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萌芽的感情而已,并不足为挂,现在能牵住她脚步的只有仇恨,只愿从今往后不再交集。
别说她心已凉,就算心未凉,这个身子也注定了她一生孤独。
她笑了,故作轻松的自言自语:“找个自己恨的,嫁给他算了。”
只一语,从今,便就此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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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千枝的悲,小岛千枝的屈,小岛千枝的无奈与愤怒,都随着那轻轻一个屈膝的动作,化成了一缕浅淡的尘。
她含泪而笑的弯眸,轻声吐出的那一句‘迹部前辈’就像一把磨利了的刀,在他的心尖上落下一刀。
好不容易才让她用名字称呼自己,这样的欣喜还未散去,便硬生生被她叫回了前辈。什么狗屁的前辈,还不如叫他迹部大爷呢!此刻他不想提什么教养不教养,就想这么骂一句,可看着她毅然决然转身的背影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他似乎做了一件,他这一辈子最不华丽的事。
望着那群少年举步去追她,他也想同他们一样,然而双脚却像是被一条沉重的链子拴住了,直到那抹在夜色下闪动的蓝,模糊得看不也看不清,他才用手掩额,微勾着唇角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败涂地……”
会场的嘈杂足以淹没他的轻语,然而,当他抬眸时却正对上友人那如莲的脸,他与他四目相望,用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原来也有你办不到的事情……”那是往日听了无数遍,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带着关西腔的调侃,可那熟悉异常的腔调中却透出一股难喻的情愫。
说完那人默默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迈开了稳健的步子,寻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急切远去。
迹部在黑暗中微仰着起头,淡淡笑了下,星屑璀璨依旧,或许,所谓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如这星,一个人时你会觉得浩渺,但同样会孤寂。
“那个小岛千枝竟然就这样跑了!”东野美和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怒冠冲天的喊叫着,但见到迹部的脸色不比先前那般‘柔和’,甚至还透着彻骨的冷,她突然就没了怒气,抽抽嘴角,极不情愿的清清嗓子,“今天的事就先算了,来日方长,下次见到她在好好同她算账!美砂,我们走!”拉着秋津,对迹部纪香点头示意了下,“这事闹得我们没什么心情继续待下去了,纪香,请原谅我们先告辞了。”
“……嗯。”
迹部纪香的脸色又是一阵白,这一闹确实让她丢足了脸面,但这算小事,她在意的远不止这些。
一侧自家儿子那没有表情,却可怕得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容,让她担心不已,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到一个少年不顾一切阻拦的冲到自家儿子面前。
迹部落眸,看到那个素净如莲的少年,红着眼圈,正一脸怒容的瞪着他。
“你想对本大爷说什么。”迹部看着他,没有皱一下眉头,倒是那个少年的眉头一蹙,接着少年那淡然的声音响起。
“我只想告诉你,给我转告那个女人,我姐给她下跪磕头,她承受不起,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还回来!”
迹部一怔身子,“你自己怎么不告诉她。”
少年抬头,继续安静的看着迹部,“因为,我要对你说同样的话!”
“好了,我们走吧,小莲。”菊丸拉了拉清水莲的袖子,他是那群少年中唯一一个没有去找小岛千枝的人,而是担负起了照看莲的任务。
清水莲没有应声只是在菊丸的掺扶下转身离去。
霓虹下,光穿着上衣的少年显得很是单薄,他的步伐摇摇摆摆,裸丨露在外的肌肤上,青斑红印比比皆是,迹部的眸剧然收缩,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人心易改
“等一下。”迹部朝清水莲喊了一声,声音沉沉的。但清水莲像是没听到似的,目不斜视的继续朝前走着,倒是搀扶他的菊丸停了下来,回过头。
“菊丸哥,我们走吧。”
莲有些冰冷的声线传来,但不可掩饰他催促的情绪。
见那二人又一次迈开步子,迹部也顾不得他人怎么看,竟跨步拉住清水莲的胳膊,高挑着眉锋,刻意压低了声音。
“告诉本大爷,发生什么了?”近距离看着清水莲身上的红斑,迹部的语调变得奇怪。
被迹部拉住胳膊的清水莲,没有挣扎,也不顺从,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的海面上,就好像他身边没有迹部这个人似的。
这种明明挨得很近,却好像隔着什么的感觉,让迹部变得焦躁,这种感觉和他在小岛千枝身上感觉到的如出一辙。
真不愧是姐弟。迹部在心中想道。
“告诉本大爷究竟出了什么事。”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其他,这句话在清水莲听起来倒像是在命令。
他终于将视线移到迹部脸上,露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冷意,一字一顿的说:“想知道吗?”他勾勾嘴角,“去问那个被你护着,为她把对我最重要的人,无情推倒的女人吧!”
迹部看着这样的他,话到嘴边偏偏什么都说不出,只得放开他。
就这样,清水莲摇摇摆摆的,走出他的视线。
迹部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只觉疼痛的气息难平,他恼怒、懊悔,接着又无奈。
抬起头看着天上浓浓的阴云涌动,雷声大作,那覆满天宇的阴霾,好似连同他的心一起覆盖,挥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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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千枝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呼呼的风声,近似鬼魅般哀嚎着,粉樱从枝头吹落下来,陷入积着雨水的洼地里。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找个地方躲雨的,可身体却不想动,任由雨水将她打湿。
就那样过了很久,雨停了,周围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石台上的她,觉得身子已经僵硬了,站起身随意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响动制止了。
“千枝桑?”
见到眼前的身影怔怔的转身,忍足先是同她一样一怔身,然而在对上她那双带着茫然的眸子时,忍足却早已换上了欣喜。
“千枝桑,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忍足一边说,一边将外衣披在小岛千枝身上,当他手忙脚乱的为她擦拭头发的时候,小岛千枝的眸才恢复了一些神采。
“没想到会突然下雨,我的衣服也弄湿了,你先凑合一下,回去赶快换件衣服。”
透过垂落的发丝,小岛千枝看到总是摆着一副‘不正经’模样的忍足,模样‘正经’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而他的状况如她一般,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刀刻般的脸颊,无声滴落着。
接着她看向自己肩头那件并不是特别湿的衣服,她猜出一定是忍足看到下雨,便脱下了外套,将它护在怀中,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不想也该知道。
“侑士,谢谢……”
忍足没有回答,只是皱了下眉,似乎这声‘谢谢’他一点也不想听到。
“回去吧。”
没有提一句之前的事,只是温柔的笑着,拉起少女的手。
小岛千枝沉默了一下,良久不动,很久后才轻轻擦了下眼角,摊手接住被风刮起的落樱,失了下神后凄切淡笑,之后又意味不明的说:
“人心不比这花,总不待风吹而陨。”
忍足缄默,望着一脸憔悴的小岛千枝,道不出个情绪,伸手弹去她发上的落樱,道“樱花(さくらばな)とく散(ち)りぬとも思(おも)ほえず人(ひと)の心(こころ)ぞ 风(かぜ)も吹(ふ)きあへぬ。
(樱花虽绚烂,吾不以为其谢早,须臾转俄间,易改之最是人心,不待风吹瞬自变)”
在小岛千枝回眸间,忍足温柔莞尔,“一首和歌而已。因为你的话,突然就想到了。”
“和歌么……”微微沉思后一笑,接了一句“好一个易改之最是人心,不待风吹瞬自变”后便兀自沉默下来。
风声渐大。
由于小岛千枝失神的时间过长,忍足担心地叫着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情急之下,握住她的双肩,摇了摇。
“痛——”小岛千枝倒吸口冷气,忍足一惊,慌乱放手。
“弄痛你了吗?抱歉……”
小岛千枝摇了摇头,苦苦笑了下,当初迹部原来用了这么大的力道……
只是为了让自己向那个女人道歉吗。
肩头的疼痛一直传到心尖,然后越想便越觉得可笑。
‘你的自我感觉还真是良好,他的心头以为有你的一丝重量,你以为你们是朋友,就算最差也是前辈与后辈的关系,结果原来只是如此。
也是,比起秋津美砂而言,站在小岛千枝这一边能有什么好处。’
小岛千枝在心底嘲讽着自己,现在占据她内心的只有比雨水更凉的寒意,也许在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很理智的告诉她,擦亮被仇恨蒙蔽的眼,细细去看这些事的本源,迹部不是那样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有一个原因迫使他这么做。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冷静的想,她不想随便找个理由就去否决什么,但是这个声音她现在听不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总是在潜移默化的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她要复仇,但她不会为自己找一个好听的借口,说什么这是他们欠我的,我只是将它讨回来。说到底,从她决定复仇、伤害别人的那一刻,她就和那些人无二。
无论什么理由也不值得原谅,这一点她比谁都要明白,所以她到死也不会原谅自己曾做出的决定,和那些所作所为。
但是即使明白,她还是要做。因为她同样无法原谅那些人……
“侑士。”小岛千枝叫着忍足,在他的掌心放了一个东西。
忍足松开紧握的手,看着那个‘东西’怔了一下,皱着眉又将那个东西攥紧。
“这个项链,帮我扔了吧。”
“……”忍足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那曾戴在她颈部,明显就是某人送给她礼物,此刻却落在了他手里的项链。
“拜托了。”少女的声音很轻,请求的意味却很明显。
看着忍足仍旧不作回应,小岛千枝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只要这个项链还在,自己就会变得不坚定似的,但是又好像不能凭自己的力量扔了它。
“好。”这一次忍足回答的还算干脆,并随手把那个项链揣进了裤兜。
“走吧。回去换件衣服,我会单独送你和莲回去。”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离开的事,至于谁会知道这件事,就全看她自己想告诉谁了。
小岛千枝点了下头,跟着忍足往下山的方向走去,起初两人之间都比较沉默,小岛千枝也总是莫名发呆。
在忍足看来她似乎陷入了一个闭锁的黑暗空间,为此他很努力的转移着话题,隔了许久他身边的少女才恢复了大半,与他有说有笑了起来,但忍足看得很明白,她眸中的笑意并不真切,并且总是不由自主的恍惚。
“千枝桑。”忍足突然很认真的直视她。
“嗯?”
“……”
看着因为自己的呼唤,反应的像是突然被惊醒一样的少女,忍足蹙起眉,十分十分的不喜欢她的这种感觉。
直视着她的蓝眸,想要说的话又一次憋回去,他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转身慢慢走着。
小岛千枝看着这样的忍足,有些不解,但并没有多想,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轻轻的足音回响在忍足身后,他竟然会感到紧张。若是说出去,冰帝的忍足会和女生独处时紧张的像是做贼一般,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信,而且是打死也不会信。
然而只有忍足自己知道,现在的他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鬼那样,紧张不已,甚至连手心都冒出汗来。
要是普通的谈话当然不足以用‘做贼’这个词形容,可偏偏他刚决定了一件事——表明心意。
理由可能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自己不想无视自己的感情。说句大男子主义的话,他想成为这个少女在无助时,独一无二的人。只有他一个,其他谁都不可以。
“千枝桑,我喜欢你。”不在踌躇而是很直白、简洁的告白,甚至简洁的不像他。以往女生向他告白的有很多,他也曾向女生告白过,但不论是答应交往,还是告白,忍足的做法绝对称得上是‘浪漫之最’。
情话说的不少,虽说对于当事人而言肯定不会觉得肉麻,但在旁观者眼里,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然而这是第一次,忍足的告白没带任何情话,既简单又明了。但同时也是唯一一次,绝对的认真,就像是填报未来规划表一样认真,也像是贪玩打碎玻璃的小鬼一样紧张。
见身后没有一丝反应,忍足转过身去,一瞬间表白的紧张褪去,换上了另一种紧张。
“千枝桑!”
小岛千枝倒在地上痛苦呻丨吟着,一边咳嗽,一边从口中溢出鲜血,这个样子着实把忍足吓住了。
他将她抱在怀中,喊着她的名字,她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能看到忍足被雨淋过的脸,很苍白,很苍白。
其实在她回应完忍足那声‘嗯’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跟在忍足身后,看着他轻轻走着,她想要开口叫住他,可是猛烈的阵痛没有给她一丝机会。这一次比哪一次都疼,几度她都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可是,她觉得不甘,她不想死。
她拼命维持着意识,却丧失了听力。接着是眼前一黑,等眼前的景色再次变得清楚的时候,她看到忍足为她做着急救,但显然她目前的情况不是靠急救就能解决的,她看到忍足额头上紧密的汗,看到他掏出手机拼命拨着电话却看到‘圈外’两字后,狠狠丢掉了手机。
她闭上眼,忍着所有疼痛。
突然随着一股温热,她感到身子脱离了地面。睁开眼,对上忍足漂亮的脸,薄唇一张一合对她说着什么,好久她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忍足说:“坚持住,虽然移动你的风险很大,但这样下去就是在等死。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救你!”
啊——我知道,我不会死的。我还有事情没完成,所以我不会死的。我会活下去、活下去……
她想这样回答忍足,但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然而在忍足眼里,她牵动嘴角的动作,却像是在笑一般。或许她是真的在笑。
这让忍足觉得更加焦急和揪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电脑主板坏了,昨天修好,手机又坏了。莫非这就是人常说的,祸不单行……
☆、坠入绝望
今年的春天珊珊来迟,终于等得枯枝生桠,花苞初绽,却怎料一场绵绵春雨,让这一切尽随那雷声陨落。
但即便是场倒春寒,即便一场凉雨便浇褪了春意盎然,可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季节也好,离别也罢。
那场才停了没多久的雨又下了起来,滴滴答答,卷着温润的,带着潮气的空气。远处,雨中,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怀中紧抱着一个满面苍白的少女。他一边急促前行,一边又竭尽温柔,用身子护着那个少女,为她阻挡着雨水的侵袭。
而他本人似乎对这雨并不在意,眯着眼睛,任由雨水拍打。对雨,他摆出一副平静又无关紧要的样子,雨水的冲击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胸口急促的起伏,诚实的显露了他的内心。
看向怀中那个少女时的神情,将他显得无助而狼狈。
忍足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小岛千枝脸上,此刻小岛千枝已陷入了昏睡,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