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呗。”我草草应了一句,实在提不起兴致来回应她。
“小林住哪儿呢?”旁边的总编随口问道。
“城南呢。”我回答。
“噢?真巧,”一直走在前面的家谦回过头,看似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也住在城南。”
……
放屁啦!我不可思议的瞪着家谦,他明明住在城北的高级公寓里!
家谦什么时候变得睁大眼睛说瞎话脸都不红的了?难道是以前跟得我多被我带坏了?我狠狠瞪着他,想用眼光杀死他,可人家家谦他根本就不看我,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车辆,面无表情。
一边不知情的总编倒是很热心的说,“哟,正好顺路啊!那就劳烦程总送我们小林一程了,你知道现在治安不太好,一个女孩子家怪危险的。”
哟,真感动啊!我苦着脸看着总编,心想,总编啊总编,你扣我工资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为我着想啊?
总编当然读不懂我热泪满盈背后的意思,一边拍拍我的肩膀,一边怪模怪样的向我眨眨眼睛,小声说:“小林啊,这个机会让给你啦,好好把握啊!”
我哭笑不得。
“走吧。”一直没作声的家谦迈开步子向停车场走去。
“哦……”我长长的应了一声,半天没挪动脚步。
家谦在前面走了几步,发现我没跟上来,便停住了脚步,回头看我。
我故意避开众人视线,一溜小跑过去把家谦低着头说:“……那啥,你去拿车,我在这等你不就得了?”
家谦一顿,再开口,声音有些冷嘲:“林涵,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噢,对噢,差点忘记了,不就前才拿这招来骗过他,得,这会儿倒真是狼来了啊!
家谦狠狠的剜了我一眼,一字一字的说:“你、跟、我、一、起、去!”
……于是我在总编热烈期盼的眼神以及小花夸张的惊叫声中硬着头皮跟着家谦走向停车场,如果眼光真的可以杀死人的话,我想我早已在许大美女的目光中灰飞烟灭了。
阖上的电梯门很清楚的映出我和家谦的身影。
还好,今天我早知道会见到家谦,所以还化了点淡妆。脸色没那么黄了,嘴唇在刚才那通胡吃海喝过后也有了点血色。
如果脸再胖一些,头发再长一些,看家谦时的眼神再色迷迷一些,如果我现在还可以,指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影大笑着说,哇,家谦,快看美女与野兽啊……我倒还是与十年前的林涵没什么差别。我没撒谎,十年前的我就是爱干这种无聊的事情,然后大笑着看家谦一脸不满的表情。
可是……可是……
“小涵,你为什么不笑?”家谦低沉的声音在电梯间里回荡。
他叫我小涵,我心里蓦然一酸。以前家谦一直叫我全名,一口一个林涵叫得脆生生的,我怎么威胁都不肯改口,说叫小涵太肉麻,当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跟他不熟呢!
可这么多年以后,他终于第一次叫我小涵。
“我为什么要笑。”我有些生硬的顶了一句。
“你……吃醋了?”家谦的声音很低很低,但在这个密封的空间里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我抬起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家谦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隐隐透露出来的是……期待?盼望?
聪明如我林涵,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撩了一下头发,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妩媚的表情笑道:“哟,程总,瞧您说的,您腰好肾好精力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哈哈一笑递上一张名片,“您以后要是有需要记得要找我蘑菇姐,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我给您八五折怎么样?八折?”我说。
家谦一窒,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七五折,不能再低了,现在猪肉都升价了,您总得让我们有些赚头不是?”我继续说。
家谦索性转过头去,不理我了。
飞速下降的电梯让我的五脏六腑非常难受。
电梯门开。
我率先跨出去。
手腕在后面被大力拉住了。
“林涵,我们别绕弯子了,我就问你一句,”家谦看着我,“不管以前有什么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不好?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来,等到心跳没那么快了,我才看着他,慢慢开口:“家谦,如果我说,我宁愿转过头,等待下一个人,也不愿意再和你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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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BB 评论:《在我一生最猥琐的时候遇见你》 :
处分完之后就是停学,停学就停学,可最可恶的还是竟然把我和家谦两个分开停学!靠,本来想趁这个“假期”出去旅游的计划泡汤了
哈哈……甘都捻得出……
莫非作者试过?
嘿嘿,某鸡被这句话给逗乐了……对!某鸡试过!当年我就是被处分的那只……哈哈……
嗯,说个比较不好的事情哈,那啥……某鸡最近身体有点问题,要做个小手术去……所以暂停更新一星期……一星期后,或者更短时间内会恢复连载……放心好啦……摸摸大家……某鸡潜下……
PART 11
我他妈一辈子都没坐过开这么快的车了!
银灰色的宝马在闹市区的大道上飞驰,我紧紧的靠在车椅背上,即使没有开窗子,我却感觉到有强劲的风扑面而来,把我脸皮一个劲儿的往后拉。公路两侧的景物像是生生的飞压入眼中。
我战战兢兢的移开视线,不小心瞥到仪表盘上的速度指示,我的妈妈呀,都已经飙到120了!我知道您宝马性能好,跑得快,可你在我一个普通老百姓面前炫耀也是没用的是不?现在虽然是半夜了,但路上还是有车的啊,再说前边就是事发频率最高的路段了,这样的速度开下去咱俩都得一命归西了不是?
我脸上都紧张得没表情了,他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同归于尽吧!?我偷偷瞄了一眼家谦,他可好,一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看着家谦的脸,这个时候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这个时候绝对不应该有的心情:我竟然有些感动。
你想想啊,人家多好一小青年啊,金融界精英新贵,还是传说中的“海龟”,前途那个无量啊!他要是肯放弃这一切,跟我一默默无闻的小鸡头撞死在这大马路上了,你说我这一生还有遗憾么我,我就是死都死得含笑九泉了不是?
正想着哪,左边“嗖”的一下窜上来部红色的凯迪拉克,一下子飙我们前面去了。我回头看看家谦,你看吧你看吧,您一宝马在路上狂飚招摇了惹人了是吧?我想提醒他前面就是交通事故高发地段了,咱没必要跟那孙子玩命去。
可是我看到家谦咬着牙,似乎是冷笑了一下,然后一踩油门——
我的妈呀!他还踩!
一不留神我的后脑重重的磕在了椅背上,即使有软皮缓冲,但我的头还是这么“嗡”了一下,路边的景物都已经模糊了,跟看立体三维电影一样,身体不听使唤的想要躲避那种快要被景物撞上的感觉。我努力克制住自己要看仪表盘的欲望,闭上眼睛,催眠自己:我在坐飞机我在坐飞机我在坐飞机……
虽然刚刚还说可以含笑九泉无怨无悔的,但如今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我的冷汗还是不由自主一波接一波的下来了,心脏提到嗓子眼里这愣是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像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我突然眼前一阵强烈的白光一闪,然后听见一声尖锐刺耳之极的橡胶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然后我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倾,额头重重的磕在了玻璃窗上!我听见“蓬“的一声玻璃蓦然爆裂的声音,听见铁皮吱吱痛苦扭曲的声音……
我要死了吗?
我要死了吗?
……
半晌,我睁开眼睛。
家谦坐在我旁边,双手握着方向盘,嘴唇有些苍白。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前面那部红色的凯迪拉克已经报废成了一堆废铁,正“咝咝”的往外冒着黑烟。
宝马就是宝马,竟然刹住了。
死里逃生,我的冷汗这才沥沥的下来。
整条公路被堵塞了,后面的车队长长的排了一大溜,警车车顶蓝红色的灯光在黑暗的夜中格外刺眼,交警拉起了警戒线驱散路人,有人围观,有人起哄,有人叹息,有人议论纷纷。
他的车就这样横在路中间,车窗外一片混乱的鸣笛声,在车厢这个小小密封的空间里,连空气都份外安静,似乎外界的喧哗根本与我们无关。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家谦的眼中有我所不能明白的东西。
过了半晌,家谦说:“下车吧。”然后率先打开车门,下去了。
我在座位上想了想,也跟了下去。
推开车门,脚落地后就像踩在气垫上一样,软绵绵轻飘飘的,这时候胃里刚才吃过的山珍海味开始造反了,呼啦拉的翻腾着往喉咙上冲。我忍……我忍……
忙碌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我面前走过。我看到担架上的伤者戴着氧气罩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灰败。这家伙,刚刚还跟我们飚车来着,这会儿完全的蔫了。
我看不出来他到底死了没有。可我突然感到了人生的无常与变幻,如果当时他开慢一些,如果当时家谦开快一些,如果家谦开的不是宝马,如果家谦的刹车没刹住……那么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走的就是我们了。
我和家谦,或许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样的话,又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我回头看家谦,他和我一样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道路还没那么快通,我就索性点燃一支烟,坐在人行道上慢慢等起来。
夜风卷起一阵汽油与橡胶胎摩擦地面产生的焦臭味道,已然变成褐色的血迹混合着玻璃渣一摊摊仍然触目惊心。
我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的颤抖,那是一种死过番生的后怕,我开始回头审视自己的人生,那些做对的,做错的,爱过的,恨过的,痴心的,后悔的,无奈的,伤感的。
以及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那一刻,那个唯一,唯一在我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的身影……
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我的烟掐灭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唇被人吻住了。
家谦薄薄的唇印在我的唇上,他仔细的吻,温柔的吻,缠绵而不失力道。
是我久违了的温存。
略微一怔之下,我竟然没有反抗。我站在那里任由他把我拥入怀里,像十年前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一样。我有些贪婪的享受着他唇上的温度,闭上眼睛,绝望的想,一次,就一次,就让我放纵一次。
我们在路边拥吻,当着众人的面,没有人嘲笑我们,每个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劫后余生的情侣,情不自禁的在分享生的喜悦。
我抬起头,碰上家谦的眼睛,他眸中深处倒映出路边的将熄未熄的车火,明明已然绝望,却仍然挣扎着不肯逝去。他的手指冰凉,嘴唇微微颤抖。
我的心像是被猛地击了一下,突然的就停顿了,过了好久才开始重新跳动,每一下都跳得那么生涩,那么沉重。我的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了,胃抽搐成一团,翻腾得更加难受了,我想吐,然后……
我就吐了。
浓烈的血腥味与刚才受的惊吓令我大呕特呕,我蹲在人行道差点没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家谦一直沉默的站在我的身后,拿手轻轻拍我的背,我更加难受,不停的流眼泪。
我们十年不见。
十年之后他吻我。
我吐了。
我说我猥琐你现在相信了吧?
终于吐得没得再吐,我瘫坐在路边有些虚脱。脑袋软绵绵的搭在家谦肩上,看着路上人来人往,难得什么都不去想,不想想。
等道路终于疏通,我再次坐上家谦的车,我发现他开得很慢很慢,特别慢特别慢。我有些惊讶的转头看他,他把注意力都放在路况上,并没有理我。
刚才一路狂飚的银灰色宝马如今以龟速终于爬到了我家门口,我开门下车。然后绕到前面向车里的家谦挥挥手说再见。
家谦坐在驾驶座位上点燃一支烟,看着前方,缓缓开口:
“林涵,刚刚撞车的那一刹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
我怔了怔,如实告诉他?
不行。
于是我站在原地,没答话。
家谦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临死前,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那种感觉,很空虚,很可怕。人生太无常,我不想我在死的时候,才发现我终其一生,连一个可以回忆的人都没有。”
“所以……”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所以即使你不爱我也好,折磨我也罢,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PART 12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看着家谦的车子驶入滚滚车流中,最后消失不见。
干冷的空气夹杂着车轮卷起的尘埃被我一同吸进肺里面去,有些闷,有些堵,有些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拉我的衣角。我回头,是一个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小女孩。
我一怔,第一反应是:桃花运来了。
送给我的?谁送的?家谦?
这时,女孩子开口打破了我的幻想,她说:“阿姨,要不要买花?”
……阿姨……买花……
靠!一看丫就是个新手,哪有人向个单身女人兜售玫瑰花的啊?
还要叫人阿姨……
我今天没心机跟她吵,掏出十块钱就当献爱心打发她走,花也不要了。
“谢谢阿姨,阿姨您真是个大好人!”小女孩很激动的对我说。
我眼皮子都没抬就挥挥手,小女孩子乐颠颠的跑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哎,先别走,回来!”我喊她。
白收了我十块钱的女孩子很听话的又乖乖回来了。
“阿姨,有什么事?”她恭恭敬敬的问。
“……嗯,那啥,你还是把花给我吧!”我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果然,小女孩脸色变了。她抱着她的花后退一步,说:“可你刚刚说不要的……”
“刚刚是刚刚!”我打断她,“我现在又想要了行不行?不行你把钱还我……”
过了好久,小女孩不情不愿的抽出一枝花来,递给我。“喏。”
“哟,这枝这么小,换枝大点的嘛!”
“没了,都这么大的!”
“换一枝换一枝。”
换过三四枝之后,我终于选到了一枝比较满意的。
小女孩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一溜烟的就跑了。
我走上路边,挥手截停一部红色夏利出租车。
“姑娘,去哪里?”
“银河公墓……”
估计这司机上岗以来还没见过一女的三更半夜拿着玫瑰花去公墓的。要不是怕被投诉怕是早就拒载了。这会儿丫开出租跟开悬浮列车似的,路边景物“刷刷”的飞逝而过。
我怕?我怕个屁!老娘我刚刚才从波音747上下来呢我!
三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让他给压缩到了十分钟,是谁说咱H市交通状况糟糕来着?
纯粹诽谤!
银河公墓在城郊,这么冷的夜晚里一个人都没有,大风刮得山上的树叶子呼啦拉的响,借着幽暗的月光只见满山惨白的墓碑,墓碑上那一张张黑白照片里正向我微笑着的,已然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真可谓是鬼影憧憧。
要在平时我早就怕得要命了,可今儿个没心情,就不怕了。
想想平时听说了这么多的灵异事件实际上自己啥也没碰到过,真是啊,有时候人猥琐起来,连鬼都不待见。
我摸索摸索着上了山,数着第187号墓碑,然后在旁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