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她能更大方地纠着一颗心，直接问他：“你是不是结婚了？”
古奇磊低首嗅闻着窗边茉莉花的香气。
这种花，令他想起一个小女人。
一个会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既独立又天真的女孩。他的身边若是有这样的女人，不用他父亲逼，他早就定下来了。
“很少看到古汉磊会有这样的表情。”他的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声响。
“你来了。”古奇磊抬首，望向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林可馨，她穿着一袭浅蓝色套装。她，是他哥哥的妻子，也是他的旧情人。
“我不来的话，会以为你忘了回家的路。”林可馨走至古奇磊身后，轻轻地抱住他。“为什么不回家？”
“这阵子公事忙。”古奇磊任由她把头倚在他背上。
“藉口。”林可馨将古奇磊拥紧了些，“汉磊，你外面……是不是有情妇？”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古奇磊不答反问。
“呵！不否认，就是有了？”林可馨似乎一点都不讶异。她很镇静，镇静得不像是身为一个妻子该说的话。
这有什么办法呢？谁敦她是一个性冷感的女人，外面成千上万的男人想得到她，但她对男人就是提不起任何的“性”趣。
自从她和古汉磊结婚以来，只发生过一次关系，而且是在新婚之夜。多可悲啊！为了嫁给一个有钱有势、每个女人都渴望的男人，她强迫自己喜欢性，结果就是在新婚的隔日尖叫着要她丈夫从此不要再碰她！
那她现在为什么自动送上门？
因为她很自私，不要丈夫碰她，却要他的关心。于是，她第一次纡尊降贵地来到他的办公室找他，没想到竟然让她见识到他柔情的一面。一个男人专心闻着花香的画面，比签公文更吸引人。
“汉磊，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林可馨的眉梢盈满期待。她愿意再试一试，只要他们不做那件事就好了……
古奇磊唇边漾起淡漠的笑。他觉得林可馨真是可笑又荒谬。
一个女人，怎会分辨不出她丈夫跟旧情人的差别？即便这两个男人是双胞胎兄弟。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们？她的心到底装了什么？他开始怀疑从前自己为何会爱上她，难道只因为她的美貌？那么，他当时的确很肤浅。
“你以为什么事都是你喊暂停就暂停，说可以就可以的？”
“什么意思？”林可馨尴尬地笑着。这是她第一次被这样傲慢地对待，而且还是出自说爱她到天长地久的古汉磊口中。
“你把别人当作你的仆人、你身边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古奇磊抿嘴一笑。
虽然他早就发现林可馨是个自私的女人，但自从认识徐比邻之后，他更加这样肯定。
有人愿意为爱付出；有人对爱斤斤计较。
当徐比邻告诉他，她愿意为他留在英国的时候，他的心非常感动。
尽管许多女人都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知道徐比邻这么说的时候，心中百分之百没有衡量算计，计算她要付出多少、才会得到多少的回收。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是你的妻子，难道我们要像陌生人一样？”林可馨不可置信地道。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眼前这个男人，过去明明很爱她，为什么现在竟变得这般冷酷？
“你知道是谁让我们变得像陌生人。”古奇磊无情地指出。
他曾听父亲说过，古汉磊和林可馨结婚之后，时常睡在书房，要不就是睡客房，林可馨不只对古汉磊冷淡，对他父亲也同样如此。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认她的血统比他们高贵林家在英国已经有好几代了，其中有好些人都和白人通婚，林可馨的母亲就是一位英国贵族，所以她有二分之一的白人血统。
高贵的她会下嫁给古汉磊，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有财有势的人来衬托她罢了！
而古家，正巧是英国上流社会中，华侨里最富有的家族；最重要的是，这个家族里有一对傻兄弟，当时爱她爱得如痴如醉，满足了她的虚荣。
“我跟你简直不能沟通。而且，你怎能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这么狂妄、这么自大，就像你那个……没有教养的弟弟古奇磊。”一向端庄有礼、高高在上的林可馨，身子踉呛了一下，看来贵族干金的心灵遭受到重创。
“有件事我很怀疑，你既然认为他没教养，为什么还和他谈恋爱？”古奇磊抓住林可馨的手腕，质疑地问道。
“谁……谁能拒绝他那种疯狂求爱的方式？我其实不是爱他，只是每个女孩子都想得到他，所以我……”
“我知道了，无聊又可笑的虚荣心！”古奇磊甩开她。
“古汉磊！你……”林可馨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古奇磊转过身，不想再看见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
“你会后悔今天这样对我！”林可馨维持着一贯的优雅走了出去。
古奇磊摇了摇头，才倒了杯咖啡，他的手机便响起，上面显示着徐比邻的名字。
正好，在看了林可馨虚假的面孔之后，他发觉自己无比渴望见到徐比邻纯真的脸庞。她才是他生命中的可人儿、甜姐儿、那颗最闪亮的星星。
一个灰白头发、戴着眼镜、留着胡须，看起来孤僻的老学究用手指点了点徐比邻的肩。
她一回头，怔了好几秒，在对方刻意将声音压低开口之后，她才认出对方就是古奇磊。
还来不及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装扮，她的手便被他牵起，走进皇家歌剧院。他们约在此碰面，位在科芬园的RoyalOperaHouse前面。
原本徐比邻打算一见到古奇磊就当场把话问清楚，她怕拖愈久愈无法问出口，而宁愿当只鸵鸟。
但古奇磊给了她一个惊，又给她一个喜。惊的是他的装扮；喜的是，她能肯定古奇磊即使老了之后，也仍旧会是大帅哥，而且愈老魅力愈大。
“英国皇家歌剧院向来以超高水准的芭蕾和歌剧闻名于世，今天我带你开开眼界。”古奇磊在她耳畔这样说道。
徐比邻先是低头不语，然后又忍不住抬头环顾这美得不可思议的音乐厅。
她游历过很多国家，因经费拮据有限，从来不玩这么高档的。但她知道这种上流社会的艺术活动，一张门票就要一万多台币，不是一般平民吃得消的。
他们在第二层楼落坐，这里是舞台的正前方，视野良好。
徐比邻注意到，大家的穿着都很优雅正式，而她只穿了条牛仔裤、白布鞋和一件五颜六色鬼画符般的上衣。幸好她身旁的古奇磊似乎不觉得她的穿着有何不对，紧紧牵着她的手，并低头向她解释待会儿要表演的歌剧节目叫“波西米亚人”。
波西米亚人的剧情很老套简单，是一对恋人从相识到相爱的故事，中间因女主角咪咪染病，而和男主角鲁道夫天人永隔。
“指挥家正是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多明哥。”古奇磊道。尽管他已听过许多次多明哥的表演，但他对这位出生在马德里的男高音那被认为是文艺复兴式的优质男腔，仍然充满期待。
徐比邻颔了颔首，其实根本不知道三大男高音是谁，但她装懂地也学古奇磊眼露期待。听老妈说，很多人第一次听歌剧就会爱上它。
如今，她也要体会这种当年老妈的初恋情人带给她的咸受。
可是老妈最后并没有嫁给那位初恋情人，而是嫁给光会甜言蜜语、一只嘴“胡绿绿”的徐梓雄；而她呢，只希望和古奇磊永不分手。
整场歌剧听下来，徐比邻只有发现人类真的很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声带，居然能发出那么高亢、令人差点尿失禁的磅礴声音！
演出结束后，古奇磊和徐比邻十指相扣地随着人群慢慢走出歌剧院。
这时候下起了小雨，没带雨具的他们，踩着水漫步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风吹水绽，自成涟漪。
两人都没说话，走了一会儿路后，古奇磊神情依旧兴奋地问徐比邻，“这歌剧你喜欢吗？”
她点了下头，有些紧张不自在地说：“我……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可不可以现在问？”
徐比邻并不在乎行人以着侧目的眼神看着他们一个老人和一个芳华正炽的少女，似乎在谈一场黄昏之恋。
“你问。”古奇磊看来心情很好，带着宠爱的目光看着她。
“你是不是结婚了？我是不是你外面的情妇、打算玩玩的那种？”徐比邻深呼吸后，一口气把话说完。有勇气把话说出来，却没有勇气看他。
她把视线转向商店的这一边，看着那里面摆着许多玩偶与古董。
“我有没有结婚很重要吗？”古奇磊冷冷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当然很重要……你的意思是你结婚罗？”徐比邻抬首，脸上堆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以为你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身分。”古奇磊目光灼灼地向徐比邻射来，定睛在她脸上，不移也不眨。
“我是呀！但我不想当第三者！你为什么不早说？”徐比邻慷慨激昂，一副自己被骗了的模样。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他放开她的手，无所谓地。
“你……你真可恶！”徐比邻气急败坏地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你懂什么？你对面前的我了解有多少，你自己又对我诚实了多少？不要一副被大野狼欺负的天真样子，这是你情我愿的戏码，我没拿刀逼你和我上床！”对于眼前朝他叫嚣的小女人，古奇磊勾了勾唇角，却无法有真正的笑意。
徐比邻倏地从脚底冷到心里，耳边似有成群的虫子嗡嗡乱飞。她直觉面前这男人不是她所认识、所爱的古奇磊。
这是你情我愿的戏码……我没拿刀逼你和我上床……
你对我又诚实了多少……
徐比邻被这些猝然、听来像是外星话的残忍话语震退了数步。
她望着他，心痛不已地喃喃自语着：“我骗你了吗？对，我的确是骗了你！很抱歉，没告诉你我家是骗子世家。很抱歉，我爸很坏：很抱歉，我哥很花心，我妈很冷漠：很抱歉，我家被黑道镇定要除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很抱歉，我一点都不上道，什么多明哥、什么波希米亚人，今天如果不是一个叫古奇磊的人带我进歌剧院，我一辈子都不会走进这种地方！你听懂了吗？我讨厌歌剧，我刚刚快吐了，可是我要为我喜欢的人忍下来。”
虽然没有很好的家教，而且年轻也小，但徐比邻自小见多父亲外遇和徐日涯的放荡，令她对花心的男人没有好感，甚至厌恶。如今自己当了第三者，这敦她情何以堪？
“你还想我说什么，说我很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吗？”
“对不起。”古奇磊见她崩溃的模样，心疼不已，自觉方才话说得过重，上前握住她的手。冷冷的雨，冷冷的温柔，覆盖着一切。
但情绪激动的徐比邻却无法接受这迟来的温柔与示好。她甩开他的手，本来在雨中漫步的两人显得浪漫与惬意，如今只变得剑拔弩张与风雨潇潇。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已经结婚了！”徐比邻掩面哭着从古奇磊面前跑开，随即拦下一台计程车离去。
古奇磊没追，他知道她会在哪儿。
在英国这个地方，他是主，她是客。神通广大的是他，而非她。
第七章
一切皆黯然。
徐比邻在盲目的夜里摸索着盲目的风雨。
仿佛要欺负她到底似地，就连从庄园大门跑到门口都要花费十几分钟。
她嘘吁吁地啜泣着走进屋内，然后把浑身湿淋淋的自己抛在那张两人曾经温存过无数回的大床上，抱着枕头痛哭失声。
很想不哭，却哭得浙沥哗啦。
不想这么没用，却早已六神无主。
碰到这种事，应该力争捍卫自己的权益，好比成了古奇磊的情妇已是铁铮铮的事实，就应该要他替家里还债之类的：要不然把这城堡卖了，也值不少钱。但她……
她不要钱！更不想卖掉这座城堡。
她很笨，只要他单身就好。天知道，她多想他们可以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哭了好久，她从床上爬起，找着她的护照，又突然停下寻找的动作，打了电话给徐日涯。
“哥，你把行李收拾好，一个小时后希斯洛机场见。”徐比邻不给徐日涯说话的机会，立即把电话挂断，整理起行李。
想让一切回归原点，就回国吧！
快刀斩乱麻好过在这儿难过得要死，虽然回国也是会难过。
就是有了老婆，难怪古奇磊和她连听个歌剧也要乔装，生怕别人会认出他是鼎鼎大名的市议员，以致毁了他的政治前途。
她倘若是绊脚石，就让她这颗绊脚石彻底消失，这样对大家都好！
但到底是对谁好呢？为什么她的泪水还是滴个不停……
“你哪里都不能去。”古奇磊的声音传来。
徐比邻惊讶地转身。已变装回来的古奇磊倚在房门口，看着她已有好一会儿子，直至他觉得看够了闹剧，才出声。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是我的谁？都不是吧！好可笑，我们对彼此的身体那么熟悉，却什么都不是……”徐比邻眼睛噙着泪光，内心汹涌澎湃，不在乎难看地在他面前哽咽。
听说女人的泪水能让一个铁汉化作绕指柔，如果那男人爱着那女人的话。
但他眸中结满坚冰，一点都没有化作绕指柔的倾向，反而浑身笼罩着一层霜，却仍旧那么迷人……
只要一想到要放弃他，她就伤心欲绝。“难道要我留下来当小老婆？那当然是不行的事。”
不管了！她要回台湾，任何人也阻止不了她。
“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还是不听？”
“不听。”徐比邻下意识地拒绝，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你不听我也要说。”古奇磊下定决心地道。
“那我捂住耳朵。”徐比邻使性子地坐在床上，果真用双手遮耳。
她知道只要他不让她离去，而她硬倔着性子的结果，就是两人拉拉扯扯。她最讨厌这样的场面，于是做了一半的妥协。
古奇磊没办法，只好拿来纸笔，在纸上写了些字，再拿起给她看。
我不是古漠磊第一张这样写着。
我是古奇磊第二张这样写着。
徐比邻别过脸。哼！她早就知道他是古奇磊，而且是他自己说要她私底下这么唤他，他把她当三岁小孩吗？他叮咛过的话，她会这么快就忘记吗？
古奇磊知道徐比邻不了解这两者的差别，也不理会他的秘密有流泄的危险，只想对她坦诚，飞快写下
古奇磊和古漠磊不是同一个人，走两个人。古漠磊足伦敦市议员，也是我哥哥，他现在成为植物人躺在医院里，我们是双胞胎，我顶替他的身分，目的是要调查杀死我父亲和杀害我哥哥的真凶。
徐比邻灵活的眸子转了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纸上的黑字，一副骑虎难下、将信将疑的样子。
她没有预期会听见这一番话，这好像外国电视影集上的剧情……
如果不选择相信他，她知道他们的关系将就此结束。这层认知，让她的心很难过；但如果她这样就相信他，会不会显得自己智商太低？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请你别把我今晚告诉你的事说出去。”古奇磊吁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蹲在她面前写字，显得有些疲累地坐在她身旁。
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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