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是不要命了。”还是玩笑的语气,可明显带了怒意,“你倒是说说看,有哪个人脖子上挂着一条五厘米长的伤口,缝针缝到一半听到自家姐跑了,挂着针、连着线就跑了。”
“那你倒是见了。”
像早知他的回答一般,藤井修翻身跃坐在床上,两只脚悠闲的晃来晃去,望着清水莲咬牙吃力的扣着扣子,漫不经心的说“没见过你这么恋姐的。”
……
“你说,你头里复发的肿瘤你打算怎么办?”
清水莲依旧默不作声的穿着衣服,偌大的房间好像就只有藤井修一人在自言自语似的。
“想不懂你,自己的药总是记不起来吃。你姐的药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吃哪种药,记事本记一遍还要上几遍闹铃。”
“你话太多了,我现在记性越来越差,你在这么惹我讨厌下去,哪天我忘了你,指不定把你当敌人处理掉。”
清水莲系上西服最后的扣子,一边说着一边去拿藤井修身侧的领带。
眼看着指尖就要挨到,藤井修却像个猴子一般敏捷的夺了去。
“还给我!”清水莲的语气带着不可置的怒意。
“别那么急的生气嘛。”藤井修眼眉笑得弯弯的,将领带从清水莲的衣领下穿过,“你忘了身上的伤了?你还真当自己是木头啊。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这个合伙人可是很苦恼的。”
手指灵活的绕了几下,便系好了一个漂亮的结。
得意的露出一脸‘快夸奖我’的表情,却在清水莲的冷漠的眼神里,无了乐趣。
“和你开玩笑真无趣。好了,路上小心,你确定不用我陪你?”
“不用,帮我照顾我姐,既然好不容易记起之前在神宫寺家的私人疗养院待过,就要在没忘掉前解决掉。”
清水莲冷哼一声,笑得诡异。
“注意伤口,别忘了你和山口约好晚上见面,你一定要在那之前赶回来,我最讨厌对付医生。”咔擦咔擦咬着苹果,藤井修朝着清水莲挥手道别,却被后者无视得干净利落。
☆、最后计时
夜与黎明的交接,让天宇挂着半明半暗的幕帘。
离全国大赛的日子越发近了,上野美惠这个已经决定将网球作为爱好,转攻考古学的人竟也为这一天天逼近的日子焦躁着,怎么睡也睡不着……
凌晨四五点的天气,绿艳艳的草叶挂满着露水,看着微亮的半边天却也是阴沉沉,眼看一场大雨要来。
想起昨晚洗好的衣服还晾在院内,匆匆忙忙便向后院跑去。
“啊!”
上野一声惊呼,吓跑了每日都来乞食的野猫,她张着嘴巴,望着那个倒在自家院中,身下被暗红粘染了半边的人,腿一下就软了。
半晌后,方才想起来要报警,可是哆嗦的指尖却僵硬着不听使唤。
“是谁?”
地上的人挣扎了一下,用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爬起,碎发混杂着血水贴在他消瘦的脸侧,他用布满血丝的眸警惕凶狠的扫向上野,却在看到她的脸后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疑虑…
“是你?!”接着,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上野不由一怔,听他的语气好像认识自己?可是在脑中搜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与其相符的人。见到那人又一次倒地不起,便壮着几分胆拿起倚在一侧的晾衣杆,慢慢向那人靠近。
“喂,醒醒!喂!”用晾衣杆戳着,可那人却如一个死物,再看他的伤,心中不由一惊,这、不会是死了吧!
想到这,也顾不得什么扔了木杆便俯下身去查看,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上野再次叫出了声,而眼泪却比动作更快一步流了出来。
“清水莲!喂,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得赶快叫救护车,电话、电话在哪!?”
慌张地拿起手机可她的手却比之前还要僵硬,这份不知所措并没有停留多久,便被一只沾着鲜血的手打断了。
那只手,异常有力的抓住了她的手,“笨蛋,你想让我被警察抓走吗……咳咳”
上野看着那与印象中千差万别的清水莲,眯着半边眼虚弱的淡淡而语,那微扬的唇角,不知是在庆幸还是窃喜,亦或者轻蔑……
总之,他是笑着的。
清水莲吃力的翻过身,平躺在地上看着满目慌张挂着泪水的上野,倏地愣了下神,而后闭上了眼。
“橘子女,你怎么哭了。别哭了……麻烦你给我姐打个电话,说我……算了,帮我找个借口,免得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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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莲醒来的时候是下着雨的,半明半暗的天宇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早晨。周边充斥着淡淡的药香,床头柜上放着热腾腾的羹汤。
斜眸环顾着这间整洁而陌生的屋子,额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眉头微蹙,轻声地倒抽着气。
“啊,你醒了?”
上野推门而入,正对上少年淡淡的目光,她显得很是局促,心中对这个少年此刻充满了疑问,可疑问越多却越不知该如何开口。
清水莲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无视着她的疑问端起桌上的羹汤兀自喝了起来。
汤勺握在少年手中,一勺一勺的挖下,像是一根被风吹得浮上浮下的羽毛,至始至终少年的动作都是轻的,动着却更像是静的,一举一动都如一幅画。
喝完了汤,看向上野的少年终于开了口。
“谢谢。”
简单又明了的道谢,竟如隔了一堵墙般的淡漠疏离。
“不、不用谢。那个,小岛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知道了。”
少年回答的干脆,并没有像上野想的那样追问她是用了什么理由,更没有去问小岛的反应,这让她不知要不要说,电话那头小岛的迟疑还有不止一遍的试探、细询着少年的事。虽然,最终小岛只是让自己转告少年忙完快些回家,注意安全,但就算看不见小岛的表情,上野也能感到她的担心,以及她皱起的眉。
“怎么摆出这样的表情?放心,我马上走。”想必少年误会了上野脸上的疑重,他冷冷笑着,眸光冰得冻人。
“不是。”上野连忙辩解,接着又是沉默。
清水莲倒也不急,学着她一般默不作声,把头偏向窗外看着雨。
上野咬咬唇,这样一个眼中没有别人亦没有自己,更不会珍惜爱护身子的少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可知道少年曾经历过的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却怎么也不能像先前那样,与他斗着嘴,就好像两只炸着毛的猫。
“橘子女。”
“……”先是一怔,接着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喂,猴子干,不要以为你现在受伤了,我、我就不敢和你动手。”
“呵——”少年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般笑着。“明明是你不对。”
“啊?喂,你这个瘦巴巴的臭猴子干,我救了你,你还喝了我做的饭,睡了我的床,我怎么不对了!”
“你知道那个男人对我做的事。”
少年还是淡淡的,而上野却顿时惊得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看我的眼神,是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看我时的眼神。我讨厌这种眼神,如果说你救我是给我敷药,那你的眼神就是刀。你为我敷药,然后给我一刀,这样还是对的吗?”
“我……对、对不起……”
少年噗地一笑,“我在开玩笑。”
“啊?”
“那种眼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无关痛痒。”
上野看着少年弯起来却没有笑意的眼,小心翼翼问出了她最深、最担忧的疑问。
“你的伤很重,怎么弄的?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忽略了上野询问原因的提问,清水莲回答她的依旧是先前那番话“你想让我被警察抓走吗?”
他的话让上野说不上的慌张,交替着担心不由地吼出了声“所以说,你这个臭猴子干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我说杀人,你信吗。”
看着整个人都要僵成块的上野,少年挑起薄唇一笑,“要报警吗?不过警察来之前,我肯定就不见了。我能逃出去,但是……”少年难得认真,“只要一会,再给我一点时间,不要报警。算我拜托了,要么……我不放心,也不甘心!”
上野没问他不甘心什么,不放心什么,因为她大致能想得到,然而事后她才知道,这句‘不放心、也不甘心’有多沉重,沉重到让她半生背负。
只是,此刻不知其中含义的她,只说出来一句“你为什么要杀人!”
最后一丝光被夜收拢了,坐在床边的清水莲瞬间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一丝表情。他抬头,勾着笑看向上野。
“如果神,真要看一场悲剧的话,我来演!”
还是那么不明不白的话,也依旧是事后才懂得的含义。
随后是沉默的两人,可这次沉默却是清水莲打破的。
“你书桌上摆了考古的书,还有就业志向,你不打算继续打网球了?”
“……”上野顿了下声,“我喜欢网球和考古,不论是哪个作为职业都会让我感到幸福,说实话我之前比较倾向网球。很享受胜利还有欢呼,可是小岛的一巴掌让我发现了那个毫无气度,太过浮躁的自己,突然很想静下心来,去世界各国去游历。
这样,考古学不是很好的选择吗?而且……”
上野搔着头发,笑得纯澈,“我想不在乎比赛的输赢,作为爱好再和小岛比一场。某种程度来说或许,就是因为太喜欢网球,才不想用它当职业吧。”
听到上野想和自家姐再打一场,清水莲的表情变得柔和而令人心疼,“记住你说的,以后一定要和她再打一场。”
“嗯!”
“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啊,什么事?”
“到时我会联系你……别摆出那种表情来,不是让你杀人或是当做同伙,是其他的事,到时你会知道。”
清水莲不知为什么会想要拜托上野这样一件事,她与他们的故事几乎如平行线那般毫无联系,可比起将这件事交给任何一个写进这个故事中的人,都让他心安。
或许这和上野选择考古学是一个道理,就是因为太过于……,才会不选择吧。
这是一切,最后的计时,也是他为自己最亲爱的姐姐,埋下的名为爱和未来的伏笔。
作者有话要说:
☆、决胜千里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咚’的一声,男人的拳头不由分说向桌面砸去,他的肩膀在发抖,指尖的烟硬是折成了两截。
“山口医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除此之外,你能告诉我更好的办法吗?”相比暴躁如雷的男人,少年却是异样冷静。
他的话使山口孝太兀地一怔一言不发起来。此时,山口的眼中充满着自责,以及无能为力的痛苦。
“山口医生谢谢你为我们姐弟做的一切,之后我姐还要拜托你了。告辞。”
不等山口开口说些什么,少年利落的起身,选择了并不多言的离去,只拿走了山口桌前的一张检验单。
“可恶!”
少年离开的足音响彻在走廊,山口却不知如何制止,他已经弄不清自己即将要做出的哪个选择才是对的。
又是一拳砸在桌上,指缝流出条条猩红的血线,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此时此刻却显露着无比的脆弱,他咬着唇,颤缩着点起一根烟。
烟雾弥漫中,一行泪水划过他的脸,滴在本放有检验单,此刻却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小莲,叔叔对不起你。”
哽咽中,男人黯哑的声音,混淆在烟尘中即刻逝去,四周只剩一片静默。
清水莲听到了从山口办公室传来的声响,也难怪,那么大的动静,即使不想听到怕也身不由己。
然而他却像没听到一般,直径走出医院连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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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处理完财团事宜的迹部一出公司门,便望见了斜倚在樱树前的清水莲。
几日不见,那张脸苍白了很多,本就消瘦的身子显得更加弱不禁风了。
见迹部出来,清水莲直起身子,姣好的俊脸,处处发散着妖媚和嚣张,但在迹部眼里却多了太多勉强。
少年以很快的速度走来,与迹部面对着面,夏风吹乱了他的发,他以平静的眸光回应着迹部的欲言又止。
“我没有什么想多和你说的,这个给你!”
迹部低头,看着被少年塞在手心的东西。
紫色的水晶在阳光下闪烁变化着光芒,它静静躺在他手中,冰冷的身躯摄取着他的体温。
迹部一怔,他怎么会忘,这是他送给小岛的礼物,可是怎么会在清水莲手里?但转瞬一想,不由苦笑,在清水莲手里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事……
这东西的所有者,可是那个要和自己永生永世,永不相干的女人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迹部高挑着眉,低声询问。
“没什么。之前忍足丨交给我的,说我姐给他的,他觉得交给我比较合适。但我觉得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那女人给忍足的?!
迹部一怔,心中烦躁骤起。
“本大爷送人的东西从来不会要回来。”
“这是你的事,我只知道物归原主。”
并不打算听迹部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清水莲转身就走,“迹部景吾,我不管你和我姐两人有多别扭,我也不管我姐将来要和谁在一起,但是我警告你,你迹部若是再以任何名义做出伤害她的事,我清水莲,即使去了地狱也会来找你算账!”
目送着清水莲消失的身影,迹部握紧了手中的项链,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女人的脸,笑着的、哭着的、发呆时、恶作剧时……
‘上一次我跪下,求你原谅。这一次,我跪下,求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再无相干!’
“是你说的,再无相干……本大爷答应你。”再一次攥紧手中的项链,而放开时项链却以完美的抛物线,淹没在人来人往的人海中。
“景吾,有什么事吗?”
“只是一件无聊的事。”迹部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而来的神宫寺。
“已经处理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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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的空气,浮动着不安,先前还晴朗的天宇,瞬间阴云遍布,闪电刺目、雷声轰耳,却始终不见有雨落下。
气氛压抑至极,行人脚步匆匆,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放缓脚步,然而,一声刺耳的刹车音,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声在行人们身边炸响时,他们或是诧异,或是脸色煞白,但都于一刹那站定,不约而同的看向右侧那已面目全非的轿车。
“快救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声,众人这才犹如醍醐灌顶,有冲向那辆车的,有在一侧打急救电话的,也有被吓得仓皇无措尖叫痛哭的国中女生。
由于车辆损毁严重,车门已严重变形,在施救不能的情况下,只得原地等待救援,虽说警方到来的很是及时,可在这重度变形的车门面前,专业工具似乎一时半会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一旁的救护车只得继续在现场等候着救援。
三十分钟过去,可一切都还没有进展,指挥救援的警部惨白着脸汗水直流,几乎喊哑了嗓子却还在一遍遍地对小警员们喊着话。
“你们动作快点,已经半个小时了!!里面人怕是坚持不了不多久了!”
佐野警部脸上的暴怒一览无遗,若不是要指挥,他真是恨不得冲上前去。先不说人命关天,这几分钟前接到的电话都分分钟的让他提心吊胆。
电话是他的顶头上司藤本打来的,这车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