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听他这么一说,竟然笑了起来,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水溶可以说是极为宠着她了,平日里谁要是敢对武曌不恭敬,水溶定是要发威的,而如今,那些大臣在茶室里喊了半天妖女,水溶只是躺在床上,还吐血添乱。
武曌不由笑了笑,心底里竟然有些苦涩。
卫若兰还要说话,武曌已经说:“我有个事儿,需要你去办。”
卫若兰立刻说:“嫂子您吩咐!”
武曌笑了笑,说:“明日一早,皇上要前往京郊大营,你安排一下。”
卫若兰有些吃惊,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拱手说:“是,卑将领旨!”
皇上要前往京郊大营,并没有什么人随行,随行的只有领侍卫内大臣卫若兰,还有就是皇后娘娘。
一大早上,水溶自然不会醒来,武曌已经忙碌起来,让雪雁准备着,自己拾掇好了,就亲自给水溶换上衣裳。
平日里都是水溶伏侍武曌穿衣裳,今日倒是反了。
水溶还没有醒过来,武曌给他换了衣裳,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热汗,又赶紧给水溶整理头发,穿戴整齐,这才让人扶着水溶上了马车,武曌也坐进马车里。
水溶因为没有意识,武曌就让他靠着自己,她伸手拦着水溶的肩膀,感觉平日里宽大的肩膀,此时都消瘦了不少。
武曌定了定心神,说:“启程。”
很快,卫若兰带着龙禁尉保驾护航,马车稳稳开出皇宫,往京郊大营而去。
中午十分,马车这才进入了京郊大营,卫若兰早已派人快马加鞭过来通信,说是皇上会来亲临,京郊大营的将士们早就排列整齐,准备迎驾。
马车进入京郊大营,将士们立刻跪下来行礼,山呼万岁,武曌在马车里伸手扶着水溶,将他慢慢放下来,让水溶躺好,随即自己走过去,轻轻掀开车帘子的一角,说:“皇上抱恙在身,嗓子不便,本宫代为传话,皇上请各位不必拘礼,平身罢。”
将士们整齐划一的谢恩,然后站起来,很快有人引着他们进入大营。
武曌令人令人安排了一下,设好帘笼阻隔,然后把水溶放好在帘笼之后,让他坐稳,自己则是坐在旁边,很快让京郊大营的将领们入内拜见。
武曌说:“各位将军,请起罢。”
那些将军们这才站起来谢恩,武曌笑着说:“赐座。”
众将军们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恭敬的谢恩,这才纷纷落座,武曌笑了笑,说:“今日皇上前来,想必各位心里已经清楚。”
将领立刻站起来,拱手说:“卑将已经听说了,定然是为了罗水国的事情,采薇岛大挫罗水国,我军士气正盛,身为军中男儿,我等义不容辞!还请皇上下旨,卑将愿出兵应敌!将罗水国打得落花流水!”
那将领说的十分激昂,不过水溶自然不会回复他的话,武曌笑了笑,说:“将军一腔热血报国,实在令人敬仰。”
那将领赶紧谦虚了两句,武曌却笑着说:“其实……皇上这次过来,并不是想请各位上战场杀敌的,而是想请将军带领将士们,前去灾区,恢复城建。”
她这话一出,方才还十分激昂的将领,脸色陡然就变了,变得十分僵硬,诧异的说:“建城?”
武曌点了点头,说:“是,想必各位之前也听说了,边城遭遇罗水国泄洪,摧毁了三个边城,如今边城还未重建,兵马派送不易,因此,皇上打算请各位前去灾区,恢复城建。”
一瞬间,堂上的士兵们都沸腾了,好些人惊讶不已,毫不自己夸的说,他们是最精良的军队,保卫着京郊安全,如今却要他们前去城建,所有的将领都不太理解这是什么缘故。
大家一时议论纷纷,但是不敢明面儿上提出来,哪知道此时站在角落,一个守卫的小兵却突然说:“皇上,皇后娘娘,我军都是铮铮铁骨,每日出兵训练,就盼着上阵杀敌,如今皇上和皇后娘娘却让我们种田城建,小人不能服气!”
他这话一说,将领们都受惊了,连忙看过去,那士兵可不是什么将领,而是负责守卫大堂的。
因着这次皇上亲自过来,所以守卫大堂的士兵都是八九品的校尉充当,也并非一般的士兵。
那校尉也显然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突然这么说话,将领们都恐怕他惹怒了圣上。
将领刚要说话打圆场,武曌已经打谅了那校尉两眼,突然说:“你为何入伍?”
那校尉立刻挺直腰板,站出来回话说:“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武曌笑了笑,说:“你可看不起种田城建?”
那校尉没有说话,但是显然是这样儿,武曌又说:“我军将士,所吃的,所穿的,所用的,所住的,都是你看不起的人成就的。”
武曌又说:“你可有家人?可有乡亲?”
那校尉狐疑的说:“回皇后娘娘的话,自然有家人,自然有乡亲。”
武曌淡淡的说:“将士们入伍,不正是为了这些亲人么?如今边城有难,罗水国的人以此为突破口,我军却只想高人一等,对于这些父老乡亲不闻不问,把城建当做一种低三下四的活计,本宫问你们,你们心中……可有愧疚?”
那校尉一时说不上话来,武曌又说:“你们听好,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种田城建,都是为了你们的家人,你们的父老。”
将领们面面相觑,那校尉顿时有些羞红了脸,武曌则是站起来,声音不急不缓的说:“本宫再问你们一句,可愿前往边城,恢复城建?”
她的话音一落,在场将领们,还有大堂士兵,全都齐刷刷跪下来,高声说:“卑将愿往!”
武曌笑了笑,说:“各位不必拘礼。”
武曌又和将士们寒暄了几句,水溶一直在昏迷,坐立的姿态似乎让他很疲惫,脸色更是不好,武曌不敢耽误,赶紧让人撤出大堂,然后扶着水溶上了马车,很快就往皇宫赶去。
从京郊赶回来,已经是日落了,马车在寝宫前面儿停下来,众人搀扶着水溶往里去,很快进了内殿,将水溶安放在床上。
武曌赶紧让雪雁去找太医,过来给水溶看看病情。
太医很快就来了,像平日里一样给水溶看诊,又调整了药方,说:“皇后娘娘放心,并无大碍。”
只是太医说并无大碍,但是仍然说不出水溶何时会醒过来,就连武曌问太医,皇上有没有好转,那些太医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儿,很显然,并无什么好转。
雪雁从外面进来,低声说:“皇后娘娘,工部尚书贾大人到了。”
武曌点了点头,说:“本宫知道了。”
她说着站起来,很快到了外殿,贾芸就在外殿等候着,看见武曌出来,赶紧行礼。
武曌说:“不必拘礼了,坐下来,本宫有要事儿要你去办。”
贾芸很快坐下来,也不和武曌寒暄什么,因为他知道武曌的秉性,见武曌这脸色,不敢耽误什么。
武曌将一张地图展开在桌案上,伸手点了点采薇岛,说:“如今采薇岛已经被我军重新驻军,罗水国大败南去,本宫已经下令,让采薇岛做出出兵准备。”
贾芸是工部尚书,对于兵部这些事情,是一窍不通的,不知武曌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就听武曌果然还有后话,说:“采薇岛已经是一把利刃,悬在罗水国的头顶上,本宫还要你做成另外一把利刃,摆在罗水国的眼前,时时刻刻晃着他们的眼睛。”
贾芸立刻拱手说:“是!但凭皇后娘娘调遣。”
武曌点了点与罗水国接壤的地区,说:“这三个边城,之前因为罗水国泄洪,仍然处于重建之中,本宫已经拨派了人马,不日就要出发,前往边城准备重建,本宫要你一同前往,名义上是指导重建工程,但实际上……”
武曌说着,眯了眯眼睛,说:“本宫要你修建一条水渠,可以倒灌河水,君子之治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贾芸吃了一惊,倒灌河水?要知道罗水国的水源充沛,他们泄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想要倒灌,水渠的修建绝对是个大问题,大工程,而且还要看老天爷,若是雨水不充沛,可能还达不到倒灌的威力。
贾芸迟疑了一下,说:“娘娘,修建水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如今是夏日,修建水渠之后,恐怕就要进入枯水期,这样一来,恐怕也无法做到倒灌……”
武曌笑了笑,似乎一点子也不担心,说:“谁说一定要倒灌了?”
贾芸一瞬间都给她弄糊涂了,惊讶的说:“这……?”
武曌笑着说:“你放心,本宫派你过去,因着你是工部尚书,工部之中,还有谁的官阶比你大?本宫还派了最精良的军队随你去‘重建’,你想想看,工部尚书和最精良的军队在挖水渠,罗水国的人……害怕不害怕?”
贾芸一听,顿时有些懂了,武曌又说:“这条水渠,本宫不管你能不能挖成,一定要给本宫声势浩大的挖,怎么大气怎么挖,本宫就不信,吓不死罗水国的人,本宫就是要让他们……寝食难安。”
贾芸立刻拱手说:“是,下官领旨!”
武曌说:“这事情很匆忙,你回去准备准备,不日就要启程。”
贾芸点头说:“下馆子回到,请娘娘放心。”
武曌也点了点头,说:“有劳你了,去罢。”
贾芸恭敬的行礼告辞,很快从寝宫出来,已经过了门禁,不过武曌留了太监,给贾芸引路,让他出宫去。
贾芸出了宫门,自家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准备上车回府,不过他刚过去,就看到马车边竟然还有一人,便是永宁郡主了。
永宁郡主在马车边踱来踱去,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一转头就看到了贾芸,当即欢心的跑过去,说:“你出来了!”
贾芸有些吃惊,说:“这么晚了,郡主怎么还在外面儿?”
永宁郡主说:“还不是因着要等你?”
贾芸连忙把人府上马车,说:“为何等我?”
永宁郡主上了马车,贾芸本不想与她同车,毕竟还没有正式成婚,若是叫外人看到了,对永宁郡主的名声不好,不过郡主不放开他,一定要让他过来同车,贾芸也没有办法,就上了马车。
车帘子一放下,永宁郡主就伸手搂住了贾芸腰身,整个人靠过来,贾芸僵硬了一下,随即伸手搂住永宁郡主,说:“今日怎么了?”
永宁郡主说:“我猜到了,你定然是要出任务去,八九不离十和罗水国有关系。”
贾芸笑了笑,说:“我是工部,又不打仗,就算和罗水国有关系,也没什么。”
永宁郡主声音有些发闷,说:“话是这么说,只是我还是担心。”
贾芸轻轻搂着永宁郡主,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别担心,我很快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就成婚。”
第165章 笑话儿
武曌很快安排好了采薇岛的事情,又安排了水渠的事情,特别让太仆寺卿郑长铭搭配马匹,运送水渠需要的材料和粮草,还给军队安排了最好的马匹。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似乎有条不紊,罗水国的人还送来了求和盟约,使臣请求和谈。
武曌今日起了大早,毕竟今日有早朝,高将军还是一身龙袍,扮成了水溶的模样,朝臣们已经准备好了,全都列在大殿上。
高将军坐在帘笼之后,轻轻咳嗽着,这些日子,他学的最多的就是咳嗽,怎么咳嗽才能让人信服,反正已经咳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武曌也从内殿走出来,不过并没有坐下来,朝臣们下跪行礼,武曌说:“各位不必多礼,都起来罢。”
大臣们纷纷站立起来,列在两旁,武曌笑了笑,说:“今日……皇上想要和大家分享一个笑话儿。”
朝臣们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抬头看向台上站着的武曌。
武曌没有立刻说,只是挥了挥手,卫若兰立刻退出了大殿,很快众人就看到,除了卫若兰走了回来,还有人也走进了大殿,则是罗水国的使臣。
众人看到罗水国的使臣,一个个脸色都不好,毕竟采薇岛的事儿,罗水国出尔反尔,如今还派来了使臣,也太不要脸了。
罗水国的使臣进来之后行了大礼,叩首说:“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我国诚意和谈,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啊!”
罗水国的使臣说着,还呈上了一份和谈的盟书,太监拿过来,递给武曌,武曌拿着盟书,做了做样子,似乎是在给“皇上”看。
“皇上”看了一眼,摆了摆手,又咳嗽了起来,然后转手交给了武曌。
武曌将盟书拿在手里,慢慢的走到台阶前面儿,垂首看着跪在地上的使臣,笑眯眯的说:“皇上说,他记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罗水国的使臣送上盟书了。”
罗水国的使臣有些害怕,颤抖地说:“这次……这次我国是很有诚意的,国王愿意进贡,把公主送过来和亲,还愿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武曌已经抬起手来,“嘶啦——”一声脆响,在众人面前,直接将手中的盟书,一下撕成两半。
罗水国的使臣一脸不可置信,武曌没有说话,只是满脸微笑的,又是“嘶啦——”一声,将盟书继续撕成两半,然后又是两半,又是两半。
“哗啦!”一声,武曌双手一散,直接将那撕成碎片的盟书,猛地抛下殿来,盟书仿佛是白色的蝴蝶,“哗啦啦”的纷纷落下,落了罗水国的使臣满头满脸,吓得罗水国的使臣睁大了眼睛,脸上甚至还挂着盟书的碎片,模样十分的滑稽。
武曌冷笑一声,说:“不知各位大人,觉得这个笑话儿……还好笑么?”
众臣们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所说的笑话儿,就是这个,殿上的大臣们轰然都笑了起来,罗水国的使臣跪在地上,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转瞬脸色就青了,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彻底。
武曌冷冷的说:“罗水国的国王,嘴巴是鸟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出尔反尔,皇上仁慈,不杀使臣,滚罢。”
罗水国的使臣顿时无地自容,他好歹是个使臣,结果被这样的当堂羞辱,还是在朝臣面前,朝臣一个个似乎觉得十分解气,一阵阵哄笑起来,那使臣气的不行,颤抖的从地上爬起来,往外冲去,不知是谁伸脚绊了一下,那使臣“咕咚”一声,顿时摔了一个狗吃屎,大殿之上更是哄笑不止。
罗水国的使臣铩羽而归,狼狈不堪,武曌这才下了朝,走进内殿,高将军赶紧退去龙袍,行礼之后告退了。
武曌进了内殿,坐在床牙子上,那面儿太医过来禀告,笑着说:“娘娘,皇上的病情似乎有些好转了!”
武曌一惊,说:“当真?”
太医说:“是真的,下官不敢欺瞒娘娘,的确是有些好转,脉象比之前沉稳一些儿,下官觉得,再细心调养,定然会醒来的。”
武曌说:“何时会醒?可有准信儿了?”
她这话一出,太医又不言语了,似乎也不能肯定,武曌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太医说的话,可能是在安慰自己,便挥手让太医退下去。
太医说水溶的病情好转了,只是武曌却没有觉得,军队已经开到了边城,贾芸在主持修建水渠,采薇岛已经排兵布阵,随时准备打击罗水国,而水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以前还能偶尔清醒一会子,现在一会子也没有了,吃饭吃不下,吃药也吃不下,武曌天天亲自喂药,水溶却一直吃不下去,药吐了一身,漏了一床都是。
武曌搂着水溶,用小汤匙给水溶喂药,褐色的药汁落了一身都是,武曌小心翼翼的给水溶把药汤擦干净,一碗药下去,最多吃下了一小半,剩下全都漏掉了。
武曌将药碗交给雪雁,给水溶擦干净,让他平趟下来,整理好锦被,给水溶盖好,然后坐在床边上,默默的看着他。
水溶还是那个样子,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知觉,武曌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水溶的脸颊,心中似乎有些波澜。
水溶的模样没什么好转,反而一日不好一日,武曌心里想着,这不是自己正需要的么,就等着水溶病逝,自己的儿子还是太子,可以顺利登基,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而太子年幼,自己这个皇太后就能名正言顺的监国,最后一步步独揽大权,成为霸权的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