太累,再也指挥不动自己的手臂。而对方的利矛,带起一溜尖锐的风声,朝自己刺来。
结束了,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赤练唇角浮出笑意,为这没有停歇的战斗深深笑着。白凤,抱歉啊,拖累了你……
“别死……”
她听到一声厉声的呼喝,可惜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回应了。
尖锐的刺痛也没能让她疲惫的眼睛睁开。她泥一样倒下,没有倒在冰冷僵硬的地上,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稳健的怀抱里。心跳,她追求一生、令她颤抖的心跳,终于降临。
死在这样一个怀里,她觉得很满足,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那个人不是卫庄,她也觉得极为幸福。韩国没有了,至少还有这样的一个所在,能够让她心安理得地依靠。
“赤练,别死……”
是白凤吗?她艰难地要睁开眼睛,可惜怎么都睁不开。
我毕竟是一介弱质女流,体力有限,白凤,你不要笑话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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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是一片望不到天的黑暗。
冲杀和爆炸声,淹没了她的心跳。
“赤练,别死……”白凤拥着赤练的身体,再一次感受到凌迟一般的痛楚。
扶在她后背上的手,沾满了黏乎乎的鲜血。他手往上移,握住那支冰冷的长矛,往外挣了挣,洞穿她胸膛的武器立即带起一圈卷起的血肉。
赤练没有反应,她的眼睛闭的紧紧的。
在这么冷的寒风中,他感觉不到她的呼吸。白凤笑了笑,温柔地打量着埋在他颈窝里的容颜,亲了亲她冰凉的唇,问:“赤练,真的要这样吗?”
周边的士兵隐约看到这奇异的一幕,都架好了武器,东张西望,不敢率先上前。
烈烈风声渐渐变的小了,密密匝匝的人群里,哐哐走出一个黑甲将军。
“你就是章邯?”白凤痴迷地望着赤练的容颜,淡淡出声问来人。
“是。”
“知不知道你欠我一条命?”白凤轻笑出声,那双手仍捧着赤练冰冷的脸,瞧着,只是眼睛里已没有她的印像。
“我只是奉命行事!”章邯说着,右手高举过顶。
“对了,你只是一把刀……我好像得找刀的主人复仇,你说是不是?”白凤的目光适才落到章邯身上,右边唇角邪魅一勾,笑容阴冷如冰。
“……”章邯举起的手,迟疑着无法落下。哀兵必胜,这时候激怒一个一流高手,己方必然损失惨重。
“怎么了?你竟怕了我不成?”白凤咬着牙齿笑道。他扶着赤练慢慢站起来,右手一翻,羽刃迅速划断长矛的木柄。更令章邯吃惊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一意求死,合腕巨力一推,不仅使剩下的兵锋穿透赤练的身体,还挺胸上前,让折断的长矛没入自己体内!
“你……”章邯看着这个创口致命,却哼都没有哼一声的男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这样的人,他觉得恐怖。
“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中夺走你!”白凤凑近赤练的耳朵,轻轻说道。
他回头瞟了眼章邯,微提声量,好友一般呼喝道:“你再不拦着我,我就要走了!”
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不在乎得失,不在乎这世间一切的一切。反正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父亲也死了,他现在就算知道了身世也不会伤心了。
白凤抽出怀里那张卷轴,甩到空中。卷轴展开了,画里有荧光在闪烁,是两只翩翩飞舞的化蝶。一蓝,一紫,相互萦绕,梦幻一样美丽。
“这是什么?”士兵们望着空中,窃窃私语。
白凤冷笑,一挥赤练剑将她缚在背上,手底开始聚气。山谷里的风声全部呼啸过来,人群中央的两人,长发如魔鬼般狂舞。天边一线雷电,照亮了他们的身影。这诡异的红光一瞥,让高坡上这一生一死的两人,有种说不出的邪魅。
章邯觉得有些不对,手摸向了腰间的长剑。
“章邯,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活着,回去跟始皇帝复、命!”白凤声音都变了,凛然而嘶哑,跟卫庄倒有几分相似。
不知世上是否真的有超越生死界限的爱恋,那一刻,身体已然僵硬的赤练忽然开口:“庄……”
血液跟着她冰冷了的白凤,蓦然落下两滴眼泪。他不敢置信,头微微往后偏,哑声问:“赤练?”后面却再无声响,只是,她的呼吸忽然温热起来。
她是活着的,她居然活过来了……白凤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多么憎恨她对卫庄的眷恋,然而,然而……这样的痴恋,最后居然又救了她一命!
白凤仰天一声清鸣,就像树林里的那次一样,不仅万鸟朝宗,山林里的树木和生灵也都被吸引过来,聚成一只巨大的青鸟。
士兵被这疯狂的巨禽冲的七零八落,虽然有溃散,但很快又组成一个队形。后续支援的人源源不断,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此刻,白凤心中只有一个呼唤:赤练,赤练,你一定不能有事,不能!
没有犹豫和保留,他聚集所有的气力,又施展出自己终极的绝技——凤舞九天。一只青鸟立刻分散成九只小青鸟,然后青鸟一点点膨大,一点点凶残。
秦兵在九只巨鸟的围攻下,尸叠如山,最后倒下的尸体,也成为青鸟的一部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竟能将这整个山谷扫荡一空!
百人幸一人存!秦兵全部惊破了胆,慌慌张张往函谷的方向撤退。撤退,撤退,白凤望着这重墨色褪去,仓惶一笑,一膝跪倒在地。
不需要有人来杀他,他严重透支了凤凰的力量,就要了死了。
他乏力的双手,依然稳稳地要将她解下来。只可惜绑的太紧,赤练剑的豁口已经夹入两人的血肉中,他怎么都分散拔不下来。
或许冥冥当中有注定,白凤于是不再去管它,将赤练的双臂紧紧箍住自己的脖子,就一个挣扎,两人叠在一起滚下山坡。
“赤练,我们今世就同穴而眠,来世我们再做夫妻,好吗?”白凤无声地吞吐这几个字,也沉沉闭上了眼。
他们昏睡过去,天地忽然一阵震动,山上的巨石密雨一样砸下!生命在无望地哭喊着,再也吵不醒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六
【二十六】
函谷内的厮杀正酣。
帝国的死士,和为金钱而来的剑客并不多。不多,却都是严格刷选下来的精锐。二流的高手,都是天明、石兰、少羽等人对付不了的角色。
只可惜,只是二流高手而已……生死混战之际,星魂明显已经处于下风,他的招式已经用穷,必败无疑之际,他嘴角却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团黄绿的气体凭空出现,那是月神新近用来麻痹敌手的术法,叫做“夜深沉”。他完全可以凭借这个,让对手无声无息被杀掉。这世界,剩者为王。死了的人,没有资格说别人卑鄙的。
只是在此同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数十条黑色的身影。他们影子一样忽前忽后,忽近忽远。
“影卫!”盖聂立即往后退去,卫庄撤手跟了过去。他不解,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盖聂这样吃惊。
“你们帝国谁来了?”
“扶苏公子!”赵高尖细的声音已经揭示了来人是谁。
“公子何必以身犯险?”星魂貌似恭敬,实则是嘲讽,“再等一刻,我和赵高就可以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了。”
“难得诸子齐聚一堂,如此盛会,扶苏再不来,只怕余生都没有机会了。”扶苏气度儒雅,做派高风亮节。他回头,居然唤出一个人——
“玲珑。”
霎时,气氛无比的诡异。
“公子这是要在函谷辩论一番?”赵高阴阳怪气道。
“小女子公孙玲珑,见过诸位。”公孙玲珑的矫揉做派不改,只是眼神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尖锐。
不是已经将我当小丑吗?你们知道罗网的阴谋吗?要不是我,你们这些人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面的婢女仆从已经端出桌案坐席。衣香鬓影,一番利落的打扫后,化蝶谷已不复简陋。
盖聂从剑拔弩张的人群中信步走出,“公子想要出什么辩题?”
“宿命。”扶苏温眼望着这些人,道出一个奇怪的词。
“宿命?”
“昨日,有人告诉扶苏,星辰异象,今晚会有很多人在此陨落,包括我自己。我来问一问,诸位可知道,怎么逃过这宿命?”
“星辰?宿命?”
“公子是不是被人骗了?”这是端木蓉今晚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冰寒如剑,一剑直指问题真伪。
“不,这是卦命!”扶苏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位,眼神清透悲悯,“命有千种,每一种都可以改变。卦命,就是用结果来影响过程,改变寻常的命格,变升为星辰定位的紫薇格。”
公孙玲珑看了眼晦暗的天色,矫作接口,“阴阳家出身钦天监,星魂国师法力无穷,是否可以替公子看看这星辰运数的真伪?”
“自古以来,改变天下运数的大人物,都伴随着星辰变化出生,和死亡。这倒是真的。”卫庄首先点头。
“天下这盘棋,真正决定局势的,只有寥寥几个关键棋子。”扶苏接口轻声叹惋。
“不对!”天明忽然出口打断,“天下有那么多人,几个关键人根本就不成局。”
“虽然几只棋形成不了势,但是是不可替代的。其他的棋子,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