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千枝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掏出一把枪来,一时间不由愣住。只见男人勾起一抹冷笑,毫无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沉闷的枪声和少年的喊声几乎同时发出,伴着划亮黑暗的火花,整个房屋似乎都在颤动。
“侑士!”少女的声线颤抖不已。从少年腰侧漫溢的殷虹,侵入她的眸,使她阵阵眩晕,浑身发麻。
明明受伤的人不该是他。
若不是在刹那间忍足用力将她推开,那她现在……
开枪的男人吹了声口哨,有节奏的鼓起掌来。
“忍足少爷,真是勇气可嘉。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为她挡枪,因为我想要的只是她的腿,而不是她的命。”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冷厉,望着搀扶着忍足的小岛千枝。“那些没用的家伙,拿点小事都做不好,这该死女人竟然还能站起来!”
不过,没关系……
散发着阴冷的脸突然挂上了笑,相比不笑时,此刻他的脸更为狰狞。“接下来,要打哪里好呢?”他抬起手,举着枪,眯着眼睛瞄准。
“不许你动她!”忍足捂住腰间的伤口,沉声低喝,不顾小岛千枝的意愿,将她挡在身后。
“你这个大蠢狼,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小岛千枝抓着忍足的胳膊,哽咽的说不出话。忍足被血染红的衣物、穿过他指尖泊泊渗出的殷虹……
明明不想牵连你,明明不想让任何人受伤,明明不想……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千枝桑……”忍足腾出一只沾着血迹的手,轻轻覆在她不住发颤的手上。
温热黏稠的触感、轻浅温柔的声音让小岛千枝的身子倏然怔住。
“不华丽的泪水与优雅美丽的小姐,还真是不相衬呢~所以……不要哭了,我没有事,只是轻微的擦伤。”忍足笑着用未粘上血的食指指尖,轻轻擦掉她眼角明晃晃的泪水。“作为一位男士,竟然惹漂亮的小姐流下眼泪,我还真是失格呢。”
“啊拉,啊拉,忍足少爷还真是柔情处处留呢!”远处的男人无情笑着。“明明有女朋友,竟然还在这里泛滥温柔。”
“随便你怎么说。”忍足的眸光又冷又淡,“但不管怎样,我都不许你动她。”
……
视野中,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的背影高大修长,眼角还流有他指尖的温热,身边的空气中,也还弥散着来自于他身上的淡淡血腥。
望着忍足,她的眼角再次湿润。
自己是哭了吗?
明明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流泪,说不出悲喜,道不尽苍凉……
收起微显呆滞的眸光,她敛眸上前,不顾忍足与那男人的错愕,张开手臂挡在他们中间。
“胳膊还是腿、心脏还是脑袋,随便你拿去。我只有唯一一个要求,给他治疗。”
“哈?……啊哈哈,啊哈哈……”男人闻言仰着头大笑起来,“就凭你的处境,还想和我谈条件?不觉得自己太过不自量力了吗?”
“千枝桑,你在做什么!”忍足拽起她手臂时,由于过于着急,牵动了伤口,疼痛使他的脸色忽然染上苍白。
然而小岛千枝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对那男人道:“不管是绑架他,还是目的在我,你们最终要的,不还是钱吗?”说着,抬起眉梢。“就和你那位女同伴说的一样,除了钱你们也在乎安全。我想这句话应该没必要特意撒谎吧?”
男人眯着眸,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轻轻将阻碍视线的碎发锊到耳后,继续道:“你们伤害我,或许凭借你们幕后老板的关系会一笔勾消。但如果你们伤害错了人呢?我想,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勾销的吧。
到时你们幕后的老板再来个金蝉脱壳、一走了之,那伤害‘忍足少爷’的罪名,你们背负得起吗?”
听到小岛千枝的话,男人眸光有了瞬然的闪烁,显然这也是他的顾虑。
“虽然我是说过安全最重要。但是做我们这种事的人,从一开始就面临着绝对的风险,倒是‘安全’是相对附带上的。”沉沉地女声由夜幕中传出,“如果给少爷治疗,那就得去医院,这样所担负的风险,恐怕和照这样下去没什么大的不同。
就若碰上个万一,少爷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也只能算我们运气不好,走了背运。所以,恐怕小岛小姐提出的要求,我们恕难从命。”
先前的那个女子迈着大步,从容的从门口走来,她先是撇了那个男人一眼,眼神充满了斥责。接着,又使了个眼色给那男人……
伴着一声巨响,大门又被重新关上,门外反锁铁门的声音,伴着月色人心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伤至无语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忍足的意料,可从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虽凭他的感觉判断,腹部的伤并不深、也并不厉害,然而随着鲜血的泊泊流出,视线却已渐渐模糊不清。
忍着痛,他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站了起来,步伐踉跄地走到站在他面前、正对着他,咬着唇、低着头,毫无声息落着泪的少女身边。
“千枝桑……”
他的话语,伴随着从少女眼中簌簌而下的泪水,忽然变得很无力。那明晃晃的泪,衬得明月黯淡……
“你这个大笨狼!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枪!”良久,少女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冲着那个明明自己受伤最重,却还满是担忧地望着她的少年,撕心裂肺地大吼。
“我……”
大概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哭,忍足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急于止住她的泪,而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大步上前,腹部却如触电般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和一阵刺痛。脊梁不由一弯,俊眉蹙了又蹙。经过这一番折腾,疼痛几乎翻倍。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担忧地凝视着那个少女。
“侑士!!”
见到忍足这样痛苦,小岛千枝的心猛地一沉,冲上前,扶着他的胳膊,支撑起他的身子。
“你在做些什么?!扶着我,我带你去那边坐着。”带些慌乱与责备的话音,从她口中传来。
忍足低下头,看着因扶着自己而大口喘气的少女,落下了眸。一丝苦涩的笑容浮现在他眼角,不顾剧烈的疼痛,他吃力地挪动右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凉凉地滑顺感令他眷恋。
“游离……”
这是他第一次,当她面用本名称呼她。伴着愣神的她,慢慢低下头,温和而笑。“美丽的小姐,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哟~”
一定要逃出去,然后好好活着。
即使伴着悲伤,也要坚强地、坚强地活下去……连我的份一起。
忍足的蓝眸深邃而平和,在轻浅的笑容背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头也不抬地,忍足挂着难懂的笑,向铁门走去。摇晃的步履,滴在地上的血迹映在小岛千枝眼里,让她莫名惶恐。
“侑士!”
她有些慌,忍足的样子就像是再也不打算回来一般,“要去哪里?”
忍足没有搭理她。
“你给我回来!”明显颤抖的声音,冲着忍足怔住的背影嘶吼。
淡淡的,忍足侧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明眸。
“千枝桑,我们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发现在这间废厂房的隔壁有一片樟树林,那里面有一条路……
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直到刚才,我才想起来,很早以前我来过这里。在它还没有废弃之前……这里是一间生产医疗器材的工厂。
那条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要回头地往前跑,就能看到有警员值班的治安室,跑到那里你就安全了。”
忍足又叫回了她千枝,就好像那声‘游离’是谁梦中的一次呓语。
像是猜到了些什么,小岛千枝一把抓住了忍足的胳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把门打开,到时候你看我的眼色行事,之后什么都不要管,只管拼命地向前跑,不要回头、不要管我。无论如何也要平安的逃出去,好好活下去。”这是他能想到的,仅有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忍足有些沉郁。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或许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
听闻他的想法后,小岛千枝直接愣住了,失神间给了忍足挣脱的机会。
月华涓涓倾泻在少年苍白的脸颊上,勾勒他轮廓的弧线,被月华染得柔美。凉薄的唇,上翘着完美的弧,笑意熟稔。
“漂亮的小姐,为何露这样的表情,我可是有目的的哟~”故意拉长尾音,语调尽染暧昧,唇角的笑意更是勾着浓浓地戏谑。“我这样为你,你可愿效仿古人,以身相许?”
带着令月色都淡去明媚的笑,说着有些雅痞般的话语,却有着无人可挡的优雅。
望着她,笑容更深。
千枝桑,在我争取的这些时间里,你快点逃……不要回头,更不要犹豫……
“笨…蛋……”
对待忍足的‘玩笑’,小岛千枝没有同往时那般黑线、无语,而是捏着拳,深埋下头,让人看不见她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
“请不要把这种悲伤的事……说得如此豪迈……”
抬起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却感觉不到应有的温度。
那眼泪让人喘不上来气。泪水中凝聚的哀伤是那样明显、具体,它如黑暗、如潮水般向忍足涌来。
她哭得很厉害,但是他却听不到任何抽噎声,就连从一开始起便没有停过的夜风,好像也隐去了声响。
一个瞬息过去,少年忍住了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他吸了口凉凉地风。
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声响……
“如果你不逃的话,那我们谁都逃不掉。可如果你逃了……”
“我不要!”随着忍足的话,她的心涌出了噬骨的酸楚,不顾一切的跑上前,紧紧拉着忍足,望着忍足良久无言。
“笨蛋……”终于,她柔软的唇在颤抖中,动了动,“你真是个大笨狼……”
尖锐的刺痛不知从哪里传来,这让忍足不由皱了下眉,然而他的视线却纹丝不动的落在她脸上。
接着。
那份刺痛更痛了。
“我不逃跑……”顿了顿声,“因为人,只要逃过一次,就会习惯逃跑。虽然……对于一些事情上,逃跑是一件很明智的事,不会可耻、不会丢人。但是,也有些时候,是不论发生什了么都不能逃跑的。
比如,现在……
你为我受伤,为我担忧,甚至为让我逃跑,而担负一切风险。如果我现在逃了,除了证明了我是一个懦怯、更不值得你如此对待的人以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
所以,我不会逃。
同时我也坚信着,我们都会安然无事。此刻我不想逃跑,只想用逃跑的时间去恳求。
请你……和我一起,去相信它好吗?侑士。”
后半夜废弃的工厂内,阵风袭袭,每一次席卷都卷来浓重的寒意与莫名的哀愁。忍足微敛起眸,望着她,心头好像被抽离了什么东西。
一直以来,忍足都知道,她比起自己,更在乎别人。然而,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决定会让她这般哀伤……
换句话说,此刻遮覆她蓝眸的浓郁悲哀,是由他亲自‘残忍’的附着上的。
他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得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妥协,又是在什么时候,用如往的声线,带着调侃与暧昧,对她轻言:“如果是美丽的小姐所做的恳求,我…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是的,这些对他而言都记不清楚了,也不重要。此刻在他的眸中,只有在听到他那句话后,一瞬间,笑得粲然、亮过星光满布的夜空…的她。
将要破晓的清晨时分,四周的寒意让人难熬。小岛千枝同忍足一起蜷缩在地处东面的空墙角。
抱着膝,上齿和下齿哆哆嗦嗦地直打颤,本渴望从口中呼出的浓浓白雾中得到一丝温暖,然而真正得到的,只是掺杂着寒意的冷气。
“千枝桑……”忍足向她靠近了一些,将外套脱下,搭在他俩的肩头。“这样就缓和些了吧。”
他笑着,呼出的气,晕白了他的镜片。
忍足知道,如果将外套全披在她身上,她一定会拒绝,所以只得选择了这样一种方法。将外套平分,各自搭一半在肩头。
只是,即使这样,她却还是将外套还给了他。
“我不冷。我里面还穿了厚毛衣,比起只穿了一件薄毛衫加外套的你,明显是你该老实穿好它。”
“不冷吗?”忍足伸出手,轻轻覆在她冰冷的手上,“既然你让我去相信,我们终会安然无事,可是千枝桑你连自己都不保护好,那要让我去相信什么?”
小岛千枝盯着他,眸光闪了闪,终选择了妥协。
拉过忍足肩头的外套,将三分一披到了自己肩上。
“很暖和哟~”小岛千枝挑起唇角微笑道。
它真的很暖和,暖和地……让人流泪。
忍足笑笑,默然不语,却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假借换坐姿的空档,微斜着肩,将肩上的外套向她那边移去。
此刻,从他腹部漫溢的殷虹,已然变暗。昏暗的光线下,它看起就像是一块不经意间沾上的污浊。
疼痛也已不再那么剧烈,唯有昏昏沉沉地感觉一直在他身边萦绕。
“侑士!”
突然,小岛千枝激动地拽住他的胳膊,“你看,那个盒子后面是不是有光透出来!”
顺着小岛千枝所指处望去,巨大的纸盒边缘,晨光穿透,明明晃晃。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一下!”
那微弱的光芒,此刻却是一道道希望。
她卯足力,将那装有废旧零件的纸盒拉开,下一秒,足以照亮半个房间光芒,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惊愕后,却是浓浓地失望。的确,隐藏在纸盒背后的是一个连接着外界的大洞,可是大归大,却恰恰小那么几分,令人无法通过。
然而,失望却只是瞬息,随着失望散去,而生的是一条妙计。如果顺利,或许,可以用这个方法逃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 … 最近遇到点事,今天在医院忙了一天,现在才更新 抱歉了~
☆、清风润眼
“还有必要送两人份的饭给他们吗?我看那个什么少爷不是中枪了,又没有治疗,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再说就算是活着,那一枪打到肚子上,也够呛呀,能吃饭吗?”剃成光头的男人,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推开门,显然不满头领所分配的任务。
“混蛋!让你来送饭,你就来送饭,哪有那么多废话!?”他身旁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十分不悦的抢过他手中的饭盒,“少说的那么轻松,如果那个少爷真出了什么问题,你以为我们真能像头领说的那样,什么责任都不用担?”
“喂喂……”光头男人挑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嘲笑,“你小子不是害怕了吧?”
“你给我闭嘴!”提着饭盒的小胡子有些动怒,同时那提着饭盒的手,明显抖了抖。
光头男人望见,吹了声口哨、耸着肩,识趣的对这件事闭口不提,然而对于小胡子的表现,他显然十分不理解。
担心这、担心那的,和个女人似的!他就不信那个什么少爷的命,真就那么宝贵,连一根汗毛都动不得。
“吃饭了、吃饭了!快点吃完,大爷我还有事要做!”光头男人打着哈欠,用带着几分睡意的慵懒,不耐地叫喊道。
然而,被晨曦灌满的工厂内,只是沉寂如夜,无一人回答。
“喂喂!吃饭了听到没,再不放快就没得吃了。”他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倒是他身旁的小胡子,瞪着眼睛,十分警惕的环顾着厂房。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