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很多事。”克罗诺木摇了摇头,“我现在得离开这里,我要去找维恩。”
“那个臭小子?”诺兹多姆立刻显得不太高兴,“他不是一直都粘在你身边吗?”
克罗诺木突然瞪了他一眼。“不是他粘着我。”她用冷冰冰的口气回答道,“总之我现在就要去找他。还有,等我找到他之后,麻烦你们还有伊瑟拉和玛里苟斯,你们都到时光之穴去一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对你们说。”
“你有点奇怪,克罗诺木。”阿莱克斯塔萨敏锐地嗅觉捕捉到了同伴身上的一丝不谐的气味,“你身上怎么没有契约的味道了?”
克罗诺木轻轻点了下头,而身体已经朝前飞出了一段距离。
“放心,我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觉得和以前某个时候的感觉有点相同……”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连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受。那时候,当她看到维恩腹背受敌,被刺成重伤,生命垂危时,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竟然是自己唯一爱过的配偶格拉卡隆的身影。那条巨龙用伤痕累累的头颅望着她,命令她离开战场;维恩在暴风城医院里紧紧抱住她,说想与她一起度过最后岁月——这两个情景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她摸了摸胸口,惊讶地感到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剧烈。
第四十三章 吹响反攻的号角
圣光之愿礼拜堂的谈判结束之后第五天清晨,考林路口。
玛尔兰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把盾牌挂在马鞍上,回头看了看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们。他们与往常一样披着血红的战袍,胸前纹上了血色十字军的徽记。他们的铠甲大多已经破破烂烂,布满了被锋利的兵器砍过的痕迹;一眼望过去,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长期在极其艰苦的环境里战斗使他们中间不少人的健康状况越来越恶劣。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就显得萎靡不振,相反的,从他们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此刻哪怕是最瘦弱的士兵也是斗志昂扬。
玛尔兰淡淡地一笑,但很快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她看到士兵们竖起了好几面白色的旗帜,是洛丹伦的国旗。她知道这批战士中很多人曾经是洛丹伦王国的臣民,包括自己在内。但现在这个国家的旗帜竖在面前,却让她嗅出了一丝讽刺的味道。
约西亚公主在布洛米尔的骚扰战中失踪,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人们纷纷猜测在那场参与者极少的战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之后发生在那一带的奇异景象,使得一些令人担心的流言悄悄地散播开来。在这些流言中,“公主已经战死”是最容易被相信,也是最难被接受的。因为这一旦成为事实,就标志着米奈希尔王室最后的血脉也被彻底切断,即使洛丹伦获得新生,君主的姓氏也无可避免的会发生改变。这势必会引发一场不小的混乱。
玛尔兰对此也非常担心。但当她找到布洛米尔战斗仅有的两位幸存者之一的大德鲁伊艾鲁拉时,这位一向以和善而冷静闻名的暗夜精灵少女竟然显得有些慌张。艾鲁拉说自己只记得天灾军团派来了援军,随后就筋疲力尽昏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同伴从战场里救了出来。除此之外,艾鲁拉就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那场战斗的事情。玛尔兰的直觉告诉自己,大德鲁伊隐瞒了一些事情。但当她去找另一位幸存者爱尔兰德时,却发现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踪了。
玛尔兰渐渐皱起了眉头。布洛米尔的天空已经变回了阴霾的样子,但在战斗开始的那天,那里突然被一个巨大的黑球包围了。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更没人知道为什么它又毫无征兆地解除了,还卷走了大片的土地。但新的流言也很快就在茫然的人群中散布开来——这次矛头指向了最后两位失踪于布洛米尔战斗中的人。其中一位是侏儒法师克罗米,但关于她的真实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人们一边惊叹这条强大的青铜龙竟然也不知所踪,一边猜测那个竟然和巨龙形影不离的灰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玛尔兰当然知道他是谁,但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体内流淌着恶魔血液的人会与守护巨龙相处得如此和睦。在谈判结束之后,她专门去了布洛米尔一趟。那里没有留下任何战斗的痕迹,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四周的泥土,发现它们看上去很新鲜,但用手稍微碰一下,就会化为沙砾。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但直到现在也没人能回答这一连串的谜题。
“维恩究竟想干什么……”她不由得悄悄叹了口气。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于是她扬起右手,在胸前横着一挥。窃窃私语的血色十字军将士们立刻安静下来。
“列队,立正。”她用冷淡而不容反驳的口气发布命令,“检查你们有没有忘记带上锋利的刀子和足够的勇气,因为我们马上要去做的是我们五年以来没有再做过的事情。五年了,距离上一次和亡灵天灾的大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来,我们经历了多次惨败,也获取过一些相对来说微不足道的胜利;我们一直在防御,在龟缩;我们能够控制的土地越来越少;我们每个夜晚都紧张得难以入睡,因为天灾军团随时都有可能发起突袭。但不管有多少挫折,我们还是挺了过来。我们依然是血色十字军,是把愤怒转化为力量的光荣战士。”
她扫视了一遍人群,并没有看到谁的表情有明显的变化。
“抬起头来,我的兄弟姐妹们!”玛尔兰又一次用力地挥手,“战斗到今天的你们,有资格为自己而感到骄傲,因为最艰难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今天我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神圣使命——毁灭纳克萨玛斯,打败亡灵天灾,以圣光的名义审判它们!我们将从这一刻开始反攻;我们会主动出击,狠狠地刺伤它们每一处要害;我们获得了五年来第一次值得信任的盟友,不管我们曾经和他们如何敌视,但此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必须联合我们的力量才能战胜的敌人!”
“我们要听从银色黎明的指挥吗?”有个稍显稚嫩的声音问道。
“凭什么要听他们的指挥?”玛尔兰想都没想就摇头,“血色十字军有自己的荣耀,不会向这些躲在我们后面瑟瑟发抖的胆小鬼们低头!我们将与他们并肩作战,我们的士兵不允许在这场战争中向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出手。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你们只需要跟在一个人背后就够了,那个人就是我!”
没有人再说话。每个血色十字军的士兵都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们齐齐望着玛尔兰,望着这位实际上不过二十多岁,右手拿不动武器,说话的口气却有点嚣张的新领导者。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发出了不大的笑声,随后把自己的配剑举了起来。
“我将在你身边战斗,元帅。”这是一位有些年迈的将军,花白的胡子遮住了半边脸。“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听到他的话,更多的人举起了他们的兵器。玛尔兰认真地看着他们,突然发现那之中有一位棕发的少女,也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对时,少女呆呆的双眼里突然放射出一道敏锐的光芒,随即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我把血色十字军交给你了。”
——这是前两天阿比迪斯将军在营帐里开导她之后,留给她的东西,一段用指甲刻在银币上的话。
玛尔兰也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她高举着刻满祝福文字的右臂——尽管这只手臂永远都无法举起剑——然后夹了一下马肚子。战马发出了刺耳的嘶叫,朝纳克萨玛斯的方向奔去。
“我会和你把帐都算清的,维恩。”她暗暗地对自己说道,“在这之前,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就给我看好了。你当面侮辱我,嘲笑血色十字军的信仰。现在我就要拿出来给你看,姐姐大人留给我的和血色十字军一直坚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只灰色的信鸽降落在埃里戈尔的肩膀上。他熟练地从信鸽脚上取下用蜡封在金属管里的信,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揉成一团扔到脚下。
“是时候了。”这位领导银色黎明部队的圣骑士指挥官转身向来自不同阵营的代表们点头示意。他们有的来自于塞纳里奥议会,有的来自于新联盟和新部落,曾经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对立甚至相互敌视。但在共同的威胁到来之时,他们暂时放下了仇恨和疑虑,继希利苏斯的战争之后又一次并肩站在一起。
“信是谁写的?”萨尔用低沉的口音问道。
“暗夜精灵哨兵部队的领袖,珊蒂斯•;羽月将军。”埃里戈尔回答道,“她们在三天前已经制服了那个名叫帕奇维克的大怪物。英尼戈神父想办法让它安静了下来。据说这怪物体内有特殊的东西,可能是破解天灾军团通灵术的重要物品,所以神父正亲自带队把这怪物押送到这里来……先不说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新联盟的两位指挥官都已经和我们取得了联系。他们正沿着索多里尔河东岸向北前进,打算突破那个住满了地穴恶魔的隧道,直达纳克萨玛斯的后方,切断克尔苏加德的退路。”
“大胆的手段!”萨尔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这支联盟远征军的指挥官一定是个非常勇敢而老练的将军。我真荣幸能和他一同抗敌而不是作为敌人战斗,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他见面了!”
“那么部落的军队呢?酋长,我希望你能在正式开战之前给我一个答案。”埃里戈尔淡淡地说道,但言语里似乎带了一点刺。
“这个请不要担心。”萨尔礼貌地报以微笑,“我引以为荣的勇士们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而且一定能给予天灾军团最凶猛的打击。”
“希望这不是一句空话……”一旁的罗达里奥小声地嘀咕道。他把声音尽量压低,但还是被萨鲁法尔听见了,这个因为前几天脑袋受到猛烈撞击而至今还缠着绷带的兽人显然并没因为被人打晕就收敛一点,一听到罗达里奥的话,立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萨尔连忙瞪了他一眼,怕他控制不住又要闹事。
埃里戈尔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这几个人表情细微的变化。他点了点头,然后跨上自己的战马。在他身后的几百名银色黎明骑兵也一同跨上战马,把冲锋用的长枪举了起来。
“发射信号弹,总攻现在开始!”他大声喊道,“不要落在血色十字军那群狂热分子的后面!今天将是属于我们的荣耀之日!”
“帕奇维克很生气!”
巨大的憎恶又一次挥起手中的武器。砍得卷刃的斧子猛地划过一位银色黎明士兵的胸口,把他的铠甲连同半个胸腔都给挖掉了。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痛苦地倒在地上,两只手还在拼命地挣扎,但很快就连这唯一能动的部位也被剁得稀烂。
“神父……救命,神父……”可怜的士兵大口大口地吐血,已经快要涣散的神志还在出于本能地乞求帮助。但回应他的不是奇迹般的援手,而是憎恶无情的双足——帕奇维克一脚踩碎了他的脑袋,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伴随着清脆的响声,溅得一地都是。
“啊啊啊,没人陪帕奇维克玩了!”憎恶的叫喊声难听到了极点。它根本无法安静下来,但又找不到还能动的人,只好继续抡起武器,拿面前的尸体发泄。四周到处都是死状凄惨的银色黎明士兵,有的人甚至已经连尸体都没保住,只剩下一团恶心的肉酱。
天空似乎突然变了颜色。它停了下来,抬起肥硕的脑袋望着东边,看见有一颗闪着白光的球体直冲向天空,然后迸裂开来,将夺目的光芒映入了每个目击者的眼中。伴随着这束光,地面微微颤动起来。空气开始变得不安静,依稀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以及凡人们嘈杂的喊叫。
“帕奇维克讨厌这个!”憎恶不满地嚷嚷。
它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新的活人接近了。怪物又一次兴奋起来,巨大的身躯竟像兔子一样敏捷地转过来,面对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只要敌人一露面,马上就会受到它凶猛的攻击。
果然,很快它就看到有一个男性人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远的地方,而且正朝自己走过来。这个人穿着淡绿色的袍子,看上去已经有点上了年纪,一脸花白的胡须。帕奇维克那愚钝的脑子依稀还记得他——在不久之前,这个人作为最危险的敌人站在它面前,给予了它几乎致命的一击。
“帕奇维克要杀了你!”这只憎恶立刻冲了上去。这次它下了决心要把对方碎尸万段。但斧子刚刚挥出,对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按住了斧柄。他竟然一脸轻松,甚至还带着诡异的笑容朝四周的尸体扫了一眼。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貌似干得不错。”这个“敌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两个不同年龄的人在同时说话,“克尔苏加德也许会感激我把你救了出来。至于他手下那些乌合之众……哎……反正这也是预料范围内,无所谓。”
“你是帕奇维克的敌人……”憎恶依然拼命用力,想一斧子劈开这家伙的脑袋。可是他越想使力,就越感到全身力气飞快地消散。没过多久,它就站立不稳,庞大的躯体轰然倒下,连地面都跟着震了几下。
“你是天灾军团的傀儡,就要像个傀儡的样子。”绿衣人用斥责的口气对它说道,“就算你是克尔苏加德的战神,依然没有资格冒犯我。我想你也听到了那些蠢货正在进攻你主人的宫殿。现在该做什么,你这个低智商儿童能明白吗?”
“帕奇维克讨厌你!”
“……哎,果然还是不明白……”
他一只手伸向憎恶的身躯,手心里渐渐冒出紫色的光芒。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了某个东西踩在树叶上的响声。他反射性地跳起来,另一只手立刻对准发出声音的方向,从指尖放射出一股黑色的电流。树林被电流触到,马上就燃了起来,连最粗壮的树干都瞬间化成了灰烬。但除此之外,他并没发现有别的什么东西被击中。
“难道是阿纳克洛斯?”绿衣人皱起了眉头,“如果他这时候还能活动或者说话,那可有点不妙……”
“克尔苏加德大人!”好几名侍僧几乎同时惊恐地叫出声来,“那些凡人朝我们这边来了!”
巫妖一言不发,甚至连身子都没转过来,依旧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座位,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下属们的报告。
“克尔苏加德大人,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么好的座位,是不是很快就再也无法享用了呢……”巫妖似乎陷入了惆怅之中。
“克尔苏加德大人!”
“吵死了!我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克尔苏加德终于转过头,一张骷髅脸也掩盖不住他的恼怒。刚才喊得最响亮的侍僧惨叫了一声,身体就像气球一样涨大,最后“砰”的一声炸了个粉碎。其他几个人吓得动都不敢动,即使同伴的肢体碎片搭在自己身上,也不敢伸手摸一下,生怕会因此成为顶头上司的下一个发泄对象。
“天灾军团从没打过如此滑稽的战役。”巫妖气愤的话音里隐约掺杂了一丝疲惫,显然已经被此刻糟糕的局势弄得无所适从。“四年来,我精心布置每一步进攻计划,考虑到了所有最严重的后果以及应对办法。但事态的发展却比我事先预料的还要糟糕!我知道尊贵的王并没有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这次出征上面。王一定有他的计划,而且会更细致,更容易成功。但我没有他那样的睿智。我的所有计划都落空了……新联盟和新部落加入也就罢了,龙族搅局也在可以容忍的尺度之内。但为什么那几个该变成化石的龙王也来了?!躲在外域的死亡之翼竟然也闻到了埃提耶什的味道,想来分一杯羹!我的宫殿频繁受到威胁,但我的部队却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彻底消灭凡人们可笑的反抗力量!我无法解释这种处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