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堂就好象一把藏了数十年的刀,太多太多的人忘记了他,甚至神刀堂的人在外面都换着身份,许多年来,越来越多的兄弟们开始怀疑王自在的决定,这女子本来也是其中的一个!她够狠,她不怕死!她在外面甚至已经闯出了名头!可她知道,在神刀堂中,她连前五十都算不上,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神刀堂要这样!
直到直接接到命令,跟随着马识途来到这里,她才知道,原来神刀堂一直都有堂主!原来神刀堂一直都在等待着堂主!
她跟着白愁飞的脚步,看着前面好象丝毫不会武功的白愁飞,却感觉这些年在江湖上动摇的心一刹那坚定到不可摧毁!有些人,只要他站在你前面,你就会有种力量,那种力量近乎信仰,坚不可摧,无所畏惧!
白愁飞就是那样走着,好象什么都没做,可跟在他后面的几人却脸上都浮起了自信的笑容,神刀堂就是一把藏了无数年的凶刀!而今天,他们再次找到了那个握着这把凶刀的人!
白愁飞走的并不快,可帐篷里山庄实在太近了,近到他身后的女子还没得到回答就走进了帐篷,没有人阻拦他们,就象他们绝对相信白愁飞一样,帐篷里的人也绝对相信他们的主人!因为他们的主人是陆上龙王!
陆上龙王斜倚在他的虎皮软榻上,盯着白愁飞,就像要在他脸上钉出两个洞来。
连白愁飞自己都觉得脸上似已被钉出两个洞来。
他从未看见过这么样的眼睛,从来未看见过这么样的人。
他想像中的陆上龙王,也不是这样子的。
陆上龙王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然一定很高大、很威武、很雄壮,紫面长髯,狮鼻海口,也许已满脸白发,但是腰干还是挺得笔直,就好像你在图画中看到的天神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也一定像是洪钟巨鼓,可以震得你耳朵发麻,等到他怒气发作时,你最好的法子,就是远远离开他。
白愁飞甚至已准备好来听他发怒时的吼声。
可是他想错了。
他一看到陆上龙王,就知道无论谁想激起他的怒火,都很不容易。
只有从不发怒的人,才真正可怕。
他脸色是苍白的,头发很稀胡子也不长,须发都修饰得光洁而整齐,一双手也保养得很好,令人很难相信这双手是杀过人的。
他穿着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已不必再用华丽的衣着和珍贵的珠宝来炫耀自己的身份和财富。
白愁飞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站起来,无论谁进来他都不会站起来。
无论谁都不会怪他失礼。
因为他只有一条腿!
这纵横天下,傲视武林的当世之雄,竟是个只有一条腿的残废。
巨大的帐篷里,静寂无声,除了白愁飞之外的几个人虽然已经见过了他一次,却依旧感觉着震撼,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并没震撼到自己以为的地步,他们甚至可以扭扭头动一动,思考一下别的事情,在陆上龙王面前,这些毫无疑问是奢侈的事情!可他们得到了,那原因毫无疑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前面的白愁飞顶住了更多!
陆上龙王并不是个多话的人,白愁飞也不是,陆上龙王看起来就是个很可怕的人,白愁飞看起来却好象丝毫不会武功,陆上龙王坐着,却好象看任何人都在俯视,白愁飞站着,所以没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高高在上!
陆上龙王盯着白愁飞的脸,白愁飞却盯着他的腿,他的一只腿。陆上龙王眼中闪过赞赏,白愁飞的眼中却闪过可惜或者可怜。
陆上龙王当然不会认错白愁飞的眼神,他自然有些愤怒,从来没有人因为他少了一条腿而看不起他,看不起他的人都已经死了!从来没有人敢因为他少了一条腿而可怜他,因为没人配!
“你在想什么?”陆上龙王的声音并不高,他不需要用高的声音来让别人听他说话,他说的话再听,别人也会认真的听,努力的听!
“在想你的腿”白愁飞的回答很直接,他把眼神从腿上移动到他脸上,看着他。白愁飞说的是实话,实话总是很伤人,可陆上龙王脸上却没有悲伤,他好象总是面无表情。
“想了些什么?”陆上龙王好象今天心情不错一样再次问着
“有些可惜”白愁飞叹口气
“不用可惜,就算只有一条腿,我也可以杀了你们,就好象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陆上龙王的话带着笑声,白愁飞身后的几个人却一瞬间捏紧了拳头…
白愁飞却摇摇头“你少了一条腿,跟我们没有关系,你杀了我们也一样少一条腿”
陆上龙王不懂,白愁飞身后的人也不懂,他们都不大明白白愁飞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老了”白愁飞的话很直接,直接到陆上龙王的眼中已经毫不掩饰杀机!
第九十一章 赌命
陆上龙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湖上有着无数他的传说,却没人能确切的表达,真正认识他的人,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敌人,他的朋友都活的很好,他的敌人都死了!他的朋友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而他的敌人,再也不能告诉别人了,因为死人从来不会说话!
而现在他似乎把白愁飞当成了敌人,白愁飞依旧一动不动没,而他身后的几人却好似在大海中一样,身形摇摆不定,气息杂乱,若不是凭着一口气站着,恐怕都已经软倒在地上,那一口气,就是站在他们前面的白愁飞!在此时,站在白愁飞身后的几人,也才真正明白,若神刀堂没了白天羽,没了白愁飞,那最多不过是无数势力里的一个,而白愁飞若是在了,那就是任何势力都不敢小瞧的神刀堂!
陆上龙王的气势并没持续多久,武功到了他这地步,随心而收已经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了,他看着白愁飞依旧毫无表情的脸色,心中有了几分赞扬,他自然不会因为白愁飞的几句话就发怒,更不会因为一个挑衅而杀人,他杀人从来是因为他想杀人,他发怒更只是因为他想发怒,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他,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
“你来,是想干什么?”陆上龙王的声音很清淡,好象刚才发怒动了杀机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我来,自然是要拿回个公道。”白愁飞说的是实话,他也是个完全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心中想法的人,我做我该做的事,与别人何干?
“公道?你可知道,江湖上的公道,从来都是拿刀拿回来的!”
“我自然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拔刀?”陆上龙王的眼神就好象是看一只蚂蚁在吵闹一样
白愁飞没拔刀,你绝对不要以为他是不敢,连陆上龙王都不会去想他不敢,他不拔刀自然有他的理由。
“因为你老了!”白愁飞的话还是那句,可这时候说着却让听的人感觉到另一种情感。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老了?”陆上龙王忽然接口问道,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他老,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他老。
白愁飞没接话,而是看着一直坐着的陆上龙王,他的眼神却让陆上龙王有些真的愤怒!
“因为我的腿么?”陆上龙王叹口气,若真是这个理由,那他就真的很失望。
白愁飞摇头“有些人,别说是少了一条腿,就是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是别人心中的传说”
白愁飞显然不会拍马屁,他也是在拍马屁,而是在说实话
“我觉得你老了,是因为你一直都在坐着!”白愁飞看着陆上龙王有些别的情绪“你的武功依旧难逢敌手,你的名声依旧天下传闻,你已经坐拥千山,可是你也真的老了,你的身上已经没了那鼓龙飞九天的气势,只剩下行风布雨了”
“就因为我坐着?你就觉得我老了?”陆上龙王的语气依旧清淡“江湖上那么多人坐着,那么多人躺着,那皆不是他们都老了?”
“他们都在向前走,死在路上,所以他们都不老”白愁飞回答
“他们都在往上看,而你坐拥千山,却在你已经有了的千山中寻找”白愁飞下了结论“你已经老了”
“伶牙利齿!”陆上龙王轻笑,根本不在意白愁飞在说什么。轻笑:“你就是这样问我讨回公道?”
“言语如刀,可你就打算用这种刀来向我取回公道?”陆上龙王的语气里满是失望
白愁飞轻笑,摇头“当然不是!”
“若你还没老,那我自然要用手中的刀问你取回公道!可你已经老了,我要取回公道自然不是问你,而是问你儿子取回公道!”白愁飞的话很直接,直接陆上龙王真的动了杀机!
若是刚才是在大海中狂风暴雨,而此时就是大海上风平浪静而暗中汹涌异常
白愁飞似乎毫无所觉的继续说着“我想跟你赌一场!”
“赌什么?”陆上龙王根本不在意白愁飞在说什么,他只是想听白愁飞说完
“赌玉玲珑一条命!”白愁飞慢慢的说着“赌林太平愿不愿意为玉玲珑去死!”
陆上龙王的表情终于变了,他认真的看着白愁飞“你要知道,这五个人现在还活着,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更不是因为他们是神刀堂的人!”
白愁飞点头,他当然明白,他们活着,只不过因为他是林太平的朋友,一个父亲,再怎么样都是父亲!
“若是我赢了,我希望你能让他们过上他们想过的生活!”白愁飞认真的看着陆上龙王。
陆上龙王终于也明白,白愁飞绕这一个大圈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了,所以他不屑,甚至冷笑“我的儿子,自然有我的儿子的生活!”
你不能埋怨陆上龙王,因为每一个父亲都是这样,他们希望他们的孩子可以按他们安排的路走,因为那样,他们可以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让自己的孩子少受点苦。
这就是父亲!不当父亲的人,永远不会理解一个父亲的想法!
白愁飞沉默了会,想了想才继续说着“他是你的儿子,这些谁都无法改变!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他也不会逃开,该面对挑战的时候,他更不会退缩!他是你骨中的骨,血中的血,你自然应该了解他的。他要过他想过的生活,自然愿意面对他该付出的东西。自然会承担他该承担的东西!”
白愁飞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可他此时却说了很多话,若是为了朋友,连死都不在乎,说几句话又算什么!
陆上龙王在沉思“你能证明林太平肯为她死?”
“我不能,你能!”白愁飞认真回答“我若输了,你随时可以拿走我这条命!”
白愁飞的语气也很淡,可所有人都听得出那种认真和自信,他相信自己的朋友,相信那些从远古流传,也会流传到不朽的情感!
陆上龙王认真的看着他,许久才开口“你跟白天羽不一样,他从不相信别人”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白愁飞的回答很简单,道理也很简单,没有人的活法会跟别人一样,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可无数人的死法都一样!”陆上龙王的话也很简单“死了以后更是一样!你若输了,你可以拔刀,我也想看看你们白家的刀法到底怎么样”
白愁飞笑笑,没有回答,可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那种信心,他们确定信心里有对朋友的信心,对爱情的信心,可对自己刀的信心有没有,他们就不知道了……
第九十二章 不忘
白愁飞已经不再帐篷里了,可帐篷却不会平静下来,没过多久,王动就来了。他说的话跟白愁飞不同,但打的赌却跟却跟白愁飞一样,他对他的朋友,同样有着真正的信心!
王动走出帐篷,看见已经站在了旁边的白愁飞笑笑,一起静静的等待着
又有人来了。来的不是林太平,是红娘子、郭大路和燕七。
他们进来的时候,王动已不在这帐篷里。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和王动刚才同样惊异——无论谁也想不到陆上龙王会是这么样一个人。
他们来的目的也和王动一样,因为他们对朋友也同样有情感和信心。
“信心”确实是样很神奇的东西,好像永远都不会令人失望的——友情也一样。
林太平比他们到的晚一些,却并没晚多少,林太平也并没让他们失望!
陆上龙王斜倚在虎皮软榻上,看着林太平。
这是他亲生的儿子,他的独生子,他已将近有十五年未曾见过他。
可是他在看着他的时候,就好像和看着王动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过了很久,他才伸出手,指了指王动刚才坐过的狼皮垫,道:“坐。”
林太平没有入座。
他的身子已僵硬,冷而僵硬,但他的眼睛却仿佛是潮湿的。
他对着的,是他的父亲,十五年未曾见过一面的父亲。
他眼泪还未落下,已很不容易。
陆上龙王脸上还是全无表情,但眼角却似忽然多了几条皱纹,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长大了,而且看来很有自己的主意。”
林太平的嘴还是闭得很紧。
陆上龙王道:“你若不愿说话,为何要来?”
林太平又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我知道你从来不愿听废话。”
“是的。”
“你是不是一定要玉家的人全都死尽死绝?”
“是的。”
“现在玉家已只剩下一个人。”
“是的。”
林太平的手也已握紧,一字字的说着:“你若杀了她,我也一定要杀一个林家的人。”
陆上龙王沉下了脸:“你要杀谁?”
林太平的话很淡:“我自己。”
陆上龙王盯着他,眼角的皱纹更深。
这是他的儿子,他骨中的骨,血中的血,这少年身体里活着的血,也和他是一样的,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骄傲。
谁也不能改变这事实,连他自己都不能。
陆上龙王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应该知道,林家人说出的话,是永无更改的。”
林太平承认“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说。”
他又接着说着“我也知道她和你并没有仇恨,甚至从来没见过你。”
陆上龙王冷笑“她又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她活下去?”
“因为她活下去,我才活下去。”
“你们的情感已如此深?”
林太平咬着唇“本来我也不知道的……”
陆上龙王打断了他的话,问着:“你什么时候才知道?”
林太平有些沉默“你要杀她的时候,你杀了她你真的会很愉快?”
陆上龙王沉默着。
林太平看着他的父亲“你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但我却可以保证,你杀了她之后,一定比不杀她时更难受。”
陆上龙王沉着脸“你真的甘心为她死?”
林太平笑笑“死并不容易,但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她呢?她是不是也肯为你做同样的事?”
林太平沉默着,也只能沉默。
“你也不能确定,是不是?”
林太平缓缓的说着:“那也许因为他们家的人,并没有要杀我,并没有将你们上一代的仇恨,算在我们下一代人的身上。”
陆上龙王目光闪动,突然开口“好,我答应你,可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她若也肯为你牺牲自己,那就证明你们的情感已足够深厚,我就让她走。”
“否则呢?”
陆上龙王冷冷的看着林太平“否则你就该明白,她根本不值得你为她死。”
林太平的手握得更紧“你难道是在跟我赌?用她的命来赌?”
“这至少赌得很公平,因为无论胜负都由她自己来决定。”
“我怎知是否公平?”
“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到的,但你也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林太平在听着。
“未到胜负之前,你绝对不插手——无论谁都不能插手。”
他目光如刀锋,一字字接着说着:“否则这场赌就算你们输了。”
帐篷后垂着重帘,暗得很,从外面根本无法看到里面来。
但帘内的人,却可以看得见前面发生的事。
白愁飞、王动、红娘子、郭大路、燕七都已在这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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