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同时,一直停滞不前的武功也突破了桎梏。
他现在每天练武,心境平和,对于自己面壁这件事,也不再有任何负面的情绪。虽然也还是期望能够快点出去,这样就能见到师父,向他汇报自己武功的进展了。
这天他照例在打坐,双目紧闭,在体内运气。突然,他听到洞口方向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有人前来。但现在并不是哑仆该来送饭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向洞口,全身紧绷,猜测着来人。
渐渐听清了,脚步声有些沉重,没有学武之人该有的轻盈。会有这样步伐的人,自然不会是师弟师妹他们,那么,还会是谁呢?
过了一阵,那脚步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他听到敲击岩壁的声音。
“那个,大师兄?大师兄你在里面吗?”声音有点耳熟,曲灵风略一沉思,然后惊得一跃而起。
居然是小师妹!她怎么来了!
“大师兄?”没有得到回应,祁从心再次出声询问。
说真的,她到底是为什么头脑发昏想到这里来?真是疯了,要不是想着反正过来一回,她现在都想回去了。
“我在这里。”许久不曾听到的沉稳声音,她心里一咯噔,禁不住嘲笑自己,都到眼前了怎么还会觉得紧张。
“那个,我来看看你。呃,我可以再走近一些吗?隔这么远说话,总觉得怪怪的。”祁从心有些尴尬的笑道。
“自然可以,只要师妹不嫌这里太暗。”曲灵风这样回答,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明显的喜怒,但应该没有敌意。
祁从心走近几步,然后就顺着岩壁坐了下来,然后忍不住低声感叹了一下这岩石真凉。
“师妹能来,我很高兴。只是这里并非什么有趣之处,师妹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也不等她想出什么干巴巴的问候语,曲灵风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哈哈,也没什么,就是这么久不见师兄,我甚是想念,所以跑来看看你。”祁从心干笑道。
“师妹何必如此打趣,有话直说便可。”曲灵风道,“若是为先前之事,也真没必要跑这么一趟。师父既然收了师妹,定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作为师父的徒弟,也并无怨言。更何况师妹之前的行为,也实是让我心服口服。”
他自顾自说了这么一通,听得祁从心一愣一愣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不过也难怪,那都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对她来说中间又发生了许多更令人印象深刻的事。而对于曲灵风来说,那却是他面壁之前的最后一件事,不能不时时想起,铭记于心。
“啊,师兄说那个啊,我知道的,否则,我能跑来找你吗?不过说真的,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那些,那都不重要。师兄你看我难道像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祁从心有意想活跃一下这干巴巴的气氛,故意用搞怪的语气道。
“师妹言重了,只是既然如此,却不知师妹究竟所为何事?”曲灵风轻笑两声,也算给了她回应。
祁从心暗自松了口气,然后神色不禁暗淡了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问,师兄,师父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怎样的人,师妹,何出此言?”曲灵风不解,“你上岛也有数月,师父是怎样的人,你难道没有感觉?”
“就像你说的,我来才几个月啊。想要了解一个人,几个月怎么够呢。师兄你就给我讲讲呗,我想知道啊,肯定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吧?”祁从心讨好地说。
“可以是可以,但是师妹,能让我先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想了解师父?”普通的徒弟,会对师父的事情这么好奇吗?
“因为——”祁从心笑了几声,“我总是惹他生气啊。所以想多了解了解,以后就不会总说些让他不高兴的话了吧。”
为什么这么想了解他?当然是因为,她一点都不明白啊,黄药师也好自己也好,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好像现在,做这些事的意义是什么呢?不明白。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不清楚。即使知道黄药师只是拿你当普通徒弟,你也还是喜欢他吗?不知道。
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她还太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 从心妹妹需要成长,希望她能很快振作起来!
【说实话写这一章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原计划里面是没有吵架的!很和谐的没有吵架!但是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从心妹妹你为什么这么……这么……软一点能怎么样!能怎么样!】
☆、道歉,然后放弃吧
打开了曲灵风的话匣子,他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所知道的黄药师的一点一滴。从每天早上什么时候起床,吃早饭前一定要在外面晃悠半个时辰这种琐事;到当年仅仅为了一幅字画就杀了很多人,导致那个地方至今都流传着关于他的恐怖传言。
祁从心就在那里沉默地听着,将这些内容都塞入脑海,却没有办法进行消化。
不知不觉,洞内本就昏暗的光线彻底黑了下去,然后她才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了。
只是曲灵风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久没有回忆过这些事,现在一想起来,却没办法再轻易忽视,所有的记忆都在脑海中翻涌,一遍又一遍。而现在才讲不到一半,小师妹就要走,他又不好出言挽留,只能轻声叹气。而祁从心则刚好捕捉到了这声叹息,她想了想,试探性的问:“师兄,明天我能再过来吗?关于师父的事,我还想知道更多。”
曲灵风眼前一亮,忙点了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她应该看不到他的动作,便又说道:“当然可以,我必扫榻以待。”
祁从心忍不住笑了起来:“师兄太客气了,你这哪里有榻啊。”
曲灵风也笑了,略显爽朗的笑声,祁从心听在耳中,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就低落了下去。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忙又扯出笑来,跟曲灵风闲聊几句,约定了明日的时候,便告辞了。
出了山洞,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漫天的星斗却把路照得亮亮的。
整个下午都在这里听曲灵风讲黄老邪的那些破事,到现在连饭都没有吃。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思忖着现在厨房还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了现在她也算是冷静下来了,可以理智地去回想之前的争执。而这时,她也不得不承认,之所以会吵架也确实是自己的错。
作为师父,黄药师一点错都没有,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对徒弟要求稍微严格了一些。但是正常情况下,能够成为他的徒弟,也的确是件幸运的事。只可惜,她不知怎的就是没法只把他当做给自己传到授业解惑的人来看待,从一开始就是,否则,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喜欢上他。
就好像自己曾经所有的那些老师,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其中不是没有过年轻帅气还没结婚的男老师,但是她也从来不曾对他们产生过这样的心思,连这样的可能性都没有考虑过。因为知道他们是她的老师,在她心里早就有一道墙壁,将他们和她全然分割开来。虽然知道等到自己毕业之后他们就不再是自己的老师,只是比她年长一些的普通人,但还是不知不觉就将他们的世界划下界限。
但是黄药师——是因为师父这个称号没有老师来得有震撼力吗?还是说因为没有和原来一样每天固定的上课,所以才忘记划下那道线了?
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只是啊,无论是师父还是老师,作为学生的自己喜欢上对方这种事,不管在哪里都是不被允许的吧?更不要说,对方对自己根本一点特殊感觉都没有,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嘛。
哈,真是的,这种时候才反应过来,差点走上一条没有后路的道路呢。现在的话,想后退还是来得及的吧?
将黄药师只当做自己的老师,认真地学习武功,过几年就可以毕业然后离开这里,去往更广阔的世界了吧?到时候回想起来的话,也许只会觉得现在的纠结很可笑呢。
对啊对啊,就是要这样才好,师生恋这种没有前途的事,还是早早放弃为好。
再见面的话,就好好道歉,然后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徒弟吧。
一路走到厨房,和桃花岛上其他所有的房间一样,它的门大开着,但就算这样,里面还是黑魆魆一片。祁从心抬头看着满天星河,又看看如同黑洞一样神秘可怖的厨房,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她没有随身带火折子的习惯,事实上那玩意儿她也不怎么会用,也不知道厨房里面有没有放备用的,所以她就只能摸着黑走进去,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睁大了使劲儿搜寻,试图发现一些剩下的馒头之类的食物。
会不会放在柜子里了?她慢慢走过去,蹲下去打开柜门。里面更暗,她让开一些,以求外面的光多少能照进去一些。但让来让去也没看到里面有多亮,她不耐烦了,直接伸手去摸。
碗,空的,还是空的,啊,这个是碟子,也是空的——手在空中缓慢平移,突然就碰到了一个冰冰的东西,那个东西被她碰到之后立刻晃了起来。祁从心吓了一跳,慌忙一把捏住它,这才没让它摔倒。
这是什么啊?松了一口气,她把那东西拿出来,转向门口,想借着光看清它的模样。可一转身,所看见的还是黑暗。
怎么回事?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又用空着的手揉了揉,可再睁开,眼前以及漆黑一片。
就在她即将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略有些冷淡,却还是该死的耳熟。
但就是个耳熟的声音,却惊得她手一抖,拿着的那个东西随即坠下——却没听到落地的声音。
“起来。”那个声音说,然后一只手就来拉她。祁从心愣了一下,想要闪躲却又没有这么做,而是任他把自己拉起来。
眼前的黑暗消失了,重新变成勉强可以视物的昏暗。在这片昏暗中,她看到前不久还在她脑子里盘旋不断的人就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大概是站的地方不对,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但是不用看也能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一定是,皱着眉头不高兴的样子吧。
“……师父晚上好。”她瞥了他一眼,眼神便向下扫去,手不自觉地捏住袖子。
“嗯,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应了一声,又问了之前的问题,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我,想来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她低声说,心里一团乱麻,全然不知道现在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怎样的话语来应对他。尽管之前想了很多很多,也下了决心要停止这种没用的心思,但是等到见了本人,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而且,也没有设想过这种见面场景啊!
黄药师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第二次撞见她大晚上跑出来找东西吃了吧?不过这回总算有点长进,知道跑厨房来了。
“晚上没吃好?”他随口道,顺手放下杯子,拿出火折子,找了蜡烛过来点上。嗤的一声,橙色的火苗立刻跳了起来,一闪一闪的映出一圈儿晕光。
祁从心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他看过来,神色淡然,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五官,他的皮肤,甚至他垂过脸畔的长发,看上去都像是在发出微光。
看上去如此令人迷醉。
“……啊。”本来想说的的话在这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他的面庞,只能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看她傻愣愣的样子,黄药师不禁心头一阵烦躁。本来心情就很糟,晚上睡不着,索性起床四下里走走。经过厨房附近,却看到一个影子走进了厨房。他心中好奇,便跟了上来,却不想正好见到了暂时不想看到的人。
说句实话,看到她低头的样子他也是有心软的,想着只要她好生认错的话就原谅她,却怎知她又是这般呆滞的模样,直让他回想起她练功的笨拙和之前的争吵。
笨徒弟!他心中骂道,把蜡烛放到桌上,拂袖就想离开。而这动作终于让祁从心回过神来,她看着他带着怒意的面容,心里紧张到不行,却还是不听使唤地喊出了“等等!”
“还有何事?”黄药师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也冷冷淡淡的。
祁从心见他这样,知道他一定还在生气,但是现在都把人叫住了,要是再怂,她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
“那个,师父,对,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跟您大喊大叫的。我,我知道师父那么要求是为了我好,但是当时就是有点,有点激动——但是事后我反省了!是我的错,以后,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所以,所以……师父,可以原,原谅我……吗……”最后的声音没有力气般弱了下去,她能感觉到每说出一个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消散一分,直到最后,她的头已经全然垂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感到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说真的,还从来没有过这样道歉认错的经历。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这样当面说出,对自己的感受而言无异于当众扇自己耳光。她很难受,如果不强忍着就会马上哭出来。
而且,更可怕的是,这样的道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如果不接受怎么办?这样的可能性让她有点绝望,如果是这样,她就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黄药师没有说话,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本来想直接回头,再装模作样的责怪她几句,然后就可以拍拍她的脑袋,让她继续好好练功。但是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那些话语,好像是非常勉强地说出来的。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的他对于这种复杂的情绪全然不了解。为何这般扭扭捏捏?错了就错了,承认就承认,还有什么好勉强的?
还是说,她认错,道歉,都不是真心的?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意再次涌了上来,他冷笑一声道:“你不觉得自己错了,何必在这里向我认错?”话音未落,便大步迈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心妹妹好不容易拉下脸来道歉了啊!黄老邪你为什么不接受!你心里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你TM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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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妹子大力支持,我会努力哒!
☆、像坐过山车一样
什——什么?他说,他说什么?祁从心愣在当场,脑海中不停回旋着黄药师刚刚说的话,久久不能自拔。
他觉得,她不是真心在道歉?他以为她是在敷衍他?!
滔天的委屈和愤怒在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几步追上去,大声喊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话出口的同时,眼泪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滚烫的脸颊,冰冷的泪水,感觉很痒,但她来不及去擦。
她的手在忙着紧握成拳,好像这样能帮她聚拢让她站在这里的勇气一样。
星光映照之下的土地要比厨房明亮得多,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背影,因为她的话语而停顿下来。她慢慢的走近,一步一步,却始终觉得那个身影遥不可及。
“你凭什么这么想?你觉得我不是真心的?你觉得我是在胡扯讨你开心?我——”她想说她是认真的,非常认真地说了这些话,可是话却哽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要怎么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