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遇到了非常难缠的敌人,或者陷入很麻烦的局面,才暂时无法和我们联系。”
她本来想好好安慰一下马克,但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他看到马克得知乔是犯罪嫌疑人时那副表情时,就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对这个一直生活在痛苦中的贵族而言,乔的存在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仆那么简单。也许马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一同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对乔的看法早已改变。
“圣骑士。。。。。。黑骑士。。。。。。”她悄悄嘀咕了一句。
暴风城的狮鹫管理员刚准备睡觉,就听到有人用力敲整备室的门,连忙穿上衣服。打开门一看,敲门的竟然是约西亚公主和名声不太好的马克伯爵。
“现在能够起飞吗?!”约西亚急急忙忙地问道,“我们需要两只狮鹫,最快的那种!”
“有紧急状况?”管理员立刻点头,“今天下午也有个女人说有紧急状况,没等我点头就抢了一只跑了。。。。。。狮鹫很贵的!麻烦等一下,我马上给你们准备!”
他转身跑进了狮鹫棚里。约西亚这才终于喘了口大气——她和马克是一路跑到这里来的。
“我。。。。。。我得赞扬你,公主。。。。。。虽然你跑得太快了点。。。。。。乔果然留下了消息。。。。。。”马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但是。。。。。。‘湖畔镇,黑龙’什么的,难道残存在燃烧平原的。。。。。。那里的黑龙又发动袭击了?”
“恐怕只有艾露恩知道。”约西亚暗自祈祷。
从暴风城到赤脊山的路程不算短。虽然狮鹫是这个世界上飞行速度最快的野兽之一,但也用了几乎整个晚上才勉强穿过艾尔文森林。当两个人看到红色的山头延绵向东时,第二天的黎明已经快要到来。朝东方的天空望去,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山脊已经被染上了火一样的赤红色。
“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湖畔镇了!”约西亚大声喊道,“马克,拉一下狮鹫的缰绳!我们就在镇外降落。那里有个驿站可以回收这些野兽!”
风声呼呼地刮着耳朵——两人正在逆风飞行。从前方吹来的风中,隐约闻得到一点点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
狮鹫冲过了山顶,两人一起拉动缰绳,让这迅捷的野兽俯冲向目的地。约西亚抬起了头——在她眼前的,就是乔叫他们来的地方,湖畔镇。
她本来使劲拉着缰绳的。但当这个在她记忆中无比美丽的湖边小镇终于映入眼帘时,双手竟一下子松开了。她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即使这个动作可能导致她被狮鹫掀下来——她必须确定自己现在看到的是不是噩梦中出现的景象。几乎同时,她听到了马克的惊呼声,随着强烈的风一路飞上山巅。
——湖畔镇正在燃烧。
“马克,拉住缰绳,在驿站降落!”她回过神来,连忙向同伴大吼。两只狮鹫像侏儒们乘坐的那种满是故障的飞机一样,几乎是直线落下。还好他们反应比较快,在死亡到来之前死命拉住了这些狂躁的野兽。马克的狮鹫的腿刚刚落地,就被巨大的冲力折断了,一路向前滑了半天;约西亚则幸运地平稳落地,连忙跳下坐骑,朝小镇的方向跑去。她明白,事态一定已经相当严重了,毋庸置疑,因为连狮鹫也被冲天的火焰吓到而失控。马克也狼狈地从自己坐骑的尸体上滚下来,弄得灰头土脸。
“这是有人纵火吗?!”约西亚一路跑到了小镇外的桥上,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湖畔镇被大火完全吞没。她听到有人在呼喊求救,但桥的另一端已经被火封死,根本无法过去。
“跳水!公主!我们从水里游过去!”马克一边喊一边拉着她的手。
两人一起跳到湖水里,故意把头也埋入水中,让全身都浸湿,以免引到火。约西亚拼命地向前游,每游一点,呼救的声音就变得更大一点。她的心被这凄楚的声音拉扯着,几乎要碎裂——这是来自死亡线上的声音。
在她爬上岸的同时,从火光中隐约看到一栋木屋倒塌了,那悲惨的呼喊声也戛然而止。
“等一下。。。。。。等一下!”她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和身上的湖水混在一起,又很快被面前的火烤干。她已经听过不知多少次,不知多少人死前的呼喊。这一次带给她的痛苦不会比以前任何一次轻。
耳边满是木材被烧着时噼噼啪啪的响声。约西亚竖起耳朵,想寻觅下一个呼救的声音。但什么都没听到。
——不对,有脚步声。虽然很轻微,但的确有脚步声,正在朝她这里靠近。
“有人吗?!”她连忙站起身。尽管嗓子有点嘶哑了,但依然竭尽全力地喊着。
火光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一个人正从地狱里走出来,他的脚步很慢,似乎受了伤,但他并没有停下来。那个影子在火焰中晃动,艰难地前行。他每走一步,约西亚的心就不由得被牵着猛跳一下。
终于,他走了出来,站在约西亚面前。在他身后,令人绝望的火焰突然燃烧得更加猛烈,淹没了一切。他的左手揽着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男孩——从火灾中获得救赎的孩子,而右手提着一把巨大的,血红色的长剑。
约西亚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幸运的小孩子身上。她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悲伤或者庆幸的情感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她盯着这个人,金黄的瞳孔忽而放大,忽而猛缩——这个身影,这张脸,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维恩!”
第十二章 古莱尔(上)
自从杰塔瑞斯将军率领骑兵部队横扫燃烧平原之后,湖畔镇已经在安宁祥和的气息笼罩下度过了一年多。打破镇民们平静生活的是信使们从瘟疫之地带来的坏消息——冰霜巨龙袭击了冰风岗,导致大部分士兵都牺牲了。幸存的少数人在之后的战斗中一个接一个倒下,甚至没来得及留下遗言。当捷报终于抵达暴风王国时,天天等待出征的亲人归来的镇民们才发现,密密麻麻填满了三大张羊皮卷的阵亡名单上,有来自赤脊山全部年轻战士的名字。
莫吉的大儿子也在这份名单里。当得知这一消息时,身为铁匠的他正在卖力打造一柄剑,想等儿子凯旋归来时亲手把它作为礼物送过去。信使例行公事地告诉他,死去的孩子会被追授为中士,获得荣耀勋章。但他默不作声,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依然一锤一锤敲着铁砧。
“对您儿子的死,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信使向他鞠躬。
莫吉这才放下铁锤,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他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
“即使授予他再高的军衔,或者让暴风城所有贵族来问候我,也唤不回我儿子的生命。”他的声音很平静,“你走吧。还有很多人在等待他们家人的消息,不管是好是坏。”
莫吉走进自己的小屋里,转身把门关上。背靠门,听着外面那些和他一样失去了亲人的镇民们哭泣的声音,这位外表刚毅的男人也同样心如刀绞。他从衣服里摸出一封信——这是他的儿子在去年冬天到来之前写给他的。这封信曾经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快乐,但现在却变成了使他痛彻心扉的东西:
“父亲,你最近身体还好吗?小吉米的病情怎样了?有没有好转?我听说母亲不久之前去世的消息之后,就在营地外哭了一晚上。我没有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陪伴她,这个罪孽永远也无法偿还了。。。。。。我们正准备在明年初发起对亡灵天灾的征讨。大家都很有精神,因为这是立功的好机会。等战争结束了,我们这支队伍会得到一年多的假期。到时候我马上就回来。。。。。。如果立了功,为小吉米治病的钱就不用发愁了。。。。。。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也代我问候亲爱的弟弟。。。。。。我爱你们。”
他顺着门沿滑落,蜷成一团坐在地上,把信撕得粉碎。充溢着悲伤的泪水夺眶而出,流过他饱经风霜的脸和花白的胡须,滴在散落一地的碎纸上。
“爸爸,你回来了吗?”一个很轻的声音从卧室的方向传来。莫吉连忙爬起来,发现小儿子吉米不知何时已经推着轮椅,倚在卧室门边。他年龄很小,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留意到他的身子相当瘦弱。从出生以来,各种先天的疾病就伴随着这个不幸的孩子,甚至在他还没来得及学会走路时就剥夺了他行走的权利,在他还没办法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记在脑海里的时候就掠走了他眼中的光芒。
“啊,对不起,吉米。我刚刚回来,打扰到你休息了吗?”莫吉连忙笑了两声,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口气放松一些。“感觉身体好些了吗?吉米。”
“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好。”吉米微笑着回答道,“爸爸,今天为什么一直有人在哭呢?我听到有位女士在我家门外一边哭一边喊,似乎是要乞求上天把她的儿子还回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连忙使劲掐自己的手,强迫全身安静下来。
“爸爸?”
“没什么。”温和的口音回应着小男孩的疑问,“前线的战事结束了。”
“真的吗?!”吉米突然兴奋起来,“那么,古莱尔哥哥应该会回来吧?他走的时候,说战争结束就会回家的!”
“。。。。。。”回应他的是沉默。
“爸爸?”吉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因为莫吉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古莱尔哥哥不会有事的,对吧?他说了要回来的,我还等着让他带我出去野餐呢。”
“对,他没事。”莫吉闭上眼睛,牙齿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没事,不久就要到家了。不过他写信回来说希望能看到一个健康的小吉米,而不是无精打采的笨吉米。”
“我很健康!”吉米撅起嘴巴,“古莱尔哥哥已经离开这里很久,大概还觉得我和以前一样只能躺在床上吃药吧?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骂他!我想想,已经有一。。。。。。二。。。。。。三。。。。。。啊,竟然整整三年!古莱尔哥哥真是的,三年都没回来过一次呢!”
“啊,对,整整三年没有。。。。。。”莫吉用手狠狠抓着胸口,几乎要把衣服都扯烂。“很快,很快就会回来。”
湖畔镇东边的山脚下曾经居住着很多鱼人,这些恶心的怪物占据着沿湖大半部分地区,频繁攻击路过的人,甚至成群结队劫掠商队。赶走鱼人之后,很多人依然害怕进入它们以前的领地。但莫吉知道,鱼人最喜欢待的地方往往也是钓鱼的好地点——水栖生物的生活习惯往往具有相似性。每当心情烦闷时,他都会出来钓鱼。
而今天,湖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印象中从来没有在镇上看到过这个人——乱蓬蓬的头发,灰色的风衣,像块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睛好歹会定时眨两下,莫吉说不定已经把这家伙当成了一尊雕塑。
“你好啊。”他友好地招呼一下对方,“刚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里?”
年轻人点头,然后转过身来面对他。莫吉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的鱼竿,于是爽快地笑了。
“有兴趣钓鱼吗?”他朝平静的湖面指了指,“止水湖结的冰刚刚融化,在湖底休养了一个冬天的鱼现在个个肥得不行。如果这时候不好好钓场鱼,一整年都要后悔的。”
“的确如此,但是。。。。。。”年轻人耸了耸肩,“我没有渔具。”
“我借给你。”莫吉马上就把鱼竿递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莫吉点燃一根烟,坐在自己带来的板凳上惬意地吸着。
“维恩。”年轻人随口答道。他用力拉了一下鱼竿,然后熟练地收线。一条鲤鱼溅起高高的水花,被拽了上来,准确地落到了鱼桶里——这已经是半个小时内的第六只。
“真有你的,小子。”莫吉猛吸一口烟,“谁教你钓鱼的?”
“自学。”维恩嘴角朝上扬了一下,“以前我曾经和一个人共同生活。她是个很任性的家伙,只要想吃鱼了,就嚷着要我去抓。结果,她没好好吃过一顿鱼,我却成了钓鱼专家,真是哭笑不得。”
“你说的那个人是你朋友?”莫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或者说。。。。。。”
“对我而言无可替代的人,仅此而已。”
维恩说这句话时,声音显然很重。莫吉知道对方不想就这件事来谈论,于是笑了笑,没再问下去,而是继续抽他的烟。
“不说你自己的心事吗?”维恩突然反问道,“我觉得你有话想说,但是却犹豫不决的,说不出口。”
“你怎么知道的?”莫吉显然很吃惊,连抽到一半的烟都从手里滑落了。
“感觉上是这样而已,因为你每一个动作都很沉重。”
“。。。。。。是这样吗?你的眼睛可真是尖。”莫吉苦笑着挠挠脑袋,“没错,我的确为很多事情而头痛,但那些事的解决办法都是总有一天能想出来的。只不过,我竟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最珍爱的儿子撒谎了,因为我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他的身体和精神也无法接受真相。我很苦恼,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已经发生的事。不管我怎么骗他,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一切的,如果那时他依然没有心理准备,我一定会更加后悔。”
“那么抽象的事情我可听不懂啊,大叔。”维恩把鱼竿收起来,递回到它原本的主人手里。“钓鱼可以让人心平气和,这是她告诉我的。你一边钓鱼一边和我说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么说来,你是害怕吉米得知真相之后无法承受那种痛苦?”
“是的。”莫吉看着平静的湖面——鱼线正轻轻地摇摆着,水面上的波纹也是。当注视着这一切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慢趋向于平静,连原本动荡不安的心也随之放松下来。
“你觉得怎样会比较好?”他问维恩,“对吉米来说,古莱尔是他战胜病魔的最大动力。对我来说,妻子和大儿子先后去世,吉米已经是我最后的依靠。他一定无法承受哥哥去世的打击,我也不敢想象如果吉米离我而去,世界会变成怎样。”
维恩只是轻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很苦恼,是吧?”莫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只看到鱼竿颤了一下,连忙用力朝上一拉,结果只钓到了一团空气,反而把自己从板凳上摔下来。
“的确很苦恼,因为我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维恩伸出一只手,把这位心神不宁的老伯给拉起来。“就像心被挖空了一样。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也就能接受了。毕竟如果我自己因此拒绝活下去,就更对不起死掉的人了。而且,这还不是最痛苦的事。”
“那什么才算最痛苦呢?”莫吉不解。
“我忘记了一个人。”维恩用手指敲自己的额头,“我去瘟疫之地找一位任性的公主,之后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燃烧平原,梦里发生了什么却也一点都不记得了。更奇怪的是,我从梦醒之后就开始觉得心情无论如何无法平静,似乎身边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努力去想,但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而且,每当我感觉要想到什么时,脑海里就会有个声音打断我,阻止我继续追究下去。到这时候,我就会觉得难受,没来由的痛苦,甚至莫名其妙地想痛哭一场。”
说到这里,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迷茫。
“我一定忘记了什么,而且那并不是属于我的物品,而应该是人。这个人一定曾经存在于我身边,而且和我的关系非比寻常——我有这个感觉。所以,我决定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也许在那里可以找到答案。”
“忘记一个很重要的人,这在你看来是最痛苦的事情?”莫吉显得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你要回去你出生的地方?”
“南方。”维恩半闭着眼睛,“一个对我而言没什么愉快回忆的居所,我原本也不想回去。但我必须找到真相。如果失去亲人,但你记得他,那还可以纪念。我忘记的这个人对以前的我的影响一定非常大,我却连他的长相甚至名字都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