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时候，她都是很开心的。”兰儿的目光移向花花，花花瑟缩了一下，居然不敢哭出声了，只是抱着祁从心不停发抖，“我按她说的方式陪她玩，她很高兴。可是轮到她按我的方式玩的时候，她就不高兴了。”
祁从心噎住，“你的方式是怎样？”
“比谁跑得快，比谁跳得远，就是这样很简单的游戏。”兰儿说，脸色少见的阴沉下来，“我陪她玩了，她不陪我玩，这不公平。”
什么？这算什么情况？祁从心几乎目瞪口呆，她看向怀里的花花，可是花花啜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不敢去看兰儿。
“你把她带到树上去，然后跳下来，比谁跳得远，这样的玩法，你是要她玩，还是要她死？”黄药师突然出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池边的一棵树旁，目光扫过枝干，有一根高高的树枝上掉了很多枝叶，一边还有两个浅浅的脚印。
这丫头的功夫倒比她哥还要好一些。
祁从心持续一脸惊诧的看向兰儿，少女美丽且淡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只是游戏而已，我想让她陪我玩。”她说的很理直气壮，但是也没有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祁从心呆呆看她半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游戏？你说的怎么这么轻松啊！对你来说是游戏，对花花来说呢，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会死的好吗！对，你有武功，你很厉害，可是她只是个普通人！你让她跟你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点！别一副你什么都没做的样子，要是我们没来，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让她在假山上趴着吗！”
“又不会死。”兰儿蹙眉，“她这不是好好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靠！”祁从心气得快要吐血，她真想不明白，同为穿越者，左夫人你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孩子的！这妥妥就是一熊孩子好吗！
兰儿依旧不以为意，淡漠的目光扫过她，突然亮了一亮，但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哟，哥哥也来了。”
王潭一？祁从心回头，他几步走来，脸上是少有的冷淡。
“兰儿，你这回有点过分了。”在距离兰儿几步的时候，他停住，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觉得我不过分了。”兰儿轻哼，“反正你也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亏你还是我哥呢，从来都不帮着我。”
王潭一继续叹气，“兰儿，想让我帮你，你也得有理由啊。”
“我是你妹妹。”
“……兰儿。”
“不帮就算了，反正我也不需要。在你来之前，他们已经没有话说了。”兰儿的脸色沉了下去，冷冷扫了周围众人一眼，她转身就走。
“等等！”一个喊声突然响起，却是祁从心，见众人都看过来，她的脸色不由有些发白。
说真的这种熊孩子一般来说她是不愿意去招惹甚至都不想去搭理的，但是这回情况不一样。首先她招惹了花花，不管怎么说也要让她道个歉，其次的话她还想从左夫人那里拿到九阴真经呢，为此就必须要和她好好接触接触了。
反正她是没本事把她歪曲的观念给纠正过来的，她现在看上去也十六七了，一个人如果到这时候还跟熊孩子一样，那这就基本算是本性了，她还没那么大能耐去改变她的本性。
“你还有事？”兰儿问。
“我还有话说，这事儿还没完。”
“可是我不想跟你说话。”
“……那你就别说了，给我听着！”祁从心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噎话心里也不爽得很。
兰儿露出轻微惊讶的神情，然后居然还微微笑了起来，是那种带点嘲弄的笑。
“那我就先就事论事，让一个这么小而且没有功夫的孩子陪你玩那种自杀式的游戏，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兰儿没有回答，看来她是打算贯彻“听”的奥义了。
祁从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干脆也不管她了，“好，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认，既然如此，你是不是——”
“你没让我说话，你让我听着，我没有默认。”兰儿插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你让我听着啊。”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说话了！你不是听着吗！”
“我觉得现在有必要不听你的话。”
祁从心真想吐血了，“好，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不觉得这是错的了？”
“等价交换，很公平。”
“公平？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我有一千两银子而你只有十两，出于某种原因，所有人都要上交二十两银子，交不出来就要死。你觉得对你来说公平吗？”
“我不会死，谁来杀我，我就杀了他。”兰儿淡淡道。
“……你就不想抗争吗？你只有十两银子，让你交二十两是不现实的，你难道不想反驳吗？！”
“为什么要反驳，反正没人能杀得了我。”
祁从心这下彻底哑口无言了，她回头去看王潭一，却见他已经低下头去，拿手扶着额头，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显然对这样的言论已经见怪不怪。
祁从心这口气没法出，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了。她现在是明白了，左夫人的用心是何等的险恶，不想给就直说，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
*
祁从心不是兰儿，不会觉得对待不公平，她也没有没人能干的过自己的魄力，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态，她现在只能去找左夫人商量，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大清早，她让黄药师帮忙看着花花，然后就去找左夫人了。花花昨晚睡得很不踏实，虽然她对于黄药师还是有些怕，不过经过昨晚的事，她对他至少没什么敌意了。被他看着，她也不敢做什么，只好窝在床上继续睡觉。
“早些回来。”黄药师轻轻拉住她的手，“不必太烦心，如果她实在不愿，抢过来就是了。”
“你能从王重阳手上抢东西？”
“有何不可，素问重阳真人武功盖世，究竟是何等盖世，我倒也很想见识见识。”
“哈……”那你们可以随意见识，不过请别拿九阴真经当赌注，那玩意儿她是真心想得到的。
引路的小道士把她带到左夫人的院子去，可还没靠近院子，便看到有两个人在沿着小路走。
其中一个一身白衣，身形高大挺拔，正是王重阳，而另一个则显得小了很多，一身鹅黄的衣衫，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不少。
突然看到左夫人和王重阳在一块，虽然只是普通的散步，两人甚至都没有肢体接触，但祁从心还是愣住了，有种撞破别人秘密的羞耻感。而小道士对此则见怪不怪一般，上前行礼，顺便把通报一声。
祁从心这才回过神来，忙扯出一个笑来，上前问好。
王重阳礼貌性的回了一句，然后便一言不发，左夫人倒是微笑起来，拉起她的手问她休息的怎么样。
“都挺好的……其实呢，我这么早过来，是有事要跟夫人说。”祁从心笑，拿眼神瞟王重阳。
被瞟的人自然心领神会，他看了左夫人一眼，见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推说自己有事，客气几句，然后转身离去。
“你们感情挺好啊，一大早的还出来一块散步。”祁从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叹，也不知心中是感慨还是什么。
“他硬要拉我出来。现在身体不必以往，多走几步路都嫌累。”左夫人叹气，“我们找地方坐坐，有话慢慢说，可好？”
祁从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跟她走到了一处避风的亭子里坐下，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了。
“左夫人，你到底想不想把九阴真经给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昨晚和兰儿说了几句话……我就直说了你别怪我，你到底是怎么教育的她？王潭一不挺好的，怎么兰儿就成这样了？”
左夫人没有反应，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那暗淡的神情让祁从心有些心虚。
她没说错什么吧，还是说，不小心戳到她的伤心处了？
“兰儿小的时候，被绑架过。”左夫人低声道，“现在想来也是当时太不当心，那时候重阳他风头正盛，而且主张的全真教条与传统相悖，自然会引起保守派的不满。可是迫于重阳的威压，他们不敢明面动手，就只能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后来我们总算是把她完好的救了回来，不过那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期间她遭遇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只是救回来之后，她就不爱说话也不爱闹了，整个人变得冷冰冰的，还喜欢动手，凌虐小动物，甚至是……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表示没什么想说的，现在没有存稿了每一章都是前一天晚上码的，感觉也是……呵呵哒？
大纲什么的，果然就是用来跑偏的【认真脸
☆、睡前故事
杀人？祁从心整个都僵住了，几乎不能消化她所接收到的信息。兰儿，一个穿越者的女儿，居然会……喜欢上杀人？
左夫人还在继续说：“恰逢那段时候我又生了场重病，也没能来得及好好照顾她。等到我的身体好些了，她已经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了。”她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无限哀愁，“我心中一直有愧，对她的要求也从来不曾说过一个不字，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是也不知怎么做才好，是我们对不住她。”
她停住了，声音中已经带了些不明显的哭腔，她眨眨眼，显然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么软弱的一面。
祁从心还是很震惊，“话虽如此，可是，她都，你们，我是说，你们就放任她杀人？”她的脑子里乱得很，这种事几乎是不可思议，左夫人，她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是不对的啊！
左夫人摇头，“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她只是……这么说吧，以往我们如果遇到歹人，都只是打晕了事，但是后来她会，她会杀了他们。原来她也不是这样的，我也一直教育他们不可以随意杀生……在那几天里她遭遇了什么，我甚至不敢想象。”
祁从心说不出话来了，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竭力忍住自己悲伤情绪的女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她很痛苦，而这样的痛苦，是她所无法体会的。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她轻声喃喃，心中原本对兰儿的不满全都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情绪，夹杂着同情，悲伤，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惧怕。
如果兰儿只是单纯的脾气不好，那么她也不会怕她，但是她现在很明显是有心理阴影。这样的人，比起坏脾气的人来说更难打交道。
左夫人微微笑了笑，“我到这里也有二十多年了，就算是有棱角，也都被磨得看不见了。在很多时候，我的思维，我的想法，已经和这里的人没有多少差别了，在对于兰儿这些事的态度上尤其明显，我甚至都要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想法还很鲜明，如果这里只剩下一个人能毫不犹豫的说她错了，那么，那个人就是你。”
“这……你的意思是……”
左夫人握住她的手，神情真挚诚恳，“帮帮我，帮帮她，只有你能做到了。”
她的眼睛里充满着希冀和恳切，那是一个母亲的眼神。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祁从心完全无法拒绝，她甚至感到心中有些发酸。
“我，我该怎么做？”她低下头，居然不敢看她。
“做她的朋友。”左夫人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
*
这话说得轻松，但是真正做起来却不是一点两点的难。
和左夫人告别，祁从心像是幽魂一般沿着路随意游荡，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理不出任何头绪。
她只是想拿到九阴真经而已，谁知道会扯进这么麻烦的事里面。不过这是左夫人的麻烦，好歹是自己老乡，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可要真正想帮忙的话，又不知从何入手。做朋友？说得简单，兰儿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陪她玩玩就能很快哄住她。她才比她小那么几岁，而且正是叛逆的年纪，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
何况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她如果是个帅哥的话，接近她没准儿还能方便一些。
抱怨归抱怨，既然答应了左夫人要帮忙，那还是要尽力去尝试一下的。
在外转了很久，实在也没什么突破性的想法，她索性回房去了。
回到房间，却见床上鼓起一团被子，黄药师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房里光线不甚明朗，相较外面的一览无余，这里反而显得有些朦胧之感。他低头看书，长长的黑发有几缕从肩头滑下，垂落至书卷上方。他看的并不快，纤长的手指抚着书页，很久才翻一面过去，翻页无声，连垂下的发丝都不曾有一分的晃动。小小的动作融化在静谧之中，他坐在床边，床上是熟睡的花花，整个场景就像是一幅画，一副近乎温馨的画。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心里暖洋洋的，那种仿佛徜徉湖上的放松之感让她恨不得时间能就此静止。她的呼吸都在不知不觉中放轻，生怕打破这和缓舒适的氛围。
“回来了？”轻轻地声音响起，柔和的，让这幅画面突然就生动鲜活起来。黄药师抬起头，合上书本，站起身来看着她，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
“嗯。”似乎受到蛊惑，她举步走了过去，步伐轻飘飘的像是走在云端。
她径直走过去抱住了他，轻轻地环住，闭着眼靠在他身上，什么话都没有说。而他也没有问，只是抬手搂住她，动作同样很轻。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挣开的拥抱，却不可思议的令人安心。
过了许久，祁从心终于睁开眼睛，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眼神扫过，落在他随手放在床上的书上面。
“你在看什么？”她轻声问。
“睡前故事。”黄药师淡然地说出了足以令人目瞪口呆的名词，他拿起那本书，翻开，递给她，“丫头一直睡不着，姓王的小子刚好过来，见状就给了我这个，让我读给丫头听。我翻了翻，还算有趣。”
“是，是吗？”祁从心满脸怀疑的接过，却发现这一页上赫然写着一个短短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朋友不听妈妈的话，后来，他死了。”
“……”这是什么鬼故事！谁写的！祁从心难掩心中悲愤，又翻了几页，却发现上面写的都是这样的短段子。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这么富有后现代感觉的故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不用说，肯定是左夫人写的吧？看不出来她居然还有这种幽默感，不过既然是睡前故事，就不能写一些正经的故事吗？
她又翻了一阵，总算是看到了熟悉的童话，什么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之类的标题。
不过话又说来，这些也不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睡前故事吧？左夫人，你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写下这样的睡前故事的？听了这种故事谁能睡得着？说实话，你后面是不是还写了鬼故事？
哗啦啦翻到最后，不出所料，她还真看到了一些细思恐极的短故事。
祁从心合上书，转身看黄药师，一脸麻木，“你把这些念给花花听了？”
黄药师点头，“粗看不解其意，细细研读，才能发觉其中韵味。”他甚至微笑起来，“这等奇书，之前我竟从未听过，看来全真教里还真是有些好东西。”
“……”祁从心把书还给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撑住额头，“先别说话，让我冷静一下。”
黄药师蹙眉，又看了看手里的书，虽然不解其意，但想来应该是觉得其中内容过于荒诞。看她这样，他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再去讨论它，放下书，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