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好平衡，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身影就落到了他的背上。他发现自己已经飞不动了，只能这样被对方压住，最后不情愿地撞到地上。
冰霜巨龙的庞大身躯贴着地面滑行了极长的一段路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一路上的树木和泥土都被翻了起来，在大地上形成一道又深又宽的裂痕。他气愤而又惊恐，使出全身力气，翻过身来，想要把这个袭击者甩到一旁。但对方已经轻盈地飞上了天空。
“你又落地一次。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啊，萨菲隆。”袭击者的讥讽按时送了过来。
“阿纳克洛斯！”萨菲隆的咆哮声让大地都在震颤，“为什么你每次都要阻挠我？！”
“这个嘛……”青铜龙悠闲地在他头顶上飞来飞去，“你问克罗诺木去。”
“我们无法选择后退！战斗，战斗！为了蓝色纯净的世界！”
埃里戈尔冲在队伍最前面。他的双手拿着两把剑，鼓足力气朝天灾士兵们的脑袋砍去。天灾士兵们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砍倒了好几个。它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勇猛的圣骑士——他连盾都不带，就像勇猛的狂战士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和剑术打倒敌人；在他口中吟唱着光明的祝福，不时将柔和的金光播洒在士兵们身上。受到他的激励，白衣的战士们完全忘我地投入到了战斗中去。
考林路口的据点在上次遭受克罗诺木的毁灭性打击之后，一直在进行重建工作。虽然亡灵天灾往这里投入了不少的精力，而且也很快往这里增派了援军，但它们并未有充足的时间来站出脚——就像之前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一样。现在，面对吃了兴奋剂一样的银色黎明士兵们，这些亡灵完全难以招架，渐渐开始向路口以北的方向退去。在战斗开始后不到半小时，银色黎明军队就攻到了据点中央——三叉路口。
埃里戈尔把不知是第几个天灾士兵打倒，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局势进展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天灾显然准备不足，已经陷入了混乱中。相反的，银色黎明的战士们虽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但阵势并没有乱，依旧在稳步向前推进。科尔法克斯带领着一批骑兵冲进了天灾刚刚修筑好的工事后面，将躲在那里的亡灵巫师一个个揪出来杀死；英尼戈神父则站在队伍中央，连续吟唱着愈合的法术，为那些体力不支的战士们注入新的火力；更令他高兴的是，不属于银色黎明的同伴们也在勇敢地战斗——罗达里奥现在变成了类似狼人的模样，高声喊叫着向一只憎恶发起挑战。
“玛尔兰！”他兴奋地叫着那个倔强女人的名字，“看看吧！我们银色黎明绝对不是阿比迪斯想象中那么软弱！随便你们怎么自诩，你们也必须承认这样一个现实——银色黎明和血色十字军一样，都是站在对抗亡灵天灾的最前线的！”
“别得意忘形！”离他不远的女圣骑士狠狠瞪了他一眼，“亡灵天灾还没有彻底失败！在它们死光之前，任何大意都会要了你的命！”
“哈哈，我只是向你说明一下，我们并不是央求你们和我们合作，而是公平地和你们谈判！”埃里戈尔大笑起来。
玛尔兰的脸色立刻变得有点难看。她没再说下去，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
银色黎明的部队继续向前推进，几乎已经将据点全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弩车被推上了附近的山头，居高临下轰击四散的亡灵——属于凡人的新据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构筑起来。当战士们望向北方的天空，他们就能看到，在那座依然恐怖的城堡前面，象征亡灵天灾力量的冰霜巨龙正被青铜龙的王子压制着。亡灵天灾已经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了——一切都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这就如同面对面嘲笑克尔苏加德一样痛快。
塞尔娜正在狼狈地躲避女死亡骑士的可怕法术，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从她头顶飞过。
“克罗米！”她使劲朝巨龙挥手，“这里！”
克罗诺木头将自己身体竖了起来，脑袋正对向一片狼籍的山坡，随后猛地俯冲而下。在头顶几乎要碰到地面的时候，她改变了方向，贴着地向前扑去，同时喷出一大股奥术火焰。四位死亡骑士连忙向一旁躲开，而那些笨拙的天灾士兵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它们的身影随着火焰的熄灭而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退。”克罗诺木冷冷地命令道。
塞尔娜这才总算暂时缓了一口气。她朝后退了几步，马上就看到了从背后跑来的维恩和爱尔兰德。
“维恩，你们把里面解决完了？”
“差不多吧。”维恩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先不管那边……现在这几个敌人有点麻烦。”
“麻烦？”
“天灾军团的‘王下四骑士’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维恩的眉头渐渐紧缩起来，“不过正好，我们这里也有四个人……”
他突然跳了起来，一只手拽住塞尔娜的衣领。塞尔娜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和刚才差不多大小的火陨石就落到了她身前不远的地方。
“小心！”维恩朝她叫了一声。她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光，强迫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随着心绪越来越紧张，右眼也再度开始了运作。
维恩拉着塞尔娜，向后跃了好几步，才总算躲开了火陨石造成的炽烈的魔法火焰。还没来得及站定，从火海中突然冲出一位全身白铠的死亡骑士。他用力打了一下骷髅战马，径直扑向维恩。当维恩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时，惊讶地发现他这个死亡骑士竟然在吟唱圣光的祝福。刹那间，死亡骑士已经将手向前一挥，无数道金黄色的魔法箭矢一齐朝维恩招呼过去。
“喂，喂，这是作弊！”维恩夸张地大喊大叫。他松开了拉着塞尔娜的手，将血之灾厄横在身前。红色的魔法阵出现在他脚下，像弹簧一样把他送上了高空。
塞尔娜也跳向一旁，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火海——右眼告诉她，接下来有两个死亡骑士会冲过来。一个攻向艾鲁拉，另一个的目标是自己。
“艾鲁拉，小心……”
话还没说完，她右眼所看到的东西突然变成血红一片。随后，一阵强烈的痛楚从眼睛里传出，沿着每一条敏感的神经，飞快地散布到周身。她不禁叫出声来，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痛苦很快就增加了数倍，几乎要让她昏厥——她甚至想用手将眼珠抠出来。
她听到了艾鲁拉的尖叫声——大德鲁伊显然和四骑士之一交上手了。
随后她就发现自己被骷髅战马踢飞了起来。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眼中的痛苦已经占据了全身。在落下来的时候，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能量被灌进了她脑子里。塞尔娜发现刚才的疼痛消失了，而现在右眼中的景象飞快流转起来，快到令她根本无法看清楚。但有一种新的感触是她能察觉到的——这些景象正变得血红，变得令人绝望。她现在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满是各种各样的杀戮与死亡场面。
“我……我要杀……”她不由自主地呢喃起来。
在意识完全涣散之前，她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
“约西亚·米奈希尔公主，你的内心深处有‘空虚地带’哟。”
第二十四章 黑色的约西亚
塞尔娜的面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无法触及。她整个人就像是在无边的混沌之中挣扎的蜉蝣一样，即使再努力，也终究不能摆脱现在的处境。只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重，不停地下坠——耳边的风声告诉了她这个更像是梦境的现实。
“这是怎么回事？”她内心充满了疑惑，“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她希望能努力地从刚才的记忆中捕捉到一些能帮助自己了解现在处境的信息，但结果令她失望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现在进入了这完全的黑暗之中？还有，为什么在下坠？这些对她来说根本无法理解。最近的一次记忆，还是在仿佛很久之前。
对，很久……还在那个充满欢乐的时刻……
在这记忆迅速充满于心中的同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稳稳地落到了一块足够坚实的地面上，而且还是站着的。那道亮光就在仿佛伸手就可触及的地方，像神的旨意一样，强烈地呼唤她向那个方向前进。
我看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影子……
“约西亚公主！约西亚公主！”侍女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
约西亚公主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总算从宽敞的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脸上还留着明显的稚气，但已无法掩饰渐渐展露出来的美貌；宽大的睡衣因为糟糕的睡相而胡乱搭拉着，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她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转过脸，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侍女。
“好像还很早吧？”公主漂亮的眉毛微微蹩起，“我没听人说过礼仪训练开始时间要提前的消息……”
“不，今天不用礼仪训练！”一向稳重的侍女今天竟然异常兴奋，“国王陛下要公主尽快换好衣服，到觐见厅去。王子回来了！”
“王子？”约西亚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你是说，我的哥哥？”
“对，阿尔萨斯王子，我们未来的国王！”侍女已经乐开了花，“他已经带着远征军凯旋而归了！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候，我想他已经进城了吧！国王陛下已经准备好用最隆重的仪式来欢迎王子殿下——当然，公主您也要去参加这个欢迎仪式！”
约西亚的脸色终于渐渐开始改变了。一开始还是呆呆的，被严重的起床气所占据；但过了一会儿，兴奋和快乐就把之前的抑郁一扫而空。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差点把侍女撞倒。
“哥哥回来了！他一定成功地打败了亡灵军团！”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太好了！芬妮，这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快半年没有看到过他！快，快帮我换衣服！把我最喜欢的那件白色的礼服拿来！”
侍女连忙打开比她还高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件非常华贵的女性礼服。这件白色的衣服，纽扣和花边上都镶有璀璨的宝石。约西亚已经干脆脱掉了睡衣，光着身子跑到她面前，示意侍女马上把这件漂亮的衣服套到自己身上。她高兴得忘乎所以，弄得侍女手忙脚乱，连扣子都不知该怎样扣上去才好。
终于穿好了衣服之后，约西亚站到镜子前面，让侍女给自己梳头，而她自己把脑袋扭来扭去，摆出各种妩媚的姿势——她现在完全陶醉在这件把她衬托得更为美丽的服饰里面。
“芬妮，我为了等哥哥回来，已经有半年没穿过这件衣服了呢！”
侍女微笑着点头回应她。“您今天非常漂亮，约西亚公主。”
“那是当然，哈哈！”约西亚对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好啦，干嘛梳个没完？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走吧，我们去觐见厅，再晚就会来不及了！”
她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房间。在侍女关上门之前，她无意间瞅见了一直放在衣柜里的一个绿色大背包——那是她最不喜欢的一个东西，但又不得不放在自己身边。因为这是祖母的遗物。
“抱歉啦，看来我是永远不会把你套在身上了！因为哥哥能够保护我！”
走在皇宫的露天长廊上，约西亚看到整个王城已经成为了欢乐的海洋。城门已经被打开，王国最为自豪的骑士们排成整齐的队伍，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踏入宽阔的大道。当他们走进城里的时候，从道路两旁的高楼上洒下了无数的玫瑰花瓣。少女们兴奋的尖叫声和男人们高昂的口号交织在一起，将这伟大的时刻推上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约西亚公主，你看！”侍女朝骑士的队伍指去，“在最前面的那人！是王子！”
“嗯，我已经看到了，是哥哥！”约西亚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如果不是侍女在她身边，她现在一定会跳到城墙上去朝那个身影大声呼喊。尽管对方可能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依旧拼尽全力地呼唤他的名字：
“阿尔萨斯，哥哥！”
就是那一天——一切开始的时候。
塞尔娜此刻就站在这里，这个没有被毁灭的，正在沸腾的王国里。在她面前，就站着曾经的自己，那个得知哥哥凯旋而归，欣喜若狂的约西亚公主。
她伸手想拉住年幼的自己，但却从公主的身上划过，抓了个空。这让她确信了自己现在所见到的只不过是永远无法被更改的回忆。
“我想起来了——很多。”她低声咕哝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飘荡，在她眼前的景象也加快了速度。每个熟悉的情景都像侏儒们制作的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她终于来到了觐见厅。现在，自己的父亲，那位受人爱戴的皇帝就坐在高贵的王座上。他在等待，等着那个将要比他更受国民爱戴的孩子，那个勇敢的王子，那个未来将要接替他的王位的人。
皇宫的大门此刻虚掩着，温和的阳光从门缝外渗进来，照在金色的地板上。随后，门外有几个影子闪了一下，挡住了光的路线。在看到光影的晃动时，国王有些疲惫的双眼顿时像年轻人那样漫溢着愉悦。
门被推开了，那个承载了太多希望和期盼的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塞尔娜听到背后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因为没那必要。这个脚步声几乎每个夜晚都会在她的梦中响起。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脚步声停止了。接替它的是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
“你竟然这样坦然面对你所目睹的景象……约西亚，我真应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果然是他……塞尔娜暗暗叹了口气。
“我没有办法不坦然。”她淡淡地说，“因为我看到的都是永远无法被更改的历史，是我曾亲身经历过的往事。现在叫我再看一遍，也不过是让我进一步下定决心罢了。”
“决心？”对方对她的这句话来了兴趣。
塞尔娜终于转过身来。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不，他已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种超越人的，更强大，也更扭曲的存在。他穿着用某种不知名的金属制成的灰黑铠甲，在脚上和肩甲上都镶有骷髅头的饰物；一个精雕细琢的金属头盔将他的头颅保护得严严实实，只将双眼露在外面；他的瞳孔已经没有人类的色泽，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深蓝色火焰。但这些都无足轻重——她首先看到的，是他手上攥着的一把剑。那是将她的心封冻至今的武器，是一切悲哀的元凶。
“霜之哀伤……”塞尔娜不禁叫出了这把剑的名字。
“嗯，看来你还真知道不少东西。”
塞尔娜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将米奈希尔之怒举了起来，剑尖直指他的额头。
“我要杀了你，阿尔萨斯……哥哥。”
“阿尔萨斯？”对方竟然并不显得惊讶，反是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哦，这个名字真令人怀念。”
“你竟然已经堕落到把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塞尔娜用力咬着嘴唇，“这样也好，反正你已经不配拥有这个名字。”
“呵呵，我想你有点本末倒置，约西亚。”被他称为阿尔萨斯的那个人更加开心了，“不是我不配拥有这个名字，是我对这个名字根本没有丝毫的不舍。阿尔萨斯·米奈希尔，这顶多能用来称呼洛丹伦曾经的国王，而不能用来作为现在的我的称号。我现在的名字——巫妖王，既是阿尔萨斯也是耐奥祖，或者两者皆不是。我是天灾王国的君主，而不再是那个可笑的王子，圣骑士，以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号。”
“你只是你自己的国王！”塞尔娜朝着他咆哮，“洛丹伦王国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你的合法王位！”
“我为什么要凡人来承认我的王位？”阿尔萨斯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只要我自己承认我是，那我就是王。没有人能违抗我的意志——他们必须臣服，就像向他们以前的国王宣誓效忠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