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小岛千枝脸上,此刻小岛千枝已陷入了昏睡,嘴角挂着怎么也擦不净的红丝,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忍足感觉怀中的温热正渐渐散去,少女的表情由痛苦变得平静,平静得就像所有一切都与她断了联系。最要命的,是她的反应,尽管忍足拼命不放过一丝谨小细微,可那个孱弱的身子却依然没有一点活动的迹象,甚至连胸膛都不见一丝起伏。
“千枝,千枝!”
忍足停下,拍打着她的脸,急切叫着她的名字。
依然无动于衷的少女,让这个总是镇定从容的少年,狼狈不堪。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却又怕这会加重她心脏的负担。
他的眼镜上全是雨水,随着镜片淌下让人看不清他漂亮的双眸,只见他突然猛地一把扯掉鼻翼上的眼镜,嘎巴一声,将之捏得粉碎。
鲜红的液体随着他垂下的手臂,顺雨流着,他抱着她单膝跪地,用手去测少女颈部的脉搏。
没有任何律动,只有冰冷的触感传来,“游离……”双拳攥得很紧,然后,用双手摩挲着她冰冷的面部,一遍又一遍为她擦拭着雨水,“游离,醒一醒……”
我还没有好好叫过你原本的名字,所以,不许你离开。不许……
雨很凉,心口很痛很痛,小岛千枝真的不想放弃活着,可是好累,好想睡,尤其是在那环绕她的,与雨水不同的温热下。
让人很安心,很依恋,想让这种感觉持续一辈子。
可是她的一辈子有多长……
她迷迷糊糊地想笑,因为她觉得很可能这就是她的一辈子了。不自欺欺人的说,她的一辈子似乎真要这么结束了。
仅有的意识也要消散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很空虚。不说早已丧失的听觉和知觉,仅有的感觉……对包裹着自己的那份温热的感觉,似乎也在渐渐褪去。
好冷。
不要离开我。
她想任性的这么说,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道‘死亡’会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就那么突然她觉得这样结束也不错。最起码是死在一个温暖的地方,不会冷,也不会让人觉得孤单。
直到那两个字,将她从虚幻里唤醒。
——游离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熟悉的词,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游离是什么,游离是谁?
为什么她会觉得很难过,觉得心口很闷,又很苦。
“游…离……是谁…”
少女口中无意识的呢喃,让怀抱她的少年肩头一抖。
“千枝桑?!”
在忍足惊喜之余,他怀抱中的少女又一次失去了反应。不过这一次忍足没有懈怠,搂着她的腰身将她环抱而起。
“坚持住,游离。”
“有人在等你,一定要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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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真大,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神宫寺夫人站在大厅的檐下,皱着眉喃喃自语着。
“嘛嘛,不要在意,迹部夫人不是也说了,既然回不去就安心的住下来,食物储备什么的也充足到根本不用操心。”身着翠色礼服的夫人,持着高高的香槟杯,微笑晃动着。
神宫寺夫人点着头,望向窗外的雨,“这雨还真大,一点也不像这个季节会下的呢。”
她说的一点也不错,细密的雨滴冲刷着地面,哗啦啦的声音让人很是烦躁。
站在二楼的迹部正扶着楼梯上的木栏、透过敞开的门扉,观望着外面的大雨。随着雨势渐大,他的心越来越慌,心里七上八下的,时不时紧闭双眼、蹙着眉头,用手揉着眉心的位置。
这个笨女人,这么大雨到底去哪了,不要命了吗!
看着无功而返的少年们,陆陆续续浑身湿透的回来,他的焦急又重了一重。
“手冢,你也没找到吗?”不二将管家递来的方巾,转交给手冢,而后者并没有致谢只是默默拿起方巾擦着淌水的头发。
“等你擦干头发,我们大家在一起出去找找看吧。”幸村携着自家的部员们走向手冢,他们的衣服都还未干。
“啊。麻烦了。”
“侑士还没有回来吗?”向日的声音传来。
桃城闻言凑了过去,“是不是发现她了?打电话了吗?”
“打是打了,但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凤长太郎皱着眉很是担心的说。
气氛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惟独迹部的身子怔了一下。
不在服务区的地方……
他很快便想到了那座山,这是这个岛上,唯一覆盖不到信号的地方。
“本大爷先出去一下。”迹部从一侧拿了把伞,匆匆对上原管家交代着。
“少爷,这么大的雨要去哪。”
“你现在想起去找姐了吗?不需要!就算你找到姐,她也不会跟你这种人回来的。”清水莲冰冷而尖锐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的话让迹部很是揪心,但迹部却什么表情也没有的,扫过那些瞬间望过来的宾客。他们似乎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迹部很快将视线收回到少年的脸上,挑了下眉。“你多想了,本大爷只是出去散步。”顿了一下声,又一次用余光扫过在场的宾客们,“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在用这种口气和本大爷说话。”
迈出的步子没有一刻停留,很是急迫的转身隐入雨中。突然,迹部的胳膊给拉住了。
“迹部君,雨这么大还要去散步吗?”看着迹部连伞都不打,只是紧紧抓着便往雨里冲,神宫寺奈奈美一把拉住了迹部的胳膊。
“……”
“迹部君。”望着迹部皱得紧紧的眉,神宫寺沉默了一下。“走吧,一起去散步。”说着从迹部手中拿起伞,撑开,举了起来。
神宫寺的个子本来就高,加上穿着高跟鞋,所以给迹部撑起伞来一点也不费力。她挽着迹部的胳膊,看起来很是和谐。
“啊拉啊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原来是约好的啊,虽然雨很大,但就随他们去吧。”神宫寺夫人捂着嘴轻轻笑着,招惹来一群人的附和。
例如什么神宫寺和迹部真是天设一对之类的话,络绎不绝。
然而此时窝在角落里的少年,浅茶色的眸却被暗色染成一片。
“莲,你和菊丸留在这里,我们先出去一下。”大石很是温柔的摸了摸清水莲的发,一侧的海堂嘶嘶的附和着。然而大石没想到,只是轻微的触摸,却让清水莲整个人猛地一怔身,惊恐地退了好几步。恍惚了好久,似乎才回过神,认清他后淡淡点了下头。
“大石哥,姐就拜托你们了。”
大石望着清水莲脖颈上的红斑,默了一下声,才答应出声。
出门后少年们分散开来,大石和手冢分在一起,想着清水莲的异样及他身上的瘢痕,他一脸为难,纠结了好久才开口道:
“手冢,莲他……”
手冢清澈的眼闪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啊。不要在她面前,再提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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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身边跟着神宫寺,说实在的很让他不安。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此刻的他似乎拼命抵触着神宫寺亲昵的靠近。
“迹部君……”每当迹部的胳膊尝试着从自己手中抽离时,神宫寺都会这么提醒一声,然后将他拉得更紧。
走了很久,他们的身影已远到大厅里的人看也看不到的时候,神宫寺突然就放开了迹部,然后拉起迹部的手,将伞放在他手中后,退身到雨中。
迹部担心的表情,一瞬间染上了诧异,而神宫寺却低着头沉默了一下后,扬起头对迹部微笑着。
“去找她吧。这样就不会有顾虑了吧。”
挑了下蹙得不能再蹙的眉,迹部说不上什么话。
“……”
“迹部君,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呢……我在这等你。快去吧。”
神宫寺露出浅浅的笑,大雨中,她很快没了大小姐时的华美,此刻完全变成了一个狼狈的集合体。
惟独她身上的气质,依旧没有改变。
温婉,恬逸。她似乎是个无时无刻都能笑出来的人。
迹部几乎没有犹豫转身便走,这时神宫寺笑了一下,淡声说:“你果然不记得了……迹部君。”
微微愣了一下神,身后却又传来淡淡的声音。“去吧,迹部君,我在这等你。”
虽然迹部确实很急,但他还是转过了身。顿了一下,很轻的说道:
“不记得什么?”
没有回答。神宫寺只是浅浅的笑,看不出心情。
“……本大爷会记起来的。”说完,看了一眼雨中的神宫寺,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神宫寺笑着转身,走到几米外的石桌下,蜷着身子躲了进去,那双澈眸的深处,似乎依旧笑着。
迹部跑了没有一分钟,便看到了从雨中出来的两个身影,随之他的心一阵慌乱。
忍足见到雨中明明拿着伞,却依旧浑身湿透的迹部,多余的话一句没说,只说了一句,船在哪。
“她怎么了!?”迹部抓住忍足的肩,咆哮着。
“别动,你想要她死吗?快联系船!”忍足难得用极差的语气冲迹部说话,不可置否,小岛千枝的突然病倒,极大程度的使他迁怒于迹部。
迹部将伞扔给忍足,赶忙掏出手机联络着。
……
“不行,这雨,船到这里最少也要几个小时。”他摸着少女冰冷的额,“她还能撑多久!”
忍足没有回答,一直扣在她脉搏上的手,颤了一下又用更大的力气扣了回去。
“有小型游轮吗?”
迹部怔了一下,“忍足……”
“迹部,我不会放弃的。即使……”松开扣住小岛千枝脉搏的手,自嘲的冷笑一声,“连她的脉搏也摸不到……”
迹部僵在了当场,抚在她额上的手,忽然觉得什么也没有触摸到。连冰凉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片木然。
远处,少年们已发现他们的身影,向这边跑来,而空中连接成片的阴霾上,垂落下雨滴,沉闷的声响像极了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文没效率啊,编程编得我要成地中海了 呜呜。求安慰的说。 前几天有些卡文,在仔细思考他们之间感情状况,因为马上就要完结了……(拍死我这个不负责的家伙吧。)= =
很感谢大家一年以来的支持,虽然我总是没什么长进 啊哈哈哈。
最后吧,会奉上一悲一喜双结局。以及小番外若干……
还有 还有,为了感谢 亲们的支持,没节操的作者决定,番外中写一篇以亲们要求的文。来吧,奖励我,摸摸头吧。╭(╯3╰)╮
☆、更阑人静
重症监护室外,坂田辰弥低垂着双眼一声不发,直到穿白大褂的山口孝太阴着一张脸从重症监护室走出,他才极其颓废的站起身。
“游离怎么样。”
“老样子……”山口皱着眉,无视禁烟的警示牌,点起烟,狠狠抽了起来。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半年前他就是以这幅样子,宣告了一个少女的死亡。只是当时在长椅上坐着的人并不是坂田,而是重症监护中那个浑身插满管子、脸庞被呼吸面罩遮去大半的少女。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觉得自己无法冷静,只得点起一根根的烟,闷闷抽着。
坂田也不好受,仰头叹了口气,视线瞥到护办室的桌子上,“那些孩子又来了?”
“啊。又来了。”并不上心的扫了眼坂田注视的鲜花,紧了下眉,“真是群烦人的小鬼,不管说多少次,都会来。——稍等,我接个电话。”山口将烟换到左手,将右手伸进白大褂的侧兜内,紧接着随着啪的一声,手机掉落在地,电池摔到一边。
然而山口则像个没事人似的,捡起落于地上的手机,扣上电池。
“我现在越来越讨厌小鬼了,只要和小鬼们扯上关系,就遇不到什么好事。”夹着烟,山口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整个人都变得不理智——见面的话保不准会一拳揍过去。”
“难道你没这么做吗。”坂田故作轻松的问,但那语气听起来倒是极其压抑。“那日,你不是打了迹部财团的小少爷一拳吗?”
“好像吧……”山口一脸不在意地抓抓头发,“那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小鬼,早看不清现实了,打一拳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山口吐出一个牵强的理由,看得出来,他对迹部景吾的不满。坂田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一下问道:“我们能不能都不要在逃避了。说说那孩子吧……”
山口僵了一下,暗着眸子,狠狠吸了一口烟。“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在病危通知书或是死亡证明上签字了。”落寞一笑,“但我真是没用。我现在,都讨厌自己的名字了。”
说完山口很颓废地抵着墙,微仰着头,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辰弥,若是以前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让我选择保守治疗,尽量完成她的心愿。
可这就等同于放弃了。
这几天我都在问自己。山口孝太,百分之十的机会你敢抓住吗。”
虽这么说着,但山口自己心里很清楚,他的心更偏向与保守治疗。
坂田长叹口气,他又何尝不是这样自问自答着呢。
“同你一样,我一点也不想在接到任何病危通知书了。这几天来……孝太,我真是即庆幸你是医生,又怨你是个医生。”
“……如果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选医生这个狗屁职业。”
说完,四周陷入一片死寂,一切都和静止没什么两样,只有少女床头心脏监护仪的声音轻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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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对于那个待在重症监护室的少女而言是毫无意义的。而对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商业界的影响来说,却是漫长而黑暗的。
第一日,东野财团为首的十个财团,旗下所持股票全部涨停,在生意场上而言,这不是没有发生过的,所以起初没一人特别在意,只是寻常的分析处理。直到东野家第一个发现问题重大,然而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对策尚未出来,几乎只是瞬息,等回神时所有股票已然套牢,紧接着是财团内部经济体崩溃,财团优秀人才的接连离职……
这一切对于好几十年都风平浪静没个大事的东野财团而言,简直是灭顶的打击。一时间,东野财团乱成了一锅粥,东野理事长及其夫人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可事情依旧无事于补,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根本没有给他们一点补救的机会,虽然经过调查已经查出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但无奈那个人神秘的连个影都没有。
东野理事长只得作罢,不在调查,全身心的投入在最后的挽回中。
第二日,这股神秘力量对东野财团的侵蚀似有所减轻,这让东野理事长大松口气,自以为自己采取了正确措施。然而此刻这股力量并未消退,而是将对东野财团的侵蚀转移到了其余十个小财团上,仅仅用了一天时间,这些财团全部易主。
不过对于此刻的东野财团来说,知道这件事时,已到了隔天清晨,也就是第三日。这时,东野理事长才真心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
望着堆满资料杂乱的办公桌,东野橘一拳砸了下去。
“废物!都是群废物!滚,滚!都给我滚!”
桌上放着神秘力量一点点吞并东野集团的报告,东野橘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然而在看到摆放在桌上的另一张报告时,他的脸色已不能用愤怒来形容,而是一种深深的惶恐。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报告,字数寥寥无几,只是简单写着这些天被神秘力量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